一支长箭呼啸着朝着走在队伍最前方的赤椋射了过去,同时被丢上天空的,还有一坛子草原上的东夷人最喜欢的羔羊血酒。

    “八羽箭手?这附近肯定有他们东夷人一个很大的部落,否则不可能有这种程度的箭手出现的。”爿翼嘀咕着,八羽箭手的身份等同于大夏的八鼎大巫,实力却是有强有弱,没有一名大巫敢让东夷人的射手拉开同自己的距离到数里或者十几里,同样也没有一名东夷人的射手敢让大夏的巫靠近自己的身体或者远离自己数十里开外。

    赤椋怒斥了一声,无奈何的一骨碌翻下了坐骑,狼狈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那支射向他心口的长箭突然一个转折,狠狠的朝着地下扎下,直接从赤椋乘坐的那匹黑厣的肩胛骨处射了进去,拖着长长的血箭从后腹部射了出来。那黑厣一声长嘶,深深的看了还在地上翻滚的赤椋一眼,委顿倒地,瞬间就没了气息。

    夏颉看得眉头倒竖,那出手袭击赤椋的八羽箭手却是突然大笑起来:“看啊,大夏的英雄好汉,他们放弃了自己的坐骑。我们风族的兄弟们啊,你们有谁会放弃掉自己视若生命的坐骑么?”

    一众跟随在着八羽箭手身后的东夷人同时放声嘲笑:“没有,没有。只有胆怯的大夏人,才会这样做。多么卑劣啊,他们只顾自己逃命哩。”

    夏颉眼里黄色的光芒彷佛鬼火一眼闪动起来,和爿翼实力相当的另外一名火性九鼎巫士和两名金性九鼎巫士同时恼怒的吼叫了一声,就要上前去教训这个八羽箭手。夏颉却是跳了起来,随手掏出了天咒刀,用刀尖指着那趾高气扬的八羽箭手,喃喃的念诵了几声古怪的咒语。

    那八羽箭手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突然晕眩了一下,眼前就有无数狰狞的鬼神形象朝着自己扑了过来。这箭手大叫一声:“啊呀,不好,我中他们的巫咒了。”本能的,这名八羽箭手猛的从马背上跳了起来,连续几个空翻朝着身后翻滚逃开,拉开长弓就要对夏颉放出一箭。

    夏颉却是把天咒刀猛的对准了那箭手的坐骑,最后一声咒语出口,那匹赤红色的神骏骏马突然惨叫一声,七窍中都喷出了血来,浑身精血从七窍射出,被那天咒刀吸了个干干净净。光天化日之下,就看到一阵阴风卷住了那骏马,强行从那马体内抽出了一条黯淡的马形虚影,一路鬼哭神嚎的冲进了天咒刀。天咒刀上黯淡的灰色光芒微微闪动了一下,顿时又沉重了一点。

    赤椋还趴在地上呢,就突然大声嘲笑起来:“原来东夷人的好汉,也会放弃掉自己的坐骑呀。”

    那人还在空中的八羽箭手气得浑身发抖,突然一口血从嘴里冲了出来,指着赤椋就是一通破空大骂:“混蛋,你们居然卑鄙到用最恶毒的诅咒对付我,你们来到草原上,是想要和我们东夷的好汉开战么?你们要战争,我就成全你们。”

    爿翼他们拘于自己的身份,不好开口反驳,夏颉却是摆出了一副地痞流氓外带恶棍无赖的口吻,用最最恶毒下流的脏话朝着那八羽箭手一通问候之后,这才怒声道:“我用巫器诅咒你,就是无耻下流,那你堂堂一名八羽神射手,对一个刚刚一鼎的巫突然下杀手,难道是多么的光荣、多么的伟大、多么的正义的事情么?草原上的好汉,就只会用这种手段?”

    猛的拉了一下爿翼的大袖子,随手把爿翼往前面一丢,夏颉喝道:“这是我们使节团的随行护卫首领爿翼大人,大夏力巫殿下属火巫殿御巫爿翼,小小的一名九鼎下品的大巫而已。你这小子,有本事朝他射一箭看看?”

    爿翼长笑一声,身体突然悬空飞起,浑身上下突然绽放出了数十丈方圆的金色烈焰,简直有如天空又出现了一个太阳一样,威势惊人到了极点。‘呼呼’的烈焰燃烧声中,方圆十几里内的温度直线提高,眼看着几条小河流和几片湿地上水蒸气彷佛蒸笼一样冒了起来,顷刻间就被蒸发掉了最后一滴淡水。附近的牧草更是突然变成枯黄,十几里地内的牧草同时燃烧起来,烟雾遮天。

    这还不算,爿翼一声厉啸,嘴里也同样念诵了几声咒语,双目中红色历芒激闪,右手掏出了一柄通红的石刀,狠狠的朝着前方百多人的东夷人大队指了一下。于是就看到那些东夷人所在的方圆数十丈范围内,整个空气都扭曲起来。

    东夷人的箭手们同时惊呼一声,仓皇的跳起来,撒腿就朝四面八方逃窜开去。他们的坐骑却都留在了原地,只是一声惊叫,已经被爿翼所施展的恶毒咒术命中,就看到那些骏马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射出了细细的火光,熊熊的燃烧起来。只是三五次呼吸的时间,这些马匹就已经被烧成了灰烬,眼看着一缕缕淡绿色的魂魄同样被爿翼手上的那柄通红的石刀吸了过去。

    夏颉跳下墨麒麟,一步一摇晃的慢慢的走了过去,把那八羽箭手丢出来的落在了牧草从中的酒坛抓了起来。爿翼对于火的控制已经到了精细入微的程度,恰好就是那酒坛附近的丈许方圆内的牧草,依然保持了青幽幽的色泽,一点都没被高温威胁到。夏颉举起酒坛,一掌拍开了那酒坛上的封泥,往自己肚子里灌了几口色泽殷红的羔羊血酒,大笑起来:“这位兄弟,看起来,我们是朋友了?你说呢?”

    那八羽箭手狼狈不堪的看着夏颉,他的弓弦都被爿翼射出的一点阴火烧断了,气焰受挫的他,哪里还能说出话来?八鼎和九鼎之间的实力差距,就好像一名普通的五六等的巫武和如今的夏颉的差距一般巨大,他哪里还有言语?面对绝对强势的实力,饶是这群东夷的汉子再怎么不甘,再怎么愤怒,却也是说不出话来了。

    能够对付九鼎大巫的,只有东夷人中的九羽神射手。可是九羽神射手这种超然的存在,都被后羿部落牢牢的控制在自己的部族军队中,极少有九羽箭手出没在草原上,眼下却叫这些铩羽的东夷汉子,上哪里去找这种强悍的存在出来找回脸面?

    无奈何之下,这八羽箭手一步一踉跄的走到了夏颉面前,满脸铁青的接过了夏颉手上的酒坛,同样仰天喝了一大口血酒,又和夏颉狠狠的拥抱了起来。那八羽箭手怒声道:“是的,你们有这个实力成为我们的朋友。来吧,如果你们要休息,我们部落里有上好的野味,最美的姑娘。如果你们要赶路,我们也可以给你们准备上酒菜带上。”

    ‘嘎吱’一声,夏颉感觉不对了,这八羽箭手手臂上的力量怎么越来越大呢?虽然两人是在‘热情’拥抱,可是也不用热情到这种程度,彷佛要活生生的扭断夏颉脊椎骨的模样吧?

    ‘嘿’,要说比箭术或者比骑术之类,夏颉那是绝对不敢和东夷人的一名八羽箭手较量。可是比肉体的蛮力和身躯的结实,夏颉又怕了谁?东夷人的箭手,就和大夏的巫士一样,最注意的是如何把自己的巫力运用到千变万化的巫箭中去,对身躯的打熬和磨练,可不如大夏的巫武。一般来说,东夷人箭手的肉体强横的程度,一般相当于把他们的头上的羽毛减去三片到五片鼎位的大夏巫武罢了。

    这名想要依靠自己的臂力把夏颉的腰肢扭断的八羽箭手,他的肉体强横度也不过相当于一般的大夏五鼎或者三鼎的巫武。

    夏颉的肉体强横度如今正好是五鼎巫武的水准,但是夏颉是纯粹的土性巫力,对于肉体的强度和力量拥有十倍以上的加成。他体内的氤氲紫气更是刚刚得到了一个极大的提升,先天真气对力量的加成,则在百倍以上!

    “嘿嘿哈哈,我们可不是好兄弟么?”夏颉一声狞笑,眼里黄光怒闪,浑身肌肉块一块块的膨胀起来,居然发出了只有钻石这样的晶体才能发出的刺目闪光。‘嗡、嗡、嗡’的闷响中,方圆数里的地面都有节奏的颤抖起来,一道道雄浑无比的土性元力潮水一样的冲进了夏颉的身躯,让他的肉体防御力再次增加了三成。

    氤氲紫气全力发动,夏颉金黄色的近乎透明的肌肉中,立刻充盈着强烈的紫色光芒,两条比常人长了尺许的手臂猛的往当中一缩,就听得‘咔吧’一声,那八羽箭手猛的仰天发出了一声惨叫,他的腰整条脊椎骨都被夏颉给扭得错开位了。一节节的脊椎被活活错开,然后用力挤压,摩擦,撞击,就算是以彪悍血气闻名九州的东夷好汉,也受不住这种苦头啊?

    夏颉眼前突然闪过了自己父亲篪虎貅那一片狼藉的尸身,他的嘴角突然高高的挑了起来,两颗虎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夏颉一声阴笑,用前世里教官给他们教授的以柔力阴劲伤人的歹毒法门,把刚刚吸收来的土性元力全力的送进了这八羽箭手的身体,这般强大的土性元力聚集在那箭手的脊椎骨髓中,一段骨髓都被土性化,几乎都要变成一块花岗岩了。

    随手松开了这箭手,夏颉大声嚎叫起来:“啊,你这厮好大的力气,我的腰,我的腰啊。”他装疯卖傻的,一手揉着自己的腰肢,作出了一副无比痛苦的模样,艰难的朝着自己的坐骑墨麒麟慢慢的趔趄了过去。

    第八十六章 仇敌(下)

    白双目圆睁,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伸开双臂就要朝那八羽箭手扑去。爿翼眼疾手快,一手拎住了白的脖子,这才避免了那可怜的八羽箭手被夏颉使阴劲彻底残废后,又要被白直接分尸的悲惨命运。爿翼对于东夷人的八羽箭手能有多强的体力那是很清楚的,他更加清楚夏颉这个在鼎位测试的祭典上居然引动了镇国九鼎显示天神吉兆的变态拥有多么可怕的力量。一看夏颉脸上那故意扭曲的‘痛苦’表情,老成人精的爿翼就晓得夏颉的确是很痛苦,痛苦得是在发愁如何才能憋住笑呢,他怎么可能让白出去招惹是非。

    赤椋也是拔下一根寒毛都能吹得‘嘀嘀’乱叫的精灵鬼,看到夏颉这等‘痛苦’的模样,赤椋立刻叫嚷起来,指着那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就连声音都发不出的八羽箭手喝骂道:“好啊,你敢下阴手算计我们都制大人,你这还算什么英雄好汉?你还口口声声说我们是朋友哩,东夷的好汉,就是这样招待朋友的么?”

    他跳上一匹拉着大车的黑厣,大声吼道:“全队开进,这些家伙说一套作一套,等见到了他们的大族长,还要好好的讨要一个计较才是。”

    赤椋是夏颉的副官,就连爿翼这些强大的巫都要听他们的命令。一听说全队开进,几个九鼎的巫士立刻发动巫咒,整个队伍又飘了起来,一阵狂风卷过,队伍瞬息间就远去了里许开外。那些东夷人的汉子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的头目不是成功的暗算了夏人的长官么?怎么夏人的长官如此一副凄惨模样的离开了,自己的头目还躺在地上不说话呢?

    难道说自己的头目被人打败了?怎么可能!八羽箭手呀,那是多么强大的人,虽然没有运用巫力,但是看夏颉胸口上的标志,一个区区三鼎大巫,怎么可能是八羽箭手的敌手呢?

    只有那紧跟在夏颉他们身后的三千多人的队伍精明,看得大夏的使节团全团突然冲了出去,立刻也策动坐骑,以丝毫不慢于夏颉他们的速度紧紧跟上。其中一名头上插着三根羽毛的东夷箭手怒声吼道:“风族的兄弟们,你们还在那里想什么?你们的首领肯定被那个黄皮的夏人给坑害啦。这一路上,我们被这个混蛋起码坑害了上百个兄弟啊!”

    风族的这群东夷汉子恍然醒悟,一个个叫骂不休的朝着自己的部族营地跑了过去,拉出了坐骑,就朝着夏颉他们的队伍追踪而去。好嘛,紧随在夏颉他们身后的队伍,一下子就多出了五百多人。

    夏颉骑在墨麒麟背上,看到身后那三千多将近四千人的东夷人队伍紧追不舍,不由得仰天长笑起来:“爿翼,快点,再快点,哈哈哈哈,我倒是要看看,同样的坐骑,我们有巫咒加速,他们凭什么和我们比拼。”

    爿翼等四名九鼎巫士同样仰天长笑,大袖用力的挥动,整只队伍突然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金光和红光,速度再次提升了两成。这一下,后面追踪他们的那些东夷人可就凄惨了,坐下的坐骑再神骏,也不过和黑厣的速度相当,一日一夜万余里的模样。可是夏颉他们如今前进的速度,是黑厣本身速度的三倍以上,他们哪里追得上?

    疯狂的笑声中,夏颉拍了一下坐下墨麒麟的大脑袋,指挥他飞到了队伍的上空,双手盘在心口前,从手镯里掏出了多宝道人赠送的一件仿造的极品法宝,叫做‘万里云烟旗’的,朝着队伍狠狠的招了几下。立刻就有无数乌云平地里升起,带着丝丝风声卷住了整个队伍,万里山川化为一掌之间,‘飕飕’的几声风响,夏颉他们的队伍已经到了万里之外。

    路边一丛牧草从中,那最肥大的一片蘑菇圈子里,一名穿着打扮破破烂烂,手里拎着一根黑色的木杖,头发凌乱面目黝黑简直比乞丐还乞丐的老头突然跳了起来:“祖宗的魂魄在上,这小家伙哪里来的这种古怪的法器?瞬息万里?能这么快么?”他身体扭动了一下,简直彷佛瞬移一样,瞬间也出去了数百里的距离。

    但是狂风一抖,空间强行被震碎,这老头儿又跳回了那蘑菇圈里,张开大嘴,把蘑菇圈子里最肥嫩的几串金边口蘑全部摘下来生吞了下去,又一手杖敲晕了一条小心翼翼的靠近的草食性小兽,一手抓起来塞进了背后背着的口袋里,这才突然又是身体一转,强行划开了虚空,朝着夏颉他们的队伍追了过去。这老头儿巫力简直强得骇人,两条手臂胡乱的划了几下,已经悄无声息的追到了夏颉他们队伍的后面。

    方才的那蘑菇圈内,数百名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巫突然闪了出来。带队的一名大巫鼻子狠狠的抽动了一下,突然近乎哀嚎道:“殿主怎么突然消失了?我们上哪里找他去?”一群巫无头苍蝇一般的在方圆千里内找了片刻,又凑到一起无奈的叫骂了几声,不管不顾的,同样划开了虚空,朝着东夷人的祖地飞了过去。

    夏颉使用那仿造的万里云烟旗仅仅是一次眨眼的时间,就让整个队伍跳出了万里开外,但是他体内的氤氲紫气也被消耗殆尽,差点一口气提不起来就要晕了过去。连忙收起了法器,张开大嘴朝着天空吸了一下,把那纯净的太阳精英吸进身体,神识内视看到一缕缕的紫色劲气又凭空生出,那紫色的金丹更是活泼的乱转,一道道紫色气流‘呼呼’的冲了出来,这才放下心来。

    “好厉害的法器,我现在的道法修为,比起前世高明了何止百倍?却依然只能使用这么短的时间!太古炼气士,果然是强横得恐怖的存在啊。”夏颉咋舌摇头,惊叹不已。突然间,他猛的看到了那万里云烟旗上已经出现了一条裂缝,不由得在墨麒麟上跳着脚的对着多宝道人咒骂起来。这个老道,他仿造的法宝,就没有一件质量好的么?几乎件件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难怪他一次性送出一百件法宝,却是一点都不心疼。

    一路上再也没有了波折,抛开了背后的那群吊靴鬼,夏颉又从手镯里掏出了几件多宝道人仿造的法宝,借助法宝的威力,终于在三天后平安无事的赶到了东夷人的祖地。只是,三天的时间也消耗了七件多宝道人赠送的法宝,这些法宝上的法阵篆刻都是极其到位的,但是耐不住本体材质太差啊?只是使用了几次,被夏颉的法力冲击了几轮,纷纷都炸开了口子,不经过一番仔细的祭炼,那是再也无法应用了。

    东夷人的祖地,也就是当年他们的祖先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一块拥有着神奇禁制的山林。这片山林,是广袤无边的大草原上唯一的山岭,数座近万丈的山峰耸立其间,隐约可以听到无数巨大的凶兽在山林中咆哮。正中那座高万五千丈,底座数千里的巨大山峰之中,有一个巨大的山窟,就是东夷人存放祭神的法器、祖宗遗留下来的强大巫器、以及他们抢夺来的神奇宝贝的地方。

    当年东夷人最辉煌的时候,三千神射手趁着大夏军队倾巢而出同时三线大战的时候,一举攻占了安邑城,差点把大夏的祖庙――祭祀大禹王的宗庙――都给一把火烧掉,抢夺走的属于大夏的法器、巫器、各种祭器以及珍奇异宝也不知道有多少,尽数都存放在那个巨大的山窟里。

    而东夷人中的王族后羿一族,他们的大族长所在的营地,就在这座巨大的‘落日山’下的‘金乌原’上。这片‘金乌原’长宽数万里,其中有好几个巨大的湖泊,更有茂林、丘陵以及无数的凶禽猛兽,风景绝佳,是东夷人所有部族中一等一的聚居之所。

    ‘金乌原’上,有后羿一族的部落九个,披甲战士近千万,有资格佩戴羽毛的神射手数一百万计,更有九羽神射手数百名坐镇,是东夷人所有聚居地中最强大的一个。从这里发出的一条命令,就能让整个大草原数以亿万计的东夷汉子举起兵器、骑上战马,彷佛狼群一样横扫大地,就是大夏伐东令,也不敢轻撼东夷人的锋芒。数千年来,东线战场上,大夏和东夷,也不过是勉强维持一个平衡罢了。

    如果不是东夷人的内部闲散,各大部落之间相互争权夺利得厉害,更有海外岛民的侵扰,东夷人早就成了大夏最大的一个祸患,大夏的东部领土,早就是烽火遍地了。

    幸好东夷人内部不宁,这片草原又能提供足够他们生活的野兽和作物,更有伐东令大军虎视眈眈,同时还有商族这样的势力庞大的部族拦在了东夷人西进的道路上,这才逼得东夷人这么多年来老老实实的逗留在草原上,不做西进之想。

    这里和其他的东夷部族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草原上奔跑着的大群大群的牲畜,都以各种战争坐骑为多,就连稀罕的各种鹿、豹、虎、麒麟之属,都不算少。其中更有数百名东夷人骑在那翼手龙上,在天空飞扑而下,射杀一头头凶狠无比的巨兽,更是引得兽咆声震天,声势好不巨大。

    就在夏颉他们左前方里许处的一片有如大海一样浩荡无边的大湖上,数以万计的单人小艇正被巫力催动,在水面上滑波而过。总有大湖中的凶猛异兽被岸上的凶兽叫声震动,时不时的探出头来仰天长嘶,发出巨大的嚎叫声,对着那些东夷的好汉露出锋利的牙齿,作势待扑。于是一道道箭光呼啸而去,在那些体长数十丈的巨兽身上捅出了无数的窟窿,炸得血浪奔涌,水汽、血光在阳光下彷佛朝霞般绚丽。

    十几个身形精悍的东夷少年看都不看夏颉他们一眼,就这样**着身体扛着长弓从他们队伍前跑了过去。在他们的正前方,一头剑齿虎正带着几支深深扎进了身体的长箭狼狈逃窜,血花点点洒落在草原上,彷佛盛开的小红花,有这么一点狰狞猛厉的味道。

    和来时被无数的东夷部落的好汉挑衅完全相反的就是,进了这‘金乌原’,却没有一个人理会夏颉他们,根本就没人多看他们一眼。哪怕夏颉他们的队伍就在这些后羿族人的帐篷边上扎下营盘,过夜休息,也根本不被人正视一眼。这些东夷人自顾自的烤肉打饼,举起一缸缸烈酒大声欢呼的酗酒畅饮,偶尔还在附近的草丛中传来三五少女压低了声音的喘息呻吟,更是让夏颉他们无奈到了极点。

    这是一种铁幕般生硬死寂的气息,周围所有的人都当你不存在一样,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夏颉他们的使节队伍一步步的朝着他们的祖地前进,却根本没人来问一下他们是什么人,来到这里干什么。只是随着夏颉他们不断的靠近那座‘落日山’,天空中骑着翼手龙的东夷箭手就越来越多,而且品阶也越来越高,到了最后,竟然有数十名九羽神射手在天空高高的俯瞰着夏颉他们。

    终于,夏颉他们到了东夷人部落联盟的议事重地,东夷王族后羿一族的大族长的居所,东夷人的权力核心‘落日城’。一座用粗大的巨木排成栅栏,栅栏绵延百里,居中是一座长宽十里左右的木城的奇异城池。

    那些在城池的外围排成栅栏的树木都有数十丈高下,枝桠繁茂,一根根枝桠上搭着厚厚的木板,更有一座座小巧的哨塔、箭楼隐藏在茂密的树叶中,无数东夷人的上好箭手就隐身其中,用刀锋般锐利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夏颉他们的队伍。

    爿翼长吸了一口气,低声嘀咕道:“就是这里,落日城,就算一百名九鼎大巫同时突袭此处,也挡不住数以十万计的神射手以巫箭攒射。”

    赤椋不服气的拨动了一下自己轻弓的弓弦,闷闷不乐的看着这座奇异的城市问道:“真有这么离谱?”

    爿翼无奈的点点头:“正是这样离谱,否则的话,这次我们怎么会被逼无奈,要夏颉大人带队来此?不就是除了星宗宗主,无人能自如出入此处么?”顿了顿,爿翼又有点羡慕的说道:“历代星宗宗主,都有隐巫殿内秘法传承上一代宗主的大部分巫力,说起来,真正最接近天神的人,就是太弈巫尊啊。”

    巫尊,能够在大巫中称尊的人,到底会有多强的实力呢?

    夏颉回头看了看四周,脸上露出了苦笑:“太弈那老头有多厉害我不知道,但是最起码,似乎我并没有找到他的影子。若是他老人家不愿意出手,我们就真的把这些财宝和美女赐给东夷人的大族长,然后就这么离开么?”

    夏颉的心头,有一股热血和一股怨毒的火焰在燃烧,这些东夷人,就是灭了他篪虎族阖族上下的大仇啊。可是,仅仅看那些在天空盘旋的九羽箭手,如今就有三百多人,哪里是他夏颉所能撼动的?他只能祈祷,那太弈老头儿真正的跟随他们来了这里,也许太弈能够多杀伤一点东夷人,给他夏颉稍微的发泄一点火气吧?

    一名骑着翼手龙的九羽箭手突然从坐骑上跳了下来,稳稳的站在了夏颉他们面前,高傲的问道:“你们这些夏人,是来求见我们族长的么?”

    夏颉没吭声,赤椋的眼睛都看着天空呢,只有老成的爿翼笑了笑,上前了几步微微鞠躬道:“是的,我们是奉我大夏的大王之名,来给贵族族长回敬之礼的。这后面是我们大王赏赐你们族长的礼物,原玉万方,玉钱十万,金钱百万,铜钱千万,茶饼、绸缎无数,更有三百名极品处女。”

    那九羽射手舔舔嘴唇,恶狠狠的用带着**的眼神朝一名探头出马车的少女看了一眼,桀桀怪笑起来:“有美女啊?很好,你们大夏的女子,皮肤比我们的女人娇嫩多了,不知道多找人心疼哩。好,我带你们进去见族长。”

    正说着呢,突然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参叫声传了过来,那声音还打着颤儿,就别提有多难听了。

    “夏颉啊,我的乖儿子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突然脖子‘嘎崩’一声没了气儿,我可找谁帮我送终啊?”

    夏颉一听,气得是七窍生烟啊,这是什么话啊?他还没进东夷人的城池呢,就来给自己杵这个霉头啊?前世今生,夏颉都是修道炼气的人,自然是讲究一个吉利的呀!这声音如此难听的,是谁啊?

    第八十七章 道尊

    第八十七章 道尊

    不只是夏颉这般恼怒,爿翼等十二名九鼎大巫同样是满头雾水,一个个惊愕的回过头去盯着那浑身肮脏不堪、破破烂烂的老头看了又看。冲动有如赤椋的年轻黑厣军军官,更是已经有三五个人摩拳擦掌的冲了过去,就要对那老头儿殴打一番,以出那口恶气。

    夏颉狠狠的望了那老头儿一眼,突然就彷佛一道儿凉气从顶心直灌进了小腹里,浑身上下那是一片通凉,吓得都清醒了过来。这个老头儿浑身破烂,一身肮脏,装疯卖傻,疯疯癫癫,手持一根黑色的木杖,不是那个在安邑城内被磐华命人殴打,结果被自己一时冲动救下,凭空送了自己一卷‘射日诀’的隐巫太弈又是谁?

    如今这太弈的打扮比在安邑城的那次更是不如,一身黑漆漆的到处是窟窿的衣服,衣摆上还不知道从哪里裹来了一片片牲畜大粪的污迹,苍蝇之类的小虫子就围着他‘嗡嗡嗡嗡’的直盘旋,好似那是一块无比美味的大电信。一头被驯服的牙狼,也就是夏颉前世中所熟悉的近似于狗的那种动物,正一口死死的咬住了太弈左边屁股的那块布料,摆着脑袋望下面狠狠撕扯。

    尤其这太弈的木杖上还挂着两三根牧草编织的草绳儿,上面串了几个干巴巴的野蘑菇,其中两三个是五颜六色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毒性。一条食草的小兽被生啃掉了小半截,剩下半截躯体带着几个牙齿印儿晃晃荡荡的也在草绳的那一头挂着,几支小虫子在那小兽的尸体上爬进爬出的,怕是已经不知道在里面产下了多少万只虫卵。

    倒吸了一口冷气,夏颉无奈苦笑起来,这太弈可能真有受虐狂的倾向,否则他干嘛次次都打扮成这样?

    心中虽是无奈,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赤椋他们往陷阱里面跳啊。这时候夏颉才知道太弈这老怪物有多可恶,打扮成这种样子,嘴里还不干不净的乱占人家的便宜,这不是故意招惹人揍他么?可是这一顿殴打下来,好嘛,殴打大夏巫教星宗宗主,隐巫殿的殿主,堂堂巫尊太弈,怕是打他的人过了没几天就要被人报复,这太弈简直就麻子不叫麻子,这叫坑人!

    大步跨下了墨麒麟,夏颉快步跑到了太弈身前,两条长臂一划拉,就把赤椋几个军官给拨开一边,随后推金山倒玉柱,朝着太弈跪了下去,无比深情又无比狰狞的朝着太弈嚎了一嗓子:“您老人家可算是找我来了啊,这几年您都跑哪里去了呢?”

    跳起来扶住了太弈,夏颉朝着那摸不清头脑的东夷人九羽箭手笑道:“这是我父亲的亲兄弟,脑子有点不清楚,疯疯癫癫的到处乱跑,这次可好,不知道怎么跑到大草原上来了。啊呀,您看,他都成这个样子了,可等我帮他老人家更换了衣物,再去见你们大族长?”

    太弈拎着那根黑木杖嘿嘿嘿嘿的朝着那九羽箭手怪笑,那箭手只觉一股寒气自小腹升起,浑身上下鸡皮疙瘩突然就冒了出来。不知道这种古怪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箭手只是很倨傲的朝夏颉点点头:“赶快把你叔父清洗一下,更换一件衣衫吧。否则,这种模样,若是被大族长身边的人看到,怕是他会被狠狠的揍一顿。实在是太脏了。”这些箭手可就忘记问一句了,一个老疯子,怎么走过了这么辽阔的草原?

    太弈一脸无辜,无比天真的看着那九羽箭手。夏颉却是心里苦笑,憋住一口气,抓着太弈的肩膀就拉着他往附近的一条小河流跑了过去。一边跑,夏颉一边低声抱怨道:“您居然是星宗宗主?您怎么这样子到了草原上?这大夏巫教,日宗和星宗都是干什么的?”

    手上黑木杖一抖,把那几根草绳抖落,太弈嘿嘿嘿嘿的磨着牙齿冷笑:“老子不是星宗宗主,莫非你是不成?”手上黑木杖狠狠的朝着夏颉脑袋上敲了一记,打得夏颉一阵的头晕目眩,太弈这才嘀咕道:“不来怎么办呢?混了多少年了,总算碰到你这么一个心肠好的娃娃,我赶着收你做徒弟了给我送终呢,我可也活不了太长年月了,大概还有个三五百年,我也要去见祖宗了,可不能让你死在草原上啊。”

    说着说着,太弈一边不情愿的被夏颉塞进了河沟里,一边翻着白眼叽哩咕噜的诅咒道:“大王那混帐,还有午乙这混蛋,敢用这种手段来逼我替他们出手抢东西?嘿嘿,这次回了安邑,我才有好手段收拾他们!”

    夏颉就彷佛给衣服沥水一样,抓着太弈的两个肩膀往河水里一按,左右晃悠几下,又狠狠的拉起来,随后再狠狠的往下面一按,弄得太弈‘呜呜呜’的被河水捂住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太弈身体一阵乱扭,扭脱了夏颉的两只大手,含糊的叫嚷道:“罢了,我自己来洗罢,你这样折腾几次,老子的骨头都要被你弄碎了。”

    慢条斯理的把身上那破烂肮脏不堪的衣服扯成了碎片,太弈赤条条的站在河水里狠命的搓着老泥,手指头朝着那爿翼指指点点的吼道:“娃娃,给老子送几件袍子过来。可不要那种有你们那些不入流的鼎位标志的,给我普通的巫袍就算啦。”

    赤椋他们已经是吓得脸色发白,总算是从夏颉的表现中明白了太弈这老怪物的身份,赤椋浑身一阵阵的发寒啊,若是自己刚才动手打了这老头?摇摇头,赤椋对着几个黑厣军的军官嘀咕道:“这不是坑人么?”

    爿翼他们却是不敢怠慢,四个九鼎巫士、八个九鼎巫武老老实实、恭恭敬敬近乎虔诚的捧着一套华贵的紫色长袍走到了河边,伺候着太弈老怪物的出浴。太弈嘻嘻哈哈的笑了几声,朝着那边远处‘落日城’城门口等待的那九羽箭手看了一眼,很不屑的冷哼道:“让那几个小娃娃等着吧,老子难道非要沐浴更衣了才能见他们的大族长不成?哼哼,老子太弈就是这等模样,哪里去不得?”

    右手指着夏颉的鼻子,太弈很无奈的用左手从胳肢窝下抓出了一团黑漆漆的老泥,愁眉苦脸的叹息道:“算啦,看在你娃娃的面上,东夷人的大族长?嘿,好有面子,我太弈居然还要洗澡了再去见他。”

    夏颉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太弈,让一个习惯了邋遢的老怪物洗得干干净净的更换了华美袍服的去见一个敌对势力的首领,夏颉实在是感觉有点对不起太弈。无奈,夏颉只能蹲在河沟边上,看着太弈身上流淌下来的黑漆漆的污水沾污了方圆数丈的一块河面,低声下气的问他:“嘿,这是您老大度不是?对了,您这星宗宗主,到底是干什么的?”

    太弈冷笑一声,手上突然闪过一道青光,从头顶往下梳拢了一下,把一头乱糟糟的长发梳得整整齐齐油光水亮的,再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挽起了发髻,这才双眼翻着白眼看着天空,叽咕道:“蠢,这都想不出来?日宗、星宗,日宗就是大白天拿出来吓人的,就是九大巫殿的那群娃娃;星宗是半夜才能偶尔出现的,藏匿元气的所在,大夏巫教的所有典籍传承,都保存在我隐巫殿中,你说我这个星宗宗主是干什么的?”

    愁眉苦脸的叹息了一声,太弈摇头叹道:“我这个星宗宗主啊,就是给大夏看守基业的打手哩。只要隐巫殿不灭,我大夏的苗裔就不会断绝,这次,你明白了吧?我是真正不愿意给午乙他们办事,这分明是他们日宗应该理会的事情,怎么硬要推到我的头上来呢?偏偏你这好心肠的蛮子娃娃,非要受他们利用拘我出面,委实可恨啊。”

    原来如此,夏颉想了半天,这太弈的身份,大概就相当于前世中众人都熟知的少林寺藏经阁的主管和尚、丐帮的传功长老之类的人物,果然是职责森严,不是一般的人物啊。想必这星宗拥有自己独特的传承法门,秘密培养了不少高手,否则天巫也不会说聚集日宗九大巫殿的力量,也只是勉强和星宗的实力相平那样的话了。

    太弈身上闪出一片片青光,每一道青光闪过,身上都有一大块污垢被崩飞老远,露出下面白嫩嫩、红扑扑健壮结实的肌肤。他仰天长叹道:“当年我嫌麻烦,一不愿做大王,二不愿做天巫,争着抢着做了星宗的宗主,原本以为可以一辈子逍遥快活,最后快死的时候找个徒弟传承巫统就好,谁知道,谁知道这麻烦是源源不断的上身啊。”

    **裸的浑身滴答着水珠从河沟里走了上来,在爿翼等人的服侍下,浑身骨骼都发出一段‘噼啪’大响,身量变高了不少竟然和夏颉差不多高大的太弈慢慢的穿上了那套华贵的紫色长袍,顿时整个人变得雍荣华贵到了极点。白生生的一张国字形的长脸上,一对眯起的长目厉光隐隐,寒气袭人;薄薄的两片嘴唇给人的感觉就是,无比的阴森和威严;两条挑飞到鬓角的长眉彷佛两柄利刃,杀气袭人。加上那高大雄伟的身躯,华贵的袍服,袍服上零零碎碎的数十件小巧的美玉巫器散发出的隐隐波动,太弈的威风煞气,却比夏王和天巫加起来还要强了十倍以上。

    夏颉硬吞了一口吐沫下去,死活弄不懂人物这般精彩的太弈,居然喜欢穿得破破烂烂的找虐待受,这老怪物不会是真的脑筋出毛病了吧?看看他如今百倍的威势,夏颉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无奈的只能承认,和太弈比起来,他夏颉以及爿翼等人就好像是一个跟班,这太弈才是这支使节队的首领哩。

    轻轻的弹动了一下十指,把纤长有力的指头上最后几滴水珠弹飞了出去,太弈伸了个懒腰,心情大好的笑道:“舒服,我有多久没洗澡了?记得还是这任大王生下大王子盘罟的时候,我被逼无奈洗了个澡哩,怕是有近百年了吧?唔,看起来偶尔洗个澡,还是很舒服的嘛。”

    夏颉眉头一阵抖动,爿翼他们早就低下了头,苦苦的在那里憋着笑。近百年没有洗澡?难怪他老人家身上的污垢,都彷佛是一层铁皮一样,用清水冲刷都揉不下来,最后只能用巫力强行崩开呀。摇摇头,夏颉朝着‘落日城’的城门虚引了一下,苦笑道:“您老跟着我来吧,这次来东夷人的祖地,能否成事,还只能求您老人家出手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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