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相信,甚至有点喜出望外,刚想表达感谢,却听见后面的话:“不过,在尚未完全康复的情况下乘坐飞机,不论是谁,哪怕是上帝,身体内的植入物都会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出现沉降。”

    萧与时的目光定定地停留在她的脸上,与她对视:“你还打算出院吗?”

    沈如磐噎住。

    她反应过来再说话,语气有点窘,也有点恼火:“萧教授,你不同意就不同意,拐弯抹角说这么多,是不是欺负我读书少?”

    不想听回答,她转身走了。

    人一走,休息室里只剩两个男人。

    费恩瞧瞧萧与时,表情怪纳闷的:“你们用中文说什么”

    萧与时端起咖啡尝一口:“我说不可以。她说,谢谢提醒。”

    “真的吗?我感觉你们说了很长一段话。”

    萧与时没接话,脸上的神色也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费恩没有追问,续上之前被沈如磐中断的谈话:“你今日抽空来医院,是不是不放心她的恢复情况,想亲眼看一看?”

    萧与时却道:“我将去国外做几个月的学术交流,今日是来和您辞行。”

    “啊!电话里辞行就好,何必亲自来这么麻烦。”

    “不麻烦,毕竟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您。”

    ……

    两个男人谈话的时候,沈如磐垂着头沮丧地离开门诊大楼,住院部走。

    路的两旁栽种了高高的树木,风一吹,枝上的残叶纷纷坠落,树干变得光秃秃的,提示冬季已然来临。

    ……可是,离春天依然遥远啊!

    她心里不痛快,但又无可奈何。这时衣袋里的手机震动下,她摸出来看,是陆楠的消息:“手术结果如何?现在能下床活动吗?”

    她回复文字,想了想又全部删掉,用手机自拍一段走路的短视频,发给陆楠。

    陆楠随即回复了一连串的惊叹号。

    他似乎很震惊,不能相信这才短短一周,她便恢复得如此好。

    这样的反应超出沈如磐的预料,也稍稍减轻了她被萧与时打击的失落感。她按住语音小方条,扁扁嘴说:“德国人严谨,我必须在柏林熬过冬季,春天才能回来。”

    “没关系。冬去春来,一元复始,正好是新开始,加油。”

    陆楠的文字无声,跨越千山万水的安慰却落地有声。沈如磐勉强释怀,将手机收回衣袋,接着迈步前行。

    她很长时间不曾像现在这般脚步轻松,不一会儿,恢复健康的喜悦完全压过心中小小的不痛快,她心情好转,弯唇浅浅一笑。

    此刻,萧与时就在窗边,眼风淡淡一扫,轻而易举看见沈如磐。

    北风萧瑟,落木纷纷。她从中走过,也不知想到什么,莞尔而笑。

    她展露笑颜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儿,明媚的笑意先从嘴角的小梨涡绽开,直漫眼底,是那样的美好,有种春花绚烂绽放的感觉,分外动人。

    费恩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见了沈如磐,感慨道:“你之前种种顾虑,质疑科尔的设计,现在是不是放心了?假如科尔还活着,见到她现在的模样,肯定十分欣慰。”

    萧与时没有回答,凝视她的目光中有情绪流转。

    “对了,”费恩不经意地问,“你一眼认出沈如磐是世界冠军,又了解她的竞技特性,是不是非常关注花样滑冰?”

    稀松平常的问题,萧与时安静一秒,转过脸,目光清淡如水投向对方,吐出的话很简单,但又似乎过于简单,显得欲盖弥彰。

    “没有。”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无节操小彩蛋:

    “没有。”他说。

    阿啾——另一边的沈如磐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奇怪,谁在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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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投雷和浇灌营养液的各位。作者菌吭哧吭哧准时12点更新。

    留评继续送红包。

    这一章5700+,太粗长了o(╥﹏╥)o

    第4章 又相逢

    大抵是运动员底子好,沈如磐很快摘除腰围,进入到临床实验最重要的环节:术后康复治疗。

    整个术后康复分成2个阶段,第一身体的恢复,第二是运动状态的恢复。她必须接受肌电刺激、力量训练等一系列非常规治疗方法,验证椎间盘假体能否支撑高强度的体育活动。如果不能,假体机械故障以及运动神经故障,都出现在这一阶段。

    这真是无比煎熬但又至关重要的时期。

    万幸连续3个月的观察结果显示,她的身体各项指标正常,没有出现任何病变。

    费恩对她的恢复情况感到满意,提醒她广泛进食肉类和蔬菜。一方面她训练消耗大,另方面食物中的蛋白质和维生素是修复肌肉、韧带必不可少的东西。

    沈如磐努力进食,然而营养监控科提供的餐食非常西化,她勉强自己也吃不了多少。为了不影响恢复,她上网搜索周边的中餐馆,发现医院附近是柏林大学的美食街,街上有间华人开的天府火锅。

    火锅是运动员外出食谱里绝对禁止的食物,今时不同往日,为了增加体重促进恢复,沈如磐来到火锅店,点了份清汤锅搭配满满一桌菜。

    不一会儿汤底翻滚沸腾,冬瓜片最先浮上来。她提箸去捞,滑溜溜的冬瓜总是从筷间溜走。

    这个场景让她想起一桩遥远的往事。

    那时她迎来发育关,一年内长高了5公分。运动员和普通人不同,如果增高的同时再增重,体力便会直线下降,在赛场上肯定滑不动了。

    母亲为此采取了苛刻到近乎变态的方式来控制她的体重。譬如,训练一整天只准她吃四颗素水饺。

    她饿得不行,差点晕倒。陆楠心疼,偷偷带她去吃清汤火锅补一补。

    锅里荤腥全无,她提不起食欲。陆楠兀自从沸腾的汤底里捞出煮好的冬瓜片放到她碗中,好言好语哄道:“冬瓜全身都是宝,减肥美容两奇效。”

    她被逗笑了。现在想想,这可是战斗岁月中革命情谊的体现。

    白白的水蒸气迎面扑来,沈如磐觉得眼睛里有些湿湿的,拿纸巾拭了下。

    一个人吃火锅未免无趣,尤其和隔壁桌三五成群的留学生相比,更显得她形单影只。沈如磐吃吃停停,末了放下筷子休息。

    她偏头看向窗外。

    寒流来袭,柏林迎来几场较大规模的降雪,视野所及都是银装素裹。

    有些沿街商铺早早地设立了圣诞装饰,将店面布置的很有节日的气氛。不过现在未放假,中国游客没有来,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是陌生的西方面孔。沈如磐很难感受到跨年的喜庆,更多的是一个人滞留在异国他乡时的无聊。

    她收回视线,扬手示意结账。

    同一时刻,萧与时的飞机刚落地。

    身为理论天体物理学家,除去伏案研究,他还有出席研讨会和参加学术会议等大量旅行工作。同时他又是柏林大学的教授,始终坚持研究、授课两不误,故飞机落地后也不休息,乘专车前往柏林大学。

    司机知道他忙过头时胃会不舒服,主动说:“教授,现在还有点时间,我送您去学校附近的美食街吃点东西。”

    即将抵达临近的路口,司机见前方是红灯,降低车速慢慢驶过去。萧与时不经意地瞥了眼窗外,看到了和他一街之隔的沈如磐。

    她坐在轮椅上,腿上披着一条流苏盖毯,仰头目视前方。

    两人数月未见,萧与时起初觉得认错。当绿灯亮起,她混在人流中、不太熟练地推动轮椅朝他而来,他才确定真的是她。

    她在治疗中,向来素颜示人,但五官是耐看的。隆冬季节干燥,她唇上多了一抹滋润的唇膏,裸橘的色调与她光滑白皙的肤色相搭,显出年轻的好气色,也让她添了几分不多见的柔感。

    寒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抬手漫不经心地拂了下,侧脸竟有一种细水长流的美。

    萧与时安静地凝视着她,一双眸子平静无澜,不显山露水,情绪难辨。

    她渐行渐近,与他仅隔半米之遥时,偏了下脸,目光投向他这边。

    司机却突然踩油门:“教授,您想去哪间餐厅用餐?”

    车加速驶过路口,将沈如磐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萧与时没有答话。

    司机见他久未出声,想着刚下下飞机还未倒时差,推荐道:“转角那边有间新开的咖啡馆,您是否需要一杯咖啡提神?”

    萧与时静默两秒,开口:“也好。”

    车子调头,走回头路。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那道身影早就消失不见。

    车最后停在咖啡馆外。萧与时下车,走几步停住,拨通费恩的电话:“沈如磐恢复得不好?”

    久未联系,费恩被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弄得莫名其妙:“没有啊。”

    “但我看见她坐着轮椅。”

    费恩惊讶,琢磨会儿才回答:“是不是柏林下过雪,她担心外出滑倒,才用轮椅代步?”他说完又问,“你回到柏林了?难得提早回来,学术交流顺利吗?”

    话一下子扯远了。

    简短结束通话,萧与时来到咖啡馆。他抬手推门,门却被服务员拉开,一个人坐着轮椅从里面移动出来。

    她一手推动轮椅,另只手托着杯热牛奶,垂眼看脚下,小心翼翼的模样。

    萧与时一怔。

    沈如磐抬头见到他,也愣了。

    两人本无矛盾,唯一的过节也早就烟消云散,沈如磐不是个小器的人,简单说声“嗨”,算是和他打招呼。

    见他被堵在门口,她往旁边挪。

    她操作不熟练,轮椅移动缓慢。萧与时见了,随之开口:“轮椅没有固位措施,在雪天更容易打滑。你的椎间盘假体有减震抗压的设计,稳定性高,经得起跌倒。”

    他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她分神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错误地按到哪里,轮椅的链条发出奇怪的哗声,突然卡住。车轱辘猛地一倾,轮椅眼看要侧翻。

    萧与时倾身去扶,她却在惯性力作用下向前扑。如此一来,她的脸不可避免地撞上他的肩。

    牛奶洒了一地。

    她吃痛闷哼,本能地抬头,可刚一动作,头皮传来拉扯的疼痛。几乎是同一瞬,萧与时抬手按住她,吐字略重:“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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