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宋羡鱼无意窥听别人的隐私,抬手敲了敲门,里面声音立刻停止,宋羡鱼推门进去,宋子明正靠着床头。

    杨珍看见她腰肢纤细的狐狸精样,虽没说什么,脸色却是不好看。

    宋初见坐在床边给宋子明削苹果,抬头看了宋羡鱼一眼,一句话没说,又低下头。

    那一刹那足够宋羡鱼看清她脸上的巴掌印。

    宋羡鱼收回视线,看向宋子明,嘴角扬了扬:“爸,感觉怎么样?”

    宋子明不想孩子担心,笑说:“好多了。”

    下午那位华裔专家已经来看过宋子明,说的话和主治医生基本雷同,宋子明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剩下能做的,只有减轻病人的痛苦和尽可能延长寿命。

    宋羡鱼坐下没多久,宋子明催促她回去休息。

    “你自己忙了一天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宋羡鱼见自己在这确实帮不上什么忙,这时候对他来讲,妻女的陪伴肯定比她这个外人来得更重要。

    起身:“那您好好休息。”

    ……

    “宋羡鱼!”

    宋羡鱼掀开通往电梯间的帘子,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来,宋初见脸色阴沉:“我有话跟你说。”

    电梯间很空旷,这会没什么人。

    站在落地窗前,宋羡鱼左手随意地搭着护栏,“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这伤是谁弄的?”宋初见指着自己的脸。

    宋羡鱼看着巴掌印,肿得高高的,有的地方几乎要破了皮,可见下手的人一点没留情。

    “是罗午时,跟你老公有仇的贱人!”

    上午被宋羡鱼挂了电话,宋初见满腹怒气无处宣泄,一转身,正好看见罗午时站在她身后,笑得一脸得意。

    罗午时怀里抱着一叠资料,眸色挑衅:“刚才处长亲自把这些资料交给我,这些可都是副处以上级别的人才能接触到的资料,听说我来之前这些都是交给你处理的,现在却给我,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就是仗着家里的关系,有什么好得意的?”宋初见气得冒火。

    “我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得意,一个副处的职位,我还不放在眼里,不过,看见你这副想要却得不到的蠢样,我倒觉得要了这职位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能看看狗急了跳墙是何等景象。”

    罗午时这话没说完,脸颊挨了一巴掌。

    打完人的宋初见也有些懵,被气昏头的冲动只是一时,反应过来后她心底隐隐有些害怕,在单位跟人动手,弄不好要被处分。

    谁知,那罗午时不是个善茬,回过神立刻冲上来揪住宋初见的头发,啪啪甩了好几个耳光,事后上头看在罗家的面上,没有追究此事。

    ……

    思及此,宋初见看向宋羡鱼,“她在单位敢公然对我动手,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是不是等我死了,你才高兴?”

    宋羡鱼微笑,嘴边梨涡浅浅:“如果她理亏,你可以向上级汇报,相信你的上级会给你满意的处理。”

    宋初见靠近宋羡鱼,咬牙:“这事我还没告诉我爸,他现在病着,你还要他为了这些事烦心?我不要你们做什么,只要把罗午时从我眼前弄走,她是因为你和季临渊才针对我,这是你给我带来的麻烦,必须你来解决!”

    宋羡鱼视线落在窗户上,外面是一线城市的遍地荣华。

    “还记得去年夏天,你们带我去珠宝店那回?若不是我好运,店长免我赔偿,几十万的债,你觉得我会如何偿还?”

    宋初见脸色有些难看。

    “我在你眼里跟院子里一株草没区别,你看不上我,也不屑与我为难,那次你是想替你妈出口气,只是你的孝顺,不该踩着我的尊严和痛苦,你想让我求饶,想让我服软。”

    宋羡鱼的话不轻不重,缓急有度:“我没跟你计较那件事,不代表我没记仇,相反,我这人记仇得很,没与你计较是因为觉得没必要,也是看在爸的面上。”

    她的意思:没跟你计较往事已经是恩情,别再想挟恩图报。

    宋初见手指紧紧握拳,十三年来,从没把那个又瘦又小的女孩放在眼里,没想到会有求她的一天。

    忽然间想起上学时,有个广东舍友整天挂在嘴边的俗语: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

    抬眼看着宋羡鱼秀丽脱俗的脸孔,没有飞上枝头的得意或高傲,还是以前那副淡泊、仿佛什么事都不在意的样子,衣着也没像别人嫁进豪门那样穿金戴银。

    瞧着,还像个普通的大学生,却已经有了需要人去巴结的资本。

    宋初见目送宋羡鱼进电梯离开,沉着脸没再说一句话。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旁边传来杨珍压抑怒气的声音,宋初见回头,瞅见母亲布满怒火的眼睛。

    “是不是真的?你们部门那个,是因为那个贱人才抢你升迁的机会?”

    宋初见皱眉:“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杨珍没回答,怒气冲冲冲向一部电梯,边按电梯下行键边说:“这个小畜生,当年我就不该同意你爸带她回来!”

    电梯间有六部电梯,杨珍按的电梯正好下行到六楼,停顿十几秒,到了五楼。

    “妈你干什么去?”

    “找那小畜生算账,敢害我的女儿!反了天了她!”

    宋初见没阻止。

    ……

    宋羡鱼边往停车场走边低头看手机,

    十几分钟前,那人回了她的信息,只有一个字:

    【乖】

    惜字如金,连个标点都吝啬打。

    宋羡鱼嘴角扬了扬,没有回,收起手机,刚拉上包的拉链,胳膊被人握住往后一拽,紧跟着脸颊一痛。

    伴着‘啪’一声脆响。

    杨珍一巴掌不过瘾,反手想再甩一巴掌,被宋羡鱼握住了手腕。

    “贱人,我们家供你吃供你喝,白养你十三年,你现在翅膀硬了,学会恩将仇报了是不是?”杨珍怒不可遏:“害我女儿被人抢升迁的机会,害她被人打,你挺能耐啊,早看出你是这么个白眼狼,当初就该让你饿死在大街上!”

    宋羡鱼紧紧扼住杨珍手腕,手背骨头因为用力而清晰显现,声音冰冷:“爸对我有恩,不是你,这些年你怎么对我的,你心里有数,不回敬你一巴掌,不是怕你,而是不想撕破彼此脸面,不想爸难堪。”

    言罢,宋羡鱼甩开杨珍的手。

    杨珍被甩得后退两步,怒火有增无减,“别以为攀附上季临渊就是了不起了,不过一只野鸡,还真当自己是金凤凰,劈开腿等男人操的贱货!跟你妈一样不知廉耻!”

    话音未落,杨珍余光忽地瞥见有黑影快速朝自己砸来,还不等她反应,额角被硬物重重击到,剧烈的钝痛迅速扩散。

    紧跟着脸颊又挨了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顿时蔓延。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根本无暇做出应对,头发又被一只手狠狠揪住,整个头皮又痛又麻。

    耳边,响起一道陌生女嗓,同样怒不可遏:“你说什么?”

    杨珍抬眼,对上一双愤怒的眸,对方面孔陌生,此时用看杀父仇人的目光看着自己。

    “放开我!”杨珍只觉得头发要被人整个拽下来,脖子不得不以诡异的姿势后仰,“你什么人?赶紧放开我!”

    萧让眉不但没松手,还加重手上力道:“看你这样子不是第一次欺负小鱼了是不是?以前是我不在,以后你再敢碰她一下,信不信我剁了你的手!”

    女人打架,得头发者得天下。

    杨珍软肋被人掌握,毫无还手之力,看着萧让眉阴鸷的眼,莫名觉得这个陌生女人说的不是威胁话,而真能做出来,心里涌出惊恐的情绪,头皮越来越痛。

    就在她以为这人要把自己头发连根拽下来,扯自己头发的手忽地狠狠往下一拉,尖锐的疼让她脚下一软,跟着那股力道跌坐在地,狼狈至极。

    “滚!”萧让眉居高临下,双目猩红。

    ……

    杨珍几乎落荒而逃,宋羡鱼认识她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她这副丧家之犬的样子。

    路灯下只剩宋羡鱼和萧让眉,旁边偶尔有人走过。

    地上,躺着萧让眉砸杨珍的包,限量版的奢侈品,就这么被她丢垃圾一样丢在那儿。

    “她打你,怎么不还手?”萧让眉眼睛看向宋羡鱼的瞬间温柔下来,语气里有怒其不争,更多的是心疼和心酸。

    宋羡鱼走了两步,慢慢弯腰捡起那个包,“她是我的养母,养父救过我一命。”

    萧让眉眼周一红。

    她向季临渊打听到宋子明所在的医院,过来想见见宋羡鱼,停车时遇见蹲在花坛边抽烟的王诺,她知道王诺是季临渊的司机,很多时候担负接送宋羡鱼的职责。

    她想,守着那辆车,肯定能见着想见的人。

    等待的时间,她的眼就没从住院楼方向挪开。

    终于等到熟悉的倩影,看着分开二十年的女儿朝自己走来,那一瞬间的幸福感那么清晰强烈。

    没想到会看见这么叫她心碎的一幕,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宝贝的女儿,被另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打,那一刻只觉怒气冲顶。

    到了跟前,就听见那个女人说那样侮辱的话,她想也没想,举起包就砸过去。

    更没想到那个女人,竟是宋羡鱼的养母。

    那宋羡鱼这么多年,是如何过来的?

    萧让眉不敢往下深想。

    她的女儿不是只有跟郁离的那七年不好过,后来这十三年,同样过得艰难。

    萧让眉看着宋羡鱼递到面前的包,眼泪不受控制掉在包上。

    宋羡鱼看着她:“一巴掌而已,又不疼,就当是还我爸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萧让眉抬起泪目,朦胧间瞅见的是女儿无所谓的脸庞,可她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萧让眉越是心痛难挡。

    一个人面对不好的事,只有习惯了,才能有这般平静的心态。

    萧让眉缓缓抬手,抚上宋羡鱼肿起来的半边脸,力道轻柔:“真的不疼么?”

    宋羡鱼点头。

    下一瞬,她被萧让眉抱进怀里。

    “可是,我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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