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渊知道她心里有气,笑了一声,没勉强,搂着她睡了。

    这一晚,萧砚回医院有些晚。

    他推开病房门时,病房里已经关了灯,只留了卫生间一盏照明,vip病房房间很大,病床旁边放了两张陪护床,其中一张空着,另一张躺着名护工。

    听见开门声,护工立刻起身,理了理身上睡皱的衣服,跟萧砚问了声好,然后朝休息间走过去。

    无论萧砚多忙,只要人在京城,晚上他都住在医院陪着苏玉琢。

    “今天还是一点意识没有?”萧砚忽地开口。

    已经走到休息间门口的护工,停下脚步,态度恭敬,客气道:“没有。”

    萧砚没再说,坐在床边,瞅着苏玉琢的睡颜,神情冷峻而冷静,不知道想些什么。

    护工不确定萧砚还有没有话说,一时不知道该留还是该走,气氛沉默,萧砚冰冷的气息实在叫人难受,护工开口了,“下午太太的朋友来跟太太说了会儿话,医生说要多用语言刺激她,相信她很快会好起来的。”

    萧砚不语。

    护工顿了顿,又说:“太太的父亲又来了。”

    “你去休息吧。”萧砚终于开口,护工得了特赦令般松了口气,说了句:“那我进去了,您也早些休息。”然后推开休息室的门。

    萧砚长久地坐在病床边,握着苏玉琢的手,她似乎又瘦了,手上羽毛似的,没多少斤两,萧砚凝视她没有一丝生气的脸,心里泛起隐隐的疼。

    “真不该答应你那荒唐的要求。”

    他的声音很轻,在空旷的病房里缓缓回荡,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孤寂与伤感。

    “你想要的都得到了,我想要的,你什么时候给?”

    那天的事,确实是一出引蛇出洞的戏码。

    罗剪秋吃了那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苏玉琢跟学校请了假,故意闭门不出,让罗剪秋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所以景家婚礼,被迫成了罗剪秋的选择。

    苏玉琢料想她急切地想报复自己。

    那天酒店,每个楼层都暗中部署了警察,她手上那块萧爱嘴里的新手表,有报警和定位功能,隐藏在暗处的警察,只等着她给行动信号。

    原本说好了,一旦苏玉琢遇到危险,便立刻发出信号,但出事那天,她耽搁了最佳的救援时间。

    至于为什么,萧砚在撞开仓库门看见罗剪秋手持利刃的那一刻,已经了然。

    她想让罗剪秋辩无可辩。

    她不确定凶手会不会一力担下所有罪名,她不想错过这大好机会,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要让罗剪秋为姐姐的命付出代价。

    “你真狠心。”

    萧砚抚摸着苏玉琢的头发,低头吻了下她的脸颊。

    ……

    隔天早上,萧砚去卫生间简单冲了个澡,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开车去了公司,中午,他接到苏父的电话:“我到火车站了,怎么去你那儿?”

    说来惭愧,苏父在萧砚别墅住了不是一两天,却一直没记住别墅区名称。

    “您怎么来了?”萧砚有些意外。

    “不放心二丫头,过来看看。”那天接到苏玉琢电话,听她问了那个人的事后,他一直惴惴不安,后来几次给苏玉琢打电话,都是萧砚接的,而苏玉琢不是在忙这事,就是在忙那事,苏父隐隐觉得不对,思来想去决定来京城一看究竟。

    萧砚亲自开车去火车站接人。

    苏父见着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二丫头是不是出事了?”

    萧砚:“……”

    “你就别瞒着我了,我知道她一定是出了事,不然不会个把月不给我打电话。”苏父这次来京城,没像先前那样大包小包地带,甚至连身换洗衣服都没拿。

    萧砚这时候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他直接带苏父去了医院。

    看见躺在那儿人事不知的苏玉琢,苏父脚下一软。

    萧砚扶他坐到椅子上。

    苏父早已老泪纵横,握住苏玉琢手的那只长满皱纹和老年斑的手,微微颤抖。

    “她这是怎么了?”

    京城那场豪门恩怨,没有传到远在云城的这位朴实的老农民耳朵里。

    “她这是怎么了呀?我的孩子……”

    苏父脸贴着苏玉琢的手,眼泪浸湿了她的肌肤。

    老人忽然饱含愤怒地望向萧砚,“我把好好的女儿交给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会好好对她的,这就是好好对她的方式?”

    萧砚面对岳丈的指责,只听着,并不打算解释。

    苏父说完,又颓然地坐回椅子上,捧着苏玉琢的手低低抽泣,嘴里一遍遍说着:“二丫头,好孩子,你醒醒……”

    旁边的护工与佣人看得泪眼婆娑。

    萧砚坐到沙发上,背靠着沙发背,微微歪着身子,胳膊肘抵着扶手撑头,揉了揉眉心。

    不知过去多久,苏父情绪稳定了些,擦干净眼泪,鼻音很重地问萧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吧,我挺得住。”

    萧砚视线投向苏玉琢,“等她醒了,亲口告诉你吧。”

    “不能说?”

    “……”

    见萧砚沉默,苏父眼泪又掉下来:“二丫头躺了不少时候吧?医生说她什么时候能醒?”

    “不管什么时候,终归是要醒的。”

    萧砚的话与其说给苏父听,不如说是给自己听的。

    苏父又问:“二丫头变成这样,是不是跟她生父有关?”

    当年苏玉琢母亲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连夜逃命,甚至改名换姓,一生连云城都没出过,就是怕有人害她的孩子,可见苏玉琢生父的家人,简直就是洪水猛兽。

    萧砚对苏父说出这话并不惊奇,景逸当年的那段情,上流圈不是秘密,这一个月来,景家的老夫人也来医院看过,说了些话,萧砚大致能判断出苏玉琢的母亲究竟遭遇了什么。

    他声音平静地回答:“不是。”

    苏父看萧砚这表情,显然二丫头另有父亲的事他已经知道了,说不准是谁他也知道。

    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沉默片刻,苏父问:“她生父……已经见过她了?那人的家里人也都知道吗?”

    “嗯。”

    萧砚的一声“嗯”,让苏父浑身一凉。

    那种感觉,好像与自己相依为命的一只猫,忽然找到了原先的主人。

    “他们家……他们家愿意接受二丫头了?”

    苏父忘了,苏玉琢已经不单单是个从小地方出来的女孩,她现在是萧家的三儿媳妇,她生父家里再有不满,也不能随随便便拿她怎么样。

    他的话刚问完,有人敲响病房门。

    护工忙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苏父嘴里的苏玉琢生父家里人。

    景老夫人和季仪。

    两人瞧见苏父,双双一愣,季仪先开口:“你是小苏的养父吧?”

    苏玉琢和萧砚婚礼上见过。

    苏父看向萧砚。

    萧砚说:“血缘上,这位是苏苏的祖母。”

    季仪微笑:“等小苏醒了,该叫我一声三婶。”

    苏父看了眼两位穿着气质皆不凡的女士,一句话没说,甚至连一个表情都没有,脸转过去,只瞅着苏玉琢。

    气氛有些尴尬。

    景老夫人知道他是在为席简抱不平,当年的事,是她做得绝情,二儿子过了五十还不愿娶妻,膝下更是空空荡荡,她多少次夜里偷偷抹眼泪后悔。

    但她自幼身份尊贵,又一把年纪,比苏父还长了一个辈分,有些服软的话说不出口,季仪善解人意,替她说了出来:“这些年,多谢苏先生养育我们家小苏,你放心,以后小苏到了我们家,我们一定好好弥补。”

    苏父很想呛回去,。

    但转念想想,他们愿意接受二丫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对二丫头来说都是件好事。

    他忍下心里为席简而憋的一口气,冷冷说:“只要你们别想着怎么害她就成。”

    “那怎么会?”季仪笑眯眯的:“二哥至今膝下无子,以后小苏就是他的独生女,疼都来不及,怎么敢对她不好。”

    苏父心里酸酸的,说不上来为什么。

    沉默一阵,季仪看了看景老夫人,跟苏父说:“听闻小苏母亲十多年前就没了,你一个人拉扯她长大,一定很不容易吧?”

    其实景家早已经调查过苏玉琢的家庭,也知道席简亡故,更知道苏玉琢还有个双胞胎姐姐,至于苏玉琢与景逸到底是不是亲生关系,医院这边的亲子鉴定已经给出了答案。

    季仪这么问,没什么特别意思,不过是想多了解一些苏玉琢曾经的生活。

    景老夫人嘴上不说,但从她隔三差五来医院看苏玉琢的行为看,对这个孙女是期待的,毕竟是景逸唯一的孩子。

    苏父并不愿多说什么,随口应付了一句:“没什么不容易。”

    季仪见此,不好再问。

    她和景老夫人没坐多久,起身离开了病房,一会儿,她们还得去趟闻人喜家。

    婚礼那天,景逸终究没赶上,在他到之前,闻人喜已经离开了,很多人不理解,二十几年都等了,怎么几个小时就不能等呢?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毫无希望的时候能忍受无尽的失望,可一旦有了希望,一点点的失望都是致命的。

    又或许是因为,压弯骆驼的,往往是最后一根没什么重量的稻草。

    我苏终于和我砚门当户对了。

    第348章 你抢了你姐姐喜欢的男人(4)

    苏父一直住在医院陪女儿,帮女儿翻身,帮女儿擦手洗脸,他能做的,事事亲力亲为。

    萧砚不去公司的时候,会给她擦身和按摩,有时候护工与佣人显得很是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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