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嘉拆开快递,数了数暖宝宝,归好类,把大大的行李箱拉了出来。

    她们以最快的速度搬离103的公寓,租到了周琼同学家的房子。为躲陈清焰,周琼也够义气换了号码。总之,要让陈清焰联系不到一切和简嘉有关的人,包括本人。

    简嘉像以前一样又活泼又腼腆。

    但周琼怀疑她在伪装而已。

    “你什么时候跟杜小冉说好的那什么?极光?程程,不够意思了啊,都没让我知道。”

    周琼酸她一句,却站在简易衣柜前,翻衣服:“哎,程程,带件白色羽绒服,拍照好看!”

    说着,挑出优衣库的秋裤,丢给她,“必须要穿这貌美万里挑一的秋裤,多带两条!”

    简嘉只是笑,听周琼聒噪个不停。至于,联系杜小冉,并不算突兀。杜小冉来参加婚礼时,已经邀请他们新婚夫妇去蜜月旅行,她对很多条路线无论是自驾还是跟旅行团都非常熟悉。

    但陈清焰婚礼当晚出轨,满城风雨。

    这场风雨,留给简嘉的依然是没有根除的狼藉。

    “怎么想起来去看极光?你想散心,也没必要跑那么远的,是挺远的吧?”周琼是全方位学渣,到此刻,也没搞清楚科拉半岛是在哪里。

    更不要说具体经纬度。

    而那是陈清焰刻在简嘉心头的经纬度。

    况且,北欧消费太高,简嘉负担不起。而加拿大的签证,又是出奇慢。

    科拉半岛,是位于俄罗斯极北摩尔曼斯克州内的岛屿。地理意义上,那座北方工业城市,也属于北欧,但国家层面上,属于俄罗斯。

    他曾许诺过,要带她一起看极光。

    简嘉默默想起,那是机场分别时,无心的一句。他只是随口一提,她奉若圭臬。她也记得,问他“你会爱我吗?”陈清焰没有回答。

    当时,他只是把下颌抵在她额头上而已。

    “程程,穿妈妈织的这件厚毛衣好吗?”简母进来,手里拿着蓝色粗麻花毛衣,颜色鲜亮。简嘉笑嘻嘻跑过去,抱住简母:

    “那当然,这是来自妈妈温暖牌的毛衣。”

    这件毛衣,简嘉没怎么穿过,南城秋冬供暖,穿不了这么厚的毛衣,她连羽绒服都很少穿。

    剩下的,围巾手套帽子一样不少拾掇进了行李箱。

    折腾到很晚,简嘉洗漱完爬上床。有两封信,来自陈清焰的信,她没有看。

    她收到的最后一条信息,内容简洁:程程,这几天太忙,抱歉,没能给你做午餐。我明天要出差,信在门口鲜奶箱上,望查收。

    一起送来的,还有一枝香槟白玫瑰,成一截旁逸斜出的美。

    她这才知道,随心订送的花,其实一直都是陈清焰所送,在茶几上,绽放了一段日子的幽香。

    她呆呆看着两封信很久,最终,把它们也收进随身的小包里。

    简嘉决定,在旅途中再看这两封信,封锁十年的秘密,她不知道会以一种什么情绪立在双眼之间。在爱和恐惧里,她依然带上了他的信。

    第95章

    签证下来后, 杜小冉先飞南城。

    简嘉在机场等着接她。

    杜小冉是个对人际关系比较淡薄的姑娘, 她独来独往, 热爱旅行。这一次, 要替《摄影者》撰写极光特稿。和性格相匹配, 她有一张所谓高级脸。

    大学里, 杜小冉罕与人打交道, 自己在外租房。最相熟的,是简嘉。她说过, 程程你是有赤子之心的人,很难得。两人见面没有过多寒暄, 杜小冉给她带了礼物,而且, 给简母买了条羊绒围巾。

    场面上的事情, 酷酷的年轻女孩做的也不差。

    一顿和谐的晚餐过后, 各归各位。杜小冉帮简嘉检查所带物品,蹲下来, 把两条碍眼的秋裤丢开, 说:“穿厚点的打底就可以了。”

    简嘉吐下舌头,两人闲闲地聊上了几句。

    “你为什么跟陈清焰离婚?”

    “出轨了。”

    “然后呢?”

    “然后我现在不是要跟你一起看极光呢吗?”

    杜小冉忽然笑了:“程程,我记得你婚礼跟我说,两个人自驾游看极光怎么样,是要和陈清焰一起去的吧?”

    在杜小冉的印象里, 这个医生, 身材不错, 脸不错,没了。明明是凉薄英俊的模样,但又似一片玫瑰开遍的田野。她觉得,陈清焰是很喜欢很喜欢简嘉的,眼神这个东西,摆在那。

    “你忘不掉他,程程,是不是觉得到一个冷的地方感情就可以冻结了?”

    简嘉伤感一瞬,没回答,杜小冉拍了拍她肩头:“出去走走也好。”

    晚上睡觉,杜小冉不习惯和人一起睡,不肯睡床,打的地铺。关了灯,两人拉拉杂杂说了些念书时的事。

    “毕业就结婚离婚的,程程,财大独你一份。我早说过,越是你这种看起来很乖的女孩子,越有可能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我服你了。”

    简嘉把脸贴在枕头上,她无声笑笑:“可我是个倒霉蛋。”

    “也许吧,你有你的不幸,但这个世界上,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有更大的不幸,而我们,努力向前看就对了。”杜小冉见多人间疾苦,她去过非洲,苦难爆炸的地方。不过,她无力改变,只能通过光影记录。

    半夜里,简嘉满脸泪水忽然惊醒,她做噩梦了。睡前,杜小冉跟她讲了埃及军火走私贩。她梦见陈清焰,他成了军火走私贩,被人开枪打死。

    他倒在血泊里,两只眼,望着自己,说:程程,原谅我。

    梦很荒唐,简嘉睁眼触到黑暗的那一刻,意识到是虚假,她再次哭了。

    第二天,有雾。陈清焰从大雾中走出,眉眼被打湿,一双黑眸更显深沉而清澈。他和程述从护士长家里回来。

    妞妞变得怕生,陈清焰想摸一摸她一头柔软微卷的细发,把她吓哭。

    他收回手,把买来的毛绒玩具搁下,和程述呆了滞闷的十分钟两人匆匆而逃。

    陈清焰发觉当医生的有限。

    “妞妞住院那几天,我听几个小护士聊了部韩国电影,昨晚才找来看,学长,幸亏我们的法律不会放过这种人渣,”程述没把话说完,他深吸口气,“许远那孙子干的事儿,妈的,会不会给程程留什么阴影,是不是需要心理干预下?”

    只是提及名讳,陈清焰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奔突着,拔根而起。隔了会儿,他开口:

    “我找不到她了。”

    程述没反应过来:“是不是忙着找工作呢?”

    “不是,我联系不上她,包括她周围所有的亲人朋友。”

    程述愣住了。

    好半晌,说:“不会这么快吧,几天的功夫,就从南城蒸发了?你 没让姑姑帮忙找人?”

    以陈家的能力,在南城找人不是难事。就算离开了,公安部在全国找个人也不是不可能。

    “这不是重点。”陈清焰冷冷地说,他点上烟,这几天烟瘾大到失控,家里被弄得乌烟瘴气。他浑身上下,被烟味埋葬了。

    程述想阻止他:“学长,你抽的太凶了,换换,咱们喝点红酒也成。”

    两个男人在原地站了八分钟。

    陈清焰忽然说:“程述,让你酒吧那些朋友,留心下最近的场子,看有没有周琼。”

    他蹙眉捻灭烟,并没抽完,陈清焰不允许自己这么堕落戕害身体,他不能图一时之快。前方,他还有未来要争。

    等晚上,陈清焰交接班后回到公寓,要去洗澡,手机忽然响了。他折回来,屏幕上显示的没有姓名,但号码是许远的。

    陈清焰眼睛一下变得极冷,没想到,许远还有胆子打给他。这个时候,许远应该焦头烂额等着坐牢才对。沈秋秋的案子,警方介入,已经开始调查许远了。

    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个时候,许远就在公寓门口等他。

    五分钟后,陈清焰在路灯下看到一辆车打着双闪。他知道对方是疯子,古人说,君子不立危墙。许远一时半会坍塌不了,陈清焰明白这点,很快,车门打开,竟是许遥下来了。

    这个季节,许遥穿一款大红风衣,招摇依旧。

    一抹红影扶着用上手杖嘴戴口罩的许远朝他走来。

    等靠近,许遥忍不住打量起陈清焰,她渴望过这个男人。但时间兜兜转转,许遥发现自己在照样为他皮相心动时,同样恨透了陈清焰。这个男人,从来对她没正眼相看过,他爱周涤非那个女表子,娶简嘉那个怂货,却对她许遥无动于衷。

    彼此间,没有招呼要打。

    许远坐到长椅上,让许遥回车里去等,她不肯,用一种仇恨而又热烈的目光盯着陈清焰的长腿,满是不甘。她没睡过陈清焰,这个男人美好的肉体没能享受过,多少是个遗憾。

    “我那天,没想到要对简嘉怎么样,只是吓吓她,没想到,她那么狠。”许远不摘口罩,语气轻飘,金丝眼镜背后的眸子藏在暗影里。

    于许远来说,陈清焰这个人的存在,对周涤非也好,简嘉也好,所有那些前仆后继的女人,是一种明显的欲望、公开的诱惑。把他整个身处的空间挤压到幽闭,成桎梏。

    这些年里,许远一直在暗处窥视着陈清焰的生活,他身边女人不停换,直到,和简嘉结婚。不过,许远从来没想过要杀陈清焰,死人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会感知痛苦吗?不会。

    所以,当他知道陈周二人到什么时间节点上才发生肉体关系的那一刹,许远是满足的。因为,早先于陈清焰,他就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周涤非。

    此刻,陈清焰却想杀许远。对方成功激怒了自己,用一种温和的嚣张挑衅。

    他莫名想起一件往事。有一回,来做脊柱手术的病人,背上纹了个大佛。而切口,恰在佛的腹肚上,一助迟疑,陈清焰面无表情下手。科室传开,都说陈清焰这真是遇佛杀佛了。

    而今晚,他遇到的是条疯狗。

    陈清焰眉峰压住眸子里的情绪,他知道,许远这个时候不堪一击。只要他动手,真可以要了对方性命。

    但他没有,只是伸出修长干燥的右手,轻轻搭在许远的脖子上,动脉一跳一跳的。

    下一秒,攫紧了对方:

    “许远,你活腻了。”

    许遥立刻尖叫扑过来,但陈清焰拿胳膊肘把她捣开,她鞋跟太高,重心不稳,一下摔在地上。

    “陈清焰,你干什么,你要杀人吗?杀人偿命知不知道!”许遥恶狠狠朝他吼,陈清焰笑笑,回头看她一眼:

    n bs “是吗?原来你不是法盲。”

    他口气里是种冰冷的轻蔑,这更让许遥难以忍受,她把鞋子脱掉,紧握住,要用尖跟去扎陈清焰的太阳穴,让他死。

    这些动作,陈清焰尽收眼底,他冷漠地说:“滚,我不打女人。还有,你哥哥今天来是有事求我,”他转过脸,把许远掐到耳鸣目失,“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许总。”

    陈清焰也很疯。

    他让许远出现幻觉,看到死神,感受恐惧,一点点递进的黑暗。

    但留住最后一口气,再重返人间。

    许遥崩溃了,她丢开鞋子却是往车子的方向跑,光着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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