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未亮,院子里就有了响动,青黛早起烧水煮粥,孟彤起身洗漱之后,收拾了一袋常用药品,吃饭时就亲手递给了秦永。

    “孟少,您这是做什么?”秦永连忙推拒,“您给小的的好处够多了,小的不能再收您的东西了。”

    孟彤笑着瞪他一眼,把布袋直接搁到了桌子上,“行了,你也别装了,知道你想要的不得了,我也不差这些,拿着。”

    “那就谢谢孟少了。”秦永嘿嘿讪笑两声,忙拿起布袋揣进了怀里,又笑着拍了孟彤一记马屁,道,“小的能跟着您办事儿,可真是走了大运了。”

    孟彤轻笑一声,挥手让他坐下吃饭,倒没把他的话当真。

    只有秦永自己知道,他对孟彤说的那句话,是发自真心的。

    想当初,秦永刚接触孟彤时,是真没把他当回事儿,一个才十来岁的孩子,就算看着再早熟,也让人重视不起来不是?

    可自打孟彤在他手里租了院子之后,秦永就对孟彤做事的魄力极为佩服;

    救下陶清风一事和事后对陈四三人的安排,让秦永看到了孟彤在心机和手腕之外,还有对同伴的义气;

    这回再见孟彤,他看到了孟彤的“病人”,见识了孟彤炼制药丸的技艺,又一连听着牧江几个的小厮们说了几天孟彤在真定城的医人事迹,秦永对孟彤就从最初的佩服,慢慢升级到了由心而发的尊敬了。

    这次孟彤一行人在天清寺只不过借住了不到一个月,临走前命他代为买车马时,还不忘让他采买了满满一车的米面送给天清寺。

    光从这点就可看出那个小小少年的为人如何,更别说就陈四和王七三人那样的身体条件,孟彤不但没有嫌弃他三人,反而甚为依重,让秦永也不禁羡慕不已。

    世道艰难,能找个好主子不容易,若非他的父母亲人都在保定,秦永也很想同陈四他们一样,选择自愿跟随孟彤。

    他深知这个小小少年有多聪明、能干,若是孟彤愿意,秦永相信,不用多久他肯定就会扬名立万的。

    如此良主,若是能够在他还未发迹时就追随在他身侧,日后还怕没有发达的机会吗?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清朗的男声带着一丝懒洋洋的意味自门口传来,一下就把秦永神游的意识惊了回来,他转头一见来人,立即识趣的端起碗冲孟彤笑道:“孟少,您先用着,我这人喜欢在外头吃,我先到外头去了。”

    “……”这么冷的天在外头吃?什么毛病啊?

    孟彤无语的盯着秦永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绕过凌一跑出了门去,不由对飘然而来,在自己身边坐下的某人,笑道:“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啊?怎么把人吓成这样?”

    “我又不认识他。”这种不相干的人,连让他多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

    凌一淡淡的一句话,堵得孟彤完全没话可说了。

    “得,算我说错话了,行。”孟彤摇摇头,冲门口喊了声,“青黛,给凌一公子勺碗粥来。”

    “哎!”青黛在外头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送了一大海碗粥进来,那碗足有孟彤的两个大。

    凌一拿着勺子,看着那一大海碗粥,一时有点儿没法下嘴。他虽然不怎么挑食,但极少像这样把菜混在粥里一起吃,可看孟彤小口小口的吃的津津有味,他也忍不住勺了一口入嘴。

    粥一入口,凌一皱着的眉头就舒展了开来,白粥里有很浓的肉香,入口的味道其实还不错,就是一口下去,有时吃到的是猪肠,有时是猪肺,那种感觉怪怪的。

    眼角瞄着孟彤低头小口吃饭的样子,凌一抿抿嘴角,拿起勺子也安静的大口吃了起来。

    一碗热粥下肚,孟彤只觉得的整个人由内而外的热呼了起来,心满意足的端起空碗站起身,就见身边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孟彤诧异的抬头一看,才发现凌一不知什么时候竟也吃好了,不由好意提醒道,“你吃东西该慢一点儿,吃这么快对肠胃不好的。”

    凌一的眼底闭过一丝暖意,只道,“我习惯了。”

    孟彤想到凌一的职业,想着杀手在跟踪目标时或许真的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便也就不再纠结,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去。

    此时天色还早,陈四三人和牧江几人的小厮也都起来了,一众人排队站在大碗前等着领粥,一见孟彤和凌一出来,连忙低头行礼。

    孟彤冲几人摆摆手,道:“大家不必多礼了,先赶紧把饭吃了,一会儿等把牧少他们叫起床,就去套车搬行李,等卯时末刻前后,咱们就该起程上路了。”

    一众人齐齐声应诺,有几人领了粥,甚至就蹲在廊下飞快的吃了起来。

    孟彤也不去管他们,放下碗就去了马厩,闪电和赤光有每天抽疯“画地图”的毛病,不给哄好了,一会儿走之前就该多花时间洗马厩了。

    凌一走路跟影子似的落地无声,他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若不是孟彤眼角看到他跟过来了,根本就不会发现身后跟了人。

    凌一见她往马厩来,不由出声问道:“你想套车?”

    孟彤头也没回,只拖长了语调有气无力的道,“不是。”

    凌一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无奈,不禁也有些好奇起来,不过没一会儿,他就知道孟彤为什么会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

    马厩的门一开,那一黑一黄两匹马几乎是狂飙着就从马厩里冲了出去,也幸好孟彤先把后门给打开了,不然这两匹马若是冲进后院子里横冲直撞,一准得倒下一批人。

    凌一皱起敛眉,身上有杀气隐现,他转头问孟彤,“要不要我帮你把它们抓回来?”

    孟彤被他那副杀气腾腾的样子给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故意放它们出去疯的,那两个家伙在家里疯惯了,每天早上要是不让它们出去跑上两圈,一会儿上路该闹脾气了。”

    ☆、343终于到了

    凌一闻言,立即就想到了昨晚趴在黑暗中幽幽瞪着他的那两匹狼,嘴角不由就是一抽,“你养的几头畜生还真有个性。”

    孟彤对此只能“呵呵”干笑,尿个尿都会满院子画地图的马,可不是有个性吗?

    孟彤抱了干草,给马厩里的马喂食,又给闪电和赤光的食槽填满干草和清水,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踩着墙壁借力跳上院墙,站在上面往四周看去。

    凌一见状跟着飞身上了墙头,轻飘飘的就落在了孟彤的身边。

    禅院的后门外是一片荒地,远处则是一片小树林。

    此时,闪电和赤光正排排站在小树林的边缘,一动不动。

    凌一眯着眼,打量着远处的两马半晌,终是耐不住好奇,问孟彤,“你那两匹马在干嘛?”

    “大解!”

    “……”凌一突然就有种长见识了的感觉,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有马大解是跟石像一样,站着一动不动的。

    果然,有个异于常人的主人,连马都是异于常马的。

    等闪电和赤光磨蹭好了,溜溜达达的回来,陈四几个也过来牵马准备套车了。

    孟彤给两马各喂了一颗健骨丸,就洗手回了后院。

    等牧江等四位大少磨磨蹭蹭的吃好早饭,陈四等人已经在搬行李了,孟彤将几个不离身的重要药箱搬上车,又将春二娘扶上去,这才下车做最后的检查。

    青黛和清风手脚麻利的将碗勺都洗好了,让陈四搬上车,然后用水浇熄了柴火,把搭灶的石头搬回墙角,又打水将廊下的冲洗了一遍。

    孟彤在院子里走了一圈,顺便让牧江几个的小厮,去各自少爷的房间再检查一遍,以防有什么东西落下。

    等众人都检查好了出来,孟彤算着时间,确实没有东西遗漏了之后,这才走出大门,回头看着山上下来的两个僧人,笑着挥了挥手。

    已快走到山脚的两个僧人,显然看到了向他们挥手的孟彤,他们也知道孟彤一行人今天要走,见她跟他们挥手,便以为是道别的意思,连忙站住脚,双手合十向孟彤低头一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孟彤见状,只能让牧江几人的马车先走,她等两个僧人走到跟前,跟两人交代道,“禅房里有我留给寺里的东西,烦请两位大师回头让悟名大师下山清点一下。”

    两名僧人闻言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自告奋勇要上山报信,另一人则道,“施主不如再多留片刻,等悟名大师来了再走?”

    孟彤笑着摇摇头,“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就是些柴米油盐,铁锅什么的,大师帮我转交就行了。”

    说完,便上了马车,与僧人挥别而去。

    那僧人等孟彤一行人走远了,便转身回了院子。他也好奇孟彤在到底留了什么东西下来,于是便一个个禅房的找了过去。

    不多时,他就发现了一间禅房里堆着孟彤之前炼药时没用完的柴火,两大袋的无烟炭,以及一罐罐装得满当当的油、盐、糖以及十口铁锅。

    不久之后,又在之前充做库房,用来存放兽肉兽骨的那间大禅房时,发现了整整一间禅房的米袋子和白面。

    “好……好多的米,好多的白面啊。”僧人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直到院门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僧人回头看到快步走来的悟名大师,不由微红了眼框叫道:“悟名大师,您快来看,那位孟小施主给咱们寺里留了整整一禅房的大米和白面,还有铁锅,还有油、盐、柴禾等物。”

    悟名大师一见那满满一房间的米袋子和白面袋子,也有些被惊住了,这么多大米白面,就是给全寺上下吃上大半年都还有剩的了,没想到孟彤出手竟然如此大方。

    良久之后,从震惊中回过神的悟名才转过身,冲着官道方向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几个僧人见状,也忙跟着朝官道方向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牧江等四人要回真定城牧府,禀告了家中父母亲人,才能再次上路南下。

    孟彤便与他们在官道上分了手,并相约三月春暖花开时,在京都洛阳的泰和楼再相见。

    没有了四个爱笑爱闹的大少爷同行,继续南下时,青黛等人不但没觉得冷清多少,反而觉得每天的事情更多了。

    孟彤嫌弃那装了一整车的药丸太多,带着太累,于是便见村就停,一停下来就四处溜达着去给人看病,有时车在路上走,见到路边有人咳嗽,她都要撩窗看看,遇到穿着破烂的,便会送上一份止咳清火的药丸。

    如此走走停停,孟彤就跟疯魔了一般,见到有人病秧秧的,她要上前帮人看病,见人好好的,她也要说人家有病,要不是有凌一时时在旁护着,好几次她都差点儿被人给揍了。

    眼见时间一个月又一个月的过去,与牧江和牧波等四人的三月之约转眼就过去了,可孟彤还在着迷与给人看病中,不可自拔。

    唯一能管得住孟彤的春二娘,对于女儿一路救人施药的行为,完全举双手双脚支持。如此一来,孟彤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完全一副不把那一车子的药丸消耗光,就不肯认真上路的架势。

    一路就这么拖拖拉拉的走着,原本快马只需月余便可到开封的,却硬是让他们走到了四个多月,才赶到开封城外。

    五月的开封已经是烈日炎炎了,孟彤的马车上头开了天窗,她拿着本医书躺在车板上,翘着二郎腿就着徐徐的微风看得好不惬意。

    “少爷,前面就是开封城的封丘门了。”陈四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凌一公子说进城之后,让咱们跟着他走。”

    孟彤合上医书坐起身,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嗯,就听他的,跟着。”

    凌一说自己赚钱之后唯一的爱好就是买田宅铺面,他说自己在开封有十几处产业,光大小宅院就有五座。

    如此土豪要是不宰一顿狠的,怎么对得起孟彤那颗羡慕嫉妒恨的心呢?

    于是她就用一盒豪华装九九超强版,一擦就着迷烟弹,跟凌一换了一座开封府,城南俊仪桥旁的一座五进宅院,还是带一应家具的那种。

    ☆、344新宅

    开封是大周的旧都,设有内城和外城,皇帝虽然迁都洛阳了,不过城中的皇宫和各部机构皆还留有书吏办公,只不过如今城中的一把手,成了开封府尹而已。

    三辆马车跟着凌一一路穿街过市进到了内城,过了俊仪桥才在一座红漆大门前停下,这座五进的宅院原本是百年前一位侯爷的府坻,只因大周迁都才几经转手,五年前落到了凌一的手里。

    “刚买下这座宅子时,整个院子已经荒废的差不多了,三年前我让人全部推倒了重建,里头的一应家具物什也都是那时候置办的。”

    凌一指着院门旁的白墙黑瓦,对孟彤道,“不过建好之后我也没来过,这几年这里只有一对老夫妻看守,勉强算是全新的。”

    早在半个月前,凌一就派人送信回来支会过了,因此陈四一到门前叩门,没一会儿,门就开了。

    “你找谁?”开门出来的是个长着一张四方脸,看着很是正气的中年男人。

    “阿忠,是我。”凌一淡淡的出声道。

    “主子,您回来啦。”那叫阿忠的中年男人一见凌一,便激动的拉开大门冲了出来,“十天前,小的就收到您的信了,可左等右等都不见您来,小的还以为您又有事耽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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