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夜行边打球边惦记着,还没等中场休息就把手机掏出来看小自闭回没回。

    顾群山看他那按捺不住的样子,眼睛一眯,边跳着边八卦起来:“哎哟哎哟,我说呢,你今儿在场上一直打不下来,感觉总想着什么,我是不是有嫂子了啊?”

    “有啦——”

    “铁树开花了吧这是!”

    “谁那么好福气哈哈哈!咱队长这体力,杠杠的!”

    全队一开始起哄。

    盛夜行勾了球回在手里,瞥他:“你管得着么?”

    “我操,他没反驳!”

    顾群山率先指着盛夜行跳起来,李定西也跟着瞎乱吼一通:“市二有人早恋啦——”

    这个时候,盛夜行很想装严肃,想发火治治他。

    嘴角却见鬼一样压不住想笑。

    他接过队友传来的球,边运球边单手发消息,在队友的走位联防中连着给路见星又发了两条消息:

    ——哎我操。

    ——不好意思啊,手误按了个猪头。

    盛夜行握着手机傻逼老半天,想了会儿该怎么给小自闭解释猪头不是想骂他的,是冬天太冷,这一停下来手抖,就特么按飘了。

    这个吃饭的系统表情旁边是猪头表情。

    猪头旁边儿还有一朵玫瑰花呢,自己怎么就没点错?

    第24章 叽。

    一场比赛打完,天色已经逐渐暗了。

    场上十个队员被教练集中在一起训了几顿,拿战术分析本出来抄上名字再写上了各自比赛中的不足。教练是市二专门从市里请的,非常耐心,教这些特殊少年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最开始,校队的队员们都怕教练嫌弃他们,所以干什么都小心翼翼的,现在才发现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把他们当作异类。

    “夜行。”

    教练喊一声,看这小子还在发愣,本来想拿笔端敲一下他头。发现身高有距离,教练只得敲敲他的肩膀,“发什么愣?该你写了。”

    校队的规矩,比赛结束每个人要给场上另外九个队员写建议,标签无非是“带球太飘”、“动作花哨”、“菜比打球”等等。

    可是,盛夜行全场的注意力都没有在队友和对手身上,他捉着笔看了看队友们期待的眼神,一时不知道写什么。

    “笔给我,”教练夺过笔,长长一声叹气,“你啊……从中场开始就走神了。老师给你写个‘注意力不集中’,没问题吧?”

    “嗯,是我。”

    盛夜行的眼神还没看过来,时不时踮起脚往场外乱瞟,“您写。”

    收拾完一捆毛巾、捡完扔了一地的矿泉水瓶,盛夜行带着队员们解散,开始穿上校服往校外走。

    他拿出手机给路见星发了个消息:

    ——在哪?

    路见星应该是在玩手机,回得也迅速:

    ——寝室。

    ——你就自己回去了?

    ——你吃饭了没有?

    正要继续打字,李定西突然从后面勾手搂了盛夜行的脖子,拍拍他肩膀,“老大,到底是哪个妹子啊?庄柔?还是之前我们在城北玩儿的时候碰到的那个姐姐?”

    “哇,你是不知道,”顾群山也说,“就你刚接球还能看手机的那个笑容……还好我知道你什么性格,不然我得以为你已经在爱河中沉底儿了!”

    后边儿又一个跟屁股走的队员扑上来:“队长,你喜欢萝莉还是御姐啊?”

    “现在特流行小狼狗知道不知道?我们老大就是这种,”顾群山笑嘻嘻的,“那肯定是御姐啦。”

    队员推搡顾群山一把:“我怎么也觉得我们老大喜欢高冷的呢。”

    “我操,就他这性格,找个性子冷的,俩人天天干什么?盖被子纯聊天儿啊?睡电热毯啊?”李定西翻白眼。

    盛夜行:“……”

    他扛着篮球袋子往前迅速走几步,根本不想搭理这群胡说八道的人。

    什么御姐?什么高冷的?

    怎么睡电热毯都他妈能盲狙到一条。

    “别瞎掺合,”盛夜行有点儿脾气,忍不下这种猜测,非要翻一个盘:“就一小孩儿,得照顾。”

    顾群山“嗷嗷”地跳起来,“我知道了!”

    盛夜行推开他的熊抱:“你知道什么你知道,边儿去。”

    “先是朋友后是妹儿,最后变成小宝贝儿。”顾群山小声说。

    这群没经历过盛夜行带来的大风大浪的队员们开始吹口哨了,吹得那叫一个几唱几和、有声有色的,听得盛夜行脑仁子疼。

    从市二正大门出了学校,盛夜行在街上站了一会儿,决定去副食店买包烟。

    买烟的时候,他犹豫了许久,选了一包自己从来不碰的外烟。

    橘子爆的。

    他一咬破爆珠就满口腔充斥了股苦甜苦甜的味道。

    下午六七点,天已经逐渐变黑,远处霓虹灯闪烁微光,把行路人的脸都涂抹上一层不该有的瑰色。

    市二的位置又偏又诡异,明明巷口街道旁瓜果摊味儿美香甜,也有穿校服的青春少年人匆匆而过,猫儿多狗叫,可周围建筑总包裹了一层难言的“死气”。

    从他来到这个学校的第一天起,就听说过好多不好的传闻,大多都是从坊间和校内播散出来。有说这里“不详”,是把一大群有问题的、被上帝遗弃的残次品聚集在了一起,是使劲了无用功也挽不回的痛。

    盛夜行不在乎。

    他骑机车自南朝东,乘风而下,就没想过别的,病症使他时常像喝醉了酒,眼瞳却清明又不甘屈服于欲望。

    就他家到学校的这一段路三四十公里,他每天都想过可以死在这条路上。

    他不是偶像剧里那种穿着校服奔跑在阳光下的少年。

    他够野,爱流浪。

    生于雨夜,又睡在风里。

    三根烟抽完,盛夜行感觉自己被齁到得去副食店再添购一瓶苏打水。

    才学会抽烟那会儿,他经常被烟味辣到,喉咙熏得一个周都说不了话也不想说,被老师逼着讲话就总用眼神瞪人家。

    双方冲突一起来,盛夜行脾气暴,什么都忍不住。

    现在好了,和同学老师之间逐渐熟悉,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和任务。

    自己每天就只需要想三件事——

    我今天吃药了没?

    小自闭在干什么?

    我什么时候死?

    挺好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

    一瓶苏打水喝到半,盛夜行穿着单薄的校服出副食店,发现外边儿天已经黑得差不多。

    校门口的路灯灯光尽管微弱,但也能隐约发现一些细小的白色坠落物。天气预报没说今天会下雪,朋友圈也没什么反应,看来应该是雨夹雪。

    他在树下站了会儿,往树身的部位踹了一脚。

    “哗啦——”声渐渐,树上的积雨和小雪粒全飞落下来,淋了盛夜行一脑袋。

    他薅一把短寸的发茬,笑着骂:“我操。”

    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然后,盛夜行“呲儿”一声按上火机,又点了根烟。

    他揣着兜绕了远路,本来说去农贸市场那边看看有没有没关门的熟食店,买点面包回去,不然这么冷的天,明天一大早,李定西和路见星这俩小祸害肯定又要赖床。

    农贸市场一到晚上七八点就陆续开始关门了,盛夜行什么也没买着。

    面包店老板说今儿下雨夹雪,摊子收得早,只看到街口有馒头卖。

    馒头包子这种早餐,放到第二天一早就冰凉了。

    算了。

    市场门口有一盏灯还没关,看起来是卖鸡鸭鱼肉的摊铺,摊铺前似乎是在卖别的什么东西。

    盛夜行搓搓手,顶着一脑门儿水珠小跑过去。

    他站稳脚,用脚尖点了点散落在地上的藤编筐,把滤嘴咬扁了含住,“老伯,这儿……怎么卖啊?”

    老伯缓缓抬起头,捋起袖口伸进去挑:“啊,要哪个?”

    盛夜行:“全是红的?”

    老伯:“也有绿的。”

    盛夜行:“……”绿色不太吉利啊。

    “我是真心想买,”他把篮球袋抱着蹲下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水,“没染过的色有吗?”

    “有,我给你找找,”老伯把手伸得更深了点,“头顶染红了行吗?”

    “行。”盛夜行说。

    头顶染个红,跟戴了顶圣诞帽似的,这不正好么?

    嘿,他还以为这玩意儿小时候在小学门口才有。

    付了钱把这小东西揣进校服衣兜里,盛夜行小心得像捧了一簇小火苗,道了谢又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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