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见星“嗯”了一声。

    “嘶,”盛夜行没忍住出声,把垫到对方肩膀下的胳膊抬起来,手正麻得厉害,“手都睡麻了……你起来点儿,我甩下手。”

    “……”路见星没说话,把他的胳膊抱到自己胸前,伸手摁住盛夜行的手腕和手肘内侧,开始颇有指法地按起来。

    “会按摩?”盛夜行问。

    路见星点头。

    按了没几分钟,盛夜行还真觉得自己的胳膊没那么酸痛了。

    “技能点儿挺满啊?”盛夜行夸赞道。

    路见星没说因为他小时候康复中心的老师常给他捏,时间一长自己也就学会了。久病成医,有时候这句话并不假。

    两个人不知道怎么的,过了凌晨两三点还特别有精神,不停地都在重复同样的对话。明天是周日,他们早上也不跑操,可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全身在被褥里包裹得暖烘烘的。

    盛夜行先问:“困了吗?”

    路见星说:“不困。”

    没过一会儿,盛夜行又问:“现在困不困?困了就告诉我。”

    路见星没再答,扭头望着他,眼神亮晶晶的,像藏了一汪清泉。

    不困。

    他们两个人其实都有点犯困,但谁也不想睡,就只是想靠在一起,谁都舍不得先闭眼。

    “我有点饿。你饿吗?今晚我看我买的那两碗牛肉面你都没吃多少。”盛夜行用胳膊将他又搂紧一点。

    路见星顿几秒,说:“不饿。”

    他这句话刚说完,肚子就叫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翻过身将肚子贴在床上,甩开盛夜行的手不让摸了,耳根越来越红,过了几分钟才缓过劲儿,笑了自己一声。

    “别折腾了,跟随哥哥我下楼,”盛夜行翻身坐起来穿外套,“给你翻墙弄二两馄饨进来。”

    到了宿舍楼下,时间快过凌晨三点,已是夜深人静。

    盛夜行牵着他小跑到宿舍围墙下,指了指快被翻塌又重修过的墙面,掐了表,说:“我知道外边儿百米处有个夜宵摊,你在这儿等我几分钟。”

    他回头看路见星穿得少,又准备脱自己的外套。

    路见星意外地注意到了他的动静,哑着嗓子说:“……不冷。”

    他知道对方这几天都有点儿咳嗽,毕竟春天是高发期,动辄就容易小感冒小闹腾一阵子。

    “我初中那会儿带人翻墙,翻一半儿有个比较胖的兄弟卡墙上了,耽误了不少时间,”盛夜行笑着喘气,“后来,后来我骑墙上正准备往下跳,一低头看见我们校长拿个手电筒蹲在地上望着我,叫我下来。”

    路见星也笑,嘴角勾了勾。

    “然后……”盛夜行搓搓发凉的手掌心,一边说一边特自然地攥住路见星的手,“然后我倒没下来,我翻回去了。翻回去就算‘翻墙未遂’,不叫‘翻墙出校被抓’。里边儿是学校,外边儿是街道。”

    他双手撑上可供踩踏的石板,回头问路见星:“你吃什么味儿的?”

    路见星说:“辣。”

    “行,清汤馄饨。”盛夜行头也没回。

    “……”

    “胃不好半夜就别吃辣了,”盛夜行决定再问一下意见,“清汤和海味儿的都可以,你选一个?”

    路见星没有回答,眼神定定地看着围墙边的一颗小树,伸手去抠了抠树皮。

    盛夜行叹一口气,没几下就翻出去了。

    回来时他拎着打包的袋子,落地差点儿把汤水都洒出来。

    路见星接过自己的那碗袋子,将馄饨放到花坛边,鼓起勇气似的捏住盛夜行的手。因为足够默契,盛夜行知道他想干什么,就举着手掌心抬手,做个“单手投降”的姿势。

    “要谢谢我?”盛夜行笑问。

    路见星屈起指关节,正准备往对方的掌心上敲三下,“……嗯。”

    他想表达谢谢。

    还没等到路见星敲完第三下,盛夜行突然勾住他的后脖颈,用了点力气将他的头摁到眼前,深吸一口气,吻了上去。

    由于在外面,盛夜行见好就收,没几秒就结束了这个吻。

    他捏住路见星的脖颈,沉声道:“市二的规矩是‘敲三下表示感谢’,但那都是对外的。对内只有你和我,规矩是‘亲一下表示感谢’,明白吗?”

    “……”路见星愣了几秒,回答:“好。”

    路见星已经开始逐渐接受了自己心里某些悸动的情愫,他把这些都归类于亲密与喜欢。

    他听别人说过,有些人不适合有牵挂,他知道自己也是。

    但牵挂不可能没有。

    这一晚,为了怕影响到李定西,两个人蹲在宿舍楼门口吃完了夜宵,都还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盛夜行看他笑,心里也舒服,觉得这也是读书时最容易满足的瞬间了。

    夜风肆意,空气燥热。

    夏天在远方的拐角处站着,等待与少年人牵手。

    周日没课,寝室里三个人一起睡到了十一二点。

    没有上遮光布的窗帘一拉开,阳光飞泄入阳台,楼下时不时有学生拿着不锈钢饭盒飞跑过去,筷子和勺子不断在饭盒上敲出“叮叮——”声响。

    盛夜行和李定西先买了饭回来,把饭菜放到桌子上一起去洗手。洗完手,盛夜行脱了鞋爬上床梯,发现路见星半睁着眼还在赖床,长叹一声,捏了捏他藏在被子里的腿:“起床了。”

    路见星不想起,缩成一团往墙根儿靠,越往里盛夜行就越碰不到自己。

    “晚上还得去上自习,”盛夜行催他,“快起床,我点了你爱吃的,等会儿饭菜都凉了。”

    路见星又翻一个身:“……嗯。”

    盛夜行在路见星面前就有点儿碎碎念,“学会赖床了啊还?都一点多了。你不上课也不能睡太久,人会睡得不舒服。”

    路见星采取闭麦抵抗政策:“……”

    盛夜行去拽了一下路见星的被角,又怕路见星凉着,只得摸了摸路见星的额头。

    他的“魔爪”顺着路见星的耳廓理所当然地往下摸到脖颈,低声哄道:“快起吧。”

    “中午了。”路见星鼻音很重。

    “嗯,得起来吃……”

    盛夜行的“饭”字还没说完,居然接二连三地又被路见星接了嘴。

    路见星拿被子蒙住头,也不知道说给盛夜行听还是自己:“该睡午觉了。”

    盛夜行:“……”

    第53章 对象

    路见星最近好像爱上了吃泡面。

    整整一周,他也不和盛夜行去校外的摊子上吃饭了,专门就找超市想要买桶装方便面。盛夜行找唐寒提过这个问题,唐寒只是说适当地看着他吃点儿就成,过一段时间兴许会腻。

    课也不上,把所有品牌的泡面口味名抄在本子上,吃一个划一条,一周下来划了小半页本子。

    有些买不到的进口味道,他就在后面画个重点符号,像是发誓以后一定要去吃。

    上课,偶尔有老师问到同学们的梦想,顾群山就说:“开小卖部啊老师!”

    老师问为什么,顾群山答:“这样才养得起我们见星儿。”

    每到这时,盛夜行会悄悄把脚踩上顾群山乱晃的凳子腿儿,压低嗓音打趣道:“你们见星儿……不需要你养。”

    旁边听课的路见星还在事不关己地转笔。

    全班一阵大笑,但能听懂怎么回事儿的也就盛夜行那一圈小弟兄了。

    本来笑笑也就过去了。

    直到盛夜行发现路见星的购物单上也全写满了各种味道的方便面时,他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不成,这样下去迟早得进医院。

    一进医院路见星就紧张,他不能让路见星紧张。

    回了寝室,盛夜行问到他关于泡面的问题。

    路见星就说:“今年冬天。”

    “今年冬天。”盛夜行耐心地重复。

    路见星磕磕巴巴的:“天。”

    “天什么?”盛夜行在笑,也不催他,“慢慢说。”

    “冬天……”路见星把滚烫的开水和曾发热的脸颊联想至一起,把双手揣进兜内,朗声道:“结束得很顺利。”

    他看寒夜里凛冽的风、看从未下过雪的天空、翻卷至脚边的落叶,他观察路上穿得略显“臃肿”的行人,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冬天来过。

    他感知世界的方法多种多样。

    唯一与常人不同的是,他会将所得信息都妥善安放,因为都是他的宝藏。

    末了,他说完一句话,还得加上一句:“完毕!”

    “完什么毕,完蛋吧你,”盛夜行抓过购物单,将其拧成长条往路见星的额头上敲一下,佯怒道:“知道泡面吃多了有什么不好的么?”

    路见星:“……”

    盛夜行逗他:“还学会转移话题了?”

    “!”路见星没吭声,拿塑料叉子在泡面桶上深勾出一道道的划痕。

    李定西正斜靠在床上看书,瞟眼儿就看见盛夜行这么一下,惊叫起来:“操,开眼了!你舍得打他了!”

    “这算打?”

    被说得有点儿紧张,盛夜行把手指摁到路见星额头上,确定没什么事儿之后才说:“不是谁都跟你一样没轻没重。”

    李定西继续说:“至于吃泡面……老大你也别管他,等他吃腻了不就不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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