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西:“嗯?”

    一般遇到一群人一起玩,路见星总是最安静也最不走心的那个。

    他有时候走在人群的最边上,有时候又被簇拥着,被当成重点保护对象。

    路见星慢,盛夜行又左右陪伴着,两个人落单的情况已经让另外四个人习以为常。

    过马路的时候,盛夜行像要说什么,稍微低了头凑过去讲话,又像趁机亲了一下路见星的脸。

    吹过风的唇很干燥,吻在发热的脸颊上有很微妙的触感。

    再抬头。

    盛夜行突然感觉顾群山挑的西瓜明明就很甜。

    路见星愣了几秒,继续往前走。

    风吹啊吹,吹得他们校服前襟都好像要飘扬起来,像小时候总在走廊上打量过的红旗和旗杆。

    以前他在走廊上发呆,想着什么时候能自己爬上去,想自己以后长大想做的事,想家里阳台上风铃的声响,想喝完汽水打过的嗝。

    那会儿他还以为自己跟得上同学们的进度和成长,到后来才知道什么叫力不从心,什么叫始终有距离。

    烧烤摊离游泳馆不远,过一条街就到。

    李定西说这家是全市最好吃的烧烤摊,是沧海遗珠,老板特别爱把五花肉烤得半焦不硬,一入口,油都化进嘴里,必须还得整一口酸奶啤酒才过瘾。

    点了两三百块钱的烧烤,五个人找了塑料凳子坐下来。

    由于路见星肠胃不太好,才吃了冰的,盛夜行不敢让他再吃太多烧烤,就麻烦老板娘煮了一碗蘑菇清汤面。

    烧烤摊的食物品种齐全,饮料类型也足,盛夜行今天不想喝酒,就要了一瓶冻得快成冰块儿的北冰洋。

    北冰洋这种饮料路见星没怎么喝过,目光倒是全被橙色的液体吸引过去,伸手够了够,意思是想要试一试。

    盛夜行嘴上正叼着吸管,在用开瓶器将瓶盖拧开。

    “那,”盛夜行取下唇角的吸管,将吸管直接递给路见星,“就喝一口。不然回去怕你胃疼。”

    “嗯。”

    说完,路见星把吸管插进瓶子里,低头喝了一小口。

    他说了声谢谢。

    盛夜行点头,说了句不客气,笑着咬住了路见星含过的吸管口。

    路见星的眼神顿了顿。

    烧烤上来,肉菜摆成一摊,热油还滋滋冒着泡。

    小摊子装修不太好,乱转的电风扇似乎没起什么作用。看着这个电扇,路见星想起教室里的那个,渐渐出了神。

    “真热,穿多了我,”冬夏开始扯领口,“夏天又好玩儿又闲,就是太热了。”

    展飞咬了块掌中宝,说:“得了,多享受享受。等你再大点儿,关于夏天的记忆就只剩下热了。”

    “大学回来也能玩儿嘛,”冬夏说,“如果我考得上的话……”

    摇摇头,展飞说:“有的大学不放暑假的。”

    “什么大学?”李定西拿筷子给路见星夹了几筷子烤好的韭菜,说壮那什么的,多吃点。

    “对啊,什么大学不放假?”顾群山被辣得疯狂喝水。

    展飞回答:“军`校啊。”

    李定西点点头,像想到了什么,“哎,展飞,你……你生理和心理上是没什么问题的,去试试看?”

    “成啊。改明儿招飞我就去。我要能选上,还能和校长合个影呢,胸口挂这么大个红花。”展飞开始在胸前比划。

    “飞,你看你这名字起得多好,一定能飞。”李定西又开始乱“拍马屁”。

    冬夏还是不放心地补一句:“听说特严格。”

    李定西:“没事,亲爱的飞,你慢慢飞。”

    盛夜行听不下去了,打趣道:“你要想和老头子合影,明天跟我翻一次墙。”

    “别这么损,”展飞昂起头,“我那是光荣。”

    游完泳、打完球吃一顿烧烤几乎都是校队标配。

    冬天太冷,春天犯困,夏天自然成了他们潇洒的好时机。

    吃完烧烤再消个食、散个步,等到一群人浪回寝室时,他们也差不多要洗个澡熄灯睡觉了。

    张妈又回拿着大喇叭在楼道里扯嗓门儿喊,明叔会拉拢大铁门,反复检查,以防被哪几个捣蛋的小混球撬锁溜出去。

    绕路散步回宿舍楼下,路见星一身的汗水已被风给晾得差不多。

    他靠在盛夜行边上站着,手里拿了瓶没喝完的北冰洋。

    橙色的液体在玻璃瓶中晃荡,路见星嘴里的回甜味还未散去。

    老板娘说这瓶子不能拿走,盛夜行又付了点儿钱,才让路见星把玻璃瓶揣上。后来走在路上,他们发现路见星不是多爱喝汽水,完全是因为对玻璃瓶感兴趣。

    “明天上课的照片你们准备了吗?”李定西问他们。

    展飞和他们不一个班,就没有说话。

    倒是顾群山拿出一张从教室内往外拍的蓝天白云照片,指着说:“这云,特别像孙悟空的那朵筋斗云。”

    李定西:“……”

    这次美术课布置的作业是每个人交一张自己近期拍的最喜欢的照片,说要印出来贴到班级的美术角上展览半个月。

    盛夜行和路见星都没说话,李定西只得想了想自己书包里那张普通的风景照,说:“算了,我等学校后池子里的荷花开了我再去拍。”

    “后池子里的荷花什么时候开?”展飞在宿舍楼停下脚步,突然说。

    “哎,”冬夏的思绪也被拉远,“你们说,今年还有螃蟹可以钓吗?”

    “哎,有吧。”李定西一叹气。

    盛夜行说:“明年就没有了。”

    李定西问:“为什么?”

    “明年就毕业了。”盛夜行说。

    等我们走了,那些事物就没有了。

    盛夜行记得以前自己年纪小、叛逆,喜欢放了学就领一群男孩儿脱了鞋去江边踩水,水浪一波接一波地涌上来,轻轻吻他的脚背。

    偶尔,他们手里再拎几瓶冰镇过的菠萝啤,学大人的样子仰头吹瓶子。因为盛夜行的身高相对出众,也基本是他装作成年人去超市买来的。

    那时候,大多数小孩对于“早恋”这个话题总是禁忌,忍不住倾诉也会讲一个惯用开场白:我给你说一个秘密。

    通常对话如下:

    ——好啊。

    ——我喜欢你。

    ——哇!

    幸运点儿的,会得到一句:

    ——我也喜欢你。

    然后,基本就没有然后了。

    再后来,儿时秘密变成了被遗忘在岁月里的玩笑话。

    再再后来,他们开始有了藏秘密的理由。

    第二天,美术课。

    高二七班的作业先从第一排开始交。

    老师边收边点评,路见星被昨天的“筋斗云”弄得挺好奇,一上课就盯着窗外的白云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再一醒来,作业已经点评到班级中央的排数。

    路见星自己也睡得一脸红印。

    “脸怎么红了,”盛夜行使坏,故意拿手背去碰他脸,又试试额头的温度,诧异道:“没发烧没喝酒的,怎么还脸红了?”

    “我,”路见星加重了音,“热!”

    盛夜行像是这段时间温柔体贴惯了,狼皮一扒下来,显得异常蛮横,“是不是觉得我管得太多了?”

    “……”路冰皮儿选择沉默。

    “你要是怕我生气,你就拿我的手机多来几张自拍。”盛夜行总觉得自己还是挺颜狗的,或许在想发火时多看看这一只“人形灭火器”,不少问题能迎刃而解。

    路见星瞪了他一眼。

    盛夜行笑着没讲话,慌乱地挪开眼,想伸手拿走落至路见星肩头的一片金黄叶。

    等他把手拍上去,才发现那不是叶子,是窗外不慎泄入的阳光。

    再过了没一会儿,作业收到最后一排,最靠外的同学站起来把照片作业全收了。

    收到路见星时,那位同学愣了几秒,随后嘀咕了句什么,才把八张照片统一上交。

    接下来的一分钟内,美术老师浏览完八张照片,拎了其中一张人物照出来,拿起小蜜蜂话筒在嘴边试了试音量,率先夸赞道:“这张人物拍得不错。”

    “哇……”

    顾群山先惊讶完,愣了,这不是盛夜行吗?

    盛夜行视力好,也看清楚了照片上的自己,应该正是上次去寺庙烧香的时候。

    自己抱着摩托头盔,正靠在摩托车上低头用纸巾去擦干净扶把上的灰。

    拍照时间是阳光正好时,人影显眼,他原本就先天条件优越的鼻梁更高挺了,眉眼深邃,身材也被拍得更加腿长肩宽,活脱脱像个在机车店拍户外广告的模特。

    行,这绝对是路见星拍的。

    他还记得路见星一张照片要复制上千张存起来的“癖好”。

    不过,他去哪儿印的?

    明明这几天也没离开过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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