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寒川的唇瓣最后停在距离她不到一公分的地方,距离近到他说话时的热气都喷洒在她的脸上,“你身上有酒味,病房里藏男人了?”

    “没有。”向晚眼睛眨动的频率比平时快很多,手心里早已是黏腻腻的一片,“会所的一个女性朋友失恋了,在我这儿喝了点酒睡着了。”

    贺寒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地笑了,他松开她,也不知是不是信了她的话。

    半晌后,他跟她说道:“有人在里面睡觉,我就不进去了,你去搬个椅子出来。”

    向晚嗯了一声,进去的时候开门开的很小,但出来的时候她搬了把椅子,不得把把门缝开大了些。

    关门的时候,她状似自然地往贺寒川的方向看了好几眼。从他那边,应该看不到病房里床上的人……吧?

    将她的小动作收在眼底,贺寒川眸子微微眯了眯,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唇。

    向晚把椅子放到他身后,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要是贺总没别的事,我就先进去了。”

    和他相处,对她来说无异于食用砒霜。

    “坐下。”贺寒川说道。

    向晚眉头皱了皱,很快展开,“贺总坐吧,我站着就可以。”

    她不知道贺寒川是什么意思,但总归不可能在心疼她。

    贺寒川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椅背上轻叩了几下,声音较之刚才低沉了几分,“坐这儿。”

    “……好的。”向晚艰难地迈着步子走到椅子前,坐下。但她的脊背绷得紧紧的,屁股也只是挨了一个椅子边,右脚脚尖向外,随时准备站起来离开。

    走廊里清一色的圆形白炽灯,很亮,却不如昏黄的灯光温情。白色灯光打在向晚脸上,更显得她脸色苍白无血色。

    “能让一个只见过你几面的男人开口帮你求情,向晚,你的手段见长。”贺寒川站在她身后,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像是把她圈绕在怀里。

    向晚看不到他的脸色,只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后颈上,莫名发凉,冰得锥心刺骨。

    她神经绷得紧紧的,过了片刻,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谁,“贺总过赞了,钟先生会帮我求情,完全是看在任小姐的面子上,与我没有太大关系。”

    “那个丫头倒是对你上心。”贺寒川松开扶手,直起身,声音和之前相比少了几分凉意,“不过我早就跟你说过,没人帮得了你。”

    向晚两手紧紧地攥在一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谢贺总提醒,我不敢痴心妄想。”

    “回去吧,外面凉。”贺寒川绕到她身前说了一句,朝电梯处走去。

    向晚看着他的身影在地上投下浅浅的影子,恨意在血液中疯狂流窜发酵,撑得血管要炸裂,却无处纾解。

    以前别人说她生在向家有权有势又有钱,让人羡慕的时候,她说什么?羡慕个屁,再有权有势有钱,也得不到贺寒川的爱,有个屁用

    结果她被现实狠狠扇了一巴掌,他的权势逼得她连死都成了奢望,每天不得不曲意逢迎在屈辱中挣扎着生活……

    叮

    电梯声响起,贺寒川进了电梯。

    向晚仰头眨了眨眼睛,一步一停顿地搬着椅子回了病房。病房中,酒精味和消毒味掺杂在一起,钻入鼻腔,刺激得人头脑异常清醒。

    “艹你妈的心机婊……”向宇皱着脸翻了个身,一脚把被子踹到了地上,嘴里还在低声咒骂着什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向晚走过去捡起被子,给他盖到身上,然后躺回了病床上。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喝酒,也有可能是因为喝太多了,向宇折腾了大半晚上,又是吐又是吵吵的,直到后半夜才停下。

    向晚输的液里有催眠成分,再加上照顾她哥太累了,躺到病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蓝天白云,秋高气爽。

    学校梧桐树下,江清然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黑色披肩长发软软搭在身上,温婉而美丽。

    人来人往,不时有人看向她。

    向晚肚脐装超短裤,脖子上挂着beats限量版耳机,嘴里嚼着口香糖,吊儿郎当地晃了过来,“什么事啊,还非得把我单独叫出来?”

    不等江清然回答,她吹了个大大的泡,咬破,嘿嘿一笑,“是不是想给我生日礼物,又不想让别人看到你送了什么?”

    “生日快乐,祝我们向晚小公主年年十八岁,越长越美丽!”江清然弯着眸子笑了笑,递给她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什么东西?”向晚接过礼盒就要拆,“我已经够美了,再美就该天怒人怨了,还是祝我赶紧跟寒川结婚、生个大胖小子好了!”

    江清然眸底的光亮黯了几分,按住她的手,“回家再拆吧。”

    “也成!”向晚把礼盒夹在腋下,冲她挤了挤眼,“今晚可别打扮得太漂亮,抢了我的风头,寒川今晚要跟我求婚的!”

    说完,她戴上耳机,哼着歌往回走。

    江清然小跑几步,从后面抓住她的手,“向晚,我有件事跟你说。”

    “什么?”向晚摘下耳机,斜靠在树上,吹出一个大大的泡。

    江清然咬了咬唇,眸光闪烁,“我也喜欢寒川哥好多年了,很喜欢。”

    泡吧唧一声破了,口香糖糊了向晚半张脸,看起来有些滑稽。

    江清然,她最好的闺蜜,居然说喜欢寒川?还是很喜欢?

    “我本来想把对寒川哥的爱永远藏在心底,谁也不告诉。可从两个月前,知道你们将要在你生日宴会上订婚的那一刻起,我夜夜难寐,每分每秒都在煎熬中度过。”江清然两个黑眼圈不是很明显,但足以看出她很疲惫。

    向晚腋下夹着礼盒,面无表情地用另一只手去摘黏在脸上的口香糖,指尖有些许颤抖,“既然决定谁也不告诉,为什么还要跟我说?”

    “我对寒川哥的爱半点不比你少,只会比你更多些。”江清然和她对视,指着自己的心脏说道:“那份爱在心里憋得太久,已经压不下去了。”

    口香糖在脸上黏得太紧,怎么都摘不干净,反而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显得向晚脸色愈发苍白,还有些可笑。

    她索性放弃了和口香糖的斗争,看着江清然说道:“所以呢?”

    ☆、第八十二章 江清然故意的

    “向晚,你也知道,我要是喜欢什么,一定会用尽全力去争取。”江清然眼底尽是挣扎,“我是真得把你当朋友,才会在你跟寒川哥订婚之前坦白这些,不然你们订婚或者结婚后,我再说这些,只会让我们关系变得很糟糕。”

    向晚全身力气都放到了身后树上,前后交叉的两条腿换了下位置,“就算你也喜欢寒川,然后呢?”

    “我希望你能放弃跟寒川哥的订婚,我们公平竞争,如果他最后选择了你,我绝没有任何怨言。”江清然眸底蒙上一层亮光,缓缓说道。

    梧桐树不远处就是一片秋菊,花香夹在凉爽的秋风中传来,沁人心脾,却让向晚觉得刺鼻、烦躁。

    “我从八岁玩过家家当寒川新娘开始,跟在他屁股后面追了十年,好不容易才让他松口跟我订婚。”

    “结果你说你也喜欢他,让我放弃和他的订婚,跟你公平竞争,还特么的是为了我考虑?!江清然,你多大脸?”

    向晚直起身,冷着脸把礼盒塞到江清然怀里,然后当着她的面,把她送的beats耳机用力摔到地上,踩了个稀巴烂。

    她转身,飞快地擦了下眼角,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朝着班级方向走去。

    “向晚,我们将近五年多的友情,在你心里就这么卑微吗?”江清然哽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是向晚第一次听到江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声喊话,可她没停,依旧大步往前走。

    就因为江清然是她在乎的好朋友,她才无法接受。她们做朋友这些年,她对寒川有多用心,江清然比谁都清楚

    “你一定要逼我吗?”江清然略显失态地在她身后大喊。

    学校里人来人往,不时有人看向这边。两个人都是舞蹈系学霸,还是出了名的系花,知名度很高。

    向晚紧珉着唇,顶着一脸口香糖,脚步没停,比平时都要快一些,略显狼狈。

    场景一换,到了向家别墅前。

    夜晚笼罩大地,可美轮美奂的建筑中却灯火通明,窗户上倒映着觥筹交错的身影。

    向晚坐在她哥送她的红色超跑中,额头、后背,还有握着方向盘上的手上全都是冷汗。

    她眼底染着一层氤氲,第无数次用尽全力去踩刹车——

    没用

    还是没用

    惶恐占据了心房,她手脚发软,唇瓣止不住颤抖,冷汗不要命地顺着脸颊往下流。

    她还有很多心愿没完成,不想就这么去死

    嘟——

    嘟——

    这时,手机震动声骤然响起。

    向晚颤抖着手用蓝牙耳机接通电话,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说话更是语无伦次,“哥……救我……救救我,我就在外……外面,车……车不……”

    话还没说完时,别墅中突然走出一个人。

    白色短款小礼服勾勒出江清然凹凸有致的腰身,她披肩长发梳了起来,显得知性而优雅。而此时,她正笔直地朝跑车走来。

    向晚瞳孔皱缩,刀光火石之间,她根本来不及考虑太多,直接降下车窗,不顾个人安危地探出半个车子,冲江清然撕心裂肺吼道,“别过来,车子刹车坏了!!!”

    “风太大了听不清,晚晚,你快再说一遍,你现在在哪儿?怎么了?车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向宇担忧的声音在耳机那端响起。

    江清然没停,好似没听到她那些话一般,匀速朝跑车走来。

    “别过来,你他么听到了吗?!”跑车速度太快,风吹得向晚脸疼,每说一个字都异常艰难,“我车坏了,别过来!!!”

    依旧没停。

    砰

    跑车撞上人的前一秒,向晚看到江清然脸上绽放一抹浅浅的笑容,似莲花层层展开,美得惊心动魄,却让她的心瞬间跌至谷底。

    江清然,似乎是故意撞上来的……

    “是她故意撞上来的,不是我,我没想杀人!”向晚尖叫一声,坐起身来,这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她最开始以为,江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她争吵失态,是因为情绪太激动了。

    可在监狱那两年枯燥而艰难的生活中,她才明白,江清然在公共场合跟她发生争吵,不过是给她后来‘想要撞死’对方做个铺垫而已。

    天边泛起鱼肚白,正是黑暗和光明交接的时候。她擦了把头上的汗水,只觉得四肢一片酸软,恍若跑了一场半马。

    向宇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她,鸡窝似的头发下,是他写满了痛苦和愤怒的俊脸,“你梦到什么了?姓贺的欺负你?”

    他说得极慢,声音中带着刚醒的沙哑,每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是不是昨晚喝酒,今天头疼醒了?”向晚避开他的目光,垂着眸子问道。

    向宇双手撑着膝盖站起来,由于蹲太久,腿脚已经麻了。

    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从嗓眼中挤出一句话,“你……是不是经常做这种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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