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筱云说:“你还带她出去参加聚会,好几次,她都是以你女伴的身份出席的。”

    唐清辰说:“只是工作性质的聚会,而且她也不是以我女伴身份出席。她的身份,是君渡的员工。”

    殷筱云脸色涨得通红:“唐清辰,你这是无赖!玩弄女孩子感情,始乱终弃!”

    唐清辰正色道:“随便您怎么说,但我从没对殷若芙小姐有过任何承诺,私下更没有过任何出上下级关系的亲密接触。对殷小姐职位的调整,也是出于对甜品部负责的态度,由林秘书全权负责。只要殷小姐愿意,她仍然可以留在君渡工作,但甜品部总负责人这个职位,以她的专业水平和职业资历,确实担待不起。哪怕我们两家有私交,也不能枉顾职场公平乱开后门。”

    殷筱云看到汪柏冬也在一旁点头,气得手指直抖,她眼睛里噙着泪水,看向唐振邦:“唐总,无论如何,今天这件事,您必须给我和若芙一个交代。”

    刚才这两人你来我往,唐振邦听得也直打鼓,最后殷筱云一句话把他抬上来,于情于理,再搭上两家十几年来的交情,哪怕明知道眼下的情形跟自己的预估有出入,他也不得不开口替殷筱云说两句话:“清辰,你确实没和殷若芙谈恋爱?”

    唐清辰反手拽起容茵的手,往唐振邦面前一递一收:“您不是看得挺清楚的吗?”

    要说唐振邦也不是多迂腐的人,先前他急着拉郎配,也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唐清辰年少时那回闹得实在不像话,被他一把给掐熄了火,之后就再没见儿子有过动静。说到底,唐振邦急得不是唐清辰为什么不和殷若芙结婚,他急得是这孩子这几年就没跟哪个女孩子谈过恋爱!这正常吗?放在他们那个年代或许还说得过去,可放在现如今这花花世界,这非常、特别、极其的不正常啊!换谁谁不着急?换谁谁不病急乱投医?殷筱云带着如花似玉的漂亮闺女找上门,再加上当年那件事……想到这儿,唐振邦也愁:“可是当初,怎么说你殷阿姨也——”

    “当初把我送回家的那个阿姨是殷筱晴,不是殷筱云。”唐清辰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殷筱云,说,“可现在您也知道了,容茵是殷筱晴阿姨的女儿,您不是一直想报恩吗?这不是正好?”

    第185章 阴差阳错

    如果说之前唐振邦老爷子还在深深地纠结到底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唐清辰最后这句话可称得上让老爷子拨开云雾见青天,连带看向容茵的眼神都震惊了:“她是殷筱晴的女儿?”

    父子俩离得近,唐清辰忍不住低声吐槽:“刚才人家不都认上亲了吗?您这半天都听什么呢?”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就你聪明。”

    唐清辰低低一笑:“哪能啊?!阴差阳错而已,今天这一出,也是巧了。”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他对容茵,压根不是出于什么感恩,而是真的喜欢。

    这么些年,唐振邦还是头一回在自家儿子脸上看到这种神情,说不上多么强烈的欢喜,可那眼角眉梢透着的畅快,怎么看都是沉浸在恋情中的男人。

    这才是唐清辰这个年龄的男人该享有的。唐振邦看得一阵欣慰,外加还有点儿小辛酸,虽然还不够了解容茵这个女孩子的为人,可能在自家儿子脸上看到这种变化,已是他不知盼了多久的。有了新的开始,他也用不着总对当年处理儿子初恋时的雷霆手段耿耿于怀了。他不由得将目光投向坐在角落里的汪柏冬,这个老家伙,看样子消息知道得比他早多了,可还是跟当年一样,啥都知道,就是啥都不说!

    唐清辰三言两语就让一直跟自己同一阵营的唐振邦熄了火,殷筱云看在眼里,心头仿佛烧着一把火,她不由得想上前再理论几句,却被殷老夫人一把拽了回去。

    老太太年纪大了,手劲儿却一点不小。

    殷筱云觉得手腕被老太太锢得生疼,扭头想辩解,可目光一触及母亲的眼睛,一肚子委屈又都生咽了回去。

    “年纪大了,说了一会儿话就累了。”唐老夫人摘下眼镜,随手放进眼镜盒里,递给殷筱云,起身朝唐振邦父子的方向点了点头,“既然唐总为我们安排了住处,我今天就先在酒店歇下了。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聊。”

    如果只有殷筱云自己在场,她绝不肯就这么离开,可身旁跟着殷老夫人,她就如同被捏在五指山中的孙猴子,纵然有通天本领,此刻也什么招都使不出来了。

    老夫人在殷筱云的搀扶下走到门口,又转身,身后走廊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越清楚显出她鼻翼两边的法令纹来,眼睛底下的眼袋也乌沉沉坠着:“汪先生,我想单独跟您谈两句,这边请。”

    汪柏冬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殷老太太一喊,他就起身,先朝唐清辰摇了摇头,示意他用不着担心,然后跟在殷老夫人母女身后,一同离开了。

    随行殷老夫人一同来平城的还有一对夫妻,论辈分算是殷筱云的远方表妹和表妹夫,夫妻家也是五十开外的年纪,多年来一直在寄味斋工作。这次殷老夫人来平城,毕竟已经是七十高龄,家里人都不放心,就让这夫妻二人一路跟了过来,也好有个照应。林隽给这夫妻二人安排了一个标准间,给殷老夫人安排了个大床房,虽然对比外面随便找的宾馆,酒店哪怕是个标准间也很宽敞舒适,但看到这样的房间安排,还是让殷筱云忍不住红了眼眶。

    汪柏冬一路跟了过来,见此情形不禁替林隽多解释了两句:“老夫人来得匆忙,事先也没打个招呼,眼看马上就是国庆黄金周了,平城各个酒店房间这段时间都紧俏得很……”

    殷老夫人倒是不太在意,服务生早就将他们一行三人的行李送至房间,她扫了眼小女儿的侧脸,说:“筱云留在这儿,帮我把行李整理一下,我和汪先生去咖啡厅谈事。”

    殷筱云一直背对着门口。汪柏冬知道她骄纵惯了,今天当着众人的面,也算受了天大的委屈,给她留点时间自己纾解一下也好。他点点头,递出手臂让殷老夫人扶着,说:“多年不见,您还是这么时髦。”

    殷老夫人依然沉着脸,说出的话却挺俏皮:“怎么,以为我在小地方待久了,进了你们唐家的酒店,就该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连门在哪边都找不着了?”

    汪柏冬也笑了:“哪儿能呢?!不过这么晚了,去咖啡厅,您这也不好喝咖啡吧。”他看着前方的路,状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刚好前阵子容茵那丫头送过来不少好酒,我让人给您煮一份红酒炖雪梨吧。”

    殷老夫人半晌没言语。

    汪柏冬权当她不反对,拨了个电话安排下去。等两人到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经理将二人引到一处风景最佳的位置,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份冒着热气的红酒炖雪梨。

    殷老夫人从汪柏冬手里接过盛了一份雪梨的碗,却迟迟没动。半晌,她放下碗,看着汪柏冬:“这么多年,你还记着她呢?”

    汪柏冬笑着说:“人老了,到了我这个年纪,才现自己好像拥有过不少东西,也好像什么都没拥有过。”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唯有那些记忆,越来越可贵。不多记着点儿自己喜欢的人和事儿,还有什么意思呢?”

    殷老夫人说:“也就只有你敢在我这样的老人家面前念叨老。”

    汪柏冬说:“反正您一直不怎么待见我,我也就放任自由啦。”

    殷老夫人说:“我知道你有话想说。现在我人在这儿,筱云也不在,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殷老夫人如此开门见山,汪柏冬却迟迟不接招,只是指了指她面前那碗红酒炖雪梨:“趁热吃,对您的咳嗽有好处。这一路舟车劳顿,我看您刚才水都没喝几口。现在那些小辈儿都不在,您呐,也放轻松点儿。”

    殷老夫人看着面前那碗雪梨。红酒应该是上好的红酒,闻着有一股熟透的葡萄味,甜中透着点儿涩,芳香馥郁。秋冬的天气,有咳嗽毛病的人吃些这个最好。

    这也是殷筱晴从前最喜欢给她做的一道甜品。

    那个时候自己是怎么说她的来着?说她就喜欢捣鼓这些外来的玩意儿。说起治咳嗽,红酒再好,哪比得上正宗的川贝炖雪梨呢?筱晴从来不生气,总是说:“这两样都有效,红酒炖金橘也管用,可总不能天天紧着一样吃。一天换一个样才有意思。”

    无论是长相还是手艺,两个女儿里,筱晴一直是更像她的那一个。筱云也像,可就像她早逝的丈夫曾经打趣说的那样,筱云最像的,是她那个臭脾气。

    可后来啊,男人死了,两个女儿相继长大,她才现,她和丈夫两个人都看错了。

    第186章 心头血

    人生太长,我们怕寂寞,人生太短,我们怕来不及。

    ——张爱玲《半生缘》

    筱晴看似柔和,可遇到自己真正想坚持的事,那份执拗才真是像透了她。她让姓容的入赘殷家,筱晴不同意,说容生雷是大学教授,是未来的科学家,入赘是上个年代的事。如果两个人真正相爱,懂得尊重彼此,又谈什么入赘不入赘呢?入赘就不会背叛吗?不入赘就不会真诚相待吗?筱晴甚至拿已经过世的父亲和外祖父作比较,为此她平生第一次打了筱晴巴掌。

    可如果容生雷不入赘,筱晴就不肯担起寄味斋的担子,他们两个结婚生下的孩子也就不姓殷,那寄味斋怎么办?殷家这一大家子以后怎么办?几十年来祖宗的基业,多少代殷家人的奋斗,不论孰对孰错,到了她这一辈,没有了传承,就是她殷琴琴不争气!

    殷老夫人面前摆着那碗红酒炖雪梨,时候久了,红酒渐凉,酒气淡了,那碗里的玫瑰色却更浓了,每一滴,都似她化不开的心头血。

    少年丧母,中年丧夫,后而丧女,人生最苦的事,她都尝过了。

    可到了这一天,她才现,人生啊,总有更难的事在后头。

    比眼看着至亲的人接连逝去更痛的,是至亲之人就在眼前,却已形同陌路不肯相认。

    汪柏冬让人将炖梨端走,小火煨热后重新端上桌。这一回,原本白嫩的雪梨彻底染成了胭脂色,入口即化,正适合她这样的老人吃,味道浓,又不费牙齿。

    原本三碗的量熬成了这样浓浓的一小碗,吃下去,原本冰凉的脸皮都泛起了麻麻的热意。

    殷老夫人抬起头,看着汪柏冬:“当年,筱晴要是嫁给你——”

    汪柏冬乐了:“您可别这么说,筱晴当年可是我们这辈人眼中的女神,我想都没这么想过。”

    殷老夫人说:“如果。”

    汪柏冬脸上的笑意淡去:“假设的事有意义吗?如果?如果筱晴嫁给我,您还是会一样的固执,让我入赘,让筱晴接过您手里的担子,一切会和现在有差别吗?”

    殷老夫人不说话了。

    汪柏冬说:“您觉得问题出在了谁身上?是容生雷?是筱晴?还是容茵那孩子?我知道论辈分论资历,我都不该跟您这么说话,这么多年,也没谁敢在苏城、敢在殷家的女人面前说这个话。可我还是想说,这么多年,您都没觉得自己有哪怕一丁点儿的错吗?您那么逼筱晴,那么苛待容生雷和容茵,那么……”他咬紧了牙齿,缓缓地吐出最后一句话,“那么纵容殷筱云,哪怕您明知道,当年那场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老夫人猛地抬起眼。一整晚,她的目光都是锐利的,可没有哪一瞬像此刻这样,如冰上的剑,剑尖带血,那么刺眼,逼得人无路可退,无言以对。可汪柏冬是已经年过半百的人了,哪会被她一个眼神就唬得不敢说话了?汪柏冬忍不住在心底叹息,换作三十年前,说不准,自己还真就会被这么一个眼神吓得怯了场。

    果然人呐,还是要经大世面。

    他这么一笑,殷老夫人更急了,喉咙里原本淤堵的痰,连同新熬过一遍红酒的稠,一起卡在喉咙里,憋得她脸色渐红,连咳都咳不出来。

    汪柏冬眼疾手快地递过去一杯热白开水,站起身为她抚了抚背,一系列动作完成得格外熟稔。

    等到殷老夫人重新喘匀了气,他淡淡地说:“早些年,我也这么照顾过我师父。不过他老人家去得安详,一觉睡过去了,也没遭什么罪。子孙儿女都在,十几个徒弟里面,还在世的,哪怕远在南半球,也都赶了回来。他老人家,也算得上寿终正寝吧。”

    殷老夫人眼角挂着一滴泪,脸上还带着尚未喘匀的红,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好你个汪柏冬,到了这一步,连死这件事都抬出来吓唬我了。”

    汪柏冬说:“难道您以为我是在拿我师父的死消遣您?还是您自己从没认真琢磨过这事儿?哪天您这么一下过去了,寄味斋留给谁?殷筱云和殷若芙母女要怎么安排寄味斋那些老伙伴?还有殷家那一大家子,您留下的那几间房产怎么分,寄味斋的股权怎么分,您写没写遗嘱?”不等殷老夫人回答,他一口气直接做了个总结,“我看您是没写。”

    殷老夫人这回半晌没说话。

    她握着水杯,嘴巴里还有红酒残留的那股涩,她却不敢多喝。到了她这把年纪,吃不能多吃,更不能随意吃,吃多了胃消化不好;喝也不能多喝,不可以敞开了喝,不然用不了几句话的工夫,她就该去卫生间了。

    在自家人面前或许还好说,可当着汪柏冬的面,她不愿意服这个软。

    许久,她开口,嗓子沙哑:“那你说,我能怎么办?”

    汪柏冬说:“殷筱云闹着来平城,也是您默许的。您觉得,到了这一步,您该怎么办?”

    殷老夫人一顿,说:“你的意思是……”她垂着眼皮儿,脸色黯然,“我看那位新上任的小唐总,是个有主心骨的,连他老子都做不了他的主儿,我们这些外人,就更难了。”

    汪柏冬一语点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您默许殷筱云这么折腾,是想包办婚姻呐,还是挟恩图报?”他觑着殷老夫人的脸色,说,“要么您是两者都有?”

    他紧跟着哂笑一声,语气里不无嘲弄:“可说起来,这恩也不是殷筱云的恩,而是筱晴当年种下的善果。如今他们两个孩子走到一起,筱晴和容先生在天上看着,也很欣慰啊!您做事这么有欠公允,有没有想过筱晴会怎么想?”

    放在从前,面对汪柏冬这样不客气的步步紧逼,殷老夫人哪怕不破口大骂,也要拂袖走人的。可现在汪柏冬嘴巴上说得不好听,但能跟她一个老太太在咖啡厅磨叽到这么晚,还能图什么?况且,除了汪柏冬,放眼整个平城,也没谁能帮殷家渡过眼前这个难关了。

    殷老夫人放下杯子,看向汪柏冬的眼神里,第一次褪去了疏离和高傲。她将双手搭在桌上,朝他拱了拱手:“还请汪先生帮殷家一次。”

    汪柏冬说:“老夫人,我能帮的,不过是传两句话,解决问题的根源,在您这儿。”

    第187章 您后悔了吗

    殷老夫人面露难色:“容茵那孩子……”

    汪柏冬说:“论辈分,容茵是该叫您一声‘外祖母’,可您不仅没有尽到做外祖母的责任,也没还她一个应得的公道。”

    “公道?”殷老夫人短促地笑了一声,“汪先生,您一辈子没成家,恐怕不知道,在一个家里头,许多事是没办法分是非对错的。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做大家长的,最不应该做的,就是去评判谁对谁错。”

    汪柏冬说:“我不评价您的这种想法是对是错,我就说一件事,”汪柏冬竖起了食指,“如果您不在容茵和殷筱云之间做个取舍,那么殷家在平城的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殷老夫人面上的赭色几度翻滚,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手绢,捂着唇咳嗽起来。汪柏冬递了几次水,她都没有接。过了好一会儿,她说:“你对容茵这么维护,是因为筱晴?”

    汪柏冬对此也不讳言:“是有一部分,但这孩子前阵子在我手底下干过一段时间。”

    殷老夫人此前只听殷筱云提起过若芙在汪柏冬手下工作的事,对此还是头一回听说,不禁悄悄攥紧了手绢。

    汪柏冬说:“一开始我也总习惯拿筱晴和她作比较,我对她的挑剔,要比对殷若芙多得多。”他看着殷老夫人默不作声的面孔,不禁笑了,“我说句话,您大概要不爱听,但我还是得说。天分上,她比起筱晴分毫不差,差就差在她对中式糕点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有些基础做法完全是野路子。但她在f国磨炼那五年不是白费的。她在平城郊区开了一间自己的甜品店,现在这个店在微博上火得一塌糊涂,蛋糕我也尝了。”说到这儿,他的语气越平淡,可正是因为情绪的淡然,听在殷老夫人耳中,他的话反而更添分量,“中式糕点,京派也好,苏式也罢,她不懂里面的基本功,完全不要紧,因为她通过对西式糕点的系统学习和自行摸索,已经走出了自己的一条路。她或许不是筱晴那样的天才,但她绝对已经是这个行业内最优秀的那几个人之一。终有一日,她会成为大师。”

    殷老夫人拢了拢披肩的流苏,大概是夜渐深沉,她竟觉得有点儿冷。

    汪柏冬喊人换了一壶热姜水,又体贴地问她要不要去趟卫生间。年轻的女服务生走过来,搀扶着她起身。殷老夫人虽然七十多岁,但平时腿脚还是挺利索的,今天大概真的累了,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坐在椅子上,竟然觉得膝盖窝酸软得厉害,耳朵也好一会儿才不再嗡嗡作响,能够听清楚汪柏冬的声音。

    汪柏冬说:“老夫人,我斗胆替筱晴问您一句,看到容茵长成现在的样子,您后悔了吗?”

    后悔了吗?

    十几年前,筱晴出车祸的前的一天,她们母女俩曾大吵一架。筱晴走出家门时,低声说了一句:“您不喜欢容生雷,不愿意认容茵,那我们一家三口以后除了过年当天,可以不再迈进这个家门一步。只是,妈,我怕总有一天,您会后悔。”

    这么多年过去,她连筱晴当时的模样轮廓都有些记不真切了,哪怕午夜梦回,她也总是七八岁扎着双马尾的乖巧模样,身后跟着咬着手指口齿不清地喊“姐姐”的筱云。可她却记得那天的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那样火红灿烂的落日,此生再也没有见过,连带筱晴的那句话,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同呓语,总是萦绕在耳边:“妈,我怕总有一天,您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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