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溪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沉思,缓缓提起笔,在纸上刷刷的写了起来,一阵龙飞凤舞之后,一张白纸已经写上了许多字迹,拿起纸来吹了吹,若溪一点点的把这纸上的字迹吹干,才小心翼翼的折好,递交给笑笑的手心里,又是一顿嘱咐,“你可要好好拿着,别丢了,也别让别人瞧了去。”

    笑笑点了点头,将纸张摺叠起来放到自己的怀里,“放心吧王妃,我可是机灵能干的很呢!”她说完,调皮的眨了眨眼,就又蹦又跳的抛开了。

    若溪拉了她胳膊一把,“别总蹦蹦跳跳的,你又不是兔子,还有……以后人前人后的都别叫我王妃,万万千千的,你把这个“侧”字给我好好的加上。不然到时候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回头来打你的嘴。”

    笑笑吐了吐舌头,“知道啦,侧。王。妃。”她故意将后面的三个字抻的老长,若溪无奈的推了她一把,“快去吧。”

    “哎,王妃您是不是糊涂啦,您还没有告诉我,到底要送到哪里去呢!”笑笑被她推得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儿又回来了,“你还没说要我送到哪儿去呢!”真实的,叫她送信,却也不说清楚到底是要送到哪里去。

    若溪一拍脑门,“哦”了一声,“对,是我疏忽了。来,我告诉你。”她召唤过来笑笑,轻轻的伏在她的耳边好一阵嘀咕。

    “知道了,包在我的身上!”她一拍胸脯,信誓旦旦。

    若溪微微一笑,望着笑笑远去的背影,喟然长叹,“要是什么事儿都能抱在你的身上,那就好了!”

    有很多事,很多人,她自己尚且无能为力,她……又能依靠谁?

    ——————————

    从京城里的宫城出来以后,一直向南,便是一处很隐蔽的场所,那里叫做风情苑,是一处供客人们休闲和放松的专门有许多妖艳的女人来表演歌舞的场所。

    楼是白色的小楼,纱是红透的火红,人,是妖艳扑鼻闻香的美人儿,依靠在二层半高的小楼上,红袖招摇,满眼热闹。

    这其中,偏有一人,白衣白袍,银簪挽发,三千黑丝如墨,似水的扑洒在他的颈间然后蜿蜒到了他的后背,柔滑的如同一个女子。

    而他整个人的相貌和身段也是如同一个女子般美丽多姿,但是显然如果用美丽来形容他的话,那绝对是对他的亵渎,他看的见,眼前的美人美景,但……他却看不到自己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比如,已经有月余没有得到她的消息了,她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还健康,都不得而知,他如今能够获得的消息,那些关于她的消息,只是……来自于白江心情好的时候的一丁点的透露,但是白江是个有名的醋坛子,要他主动的告诉自己关于若溪的消息,实在是难于登天。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瞥见楼下的大门外有几个女人围在一起,似乎是把什么东西聚拢到了一起,然后叽叽喳喳的说着,闹着。

    他眉头一皱,这家风情苑是白江在此处的一个产业,算是一个他们用来当做自己人私底下的联络点的绝好地带,他现在在这里,既距离京城又近,又能得到最周密的保护,不会暴露自己行踪。但是同时,这里也有着让他最难受和最难接受的情况——那就是,这里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让他觉得难以忍受。

    “喂,你们快闪开啦,我可是交了钱才进来的啊!”围在女人群中的一个声音勉强从人墙里挤了出来,这声音明显是粗大嗓门的人才有的,而且……他的眉头又一次高高的耸起,又是一个不知道轻重的女人。

    他起身,不耐的将窗户紧紧关闭,但是却关不掉外面的声音。

    “我是有事情要去找人的!你们……你们这些女人啊!要是耽误了我送信的大事儿,可怎么担待的起?”这女人竟然说话之间还打着官腔。

    他在听见“送信”这两个大字的时候,眼前忽然一亮,脑子里闪现过一个念头,他心念微动,身形却比心神晃动的还要早,还要快。一团白影儿闪过,他的人已经出了白楼的一角,飞掠而下,在那团人群的中间扎了过去,一把抓起被围困在中间的那个一团热乎乎的人,就重新脚踏飞檐,略上了屋顶。

    屁股重新坐在白楼上的摇椅,他好整以暇的看了一眼对面的这个气喘吁吁,惊魂未定的女子一眼。

    “信。”他好看的唇形中间,吐露这个字来,那女人也愣了下,捂着胸口,一动不敢动,“你是谁?什么信,我不知道。”她别扭的动作更加凸显了信件的位置,真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男子看了她一眼,她的小小防御在他的面前根本不算什么,“是若溪叫你来的?”他让自己适应了这个陌生的名字。

    “嗯。恩?”女人终于察觉了不对,瞪大眼睛,反问,“你怎么知道侧王妃的名字?”

    侧王妃……男人的脸色微变……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忘魂殿里的那个大大咧咧的丫头,笑笑。

    “对啊,当然是侧王妃,但是……但是,你怎么会知道侧王妃的名讳啊!”笑笑依旧不解。

    那男人的眼睛里忽然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却只是一闪,如同残月出云。

    “我为什么知道?”他的眸色一黯,带出几分惆怅,“她可曾告诉过你,这信要交给谁人手中?”男人依靠在窗旁,问。

    “王妃说……要交给白川……那个,可是我进来了很久却没有找到他……啊?”笑笑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为她看见了这个面前的俊雅的男人正在朝他缓慢的低头,“啊?难道……难道你就是白川?”语气里都是惊愕。

    那个白衣白袍的俊秀且冰冷的男人忽而笑了下,“不错,我就是白川。”

    笑笑眼里的光,忽然变了。

    他就是白川!那个让白江心神恍惚的男人,一个男人竟然把自己的全部心思都寄托在了另一个男人的身上,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是那么的可怕,又那么的自然,他们相识在最美好的年华里,他对他一见倾心。

    笑笑看着这个优秀的男人,心里一阵恍惚,她在来之前还想着,这次的机会真是太难得了,因为她可以亲眼看一看那个让白江心神颠倒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而且,还想要在他的面前和他比个高下才好,至少,她有一个优势是他无法企及的,她是女人!

    但是此刻,笑笑才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因为这个男人不仅是那样的优秀,而且……还是那样的让人难以企及。

    她眸子里的光,渐渐的冷淡了下来……

    ——————————

    若溪坐在房间里,看着铜壶滴漏,想着今天晚上的这场宴席,到底会是如何的一场热闹的情景,她把手指放在烛火之下,立马底下就映衬出来了一片阴暗的黑色。

    看来,所有的一切光明,只要转身,便是黑暗。

    第二百零九章 最后的晚宴1

    因为卫英的驾临,让这座本来就充斥着奢靡和骄纵气息的忘魂殿里,更加的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到处张灯结彩,搞得好像比她和卫飒成亲的那一次还要热闹。

    若溪看着手底下的宫人们甚至连站岗的侍卫们都开始奔忙了起来,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幸福的表情,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一副表情来映衬大家的喜悦之情。

    全忘魂殿的人都在微笑,喜悦,唯独她,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或者说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浅笑的表情,只是,那一抹浅笑虽然是在笑,但是落在其他知道这一切过往和纠葛的人的眼中,则变成了一种无言的嘲讽。

    白江作为管家,在宫中的地位不低,自然是不用看其他那些个跟着卫英一起过来的宫人们的脸色,他倒是很有闲心的端着一壶茶水,找到了方汝州,和他一起在海棠树底下喝茶聊天。不过他们说了些什么,若溪可就不得而知了,他们距离她实在是有些远,要想在这个距离挺清楚这些人在说什么,除非她的耳力像白川那个家伙一样,好像是千里耳朵!

    不过,他们说的是什么,若溪其实一点也不想知道,因为无论白江在说什么,她都不会往心里去,对于一个刚刚还处于嫉妒的陈醋味道的男人就想把她推进水里淹死的人,无论他做出什么出格儿的事儿,若溪都不再会觉得过分。

    因为自己已经对他没有了什么抱着的希望和希冀,只要他不对自己做出什么带有伤害性质和攻击性质的举动的话,她就心满意足。

    真的,好奇怪,从前对身边的人总有些期待的她,在这一刻竟然觉得无限的放松和轻松,或许,真的是因为不抱了希望,反而得到了希望。

    她眉眼带笑,看着那些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来回回的忙碌着。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一种面具,戴的时间久了,不管她自己愿意不愿意,都已经摘不下来了。

    就好像是她自己一般,戴着若溪的面具久了,她就觉得自己市侩了起来,满口粗鄙的话语,顺梯爬杆儿,见风使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尤其是擅长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等她真正戴上了这个侧王妃的面具的时候,她又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在心里,眼里,脑海里,心田上,浓重的刻下了“卫飒”这两个字。

    卫飒……

    卫英……

    大祁国……

    一连串的符号连同在了一起,让她开始泛滥起来习惯性的头痛和反感。

    下意识里,她已经在排斥和自己喜欢的这个男人有什么关于仇恨的交集和纠葛。

    就那样好好的,过上一辈子,不离不弃的,不行吗?

    若溪的嘴角,微微的勾起弧线……

    似乎,还真的是不行呢。

    她仰起头,看天色越发阴沉了下去,手心里渐渐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等到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这一场家宴便要开始了。

    等到那个时候……

    ——————————————

    前前后后的将手里的信看了几遍,白川英俊非凡的脸上第一次展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表情,和平时的冰冷如冰山的神色不同,那是一种近乎于绝望的神色,看得对面一直在琢磨着如何才能超越他的笑笑一愣。

    “多谢你送信前来。”白川忽而低了头,将信件好好的收到了自己的怀里,放好。

    笑笑又是一愣,难道这个人是在打算要哄自己走么,她想说的话,还一句都没有说呢,她站在原地,没有动,更没有走的意思。

    白川终于抬头看她,皱眉不解,“还有什么事情?”她不是来送信的么,如今信已经送到,她怎的还是不走?难道是那丫头还有话要她转达给自己说?

    他刚刚黯沉下去的眸子里忽然升腾起来一阵光芒。

    笑笑被他眼中的盛光所打动。不过她这一次很快的收拾起了自己的敬仰和崇拜之情,对着白川明显太过英俊的脸,开了火儿。

    “白先生,恩,那个若溪姐就是这么叫你的,既然你和她的关系非同一般,那我也就直说了,我先要声明一下,我接下来要说的这席话,和若溪姐还有那个人没有一丁点的关系,我想说的,只是我想要告诉你知道的一些事情而已。”笑笑忽然来了勇气,她的脑子里翻来浮起的都是若溪那天在殿里告诉她的,“女人的幸福就是要大声说出来。”

    “嗯?”白川被她忽然激动起来的情绪闹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迷茫的看了她一眼。就这么一眼,笑笑就差点被看得忘记了自己下面要说的话,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太太太……太能魅惑众生了吧?

    想到这儿,笑笑顿时把眼睛一闭,她闭眼一是因为缺乏勇气,二是因为她不能看着这么一张有竞争压力的脸孔说出底下的追爱宣言来!

    “白江大人你认识的吧?他对你那个……那个什么的,你也知道吧?但是,你不理睬他,我很高兴,可是……可是也请你别一直不理他,因为只要你一天不理睬他,白江大人就会不开心,他不开心,我也就不开心!可是我不想让我自己不开心,所以……所以,那个,我允许你在一定的范围内,小小的理睬一下白江大人啦!”笑笑几乎是用喊的,才说完了所有自己心里想说的话,但是……她还觉得不太够,估计是不能满足她宣泄自己情绪的用处,于是又加上了几句。

    “我虽然比不上你,但是,我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喜欢着白江大人,因为他是个那么好的男人,天底下,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和白江大人一样好的男人啦!”笑笑最后一句话说的时候,仿佛又给自己加上了一点勇气。

    白川第一次好好的打量了一下这个一直在自己面前说“爱啊,喜欢啊,”之类辞藻的姑娘,看见她因为紧张和言谈之间的诉说的激动的情绪而染上了红润的脸,有些好笑,同时也感到有些悲凉。

    因为他从很早以前,也就是当白江还是迟延靖的时候他就知道,白江喜欢的人是他,而且用情是出乎了他意料之外的深,时间也是出乎了他意料之外的长时间的公关。但他心里一直都明白的,是……

    他,白川,喜欢的,是那个冷清,坚强,善良的小公主——融嫣。

    也就是现在的白若溪。

    她连姓氏都选择了和她一致的白,不知道是因为她想要重头再来一番,做一张白纸,还是因为……对他的信任。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组已经感到感动。

    笑笑见他半天不说话,心里的小鼓更是一个劲儿的敲啊敲,气鼓鼓的盯着他看,不是吧,这个好看的家伙会去和白江告自己的状?还是会来嘲笑一下她的不自量力又或者是来干脆的用她不知廉耻的行为来羞辱她一番?

    没想到,白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语气很是缓和,“我知道了。”

    “知道了?”笑笑自己到没有反应过来,“你……知道什么了?”

    白川儒雅一笑,拂了下宽大的白色长袍,“我什么都知道。”

    不想再和她继续拖延时间下去,白川的身形忽然动了,就在笑笑以为这个朝她飞掠过来的白影是要来杀人灭口的时候,白影忽然出了声,“楼下有好马。”笑笑愣了下,纳闷的揉着自己的屁股,心想,他怎么知道自己来的时候因为颠簸而屁股生疼的呢?

    若溪始终是个较真儿的孩子,她认定的事情和道理,或者是她天打定了主意要去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完全的撼动她的想法。连他这个看着她长大的人,也不例外。

    若溪……你当真是会为了仇恨而放弃一切的女人么?

    策马奔驰中的白川忽然一阵心神烦躁,那信上写的清清楚楚……

    “今晚,忘魂殿内,取卫英首级,献于父母之墓前。”落款是那个久别重逢的名字——融嫣。

    字虽不多,然而其中的深意和决绝,知她甚深的白川更是看懂了这里面的决心和勇气。

    心里的不安和焦躁更多,他挥舞着手里的鞭子,“驾!”心里的烦闷完全被泄愤到了马鞭上,白川归心似箭。

    嫣儿……他的嘴角里忽然溢出来这个久久没有呼唤过的名字,在风中,似乎飘散。在大祁国的皇宫内部,要如何取来卫英的人头?他不敢想象这个过程,更不敢想象若溪将要承受的结果!

    那种激烈的场合绝对不是她一个小女子可以应对的了的!

    “一定要等我……”他立于马上,向北,一路进发!

    ***

    晚饭时分,华灯初上,歌舞表演在大殿里已经奏响,那些因为有了侧三王妃的到来而被想闲置在了一旁的歌姬舞姬们今晚上终于等来了一个大好的表现自我的机会,传说,今晚上,国主陛下将要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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