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用担心,”她将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拖得很长。“我会救活这个女人的。看得出来,这个女人才是你的心头好啊。”她拍拍白川的肩膀,笑得不怀好意。

    白川神色有些怔忪,心头好……他自己也以为是这样,以为自己不会看着她成为别人的新娘,她是要和他携手漫步,比肩天涯的女子啊!

    只是,如今这样的一个对美好未来的奢望,真的变成了奢求,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让她……好好地活着,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好。”他没有转头,但是他隐约的猜到了这个精明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他沉了片刻,才说,“宋云胡,我又欠了你一次人情。”

    宋云胡打了个哈哈,“是啊,你欠的可是真多啊。”

    白川无言的笑笑。

    笑笑真的在一旁呆不住了,晃了晃白若溪,又看了看旁边的卫飒,“这位姑娘,王妃她……她还能不能……”她正说着,宋云胡就转过了身,对着早就呆若木鸡的弦月嘿嘿的笑了下,“你这个人,门路还真是宽阔,一个从西凉来的公主,竟然能够操控苗疆的蛊毒,弦乐公主,不才我还真是对你感到很佩服呢。”

    弦月被她用奇怪的手段制住,根本不能动弹,看她能够接触白若溪身上的蛊毒,又能够操控住自己,不由得更加的惊惧。

    “你……你又是谁!”

    “哈!我是个什么东西,自然不用你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你现在身上的母蛊已经被我牢牢地控制,你既然能够调动这只目蛊就该知道这种蛊毒十分的霸道,如果它受到了什么伤害的话,它的宿主也会受到同等的伤害吧?”宋韵的眼中流露出深深地厌恶,“用这样的手段的人,都该死。”

    “身有母蛊的人,都能免于刀枪的袭击,就算是身上被戳了窟窿也是不会死的,所以你才这么有恃无恐的从那些侍卫的刀枪林立之中闯了进来,可惜……”宋云胡微微弯下腰来,在她的耳边轻声说,“可惜你不知道,我竟然知道如何能够杀死身有母蛊的人的秘法。”

    她朝着她慢慢渗出右手,手掌中心渐渐凝聚起来一股和刚才一样的紫色光晕,那样的令人目眩神迷。一双如玉般光洁的手掌渐渐合拢,一直往弦月的头顶上移过去。弦月知道今天自己是必死无疑,索性两眼一闭,直接等死。

    “等一下。”

    那有气无力的声音却是刚刚苏醒过来的若溪发出的。宋云胡的手掌微微压到了弦月的头顶正中的位置,似乎是被什么庞大的东西压制住,弦月的脸上血色陡然退去,变作了十分痛苦的狰狞。却因为身上被宋云胡牢牢地制住所以动弹不得而显得愈发的痛苦难耐。

    “什么?”宋云胡回头看她。

    白若溪此时眼睛里的红色血雾已经退去了七七八八,“不能……杀她。”

    “怎么着?想做好人?”宋云胡反问。

    若溪苦涩的摇了摇头,“她……不能死的。”

    “她要杀你,要制你于死地,你不生气?”

    白若溪摇头。

    “她要夺你的夫君,你不生气?”

    白若溪还是摇头。

    宋云胡似乎有些词穷,略略沉吟了一刻,问道,“你可知道自己这几日来为什么举止异常?总想要杀人才痛快么?”

    白若溪愣住了,白川也愣住了。这件事的确很有蹊跷,他所了解自己的这个小弟子,是不会用血腥残暴的手段去对付那些敌人的,更不要说自己亲自上阵,用刀把别人的脑袋砍下来了。

    “我不知道。”

    “她用蛊毒制住你,让你做出混乱的决定,不然的话,你又怎么会方寸大乱,做出那样迷失了本性的举动?”宋云胡淡淡的说出了真相。

    “即便是这样,你也不生气,不想杀了这个人么?”她追问。

    白若溪敛眸轻叹,看了一会儿同样惊疑的弦月,半晌,轻轻地说,“不,即便是这样的话,这个女人也不能死。”

    “为什么?”这次轮到宋云胡不明白了。

    “我……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儿,等到有一天……有一天,我一定会离开这里,离开他……可是,他这个样子……身边必须要有一个人……必须是一个值得依赖的人,来照顾他啊!”她刚才一直干涸的眼睛里忽然流出来了眼泪,是纯净的,透明的泪水。

    宋云胡似乎愣了一下,手中的紫色光芒也越来越暗淡,渐渐地收回去手掌,她低着头,两边的发丝吹落了下来,遮住了她半面的脸颊,“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爱么?”

    本事了二十年的宋云胡,就是不明白,情字怎么写。曾经的一次心动,唯一的一次心动,却成了一生之中最不能回忆的片段。

    想起来,就痛彻骨髓。

    “好,既然是你的决定,我就不便多说什么。”宋云胡改变了自己的下手方向,用手指点了弦月身上的几处穴位,抬手给她吃进去了一粒药丸,弦月大惊,“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是什么?总比你给人家下的蛊要好的多!”宋云胡冷哼了一声,“你不知道吃的是什么,可以自己切开肚皮来看看嘛。”

    弦月顿时没了话可说,她终于发现,这个宋韵的思维简直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可以拥有的。

    “那是我独门的秘药,你吃了它之后,身上的母蛊就会出一种休眠的状态,等到我想让你死的时候,只要动一动小拇指,就算是在千里之外,你也一样的会死的很惨。”宋云胡傲然的斜睨了眼那个女人。

    弦月似乎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只是看着白若溪,两个女人,四只眼睛,就那么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对视着,彼此审视着真意。

    “是我让玛莎在你的饮食之中放下的蛊毒,白若溪要杀要剐随便你,不用假惺惺的装好人了。”她也不服气。

    若溪冷冷一笑,平凡的脸上似乎泛出淡淡的光彩来,不能让人逼视。

    “你不必用话来激怒我,我知道你对殿下的感情,卫飒喜欢你也好,不喜欢你也好,那都是他的事,可他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他或许这一辈子都不能醒过来,弦月,我质问你一句话,如果他此生都如此,你待如何?”

    弦月抿了抿嘴唇,“我和殿下是拜过天地的人,他生,我是他的人,他死,我也是他的鬼。”

    白若溪点了点头,或许这是他们这两个立场根本敌对的女人之间唯一的共同之处了。

    “好,弦月公主,希望你能一直记得今天对我说的这些话。”若溪不再看她,看着头顶的云帐,“宋姑娘,麻烦你让这个女人一直平平安安的活着,不然,我怕就没有人会真心实意的对待卫飒了。”

    宋云胡沉静的看了看那个躺在床上的瘦削的女子,终于松散出来一个笑容,“好,我会的。”她转头看了看白川,“这次的人情就不用还了。”

    “为什么?”他可不相信宋云胡还有这么好心的时候。

    “以为内……我似乎明白了一点新鲜的东西,唔,很有道理啊。”她抖了抖宽大的袖子,笑得清纯无害。

    第二百五十三章 宫廷政变起1

    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那一点点可怜的共同之处,所以弦月和若溪最终达成了一条和解的办法。平息了这一次的宫廷内部的骚乱。只是白川和宋云胡并不方便多在此处逗留,宋云胡给若曦留下了十日的药丸,便和百川一道离开了。

    当然,宋云胡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了告诉若溪,这十日当中的时候,她要每天一碗心头血的供养着卫飒,好让他身上的余毒清理干净。一旁的弦月脸色乍变,每日一碗心头血,这岂是一个常人可以承受的痛苦?

    若溪倒是平静的很,点了点头,表示记得,宋云胡又说了几样取血的时候需要注意的地方,若溪一一记下。

    翌日清晨,太阳照常升起,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是没有发生过的寂静。这一座辉煌的如同梦幻之中的宫城当中,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照常进行,若溪睁开眼来,看着眼前的晨光万道,异彩千条,昨日的一切种种,仿佛只是一场过眼即化的云雾。

    摸了摸床边,嗯,卫飒还好端端的躺在那儿,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是,他很安静。若溪抬起身,将下巴凑到他的肩头上,轻轻地抚摸着他俊秀的脸庞,那好得出奇的皮肤光光溜溜的,比女子的还要好上几分。那对动人心魄的眼睛闭得紧紧的,似乎也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的一切丑恶的景象,不愿意再睁开半分。

    她将双手敷在他的双眼上,嘴巴凑在他的耳边,好似两人从前呢喃的场景,“殿下,该起床去早朝了吧?”

    “来,我先给你洗漱干净,免得让别的大臣笑话。”

    “唔,你的胡子长的真快,再不管它,就要变成树林了。”

    “早膳想吃什么呢?我想想,嗯,笑笑一定炖了一些甜品来,不过,早上吃那么甜腻的东西会不会太腻了呢?”

    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忙来忙去,从早上醒过来之后就没有停下来过,一会儿是端着水盆叫笑笑添些热水,一会儿是拿着锋利的小刀将卫飒的下巴好好地扫荡了一遍,剔了个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卫飒躺在床上,似乎成了若溪的一件截然天成的艺术品,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一件附庸品。

    在这个早上站在院落里的人,还有另外一个。

    她站在院落当中,看窗纸里那个人影来来回回的忙碌的身影,百感交集。她静默了很久,身边的随侍丫头用家乡的方言对着她问道,“公主,还要不要进去?”

    面上笼罩着一层轻纱的弦月,沉默了很久,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如果她是里面的那个女人的话,她自问,做不到她这样的……强抑悲痛。

    “玛莎,我们回去吧。”她叹了口气,重新看了一眼这忘魂殿的寝殿。这里是她花费了一年的时间想要挤进来的地方,却终于还是……没能如愿。

    也或许,她可以随意的进这座宫殿,却不能撼动那两个人的心半分,卫飒的心,才是她始终走不进去的一方遥不可及的所在。

    玛莎低下头,看她愁肠百结,“公主若是在这里住得不快活,玛莎愿意陪您回到西凉,回到草原。”

    西凉……

    弦月浑身一颤,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没有了从前来到这大祁国的国都时的万丈豪情。她已经被这里的汉人们所征服。

    “还能回去么?玛莎,你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儿啊。”她幽幽的叹气,听那里面的女子轻轻地哼着一首自己不曾听过的曲子。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此后世间万万难,不若风雨一肩挑。风雨一肩挑……”

    那声声的回唱,让弦月忽然有些鼻塞,久久凝视着那两扇紧闭的宫门,哀叹了一声,那眼中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缓缓落下。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这话说的是不是也很有道理啊。”弦月叹了一声,似乎带着万般的无奈,“她所拥有的,我这一辈子都遥不可及。”

    “走吧。”她举步欲走。

    玛莎有所不解,“公主,玛莎不明白,与其在这里让自己不舒服,为什么不回去?如果您想回到西凉的话,只需要修书一封交给王子殿下,就可以回去了呀。”玛莎还是不明白。

    过了许久,耳边只有匆匆而过的风和丝丝的虫鸣。

    弦月抬眼,见天边的流云漫天,霞光万道,似乎是一扫了多日以来的阴霾和雨雾天气,心头也似乎跟着明亮了起来。

    “我和卫飒的婚事已经不单单的只是国婚一桩,他……已经在我的心里。”她轻轻地转过身,身上五彩的薄纱长裙随着她的动作而缓慢的扫过地面,若有若无的带出一丝美人的香气。“无论如何咱们西凉的女子也不能处处都输给那个小宫女。她能替殿下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

    “可是……公主……”玛莎还欲再说被弦月生生拦下,“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玛莎只好老老实实地闭嘴。

    一个女人下定了主意的话,那可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力道。

    寝殿之中,若溪并不知情这外面发生的一切,也不知道有一个人在这样的一刻当中,竟已经改变了心意。

    “外面春光大好啊,卫飒,这个时候……你要做什么诗来和眼前的美景相称呢?”她将额头紧紧地贴在他的额头上,好似这样的肌肤相亲,就能让她听见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似的。

    **********

    “陛下,臣不敢讲。”一个大臣唯唯诺诺的在卫英的面前,不敢多言。卫英一张脸沉如水,“说。”一声断喝果然吓得那大臣屁滚尿流,“是。”

    “属下派人全力查访,却发现了一些线索,可是这些线索却是真的……真的让属下胆寒心惊,不敢再陛下多言。”那大臣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的畏惧卫英,卫英的一对狭长的眼睛骤然眯了起来,“那你且慢慢说来,到底这一件事……你查到了谁的身上?无论他是什么身份,也无论是什么来路和背景,都不必让我们卫家忌惮,你跟随我这么多年,焉能不知道这里的利害关系?他即已经有胆量,有能耐将手插进我们大祁国的皇室之中来,这种人……你不感觉他太可怕了么?”卫英额头深锁,愁眉不展。

    “既如此,臣变斗胆直言,此一番三殿下中毒之事,所用的毒药乃是无色无味,十分的高明,所以让在场的众人谁都没有发觉,并且,这种毒落在人的身上又是极其的凶猛,不能根除,见血封喉。这人的用意很明显,就是打算要了三殿下的性命。其实,臣便是不说明这些,想来陛下也已经明白其中的含义。要说起来如果三殿下有个三长两短,哦当然,臣也不过是打个比喻,三殿下他洪福齐天,定然能够逃过此劫难,但是,如果,如果他不能的话呢?陛下以为,殿下若不能逃过此劫,宫中谁人才能获得最大的收益呢?”

    卫英果然已经深深地锁起了眉头,陷入沉思之中,只是,他索要沉思的,并不是谁能来收益颇多,而是……他在想那个人会不会真的出手……

    沉吟良久,那大臣似乎看出来了卫英的意思,只是泯然一笑,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陛下尚且觉得为难,臣,更感到棘手无状,所以请恕臣不能再继续奉旨彻查此事,望陛下赎罪。”他跪拜在地,一副根本不能再查的模样。

    沉默和紧张的让人窒息的感觉流动在两个人之间,卫英倒覆双手在宫殿之中,来回踱步,那焦躁的脚步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安和纠结。

    “现在,线索查到了哪里?”他踱步到窗前,轻声问。

    那大臣依旧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回答,“青羊宫。”

    青羊宫……

    卫英的瞳孔顿时收敛如针芒般大小,流露出王者的霸气和杀气来。大臣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深深地拜了下去,不敢再看。

    “虎毒尚且不食子,难道我卫英要在这花甲年龄当中,亲手的除掉自己的亲生儿子么?”卫英艰难的抖动着嘴唇,甫吐出来这几个字眼,每一个字都似乎是扎在自己的心脏上一样的疼痛。

    “他,纵然是我亲生骨肉,但,做出这等手足相残的事情,要让我如何能够原谅那个孽障!”他大拳一起,凿在了一旁的雕花茶几上。再看时,双目已经染上了通红的血丝。

    “我卫英平生,最恨的,就是连自己的手足至亲的人都不能放过的人!”

    “陛下不可啊。”那大臣又出了新花样儿,卫英眉头拧得更深,“为何?”他自己好不容易想要下定决心……

    “陛下所说的是,那位虽然犯下了这样的弥天大错,但是,陛下您想过没有,如今,您既然已经失去了一个得力的爱子,如今,那一位就是您唯一的子嗣,您……不可因为这一时的气愤而让江山社稷无人接替掌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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