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睡着了。”邢唐也不和萧熠和赫饶说话,只拉着楠楠的小手进屋。

    萧熠和赫饶一进门就发现他家有点不一样了,相比上一次来明显温馨了很多,一想就知道是俞火布置的。而邢唐本是个有点洁癖的人,此刻,家里有点乱,而他此前明显是躺在沙发上的,此刻上面还有条薄毯。

    邢唐也不避讳他们,只是随手把毯子往旁边拽了拽。

    赫饶把带来的饭菜直接拎进厨房,装好了盘,给楠楠递眼色。

    楠楠立即拉邢唐的手:“我饿了干爹,你来陪我吃饭吧。”

    邢唐也没拒绝,跟着楠楠坐到餐桌前。看到饭菜的那一瞬,他想到那天,俞火做好了饭等他,可那顿饭,她没陪他吃。此刻,他没用任何人招呼,端起碗,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吃着。

    赫饶见他埋头吃饭的样子,眼睛酸的不行。

    萧熠心里也堵的难受。

    邢唐才吃了几口,忽然起身进了卫生间,把才吃的东西全吐了起来。

    萧熠吓一跳,“怎么了这是,病了?”

    楠楠也跟进来,像个小大人似地拍邢唐的背:“干爹你怎么了,哪里难受啊?”

    赫饶赶紧给他倒了杯水。

    邢唐漱完口,才说:“没事,胃有点不舒服。”

    他惨白的不像话的脸刺得赫饶的眼眶生疼:“你这些天都没怎么吃饭是不是?这么折磨自己你心里就好过了吗?明明舍不得,却硬着头皮把人送走,你在想什么啊?不是该去求去缠去接她回来吗,颓在家里有什么用?”

    邢唐也不应她,只把吓得快哭的楠楠带了出去,坐在阳台的藤编椅上。

    楠楠也不敢让他抱了,只乖巧地坐在一边,拉着他的手,“干爹你好一点了吗?我给干妈打电话,告诉她你生病了,让她回来好不好?”

    邢唐回握住她的小手,说:“不用告诉你干妈,干爹睡一觉就好了。”

    楠楠瘪嘴,一副要哭的样子:“干爹我不想你生病。”

    邢唐伸手摸摸她的头:“楠楠别怕,等干爹好了,带你去游乐园。”然后回头看赫饶,示意她把楠楠带走,显然,他连应付的孩子心情都没有。

    等赫饶把楠楠哄走,萧熠坐过来。

    两个男人沉默了很久,邢唐才开口,他的嗓子有点哑,也有些干涩,像是好多天都没开口说过话似的:“她那天哭了很久,不像挨了郑雪眉打之后的失声痛哭,就只是站在那,默默地掉眼泪。从我认识她,她要么笑着,要么怼天怼地,还打得了架,斗得了记者,强得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没有用武之地。我从没见她那么无助委屈过。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敢再和她说一句,我爱她。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萧熠,我怕被郑雪君说中了,我的爱,对她而言,成了伤害。”

    “郑雪君的话你还往心里去?”萧熠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俞火是个明事理的姑娘,不会怨你的,也不能怨你。只是这事,总要给她点时间。毕竟那是她父亲。”

    邢唐闭了闭眼睛:“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次俞伯父没有去给我看病,他们就不会搬家,她奶奶也不会出事。他们一家人,现在应该还好好地在一起。或许她和肖砺……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像跟了我这样,有这么多的麻烦,吃这么多苦。”

    “好个屁!她要是能爱肖砺,还轮到向你求婚?那个时候你只是个病人!生病求医没有错!”萧熠有点生气他的胡思乱想:“别不信命,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只是这话没办法对俞火说,只能她自己想通。

    邢唐哑声:“可她谁都没有了。”

    “就因为她谁都没有了,你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你想过吗?”赫饶走过来,站在他身后,“她只有你了。你却还在说服自己,要放弃她。”

    邢唐想起那天她在郑雪眉那受了委屈,在门外等他,他说:“火火,你有我。”她哭着说:“我只有你了。”等她疲惫的睡去,还在不安地呢喃,让他别走。他当时还承诺:“赶都不走。”

    却在那天,亲自把她送回了肖家。怕她看见他难过,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是,他在说服自己,放弃。邢唐望向窗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分明有了泪色。

    一周后,邢唐才去大唐。面上看似和以往没什么两样,依旧是杀伐果断的邢总,但他明显比以前更静更冷了,而西林好几次去他办公室,都见他站在落在窗前发呆,叫他几声都不应。

    这次也一样,西林不得不提高了音量:“邢总,陈院长来了。”

    邢唐终于转过身来,神色明显变得紧张起来:“是火火出了什么事吗?”

    “俞大夫还没上班。”西林替他问过了,“请陈院长进来吗?”

    邢唐默了半秒,点头。

    陈院长对他和俞火的事多少知道一点,见他不太有精神,既没安慰,也没寒暄,只是递过来一份名单:“这一批志愿服务队的报名名单出来了,你看看?”

    邢唐是医院的股东没错,但这种事,其实没必要向他请示。陈院长却特意跑一趟……邢唐拿起名单,毫不意外地在中医师一栏里,看见了俞火的名字。

    手不自觉紧了紧,随即又松开。半晌,邢唐放下了名单。

    陈院长把他细微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照理说,小俞现在的状态,是不太适合……”有意替他留人。

    邢唐打断了他,“让她去吧。”之前都决定让她去的,现在,更不该拦她。他说:“她既然报了名,就会以最好的状态面对。行医时,她不会逞强。”

    这一点,陈院长是相信的。他迟疑了一瞬,终是什么都没说。

    等办公室里只剩自己,邢唐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翻看和俞火的聊天记录。

    最后一条还停留在半个月前。从那天他送她去了干休所,他们一个电话没打过,一条信息也没发过。

    当天晚上,左欲非找邢唐喝酒,他拒绝道:“我在吃药,喝不了酒。”

    左欲非并不知道他病了:“你怎么了?”

    邢唐答:“胃不舒服,黄药子给了我个方子,吃着中药。”

    左欲非哦了一声,“行,我告诉小豆。”

    赤小豆转达给俞火了,她什么都没说,更没给邢唐打电话。

    一周后,志愿队即将出发前往距离g市五千公里的y省,进行为期四个月的医疗援助工作。

    出发前一晚,俞火回繁华里收拾行李。

    看见她客厅的灯亮了,邢唐倏地坐直了,然后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那么穿着拖鞋出门了。可当站到她家门口,他又没勇气输密码开锁了。他就那么倚墙站在门外,很久很久。然后像没来过一样,悄然离开。

    次日清晨,俞火按照计划时间出发,一开门,就见邢唐站在外面。柔和的光线里,他眼神有些疲惫,有些温柔,说:“我送你。”

    俞火的目光停在他脸上,可能是最近都没休息好,他的眼眶凹的明显,脸色也不太好,一种苦涩又心疼的感觉从喉咙直落进心底。

    邢唐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过她的行李箱。电梯一路向下,他们看着上面显示的楼层数,谁都没说话。一直到地库,到机场,一路沉默。

    直到院里的人都到齐了,集体办好了登机手续,俞火不得不过安检了,邢唐再也忍不住,把她搂进怀里,像要把她按进身体里一样,紧紧抱住,他说:“好好的。”

    俞火胸中一痛,压抑了一路的情绪几近失控,眼泪也涌了出来。她没有伸手擦,怕他发现,一埋头,把泪蹭到他胸口,用微微嘶哑的声音说:“你也是。”

    最后,俞火挣开他的手,避开他的眼睛,狠下心说:“邢唐,别等我了。”

    这话犹如寒霜落进邢唐的心,犹如钝刀慢慢划过,邢唐在视线模糊中说:“……好。”只要你好好的,要我怎么样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  【话唠小剧场】

    作者:“有小主留言问是不是要昏迷个三年啥的,邢总你怎么看?”

    邢唐:“是要杀了我吗?”

    作者:“可你还是让火火走了。”

    邢唐:“让她走四个月,是我忍耐的极限。”

    作者:“好的,所以没什么三年昏迷,五年等待的梗哈,大款都多大了,等不起等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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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的字数为啥这么少,我以为今天我该持续爆发的,肿么回事,我不服┗|`o′|┛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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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七章

    渔火已归

    文/沐清雨

    转眼进入冬天, 清晨邢唐醒来, 窗外的天地白茫茫一片。

    g市已经几年没下过雪, 这场雪来得有点突然, 有点惊喜。

    他披了件衣服, 分开窗纱站到阳台上。

    漫天飞舞的雪花,铺落在屋顶和地上, 把这个世界包裹在银装里,晶莹的像是个童话世界, 幽雅恬静,纯洁美好。

    他俯身抱起脚边快二十斤重的大款,习惯性和小家伙说话:“火火和我说过, 等冬天时让我带她去哈尔滨看雪雕, 堆雪人, 去中央大街踩一踩据说一个银元一块的方石地砖,在零下三十度的户外吃马迭尔冰棍,去冰雪大世界打最长的冰滑梯……可她又担心为了抗寒要穿厚厚的羽绒服和面包鞋, 会丑成熊孩子。”像是想起俞火说这话时可爱俏皮的模样,他径自笑了,“她穿什么都好看, 哪里就像熊孩子了。”

    大款似是不习惯被寒风吹,闭着眼睛往他怀里蹭。

    邢唐摸摸它光滑的毛, “她那边也降温了,不知道她带的衣服够不够厚。”

    大款却像听懂了似的,喵喵叫了两声。

    邢唐望着远处, 喃喃自语:“你也想她了吧?”我也是,无时无刻地想。

    这一天,邢唐到公司时,西林看见他头发上,大衣肩头上,全都是雪,“这是走来的?”

    邢唐脱下大衣抖掉上面的雪,又扒了扒头发,难得地解释了一句:“这种天多半会堵车。”

    他上班又不用打卡,堵车又如何?况且从繁华里步行到大唐,慢跑也要一个钟头吧?这么远的路居然用走的?

    西林却不敢批评老板任性,把向阳这个季度的业绩报表递给他,趁他翻看的空档,提了提医疗送药车的经历:“y省的大于县穷的让人想像不到,土地贫瘠,道路崎岖,七百多人的村子,绝大多数村民居然生活在人畜混居的石板房里。送药车跟着医疗队到了那里,挨家挨护送了常用药,包括向阳这边送药负责人秦队,还有志愿队的医务人员几乎都把身上带的现金给了村民。”

    邢唐闻言放下手中的报表,“在那种地方,现金不太有用。”

    西林脸上浮现一丝惊讶,然后说:“唯有俞大夫把自己随身带的衣物和日常用品分给了村民,还和院方联系,提出收集衣物等用品,发往大于县。”

    这确实是她会做的事。邢唐沉默了几秒,交代:“从大唐和向阳做起,成立公益事业部,先设立旧衣回收站,收集我们员工要淘汰的衣物,回收站统一清洗消毒后,由向阳的医疗送药车直接送到贫困山区村民手中。另外,你核算一下,我名下的资金有多少,拿出一半……”话至此,他取过一张白纸,用钢笔写下“俞一归”三个字,递到西林面前:“以俞一归的名义,成立‘善归慈善基金’。我来制定长期的扶贫计划,你亲自跟进,资助真正需要的人。”

    “你名下一半的资金?”西林觉得有必要提醒他:“即便作为大唐和向阳大股东持有的股票,和地产不能动,短期内可筹措的你名下的资金至少也有六十个亿。邢总,慈善是个无底洞,光靠你一个人来做,是不能……”

    “我知道。”邢唐面上波澜不惊,“当前国内的慈善公益事业发展现状并不令人满意,慈善机构多,捐钱的人也多,但贫困的人更多。如何把捐的钱真正地用到贫困的人身上,是首要需要解决的问题。有这笔资金垫底,再以大唐和向阳在业内的影响,才能募集到更多的善款。”而他作为最大捐增人,才有资格亲自做资金使用计划,并监督运行,如此一来,能避免很多问题。

    所以,你又要身先士卒是吧?一半的资金,西林想想都觉得心疼,却只能硬着头皮说:“明白了,我尽快核算。”

    邢唐最后交代:“不要让媒体大肆报道,尤其不要提我。若募集需要,仅以大唐之名即可。”

    当天中午,邢业来了大唐。父子俩在食堂用餐。

    邢业看了看四周,说:“食堂重装后,很像西餐厅,连厨师的手艺也进步了。”

    “换了一批人。”邢唐说:“工作环境和福利待遇一样,都是员工考虑留任的基础条件,在薪资方面,业内大唐最高。不能输在其它方面。虽说员工和公司之间是双向选择,但大唐的硬件够硬,我们的选择权就更大,才能聘用到业内同岗位中最优秀的人才。”

    邢业看着面前的儿子,竟觉得有些陌生,“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只考虑到年利润是多少。”什么人才,什么发展养老事业,什么公益慈善,统统没有想过。

    邢唐抬头与父亲对视:“基础不同。那个时候的大唐还只是一家小公司,不以创造更多利润为目标,不会有现在的大唐集团。”

    邢业闻言心里既欣慰又愧疚,随后把过来的目的说了:“我想把江湾别墅卖了,一个人住,太空了。”

    邢唐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才问:“想换去哪里?”

    邢业看着他低垂的脸:“我看繁华里的环境不错,旁边的配套也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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