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他的头发,这简直就是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随意拿着杀鱼的剪子,自己上手咔嚓出来的。

    再瞧瞧,他赖里赖气儿的翻着白眼儿瞅着自己,满面满眼的讥讽样儿。

    真是又可惜,又莫名的招人喜爱。

    这样的人,要是精精致致收拾一下,那会是什么样儿呢?

    他们互相打量着。

    气氛越来越尴尬,在江鸽子的忍耐马上就要到了临界点儿那一刻,俞东池总算是温和和的开了口:“

    “你~的名字?”

    他很好奇。

    江鸽子厌烦透了,他转过头看向空地那头,压根懒得搭理这人。

    装逼被雷劈!

    劈你一万次!

    更加可爱了,就像他阿姐那只白猫儿一般。

    他喜欢把它抱在怀里,拿着玳瑁柄的指甲钳给它修理指甲。

    他喜欢给它洗澡,吹毛,还喜欢给它买各式各样的小衣裳打扮它。

    正要叫人上手段的周松淳住了嘴,他左右看看,接着低头笑笑,随手他又冲着两边摆摆手。

    十几分钟之后,空地上被摆上了几把折叠椅子,还有小方桌子,告示牌上又被挂起更加耀眼的照明灯。

    那些帮手不知道从哪儿牵过一条电线插在带来的茶器上,竟开始烧水烹茶了。

    ……

    江鸽子懒洋洋的靠着告示牌站着,而他的太阳穴,左边一把枪,右边一把枪。

    这群二傻子拍电影呢?

    他倒是无所谓的,就双手插兜,脑袋微微抬起,看着远处的一片天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有一只鞋子,不知道刚才打斗的时候,飞到了哪儿去了,如今便只能故作潇洒的,单腿儿站立着。

    关秋安扶着一个足有两米高的壮汉还在吐,他恨的不成,回头指着江鸽子喊了一句:“把他……给我……呕……”

    苦胆都要吐出来了。

    江鸽子无奈的叹息。

    周松淳坐在椅子上捂着脸,低着头,肩膀在剧烈抖动。

    没办法不笑啊,告示牌那上面的灯照在关秋安的白裤子上,他腚后面,黄黄的一片地图露着,他自己目前还不知道。

    拿着茶杯的俞东池虽没笑,然而他总是冷淡的丹凤眼儿,眼角也是弯弯的上挑弧度,嘴角也是勾着的。

    可见,他心情足够好。

    好半天儿,那热茶壶端上来,他甚至好脾气的亲手执壶,倒了八分满之后,他对温和的对江鸽子说:“你渴么?”

    左右太阳穴的枪被收了起来。

    江鸽子眼神划过惊异,他看看面前这堆人,又看看他们的声势,只觉着与这样的人还是保持足够的距离才好。

    他摇摇头。

    真心不渴啊?

    俞东池有些失望的看着杯子。

    他并没有应付这种事情的经验。

    因为没人拒绝过他。

    周松淳在一边儿有眼色的接话:“我说,你可真有意思,我们买了地,请了大先生刚看了风水,才挂了红,驱了鬼……你却大半夜的来这里触霉头,如今请你喝茶,你不接?就有些失礼吧?”

    江鸽子闻言,立时就讥讽的回了一句:“修炼的不够吧?看你们也是个读得起书的,家里老人没有教过你们规矩么?竟不知道《大礼》当中的规定?有君子九义,祭礼借道,与人鬼方便,方是大善行……如何就成了触霉头,没看我画了借道的白圈儿了么?”

    第16章

    俞东池拿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他抬眼看看自己的助手。

    那位扶着眼镜的下属慢慢走过去,低头再一看,可不是,人家真是来给添福添仁的,这是正统的借道规矩,一丝半点都没错误。

    只头顶这些照明灯打的太亮,江鸽子画的那个圈儿太大了,他又自己一屁股坐在圈里……就没看清楚。

    当然!

    关秋安发脾气,他还会管你规矩么?

    他有足够的底气,使得他完全不必讲理。

    当然,如今俞东池有些稀罕了,喜欢了,他愿意坐下来好好对待了,那就讲讲道理吧。

    看白圈儿的眼镜儿回来对俞东池他们点点头。

    俞东池顿时面色一红,普通老百姓还好说,而他识字儿的第一本书,便是《君子九义》。

    这就尴尬了了!

    九州的老礼仪当中,君子的修炼与德行有关,君子有九义,是每个九州男人都要恪守的礼仪规矩。

    其中,凡举无法在坟前祭拜的,就在空地找一方便之处,画一个白圈,借一条鬼道烧祭。

    若看到这样的祭祀,应与人方便,借出自己的土地,才是正仁。

    而旁人借了你的地方祭礼,也会因为你的仁义而回馈给你福分以及好名声的。

    那边还在吐的关秋安有些不愿意了,他喊了一句“我屮……什么狗屁的大礼……”

    他话音未落,他身边的人上去对他嘴巴就是一捂,他十分顺畅的就吐了人家一手。

    江鸽子恶心的一缩脖,心想这胖子真能吃,这都吐了十好几分钟了,存货还没吐完呢?这是吃了多少呀?

    俞东池站起来,双手叠放平伸,态度真诚,真挚的微微施礼。

    到底是大家子出身,遇到事情,他应对的很快。

    江鸽子顿时窘然。

    这个,这个……遇到拍古装剧的了,该如何应付呢?

    他随意的学着,乱七八糟的一抱拳。

    总算是应付完了。

    那边又请他坐下。

    江鸽子只好别别扭扭,礼仪稀碎的单盘腿坐在折椅上,刚才打架,他穿的布鞋飞了一只。

    在那位眼珠子乱转,一看不是好人的,周姓先生的调解下,双方已经解除误会,算是和解吧?

    至于那个电视剧里只做出气筒的胖子,他被人带下去之后,在车里大叫了一声,就再也没出现过。

    姓周的趴在小方桌上大笑出声。

    江鸽子想,大概那个胖子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后又有人端来一个铜质的,敲缠枝花的复古脸盆给江鸽子洗手,洗脚。

    江鸽子道了谢,一边洗,一边窘。

    瞧这递毛巾的派头,有些像林妹妹初进大观园饭局的那股子声势。

    好不容易瞎应付完,又有人指着告示牌上的照明灯告诉他:“先生,您鞋在那儿呢!”

    江鸽子一抬头,呃,果然。

    姓周的一直在笑。

    也不知道他笑点为什么那么低。

    江鸽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一伸手他从桌子上捻起一个杏仁,指头一弹,那鞋子就掉下来了。

    姓周的顿时一脸惊讶,张着嘴,看着有人给江鸽子捡了鞋子来,看他穿好站起来。

    他便真心实意的拍拍手说:“上学那会儿,我看过一本书,好像叫?对!《龙腾虎跃金钱镖》!

    我回家还跟我阿爷闹腾,非要叫他给我请个暗器师傅,我阿爷那时候还笑我呢,说那就是书里写着玩儿呢,要说暗器,还就数山里的山民吹箭算得上是暗器了,如今瞧瞧!这是胡思乱想么?我可算是有了实证了!”

    江鸽子没搭理他的唠叨,他很郁闷的看着这个拿枪威胁自己的人。

    这人也不说话,他老盯着自己看做什么?

    俞东池一直在打量面前这个人。

    觉着,即便他是粗鲁的,粗糙的,赖皮的,那也是赏心悦目的。

    自己放在桌子上的茶杯,是十分稀罕的上等炭烧斗笠杯,这人拿起来倒是欣赏了一下,可茶却是一口饮的。

    取茶的手势是没错的,他学过大礼,不,不如说,他应该是读过那本书的,却故意不按照书里的规定要求自己。

    自然也不排除,他没有生存在一个经常使用《大礼》的环境里。

    这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他有着一份同龄人没有的成熟,以及见识,他能违背年龄的莽撞而向后退,也能在不招人厌恶范围内,尽量使得自己不用屈就,屈从而折损尊严。

    很显然,他研究过自己这群人,并且已经计算出了两边的距离,然而……他却不畏惧。

    他为什么不畏惧呢?

    其实一点儿不奇怪,地球人的人格与盖尔人的人格完全不同,加上那家伙口袋有保底的玩意儿,他还真不畏惧这些盖尔糟粕。

    在江鸽子眼里,打不过,打不过他还不能躲起来么?

    江鸽子百无聊赖的坐着,他心里计算着,如果给足面子,这几个到底价值几分钟?

    大概十分钟之后,他觉着已经足够了。

    就这样,他扭脸对俞东池说:“研究完了吧?”

    俞东池吓了一跳。

    竟有些窘然的脸色微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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