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鸽子无奈的叹息:“你到了地方,给我写信,我给你寄好了,家里又不缺这些,天气这么热,真的~会坏的!”

    连燕子看了他一眼,从包里摸出最小的布包丢在地上。

    江鸽子吧嗒下嘴巴,烦躁的正要上手打他。

    家里门口却传来少女打招呼的清脆声音:“杆子爷,我是桃子,我阿爷叫我给您送水果了。”

    江鸽子抬头也笑着招呼。

    “是桃子呀,赶紧进来!”

    一年四季,江鸽子这里总不缺吃食,像是时令水果,入秋打下来的新粮食,冬天的腌咸菜,过年的各种腊味儿。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是老三巷的街坊,就稀罕这样惯着他们杆子爷。

    桃子是个粉面桃花,身材略胖,漂亮健康,脾性爽朗可爱的好姑娘,她也在家复习,准备考取国立高教。

    说到这里,要简单的说下盖尔的教育体系。

    这里分三段教育。

    初级教育,中等职业规划教育,高等精英教育。

    就这三段。

    除初级教育免费之外,中等教育专业单一,高等教育并没有毕业这件事,你想学多久就多久,跟地球有所区别的是,你需要考取各种维持你饭碗稳定的资历证书。

    可以一直考到死去。

    连燕子上的这所高等短期精英教育学校,是属于拿证最快的一所学校。

    读一年就可以申请资历证书考试了。

    桃子姑娘提着一只铁皮桶进门,那桶里面放满了新鲜水果,有李子,樱桃,香瓜,还有几把收拾好,扎好的青菜。

    果子叶新鲜的喜人,滚着水珠儿。

    江鸽子站起来,双手接过,笑眯眯的问:“你奶奶回庄子了?”

    桃子点点头,脸上热辣辣的,不敢看屋子里的两个人,她就红着脸低头小声说:“恩,阿奶才将刚回来,这是新摘的,我爷收拾了几把菜,恩~叫您尝个鲜儿,恩……我爷说,多拿些,恩~后儿,我们就搬走了……”

    小姑娘忽然抬脸,一脸的怅然遗憾。

    江鸽子放好东西,进屋取了一大包晒干的鹿筋递给桃子说:“替我谢谢你奶,你爷!这是山里刚给的,叫你爷炖了汤喝,能壮筋骨的好东西。”

    说完,他伸手拍拍小丫头脑袋顶儿:“你家又没多远,以后常回来。”

    “恩!”

    桃子姑娘脸红的更加厉害,并手脚颤抖的接过东西,她利落的鞠躬,然后看都不敢看江鸽子第二眼的,回身奔命一般的就跑了。

    屋外,有好些个小姑娘愉快爽利的笑声,交谈声传来。

    江鸽子纳闷的挠挠头,又无奈的笑笑。

    自己有这样吓人么?

    其实,老街多少小姑娘都是稀罕死他的,可惜的是,不管心里多么爱,这些女孩儿,都清楚的知道,她们跟杆子爷不可能。

    说不清为什么不能,反正就是不可能!

    不过,这些小丫头也悄悄把杆子爷划到保密圈子里捂着,出去念书的时候,也从不炫耀。

    最多,旁人说那个明星有多美的时候,她们会从心里嗤之以鼻,想着,这算什么?

    那是你们没见过我们家的杆子爷!

    那才叫个好看!

    对,现在还有二爷。

    没错儿,连燕子在老三巷,如今也获得了极大的尊重。

    他没有追究被打劫的事情过去之后,便得到了仁义的名声,何况他还真是个小贵人。

    如今大家喊他二爷,燕子爷,小贵人……

    从屋子里取出新作的布包,江鸽子把新鲜水果一包一包的装好往连燕子包里塞。

    连燕子盘腿儿看着他,也不说话,被人这样认真的对待,实在是自己此生最大的运气了。

    正包着,门口又有人招呼。

    “杆子爷,连爷在么?”

    江鸽子这次没起来,他听出来,这是邓长农他们。

    他抬头喊了一声:“进来吧,都在呢。”

    竹门帘一翻,邓长农,林苑春,还有拄着拐杖的何明川一起有些拘谨的进了屋。

    进了屋,也是站在门口,很老实的排成一排站着。

    江鸽子抬脸冲他们笑了一下:“你们这是有事儿?”

    那天送他们走了之后,两边是再无交集的。

    邓长农点点头,将手伸进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破皮包,又从里面整整齐齐拿出一叠子钞票来说:“阿奶说,二爷要去外地读书了。”

    说完,他走过来,十分认真的将那叠百钱面额的钞票放在箱子上。

    江鸽子看着钞票的厚度,立时计算出这里少说也有三贯。

    他便严肃了些问:“哪儿~来的钱儿?”

    邓长农连忙解释:“您,您别误会!这是我们三个,在巷子口摆啤酒摊子赚的,这些天生意还是很好的,那些建筑公司的爷们花钱很大方,薛爷爷每天弹铁琵琶都能赚个几贯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真是充满了羡慕。

    江鸽子冷笑一声:“哼,几贯啊?你们薛爷爷看不到,随意拿了也就拿了……”

    这话音还没落,何明川赶紧抬头说:“杆子爷,您……您别这样说……哎!”

    他不想解释了,只能无奈的低头,最近,就没人看得起他们的。

    江鸽子不说话,低着头帮着连燕子塞行李。

    好半天,身后邓长农语音低落的说: “我们几个商议了,要……要给薛爷爷养老呢!薛爷爷,对我们特别好……我们,真的改好了……您信我们……”

    刚搬到地下室第一夜,他们饿的前心贴后肚,又没脸上街去相熟的街坊那边买去,就只能干扛着。

    早上起来的时候,他们门口摆着一个小盆,盆里放着二十多颗煮熟的鸡蛋。

    只有在绝境当中的温暖,才会无限放大吧。

    他们是真心诚意的想赎罪的。

    江鸽子闻言,倒是真的觉着有些安慰了,他抬头这才正脸看这几位。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三位的改变倒是很大的,他们穿着半新不旧的运动衫,脚下是有着补丁的运动鞋,以前飞扬的头发,如今被剃成了利落的小平头,露出的手也不是那么干净,一眼看去,就能看出这双手是吃苦人的手。

    手心粉红,手背粗糙,手指肮脏,指节也微微的开始凸起。

    “这是来还你们连爷的钱呢?”

    江鸽子语气软了一些,好声好气儿的。

    邓长农点点头:“恩,本来想月底给的,可,二爷要出门了,我们……就一起凑了一下,您们……别嫌少,以后……以后会多的,真的,您信我们。”

    何明川在边上插话说:“对!我们现在卖啤酒,还卖盐水花生,还给那些建筑公司的爷们唱老戏,鼓书,有时候他们也点歌,一首两百钱儿,薛爷爷还教了我们怎么唱歌儿,我爷以前教那些东西,如今我们都捡起来了,您信我们,我们还能赚好些钱……一定能还清的……”

    一万贯呢,大概是要还上一生的吧。

    连燕子看看眼前的钞票,他略想了下,将钞票一分为二,一半很认真的打了收条,将一半递给邓长农说:“我也不等这几个用,倒是你家里的长辈,有没有送些钱儿回去。”

    那边,有两家就剩两个老奶奶了。

    何明川赶忙拒绝:“够用了,够了!您这不是要出远门么,您用钱呢。”

    连燕子笑笑,把钱塞了回去:“那也留一些防身吧,你们刚搬过去,也要置办家当,就算是摆摊子,也要进货,也要本钱,你们也要吃饭吧?”

    何明川语气哽噎的用一只手阻挡着:“您别,我们有的,真的有的,这钱您拿着,拿着……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干活,我们有的……”

    话说了一半儿,他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流。

    许是觉着丑羞,他吸着鼻子,拄着拐杖,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看着有些仓皇的小伙子,江鸽子倒是挺高兴的,他回头说:“这人,总是要有些经历的,你看……一下子就长大了。”

    连燕子点点头,心里想说,你当自己才多大?

    江鸽子收了钱,揣着回了屋,没一会,他也进屋取了一个信封出来递给连燕子说:“喏……这里有张支票,还有五十贯的现金,加上他们送来的,你……祝你早日如愿。”

    连燕子收了信封,吸吸气,他慢慢站起来,忽然伸出双手猛的将江鸽子拥在怀里说:“对不起?”

    江鸽子有些不明白:“啊?”

    “对不起……我只是现在有些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又该往哪里去!对不起……我想出去看看,先看清楚这个世界,然后……然后……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肯定会回来,然后,随便怎么活,这辈子,他是总是要在鸽子身边呆着的。

    江鸽子失笑,他挣脱开,伸手在他肩膀打了一拳:“瞧你腻腻歪歪的样儿,你赶紧走!你走我就安生了……飞艇要误了。”

    连燕子点点头,弯腰提了行李,换了出门的运动鞋,一手一个大箱子的提着往外走。

    一边走,他还一边唠叨:“你以后吧,脾气好点,别没事儿跟人硬抗,有事儿就给我写信,我多忙也会回来的。”

    江鸽子说好。

    连燕子到了巷子口,犹豫半响他这才说:“鸽子,不管是于氏,端氏,或李氏,虽然这些世家在九州就是个芝麻绿豆,我这几天,看到好多外来的陌生人,那些人背后有家世,有资本,以后……这里不一样了~遇到事儿,你别硬抗,你先忍几年,别遇事强出头……你太良善,也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江鸽子失笑:“呦,你这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

    连燕子放下行李,站在公车站口,眼睛看着前方说:“我就是那儿出来的,他们……他们跟咱们不一样,看上去都是客客气气,温温和和……可回过头,是什么东西都要算成利益的。”

    公车停下,江鸽子把连燕子送上车。

    连燕子趴在窗户死死盯着江鸽子,最后他喊到:“我很快会回来的!你等我……”

    江鸽子摆手送他说:“知道了~!”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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