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几天做的辣条倒是还有,尝尝吗?”何娇杏想起来又去给他拿辣条去,程家兴接着刚才的话问她帽子编多少了?

    “我草编手艺不好,才刚熟手,就起了个头。”

    “那你别做了吧,过几天我给你送一顶,我小时候就经常编螳螂蚂蚱,草帽草鞋学学就会了。草编这个活它伤手,你那么细嫩别给草叶子勒着。”

    何娇杏刚把辣条拿出来,让他尝尝,又道:“是你说的?我当真不做了,等你给我送草帽来。”

    程家兴吃着何娇杏从东子那屋摸出来的辣条,点头说回去就编。

    ……

    等东子回来,进屋发现辣条少去一半的时候,程家兴早就走了。他还以为是烧饼偷吃的,气冲冲的要去找人算账,刚出屋就撞见阿姐。

    东子正要哭诉,何娇杏想起来说:“早先程家兴过来,我进你屋拿了辣条给他尝,剩下好像不太多了,过两天再做一回吧。”

    “我就说好像少了,没想到是家兴哥。”

    何娇杏笑得眼弯弯的,说他还挺爱吃。

    东子突然感觉不对,狐疑道:“姐我问你哦,你说过两天再做一回,是想着我说的吗?还是给程家兴做?”

    何娇杏略一迟疑,东子顿时委屈了。

    委屈归委屈,他还是主动承担下清洗磨盘以及泡豆的活,为辣条忙活起来。

    另一头,程家兴总算没在何家吃饭,他跟何娇杏说了会儿话,就给家里割猪草去了,割满一背回去时候还早,黄氏正欣慰他今儿个没有厚脸皮,就发现儿子手里端了个碗,碗里满满当当不知道装了什么。

    “让你别一过去就吃人家饭,早点出门办完事早点回来。”

    “我没吃啊,今儿个杏儿留我我都没吃。”

    黄氏:……

    “你是没吃,你端了一碗,这是啥啊?”

    “是红豆腐。”

    “啥玩意儿?”

    “跟你说不明白,反正是配饭吃的,杏儿自己做的,让我端一碗尝尝。”

    “她让你端你就端,她让你下地你去不去?”

    程家兴放下装红豆腐的大海碗,又放下装满猪草的竹背篓,得意洋洋说:“她不像娘!才不会逼我下地!”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不穿衣不吃饭啊?”

    “我上回就跟她说,我说我不爱干地里活。”

    “那她咋回的?”

    “她说随我。”

    晴天霹雳啊,黄氏实实在在的懵了,过好一会儿才跟进屋问:“那不饿死你俩?你就带着婆娘跟儿子喝西北风去?”

    “不啊,我能打野鸡野兔去卖钱。”

    “那冬天呢?”

    程家兴嘿嘿嘿的笑起来:“冬天啊,冬天我关上门抱媳妇儿睡觉。”

    黄氏又想打他了:“不干活你吃个屁!你以为过日子有这么轻巧?”

    程家兴不想听她念叨,就要摸进灶屋去找吃的,还说这些事他成亲之后再跟杏儿商量,急个什么?“对了,我二哥呢?”

    “还不是在田间地头。”

    程家兴点点头。

    黄氏问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看天要热起来了,想给杏儿编个草帽,二哥不是最会做草编活,让他教一教我。”

    刚才黄氏还忍着没跟他动手,这会儿结结实实打了他好几下:“让你下地去你跟我装聋,上山下河倒是不怕费力,还要学编草帽?你咋不学学怎么犁田插秧?我打死你个没出息的!”

    黄氏打他,程家兴就拿后背去顶着,等她过了瘾才回头说:“娘你前些天才说成了亲就不管我们,任由我们兄弟自己扑腾,咋的说了不算啊?”

    “那我分给你一块田你种不种?”

    “我不种,我都想好了,等杏儿进门我就多跑几趟小云岭,弄点钱来请个人帮我种。”

    黄氏让他气得头晕,后来上了饭桌都没胃口,当天晚上她很早就回屋去躺了,躺在床上也睡不着,睁眼对着石墙琢磨,在想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怎么她想出来对付程家兴的招儿都不好使呢?

    程家兴也在琢磨是不是把老娘气狠了,他让当爹的进屋瞧瞧,听说没啥事才松口气,回头找二哥学编草帽去了。

    早先程家兴跟小媳妇儿吹牛,说他手巧,最会做草编活,小时候就经常编些螳螂蚂蚱。这话半真半假的,他是会编很多小玩意儿,草帽草鞋就没做过。程家兴想着他有草编基础,脑子也活泛,学起来应该不慢。

    情况跟他想的差不多,程家贵教了一遍,程家兴看过就学会了,他一双手的确灵活,编起来疏密松紧都很合适。

    做哥哥的在边上感叹:“老三你学得比我当初要快多了。”

    “我聪明呗~”

    “是聪明,就是没用在对的地方,你今儿个又为什么气娘?”

    “我们闲聊了几句,娘就成那样了。”

    程家贵问他闲聊些啥,程家兴眼神落在草帽上,手上动作不停,同时还分出心来把早先的事说了一遍。程家贵听过半天没吐出一个字儿,他窒息了。

    打猎换钱来请别人帮忙种地???

    “你是钱多烧手?”

    “还不是娘说一定要给我分块地,二哥你说我回头多给娘交笔钱她能不能打消这念头?三百六十行干啥不行,咋就非得种地?不说我还会打猎,你看我媳妇儿,杏儿那手艺是不是绝了?实在不行我在村里便宜收点食材,过杏儿手做成好吃的背出去卖不行吗?镇上大户那么多,咱东西好还愁卖不出去?”

    “老三你想做货郎啊?那不是比种地还累人?”

    程家兴觉得摆在面前的路还挺多,走哪条再看看呗,反正他不乐意一天天的扛锄头下地去卖力气。都说家里有地就有饭吃,只要年景不太差日子总能过得下去,程家兴一方面人懒,同时耐心也不好,出去挥一下午锄头见不着收成他没干劲。为啥爱往山上跑?还不是上去就能搞着吃的?

    第16章

    黄氏有心想找程家兴谈谈,没寻着机会她大媳妇又怀上了。

    前头刘氏已经生过一胎,就是铁牛,铁牛四岁多了,这两年刘氏都盼着再怀一个,总等不来,前个月癸水没来她就琢磨是不是有了,又唯恐闹笑话,生怕是开春累得不准时。拖了月余,看还是不来才找上婆婆黄氏提了这茬。

    逢集,做婆婆的吩咐大儿子领媳妇去了镇上,是济春堂孟老大夫把的脉,的确有了。

    老大夫看出刘氏是乡下婆娘,叮嘱程家富后头几个月少叫她累着,又说了些忌口的。程家富给了诊金,买好娘交代的东西,扶着刘氏回到村里。

    有媳妇儿怀孕就意味着大半年后家里要添人,是喜事。伴随着喜事一并来的也有麻烦,就像大夫说的那样,孕妇做点手头上的轻巧活还成,千万受不得累,喂鸡喂猪生火做饭浆洗衣物收拾菜园之类的活就要重新分配,再说吃这一口,怀着孩子总要开小灶补身体,见天喝粥怎么行呢?

    大媳妇吃得好了,做的事也少,二媳妇瞧着就不是滋味。

    说到程家二媳妇周氏,进门也有几年,原先她怀过一胎,后来有次雨后出门,人从村道上滑进水田里,一下就把孩子摔没了。落了那胎很亏身体,事情过去也有两年,周氏这头都没动静。这事儿就跟尖刺一样扎她心里,她着急想再怀一个生下来给老程家延续香火,越着急越是没有,偏这时大嫂怀上了,看大嫂跟前有男人伺候还叫婆婆捧着,自己落得一堆累的人,心里能是滋味?

    幸而她难受在心里,面上还过得去。

    程家因为有媳妇怀孕忙乱了几天,等黄氏安排完儿媳妇一回头,就看见程家兴跟个大爷似的躺在屋后的草堆上晒太阳,嘴里不知道嚼着啥,他手上也忙,拿劈好的篾片绕来绕去在编东西。

    “你草帽呢?”

    程家兴一听这声就知道是娘来了,扭头瞅她一眼,说:“早就编好都给杏儿送过去了。”

    黄氏走近一点,问他嘴里嚼的啥?嚼半天了咋还没咽下去?程家兴从另一侧端出个碗来,里头是半碗辣条。黄氏没吃过辣条,她伸手拿了一根喂进嘴里,一入口咸中带辣辣中带甜甜中带麻,吃着真是香,还怪有嚼劲儿!

    “又跟人拿吃的,我看你是真不怕讨嫌。”

    黄氏说着还要伸手,程家兴藏着碗不给她拿,还抱怨说:“统共才得一小坛,还有铁牛跟着蹭,没多少了。”

    黄氏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随后端了他碗。程家兴很是委屈的抱着头,不知道小声叭叭了啥,接着编东西去了。黄氏嚼着辣条问他草帽不是都送过去了?这又是在忙什么?

    程家兴不想看老娘端他碗吃他辣条的样子,他头也不抬说:“反正没事做,我编几个竹篮竹篓,等杏儿嫁过来总要用到。”程家兴说他本来还想上大云岭去砍树,砍了抬出来让四弟帮忙打几个箱子柜子把新房布置一下,蛮子他们都说大云岭上有猛兽,不愿意去。

    提到这个黄氏想起来:“听费婆子说何三太爷揣银子进镇去跟木匠订了一整套,床啊镜台斗柜箱笼全订好了,说秋收前要做好,估摸就是给你媳妇儿陪嫁的,你还去砍什么树?”

    程家兴皱起眉:“我咋没听说?”

    “你媳妇儿恐怕都不知道,是三太爷自己去订的,怕折我们程家脸面私下跟媒人打了招呼,媒人才把话传到我这里。”

    黄氏叹口气,说本来乡下地方没讲究,择个日子办场喜事请乡亲们热闹一下也就得了。可既然何家备了嫁妆,那程家光是下聘就不行,会被人说嘴。还得过个大礼,黄氏合计给个十两礼金,就不置办什么东西了。

    程家兴想起乐呵呵撑着渔船的老爷子,说:“三太爷荷包鼓,有钱啊。”

    黄氏就说不是有没有钱的问题,“哪怕咱们乡下人谁家没八两十两的救命银?关键人家舍得,做阿爷的给孙女添这么一套陪嫁,他真疼何娇杏。又要说订家具这个事哪怕小辈不知情,她叔伯心里总该有数,也没人心生不平上老父跟前闹去,这就十分难得。”

    为这事,黄氏都有些骑虎难下。

    女方办了陪嫁男方就得过个大礼,不然叫外人看着不像话。过个礼准备十两银子就成,老程家拿得出,何家姑娘好,对家兴也好,黄氏心里愿意,她就怕前头两个媳妇见了不舒坦。

    之前老大老二成亲的时候,媳妇儿娘家没准备什么,只是让收拾了两身衣裳,相应的程家也只下了个聘,没过大礼。现在这样,叫刘氏周氏看着搞不好还觉得她当娘的格外偏心老三。

    黄氏摸着良心说,她用在三儿子身上的心思的确比哪个都多,那是因为程家兴人不着调。要说吃穿这些,全家是一样的。

    程家兴看出老娘在发愁,当下没说什么,后来到河岸边跟何娇杏见面的时候就厚着脸皮提了,让小媳妇儿偷偷告诉丈母娘,嫁妆真不用准备太多,真要想给,私下塞钱更好一些。

    何娇杏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一脸的疑惑。

    程家兴边往河面上扔石子儿边说:“我头上有两个哥哥,哥哥们早几年就娶了媳妇儿,嫂子的好坏轮不到我来说,只是我记得嫂子进门时都没带几样东西。

    “你是怕我带多了陪嫁嫂子们面上挂不住心里难受回头给我小鞋穿吗?”

    “是啊,家里生了隔阂娘也难做,我平常烦她就很多。我想着你缺什么同我说,回头我给你弄去,就别让丈人他们费心,要不放心塞银子是最好,你捏着钱心里踏实,回头我要是没打着猎交不上赎身钱了你还能救救我。”

    何娇杏让他逗得发笑,问什么是赎身钱?

    程家兴前后瞅了瞅,看周围没有别人,跟她咬耳朵说娘为了逼他上进不折手段,说回头喜事办了家里就按新规矩来,家中田地要分成几片,一个儿子负责一片,干完地里的活还有空闲可以去挣私房钱,挣的钱交一半留一半。

    何娇杏听着心里一动,程家兴没觉察,还在说他有那功夫干啥都赚了,合计给娘交个赎身钱,就不下地。

    “你娘能肯?”

    “本来是不肯,我说那不然我花钱请个人种。”

    “她妥协了?”

    程家兴停顿了下:“她差点打死我。”

    何娇杏笑趴在膝盖上,程家兴纵容她笑够了才问:“刚才说的杏儿你记住没有?”

    “倒是记住了,可我没脸说,爹娘陪嫁什么都是疼我,我说不麻烦了给银子就好多尴尬呀?”

    程家兴也在琢磨,还是何娇杏说:“我回去把你嫂子当初没什么陪嫁告诉我娘,再告诉她你们家的新规矩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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