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遍,梅舒毓比早先躲避的动作快了极多,灵巧了极多,而且,在花颜露出第一个破绽时,他就抓住了,拼着被她点中了左肩胛骨废一条手臂的风险,将手掌劈在了她的脖颈处。

    若是两人手中都有剑的话,梅舒毓伤了一条胳膊,花颜掉了脑袋。

    一条胳膊的代价换一条命,值的。

    梅舒毓收了手,惊喜得嘿嘿直笑,敬佩地看着花颜,“我懂了,多谢你教诲!”

    花颜浅笑,伸手入怀,拿出一个瓶子,倒出三颗药丸给梅舒毓,“你受伤太重,失血太多,与我一番动手,又触动了伤口,耗费了力气,这三颗药,给你补回来。但望你手刃荆吉安,为九泉下的两万将士报仇,给他们的亡魂一个交代。”

    梅舒毓接过三颗药丸,悉数吞进了肚子里,郑重地点头。

    云迟来到第九曲山顶,看着梅舒毓脸上再不是早先视死如归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信心满满,他淡淡地扫了梅舒毓一眼,对云意吩咐,“荆吉安已经被单独困在毒汁林,让秋月带你们去。”

    云意应是,带了梅舒毓,寻了秋月,去了毒汁林。

    云迟走上前,将花颜抱在怀里,低沉柔软的声音说,“多谢你让我杀了荆吉安。”

    花颜回抱住他,吸取他身上的温暖,浅浅而笑着说,“我做你的太子妃,以后自然要想你所想,为你所为,才对得起这个身份。以前家国天下我可以不顾,但以后,你的家便是我的家,你的国便是我的国,我自然不能妇人之仁因私心而拖你后腿。”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二更)

    云迟闻言心下触动得无以复加,心海翻潮,紧紧抱住花颜,久久难以平静。

    无论是懿旨赐婚后那一年明里暗里的争斗,还是懿旨悔婚后他反省自责,亦或者是从蛊王宫将重伤奄奄一息的她带出,以及她昏迷不醒的那一段时间他亲力亲为,还有之后他以蛊王与她交换以身相许,等等的,这么长时间,他从来就没有奢望她能这般待他。

    他所求不过是她站在她身边,陪着他,诚如他所说,帝王之路太孤寂,她合他心意,唯她一人,谁也代替不了,此一生,非她莫属。

    这是他强求来的缘分,但是他从没有想过,她在这之后能给予他这么多。

    想他所想,为他所为,让他惊喜心喜得几乎失控。

    他身子微颤,将头搁在她颈窝处,低低呢喃,“花颜,花颜,花颜……”

    一切想说的话,似乎都在这一声声喊出的名字里,缱绻在舌尖,藏裹在腹中。

    山风呼啸,很大很冷,但是花颜却在风声中听得清楚,云迟的一声声喊她的名字,低沉悦耳,饱含无数情绪,似要溢满出来,无所控制,让她的心似也跟着化在这一声声里。

    这一刻,她心尖颤动,似隐约地明白了什么。

    她任他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待他心海平复,她微笑着说,“寻一处避风的地方吧!等着天明十分,你好接受十万降兵的战果。”

    云迟点头,拦腰将她抱起,下了山顶,寻了一处避风处,抱着她坐了下来。

    花颜靠在云迟的怀里,伸手搂着他的脖颈,低声说,“背着我走了那么远的路,三十里又三十里再三十里,很累吧?”

    云迟低头看着她,夜色下,她眉眼温柔,他微微笑着摇头,眼波也似春水,“不累,甘之如饴。”

    花颜将脸贴在他胸口,低声喊,“云迟。”

    云迟应了一声,“嗯”

    花颜又学着他喊,“云迟,云迟,云迟……”

    一声声,似细雨,似低喃,似喊给他听,又似喊给她自己听。

    云迟受不住,心尖颤动,伸手板正她的脸,低头吻下。

    唇齿轻咬,缱绻纠缠,细品慢琢,细细碎碎的温柔融化了月光和山风。

    花颜受不住时,埋头在他怀里,手死死地扣住他的手,低低喘息。

    云迟心潮翻涌许久难以自制,片刻后,他低哑地咬花颜耳朵,嗓音似带控诉,“你勾引我。”

    花颜“唔”了一声,小声说,“你才勾引我呢。”

    云迟低笑,哑声说,“你这么好勾引吗?”

    花颜又“唔”了一声,“禁不住你这种勾引的。”

    云迟笑着吻她脖颈,唇齿细细密密地啃咬,嗓音低哑迷惑,好听至极,“是吗?”

    花颜伸出手来挡,脸色在夜里几乎红透,软软地开口,“别闹了!”

    云迟伸手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片刻后,闭上了眼睛,哑声说,“我也怕玩火自焚,罢了。”

    花颜抬眼瞅了他一眼,玉色的容颜在夜色下泛着剔透的光,微微透红,华美清贵得工笔难以描绘,她呼吸窒了窒,低声说,“你也着实累了,睡一会儿吧!”

    云迟点点头,低低柔柔地“嗯”了一声。

    花颜不再说话,她睡了许久,并无睡意,静静地靠在云迟的怀里。

    云迟着实累了,不多时就睡了。

    花颜怕压麻了他的腿,待他睡熟后,慢慢地轻轻地从他怀里出来,走到一旁,低声说,“来人!”

    采青和小忠子一直躲在远处,听花颜喊,连忙齐齐地走了过来。

    花颜温声说,“从包裹里拿一件披风来。”

    小忠子也发现云迟睡着了,想着殿下今日实在太累了,背着太子妃走了百多里的路,一直没歇着,根本不用别人搭手,他连忙点头,立即从包裹里拿出了一件稍微厚些的披风。

    “给我吧!”花颜伸出手。

    小忠子立即将披风递给了花颜。

    花颜接过,转身走回云迟身边,将披风展开,轻轻地盖在了他身上。

    小忠子在不远处瞧着,想着以前他说错了,太子妃不冷清冷心冷性的,不是冷血无情的,她真正待起人好来,真真是极好的,谁也比不过的,掏心掏肺的。

    如今她待殿下极好极好,连他这个小太监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暗暗想着,殿下虽然苦了很久,但如今求得这般结果,也是值得的。

    都说女子的心,海里的针,只有真正进入了心里的人,才会被她用针织出细细密密的网,网住她心中的那个人。

    当然,殿下对太子妃也是极好极好,他从来没对谁这么好过,包括他自己。

    花颜给云迟盖好披风后,自己则坐在了他身边,等着梅舒毓对付荆吉安的结果。

    她相信哪怕他如今浑身是伤,哪怕他力气不如荆吉安,但他是聪明的,有了她早先的一番点拨,他应该是能杀了荆吉安的,只不过自己也会伤势加重,需要秋月救罢了。

    想起阿婆和小金,她只能暗暗地抱歉,诚如云迟所说,荆吉安降而又反,若不杀了他,如何对两万士兵的妻儿老母交代?又如何对九泉下的士兵交代?更如何立他这太子殿下的威望?

    法不容情,合该如此!

    有的人能救,有的人不能救。

    一个时辰后,云意带着浑身是血几乎成了血人的梅舒毓回到了第九曲山顶,花颜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看着云意将梅舒毓放下,她立即站起身,走了过去。

    梅舒毓脸色在夜色下如白纸一张,但一双眼睛却明亮至极,见花颜走来,对他哑着嗓子说,“我将荆吉安杀了!”

    花颜蹲下身,看着他微笑,“好样的!”话落,对随后跟上来的秋月问,“可给他诊脉了?这么重的伤,可有大碍?”

    秋月的脸色不大好,显而易见的疲惫,闻言摇头,“小姐放心,毓二公子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他怕是短时间内不能自己行走了,少说也要养一个月的伤。”

    花颜松了一口气,“以一个月的重伤换荆吉安一条命,值了。”

    梅舒毓点头,眉眼都是亮光,“幸好有你早先对我的点拨,否则我定会死在荆吉安手下,论单打独斗,若是以前的我,打不过他。”

    花颜浅笑,“对付天生力大无穷的人,自然要用巧夺之法,当日,我听闻在卧龙峡,安书离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是以高绝的轻功巧夺克制了他,云影接下他一剑,都被震退了数步,你今日重伤在身之下能杀了他,已经是值得炫耀之事了。”

    梅舒毓抿唇,“我武功本事不及安书离和云影,差得远了,今日能胜他,全依赖你点拨与我心中为九泉之下那两万士兵报仇的狠劲儿,不值得炫耀的。”

    花颜微笑,“胜而不娇,也算是男儿本色了。”说完,她对云意吩咐,“带他找一处避风之处,让他先休息吧。”

    云意应是,择了一处避风之处,安置了梅舒毓。

    梅舒毓实在是太累了,云意将他放好后,他便歪着头睡去了。

    花颜站起身,对秋月问,“荆吉安的尸首呢?”

    秋月立即说,“他被毓二公子用剑削掉了脑袋,死不瞑目,似是没想到就这样死了,满脸的不干。尸首我让人先收了起来,回来问太子殿下和小姐如何处置。”

    花颜道,“尸首让人装棺,让人送回去给阿婆和小金见他最后一面吧!毕竟是骨血至亲,不能就这样将他埋在这里。他虽然人愚忠,但也算是个英雄,南疆国号埋葬有他的血落幕,也能载入史册,千载留名了,他比南疆王估计要受后世褒奖得多。”

    秋月点头,“可怜了阿婆和小金。”

    花颜叹了口气,“白发人送黑发人,但愿阿婆挺得住。”话落,她伸手拍拍秋月,“你也累了,快找个地方歇着吧,明日一早,太子殿下收了十万兵马,我们就要离开这里。”

    秋月看着花颜,问,“小姐,我们离开这里后去哪里?”

    花颜想了想说,“梅舒毓就因为要去灰雁城,而被荆吉安困在了这里,我们明早应该去灰雁城,配合陆之凌和安书离的计划行事。”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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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章 (一更)

    天明十分,云迟醒来,睁开眼睛,日出照红了第九曲山顶,红光灿灿。

    他微微偏头,便看到花颜靠在他身旁,闭着眼睛在睡着,睫毛贴服在她脸上,浓密如两把刷子,睡颜静谧如一幅画,瑰丽素雅,在清晨的日出下,染着微微光华,美好得令他移不开眼睛。

    他静静地看了她许久,终于忍不住,低头去吻她娇嫩的唇瓣。

    花颜睫毛颤了颤,并未醒来,继续睡着。

    云迟怕扰醒她,只蜻蜓点水地轻轻碰了碰她,便慢慢地轻微地将身上的披风盖在了她身上,缓缓起身。

    小忠子在远处听到动静,连忙起身,小声说,“殿下,您醒了?”

    云迟“嗯”了一声,问,“梅舒毓呢?”

    小忠子连忙说,“毓二公子杀了荆吉安,浑身重创,秋月姑娘说怕是要养一个月的伤势。”

    云迟淡笑,“还好。”

    小忠子点点头,“是啊,真没想到毓二公子本就重伤下还能杀了荆吉安,连奴才都佩服,换做寻常人,昨日从迷障林那般重伤都爬不出来的。”

    云迟笑着颔首,“他是个可造之材。”

    小忠子暗想有太子殿下这一句话,以后毓二公子前途不可限量了。

    云迟向东方天际看了一眼,吩咐小忠子,“你们在这里看顾太子妃,我去看看荆吉安那十万兵马。”

    小忠子应是,“殿下小心些。”

    秋月此时已醒来,走上前,说,“奴婢随太子殿下去吧!万毒无回谷内毒物颇多,有些地方进不得,殿下身体也还未痊愈,奴婢一来可以引路,二来也可帮着殿下给伤兵看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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