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气乐了,伸手猛地一拍他脑门,“小小年纪,一肚子坏水,小心将来娶个母夜叉管着你。”

    花离顿时瞪了眼,“十七姐姐,我好心等在这里告诉你,你嘴怎么这么毒?”

    花颜挑眉,“你是好心告诉我?还是欣赏我怕哥哥的表情?”

    花离无言地捂住脑袋后退了两步,被说中了,笑着跑开了。

    花颜又气又笑,转过头对云迟说,“走吧!”

    云迟也笑了笑,点了点头。

    二人进了松鹤园,里面已经坐了一屋子人,安十七听到外面的动静,从里面出来,打开帘子,对花颜使了个眼神。

    花颜收到了安十七的眼神,暗想着哥哥脸色当真很难看?都多少时日了,他的气怎么还没有消?若是往日,知道他生气黑脸,她早就扭头跑了,可是如今有云迟在,她总不能扔下他一跑了之,毕竟他是来求娶的,虽然太祖母代表花家的人答应了,但是不代表哥哥的态度。

    她暗暗地吸了一口气,想着估计少不了让他收拾一顿了。

    云迟先一步迈进门槛,入眼处,整个画堂里坐了上百人,因两日前太祖母为他介绍过,他一眼看过去,自然知道这些人都是花家分量十分重的人。

    有一人穿着一身黑色的云缎面锦袍,坐在太祖母身边的主位上,十分年轻,容色如玉,气度华贵,风采超然,与花颜相似几分的容貌透出他的身份。

    临安花灼,花家嫡系嫡子嫡孙,唯一称得上公子的人。

    他脸上的表情不若花离形容的阴沉得很,也不像安十七给花颜使眼色透露的十分难看的讯息。而是玉容清淡如水,寻寻常常,让人看不出喜怒。

    这样的临安花灼……

    云迟对花灼早有耳闻,心中也早就做好了见他的准备,可是如今一见,他不由得暗赞了一声,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花颜提起她哥哥来都是一副头疼得很的模样,果然该是这般不动声色让人看不出城府深浅的人。

    怪不得当初东宫的幕一和宁和宫的万奇带着人追来花家见到他后都不敢造次,乖觉地退出了花家。

    他就如一把稀世宝剑,看起来朴实无华,一旦出鞘,锋芒可夺日月。

    云迟停住脚步,看着花灼。

    花灼自然也在云迟迈进门槛的第一时间微微抬眼向他看来。

    花灼耳闻云迟更久,这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上一次他来临安花家亲自送赐婚懿旨时,他没在家,在外游历,听闻他亲自来花家送懿旨时,倒是惊讶了一下,不过花颜随后书信中果断坚决地提到她不要嫁入东宫,要想方设法退婚,他也就没理会,袖手没管此事。

    后来不成想,一年多,花颜折腾出不少事儿,都没能让他松口退婚。

    他才渐渐地觉得,太子云迟果然如传言一般,是个人物,怪不得监国仅仅四年,便将朝政大局牢牢地抓在了手中,太子云迟一句话,朝野都震三震了。

    如今一见,果然是容姿倾世,丰仪无双。天下人给他这句评语,再无第二人比他更贴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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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一更)

    两个容色如玉,光照日月的男子身处一处,画堂似都落了满满的华光。

    花颜立在云迟身边,瞅瞅花灼,又看看云迟,不由得感慨造物主之神奇,这样的两张容颜,鬼斧神工雕刻一般,工笔难描。

    她咳了一声,喊,“哥哥!”

    花灼仿佛没听见花颜喊他,连个眼神都没对她瞟来,坐着的身子缓缓而起,负手而立,对云迟淡淡说,“太子殿下果然名不虚传,在下花灼。”

    云迟微微一笑,偏头看了花颜一眼,笑着对花灼温声说,“未见其人,先夺其声,大舅兄令云迟敬仰已久,今日一见,更是心折。”

    花颜暗暗地吸气,哥哥不理他,这副样子,果然还在生气,这气性可真大。

    花灼眯了一下眼睛,声音转冷,“大舅兄的称呼不敢当,我妹妹一日未嫁,一日还是临安花家的人,太子殿下言之过早了。”

    云迟笑看着花灼,“不早,本宫今次来,就是为求娶,太祖母当日便应允了我,提前称呼一声大舅兄也不为过。”

    花灼冷凝了眉眼,不再看云迟,转而盯向花颜,沉声说,“过来!”

    花颜抬手揉了揉眉心,撤出被云迟握着的手,乖觉地走向花灼。

    云迟一把拽住她,拉着她停住脚步,含笑对花灼说,“她身子一直不好,大舅兄莫要吓她。”

    花灼冷笑,“我吓她?她胆子大的可以包天了,连我这个长兄都不看在眼里,自逐家门的话轻易便说得出口,私自地与人结拜认作兄长,我今日就要问问她,将我这个兄长往哪里放?”

    花颜的心颤了颤,原来不是一桩事儿,是两桩事儿搁在一起算账呢。

    云迟浅笑,“她时常与我说与大舅兄儿时年少之事,时刻放在心上,并未不看在眼里,若她有哪里做得不妥当之处,我在这里替她向大舅兄赔个不是。”

    花灼脸色攸地深邃,“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她还没踏出花家的门,就不归我管了?”话落,他蓦地冷下脸,“她一日未踏出花家的门,一日就归我管,太子殿下想护着,未免太早了!”

    云迟哑然了一下,刚要再开口,花颜连忙捏了他手指一下,撤回被他攥着的手,快步走向花灼。

    云迟顿时没了拦她的理由,暗自苦笑,目前这个身份,还真是与花灼叫不得板,显然花灼是存着气回来要收拾花颜的,他若是死活不让他收拾,后果估计会很严重。

    花颜来到花灼面前,伸手拽住他胳膊,笑着仰脸对他喊,“哥哥!”

    花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还认我这个哥哥?不是已经不认了,认别人了吗?”

    花颜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与陆之凌八拜结交,喊他大哥,没喊哥哥。”

    花灼冷笑,“大哥便不是哥哥了吗?你与他八拜结交,我同意了吗?”

    花颜看着他,小声说,“我与你提过的,你没回信,我以为你默许了。”

    花灼猛地甩开她的手,怒道,“我没回信,是不同意,你怎么就觉得我是默许了?竟然在西南就与他结拜了,你好得很!”

    花颜揉了揉鼻子,用更小的声音说,“早先与他说好,不能言而无信,况且在京城时,十分对不住他和敬国公府,在西南时,又得他相助,欠着人情,当时只想到与他八拜结交,后来他要留在西南镇守百万兵马,暂时无法回南楚,我们便提前结拜了……”

    花灼脸色发寒,声音沉如水,“你给我滚去思过堂,自关三日。”

    花颜面色微变,伸手又拉住花灼衣袖,“好哥哥,我错了……”

    花灼沉着眸子看着她,冷眼说,“你若是真想被我自此后关在家里一辈子,休想嫁入东宫,那么你只管不去。”话落,毫不客气地拂开她的手。

    花颜一下子蔫了,默默地不再伸爪子抓花灼衣袖了。

    云迟看着花颜,觉得花灼开口说思过堂,花颜一下子变了脸,那里定然不是个什么好地方,他刚想开口说我陪你去,花灼的目光攸地对他看过来,淡淡地说,“太子殿下是来议亲的吧?”

    只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是威胁了!意思是他在罚妹妹,他无论是护着,还是陪着,那么,从他这里,议亲就没戏了。成了的事儿,他也会让他不成。

    他是花灼,临安花家的嫡子嫡孙,花颜的嫡亲哥哥,最有资格管她的人。

    云迟无言地吞下了要说出口的话,也默默地看着花颜。

    花颜忽然觉得好笑,堂堂太子,何时受过谁的气?如今哥哥当面收拾她,让他想护没权利,想陪着又被拿议亲之事威胁,普天之下,怕也就此时此刻,哥哥能拿她作伐,让他无可奈何了吧?

    她低咳了一声,对花灼软软地说,“哥哥,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花灼冷声说,“死不了!”

    花颜无语,看向坐在首座的太祖母。

    太祖母笑呵呵的,似乎早就忘了先前说护着她的事儿了,见她看来,对她摆手,“颜丫头,你哥哥让你去做什么?你赶紧去。”话落,又对云迟招手,“小迟,你过来,坐在太祖母身边,正巧今日灼儿回来了,咱们一起说说婚事儿的安排。”说完,她拍拍右手边空着的椅子。

    花颜叹气,太祖母在哥哥面前,从来就这么不顶用,她也不是一次两次领教了,别人更是不敢去捋顺哥哥炸起的毛。于是,她任命地转身,对云迟笑着说,“思过堂呢,也没那么可怕,就是黑漆漆的,蟑螂多些,你不必管我了,好好议亲。”

    云迟明白了,原来她怕蟑螂,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花颜揉着头疼的脑袋,出了松鹤堂。

    她一走,花灼恢复了常色,对云迟淡声说,“三日的时间长得很,太子殿下诚心求娶妹妹,我们有的是时间坐下来慢慢谈。”

    云迟点头,微笑地坐下身,笑着说,“三日的时间的确是不短,大舅兄不心疼妹妹,我却心疼我的太子妃,她的命是被我从鬼门关口生生拽回来的,身子骨一直虚弱,娇气得很,多少好东西才补回了几分气色,万不能出什么差错,咱们还是长话短说吧。”

    花灼面无表情,似铁做的心肠一般,“她的命是太子殿下救下的没错,但一日未出阁,一日就是我临安花家的人,如今姓我临安花家的姓,还没姓云,太子殿下不必心疼得太早。”

    云迟淡笑,“大舅兄生气的无非是她自逐家门之事,她是为着花家累世千年传承的规矩,本宫来了花家后,深刻地体会到了花家之好,也更深刻地体会到了她坚持不破坏花家规矩的不易苦心。”

    花灼脸色又冷冷地寒了,“太子殿下若是真为她着想,真心疼她,不如就放手,别娶她了,在她心里,临安花家重得你想象不到。”

    云迟慢慢地摇头,声音也微微低沉下来,“本宫非她不可。”

    花灼冷笑,“既非她不可,心疼她,却又做强求她之事,太子殿下矛盾得很啊!”

    云迟默了一下,看着花灼,目光深邃,“本宫想娶她,不是随手翻了花名册随意选中,也不是自天下诸多世家闺阁女儿中看她特别,而是在五年前,川河口大水之后,本宫就起了心思,只不过那时尚且年少。”

    花灼眯起眼睛,“你早就在打我妹妹的主意?”

    云迟淡声说,“实不相瞒,当年川河口大水,花家倾力赈灾,先于朝廷几日,令十数万百姓免于横尸,本宫查了一年,直到监国后,才查到了她身上,进而查到了临安花家。”

    “哦?”花灼挑眉,“你是因为川河口大水,花家赈灾,惊讶震慑于花家势力,才兴起要娶花家女儿?有一句话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你娶了妹妹,深入了解花家,以便除去花家,以安天下?”

    这话说得半分不客气,十分穿针见血地锋利了。

    云迟淡淡一笑,云淡风轻地摇头,“临安花家为百姓,从不祸害于民,且不居功,大隐于市,本宫何必非要拔除花家?况且当年太祖爷兵马打到临安,花家举族开了临安城门,放太祖爷通关,这恩情太祖爷一直记着,本宫也甚是知晓铭记,只要花家不危害百姓朝纲,本宫老死不会对花家如何,大舅兄放心。”

    花灼又扬了扬眉。

    云迟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本宫与大舅兄说这个前因,就是为了让你明白,花家只她一人是我所求。我既不惜一切代价娶她,自不想委屈她,自然该心疼他,荣辱与共,生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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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二更)

    荣辱与共,生死不弃,这样的八个字,是含有极重的分量的,尤其是从云迟的口中说出来。

    太子云迟,素来一言九鼎,他的话,从没有人质疑。

    花灼听罢,面色稍缓,语气也和缓下来,对他问,“既然你如此说,那么对于她自逐家门之事,你如何看待?”

    这事儿云迟既然知晓,他也就不客气地拿到明面上来说了。

    虽然事关花家,但是事关花颜,也就事关他这个太子了。

    云迟笑着说,“我尊重她的选择,也理解她的苦心,临安花家累世千年,子孙代代传承,家族繁衍,和乐升平,任谁也不想打破,她生于花家,长于花家,自逐家门,也是回报花家,不想让花家因她改变轨迹,后果难以预料。”

    花灼脸色又沉了,“她嫁入天家,岂能是自逐家门就能脱开与花家的干系这么简单?只要她生于花家,长于花家这十六年的痕迹抹不没,那么,就永远也脱不了与花家的干系与纽带。”

    云迟微微颔首,他也看出来了,从小到大,她在花家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反而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她是花家的少主,与花家所有人这些年感情牵扯的都深,能让花家上下一心喜欢,的确不是说自逐家门这么简单就能撇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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