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青探头瞅了瞅,云迟的字迹在她看来没什么变化,但她相信花颜,“您赶紧回信问问殿下。”

    花颜点头,立即提笔写了一封信,询问他右手怎么伤了?同时又严厉地说不准瞒她,否则她的事儿也不告诉他了。

    给云迟的信送走后不多说,收到了安书离的书信。

    安书离在信中说:太祖爷制定的兵制已过了四百年,到如今,是该改改了。安阳王府一脉的子孙,历代至今,重文轻武,嫡系子孙,有大才者不少,但都喜文治,皆不是掌控军权的料,所以,安阳王府的兵权,一直被旁系从武的子孙把控。

    如今,四百年,据他所知,安阳王也不过是拿着军符而已,早已经掌控不了安阳军中事务。即便有虎符在手,军中听不听令,不好说。

    另外,南楚四百年内无兵战,历代以来,虽有西南境地之忧,但历代帝王忌惮南疆蛊王,所以,从未敢真正对西南境地用兵。四百年来,南楚虽偶有动乱,但从未大规模内乱动兵,所以,内地兵马,已被养废了。

    北地的事情,他在穿河谷也得到了些消息,十分乱,安阳军中却是有牵扯不干净之事。他的意思是,不必顾忌安阳王府,一旦安阳军有危害,她只管对之下手,掌控安阳军。

    北地官官相护,政治不清,史治不明,危社稷,害百姓,不得不除。

    信中末尾提到,他会给安阳王密信一封,让安阳王当朝主动将兵符交给太子殿下。另外,嘱咐她万事小心。

    花颜看罢安书离的信,好心情地笑了笑,虽然安书离这封信来得不及时,已晚了些日子,但却说明了他的一个态度。

    她计算着日子,想着他的密信既然已经送到了她手里,估计此时也早已经送到京城了。

    若是安阳王听安书离的话的话,此时应该已经将兵符交给云迟了。

    有了兵符,云迟自然不会不作为。

    诚如花颜所料,安书离的密信在两日前便送到了京城,这封密信与他给花颜的密信不同,而是陈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北地的安阳军,已早就不再是安阳王府的安阳军,而是暗中早已经被人收买所用。如今北地出了如此大的乱子,若是安阳军被人利用参与造成兵乱的话,那么,他让安阳王好好地想想,到底是什么后果。

    他信中建议,让安阳王在尽快想清楚后,当堂将兵符交给太子殿下,否则,安阳王府满门,怕是要为安阳军陪葬。

    安阳王收到密信后看罢,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安阳王不同于安书离,他是个真真正正的名门世家公子,一生顺风顺水,年轻时风流多情,大半的才情没用于正途,悉数用于哄女人身上了,于政绩上平平,不好不坏,若说他这一生经历过的大事儿,没有,所以,近来,关于北地之事,同时也搅得京城官场人心惶惶,让他都觉得心里没底。

    但是他自诩没做过什么,所以,无论是面对早朝来自太子殿下斩杀了户部尚书后的低气压,还是朝臣们惶惶生怕那一日北地又来密折牵扯到自己掉了脑袋来说,他比别人要好的多。

    私下里,他还跟安阳王妃说,幸好咱们这些年没与北地有牵扯。

    安阳王妃不是深闺什么也不懂的妇人,在听闻户部尚书当朝被云迟推出午门外斩首,府邸抄家,家眷全部打入天牢后,也分外欷歔感慨,她与户部尚书夫人虽不交好,但也有面子情,没想到户部尚书府一日之间落到了这步田地,着实让人感叹,可见北地之乱,否则谁敢以朝廷名义加重百姓赋税?否则太子殿下焉能砍了户部尚书震慑朝野?

    她也对安阳王点头,肯定地说,“幸好王爷你虽在女人面前不知事儿了些,至少没背地里做掉脑袋的事儿。”

    安阳王被她这样一说,老脸有些挂不住地尴尬,“年轻时荒唐了些,你怎么就不让我过去这个坎了?咱们儿子都大了,孙子都有了,你就不要再寒碜我了吧?”

    安阳王妃笑着点点头,算是接过了这茬。

    二人当时谈论起北地和朝廷之事,谁也没想到安阳王府掌管的安阳军。

    安阳王压根就把北地的安阳军给忘了。如今经安书离一提,他浑身冒冷汗,当时已夜晚,天色不早了,但他还是没等到第二日早朝,便匆匆拿了兵符连夜去了东宫见云迟。

    安阳王很少会去东宫,东宫的福管家听闻他天色这么晚了还来东宫,都愣了,想着这位王爷想必有极重要的事儿。否则他不会轻易来。

    于是,连忙禀告了云迟,云迟在书房,闻言也愣了一下,细微地想了想,似明白了什么,颔首,沉声道,“请王爷来书房。”

    福管家连忙将安阳王请进了东宫,请到了云迟的书房。

    安阳王见到云迟后,便主动地将兵符交给了云迟,自陈请罪道,“太子殿下恕罪,自太祖爷兵制始,四百年了,安阳王府对于二十万兵马的军权,着实一直十分吃力,臣承袭父王爵位,自接了兵符以来,更是不知如何掌管兵权,对军事之事,一窍不通,一直交给族中旁系武学出众的子孙,但东南西北四地于京中甚远,臣掌控不及,不知其私下为非作歹。臣请太子殿下收回臣的兵符,接手安阳军。”

    云迟笑了笑,佯装不知地问,“王爷为何突然来找本宫呈交兵符?太突然了。”

    安阳王再拱手,“臣对北地军中事儿一直不甚了解,以为甚是安平,今日收到书离信函,方才提醒了我,是臣糊涂,早就该将兵符交给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恕臣无能之罪,实在是掌控不了安阳军了啊。”

    云迟恍然,“原来是书离为解本宫之忧。”话落,他叹了口气,“本宫对北地之事,的确着实心烦。多谢书离和王爷了。”

    安阳王心底一松,“是臣无能,多谢太子殿下才是。”话落,见云迟未接兵符,他往前递了递,试探地问,“太子殿下,是臣明日早朝当朝给您?还是您现在就收下?”

    云迟想了想,敬国公府的兵符是他早就与敬国公开诚布公谈过之后,敬国公给了他兵符,他早就让花颜带去北地了,如今安阳王又送来了兵符,安阳王是通过花颜给安书离的一封信,而安书离立马给安阳王通了信,如今将兵符送到了他面前,也算是表了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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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一章 (一更)

    安阳王将兵符送上来后,三府的军权如今唯一便剩下武威候府的兵符了。

    云迟至今还不知武威候府是什么意思,若是让安阳王当朝呈递兵符,也就是逼着武威候呈递兵符。他思索之下,笑着接过兵符,对安阳王说,“今日便给本宫吧!此事王爷不必明日当朝禀了。”

    安阳王彻底松了一口气,想着这一趟来东宫算是来对了,他抹抹额头的汗,感觉自己办了一件大事儿。如今这件大事儿办妥,他彻底不慌了,与云迟又闲话几句,脚步轻松地告退出了东宫。

    他前脚刚走,武威候便拿着兵符也去了东宫。

    云迟听福管家报武威候来了,有些讶异,吩咐福管家请武威候到他书房。

    武威候自从苏子斩离京出走失踪后,他派人遍找不到,似一下子老了许多。自从得了云迟说苏子斩不会有事儿的话,他心里才踏实了些,再从柳芙香那得知花颜所说苏子斩很好的话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在没见到苏子斩,不知道他到底真正的好不好前,还是有几分焦虑。如今云迟启用苏子斩前往北地赈灾查办,他面上的焦虑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忧心。似怕苏子斩办不好北地之事。

    不过近来,苏子斩的奏折送到东宫,云迟借机查办了兵部尚书闭门思过,御史台孙大人罢免官职,当朝午门外斩首了户部尚书的脑袋后,朝臣们人心惶惶,而他则一改忧虑,面色终于轻松起来。

    近来,朝中不少朝臣们私下向武威候打听苏子斩在北地如何赈灾查办之事,武威候摇头,一问三不知。在朝臣们再三鞠躬再三恳请求问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知道,子斩自他娘去后,与我生了隔阂,他的事儿,本侯早就管不了了。但分能管的话,也不会他失踪半年,身为他老子的我连他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他这话十分有说服力,众人想想也是,只能不再缠着他问了,但胆战心惊却更多了。想着谁不知道苏子斩的狠辣厉害,北地朝臣们头上悬着刀,京城的官员们也被太子殿下悬着刀。

    按理说,这表兄弟素来不和睦吧,偏偏太子殿下相信苏子斩,启用他去北地。而苏子斩也真就去了北地。这事儿真是不能以常理来论二人复杂的关系。

    福管家请武威候到了云迟的书房。

    武威候见到云迟后,二话不说,便将他掌管的武威侯府的兵符呈递给云迟,与安阳王一样自陈请罪,“太子殿下,臣本来恳请前去北地为太子殿下分忧,如今子斩前去,臣也放心,他虽脾性不好,但尚有本事,但臣如今知道北地乱做一团,北地军中怕是也难以安稳,所以,臣肯请太子殿下收下兵符。”

    云迟“哦?”了一声,看着武威候,“侯爷怎么想起将兵符交给本宫了?”

    武威候面上现出羞愧之色,“臣这半年来,先是派人找子斩,接着知道他安好但考虑到他体内的寒症,依旧甚是忧急,如今殿下派他前往北地,臣不免忧心,这半年来,可谓是没为朝廷尽职尽责做事儿,今日若非从安阳王府得知安阳王前来东宫呈交兵符,臣还没想起来北地如此乱,军中自然也不安稳,理当将兵符交给太子殿下稳住军中。臣惭愧,不及安阳王睿智。”

    云迟笑了笑,“原来侯爷是从安阳王那里得了消息。”话落,他平和了冷清的眉目道,“北地的确乱得很,本宫近来也甚是忧心震怒,但侯爷如今送来兵符,不只是因为从安阳王那得了提醒,为了本宫排忧解难吧?”

    安阳王惭愧地说,“不瞒殿下,臣是为了子斩,臣只他一个嫡子,自小费劲辛苦遍寻天下为他寻找医者解除寒症,这些年,搜罗无数好药保他性命,如今北地那般乱,虽他不喜臣这个父亲,但臣不能不疼他这个儿子。自然不能让他在北地出事儿。臣如今找不到他,无法将兵符给他,只能请太子殿下收了兵符了。”

    云迟微笑,感慨道,“王爷能当着本宫的面说出这番话来,本宫毫不怀疑王爷一片爱子之心。”话落,他看着武威候,“既然侯爷如此爱护子斩,本宫不太明白,为何五年前在姨母离开后,你短时间就续娶了柳芙香呢?她与子斩青梅竹马,姨母故去,他大为伤心,侯爷娶柳芙香,又是雪上加霜,他差一点儿没挺过来在当年也随姨母而去。”

    武威候见云迟提起旧事儿,似一下子又沧桑了些,他沉默片刻,对云迟道,“臣怀疑,当初夫人之死,与柳芙香有关。”

    云迟没想到得出了这么个答案,不由一愣。

    武威候似想起当年,脸色沉痛,“夫人得知太子殿下从穿河谷治理水患回京时,她正在与柳芙香品尝子斩新酿的醉红颜酒,得知殿下回京,立马就来了东宫。虽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以及遍寻天下的太医都没查出夫人因何而死,最终定为猝死。但本侯却不相信,夫人不同皇后自小身体弱,她身子骨好得很,怎么可能是猝死?所以,臣怀疑柳芙香,找不出证据,便想将她放在身边,日日看着。”

    云迟恍然,“原来是这样。”话落,他看着武威候,“侯爷这些年半丝口风都不露,为何不告诉子斩呢?宁愿让他一直怪着王爷?”

    武威候道,“醉红颜是他酿的,而她娘与柳芙香一起品尝的,若我说怀疑柳芙香,他当时因她酿死承受不住下,怕是会杀了柳芙香,同时也会自责恨不得杀了自己,不管真正人是不是柳芙香动的手。本侯思前想后,觉得,他不能因此被毁了,不如本侯就换个法子,娶了柳芙香,也让他改改性子。温凉端方的公子虽好,但禁不住风雨,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让他改改脾性。毕竟武威候府将来是要传给他的,他立不住,何以立武威候府的门楣。”

    云迟点头,“侯爷为何觉得也许是柳芙香害了姨母?她的动机是什么?”

    武威候看着云迟道,“她的动机是我,他曾经不喜欢子斩,喜欢我,想给我做妾。但夫人以为她与子斩青梅竹马,想将她嫁与子斩,透析之下,子斩似也无意见。此事早晚要定下。她有几分聪明,若是说给我做妾,夫人肯定不同意,怕是自此不让她再踏足武威侯府。所以,她有动机杀夫人。”

    云迟颔首,“侯爷说得不无道理,本宫这么多年竟也跟着子斩误会了侯爷。未曾体会侯爷一番苦心,怪不得这么多年继夫人无所出了。”

    武威候道,“她不配生我的子嗣。”

    云迟叹了几叹,问,“这些年,侯爷将柳芙香放在身边看着,可查出什么了?”

    武威候黯然地摇头,“未曾,她愚蠢至极,所以,本侯对她已无耐心了。”

    云迟道,“当年之事,本宫也记着的,侯爷放心,若姨母当真不是猝死,早晚有一日,会查出来的。”

    武威候点头,“臣也相信。”

    云迟痛快地收了武威候送来的兵符,二人又闲话了好一番,云迟说苏子斩在北地是有些危险,他已派了东宫暗卫前往北地相助他,以他的本事,让武威候放心。

    武威候松了一口气,面色也松了,似一下子又年轻了些,离开东宫时与安阳王一样脚步轻松。

    云迟在武威候离开后,掂量着手里的两块虎符,安阳王府的,武威侯府的,如今都送到了他手里。倒是比他想象的容易顺利。

    他当即将两块虎符秘密派人送去了北地给花颜,走的不是东宫的暗线,而是花家的暗线。

    至此,敬国公府、安阳王府、武威侯府三府都将兵权交给了云迟,且三府的兵符都上交得无声无息,朝中无人知道此大事儿。

    两块兵符送走后,云迟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想着不知花颜此时在做什么?可有想她?

    自她离开后,他真是每日都想她,相思如焚。

    第七十二章 (二更)

    云迟打开窗子,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书房瞬间投入了寒凉之气。

    小忠子立即小声说,“殿下,如今深秋了,你不能这般站在窗前吹太久的冷风,仔细染了风寒。”

    云迟“嗯”了一声,负手而立,并没立即关上窗子,对小忠子说,“她去北地已半个月了吧?”

    小忠子连忙回话,“回殿下,今日整整十六天。”

    云迟点头,叹了口气,“不知还有几个十六天才能回来。”

    小忠子没法答这话,因为他也不知道太子妃有几个十六天才能回来。以前没有太子妃时,一点儿也不觉得东宫冷清,如今有了太子妃,太子妃又不在,方才觉得东宫真是冷清极了,连他都有些受不住。

    花灼收到太后信时,正在查后梁皇室的卷宗。

    既然梅花印出现,那么,后梁皇室嫡系一脉当年一定有幸存者。

    安一将太后的书信递给花灼,“公子,太后派人给您送来的书信。”

    “哦?”花灼讶异,放下卷宗,伸手接过了信函,打开看罢,不由得笑了,“以前太后不喜欢妹妹恨不得掐死她,如今短短时间,被妹妹哄的就跟换了个人一样。竟然为了让她再进京,竟然不惜拉下面子写亲笔信求到我的头上来了。”

    安一探头瞅了一眼,也笑了,“少主只要想哄人,就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花灼嗤笑,“可不是。”

    安一立即说,“看来少主暗中前往北地,也是瞒着太后的,公子打算怎么回信?太后亲笔书信,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花灼“嗯”了一声,“置之不理未免太不给面子了些,毕竟是太子殿下的皇祖母,以后妹妹也要称呼一声皇祖母的。”话落,他若有所思,“不过,她口口声声太子殿下无人陪,倒让我觉得,这言谈话语间,似有别的意思。”

    安一探身又仔细读了一遍信,摇头,“是不是公子想多了?这就是一封请您看在太子殿下近来忙得不好好照顾自己,希望您让少主再去东宫住些日子的信,毕竟少主在东宫住着时,太子殿下日日心情好。”

    花灼嗤了一声,“我就偏看这话有别的意思,人都被他们皇家抢去了,这大婚前的几个月,也不让好好在家里待嫁,还跟家里抢人,虽然心诚地求人,但也太不讲究了些。”

    安一眨眨眼睛,暗想身为少主哥哥的公子是该有理由对此不满。

    花灼又哼道,“天下哪个婆家,有他家霸道?”

    安一叹了口气,毕竟是皇室天家,霸道也有霸道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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