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当日,云迟与花灼在书房商议到深夜,方才散了。

    云迟回到凤凰东苑,只见屋中亮着灯,花颜坐在窗前,手里拿了一卷书,朦胧的灯光下,她披着一件薄纱,温婉柔美,侧着头的容颜微微含笑,整个人在灯下,宁静美好如一幅画。

    他在门口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她。

    他以前从不知道一个人的感情会有多少,自从遇到了花颜,每一日与她相处,他都觉得他的感情搁在她身上,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浓厚的连他自己都窥不见底,掏出一些,还有一些,似无穷无尽。

    花颜看书入了迷,当发觉时,猛地抬头,向门口看来,见云迟站在那里瞧着她,不知多久了,她一愣,放下书卷,站起身,走向他。

    珠帘被她挑开,她伸手在云迟眼前晃了晃,笑吟吟地问,“回来多久了?怎么这副痴痴傻傻的模样?”

    云迟回过神,一把抱住她,伸手捧住她的脸,准确无误地吻住她的唇。

    这一夜,夜风温柔地拂过窗前,帷幔内鸳鸯戏水,缱绻缠绵,不知谁满足了谁。

    第二日,花颜醒来时已是晌午。

    她睁开眼睛,摸摸小腹,轻舒了一口气,想着好久没胡闹了。

    云迟自然已不在身边,她径自穿衣下床。

    方嬷嬷听到动静进来,笑着说,“太子妃,您总算醒了,花灼公子本来今早出发离京,但想着您怕是有什么话要嘱咐,便一直等着您醒来。”

    花颜闻言动作利落了些,穿戴妥当,简单梳洗了一番,连忙往外走。

    外间画堂上,花灼无聊地坐着,脸上透着不耐烦,见她出来,瞪了她一眼,“听说你昨日睡的太晚?怀有身孕的人了,怎么还不早早歇下?难怪你起不来。”

    花颜心虚,自然不接这话,来到花灼身边坐下,对他说,“哥哥,我让云暗跟着你吧。他熟悉荒原山。”

    “不用他跟着,我带来的人够用,你自己留着吧!十六在那里,你操什么心。”花灼摆手,“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可有什么话传给苏子斩?”

    花颜想了想,摇头,“没什么要交待的,哥哥一路小心,苏子折虽去了岭南,但闫军师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一直跟在苏子折身边,同样是个心黑心狠的,若非苏子折不准,他早就想杀我,你去了北地,他定然不会对你和花家的人客气。”

    花灼冷哼一声,“他还不是我的对手,你且放心。”

    花颜微笑,“自然,哥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别说他,苏子折也不是对手。”

    花灼看着她,“当真没话要说?”

    花颜依旧摇头,“没有的,我心之所愿,只是子斩这一世好好活着,我早已告诉过他,他自是清楚,否则他也不会未曾苏子折撕破脸你死我亡了,如今也无甚可说了。”

    花灼点头,“行,我知道了。”话落,他站起身,“多不过三日,太子殿下就会离京,你自己好好爱惜自己,多多保重,你月份大了,让天不绝随时跟着你,不能让他离开你身边半步。”

    花颜颔首,对他道,“哥哥,你将韩大夫带上吧!你身体也不好,他多少管些用。”

    “不带,我用不惯生人,我自己就是半个大夫,还是能照顾好自己的,天不绝也给了我许多药。你顾着自己吧。”花灼说完,抬步向外走去。

    花颜一愣,“你等了我半日,眼看到晌午了,不与我一起用膳了?”

    “不了,我路上吃。”花灼头也不回,利落地出了凤凰东苑,“你好生待着,不必你送。”

    花颜见他转眼就走没了影,想着这也未免太干脆了,她支着下巴在桌前坐了一会儿,对方嬷嬷说,“开饭吧。”

    方嬷嬷应了一声,立即吩咐了下去。

    饭菜还没端上来,梅舒毓脚步轻快地进了院子。

    花颜隔着窗子瞧见他,一个人的成长会有多快?看梅舒毓,看赵清溪。她想着若说以前的梅舒毓配不上赵清溪,那么如今的梅舒毓,绝对配得上,不止配得上,且还天作之合。

    昨日见了赵清溪,见她提起梅舒毓嘴角含笑,眉眼都是温柔之色,便可推测出她已十分喜欢梅舒毓,且欢喜极了,她也从没想到这两个人,是这样的脾性互补,十分相合,可见,世上总有许多让你不看好,却意料之外的融合之事。

    梅舒毓来到门口,人未见,声先温,“太子表嫂,表哥没空,我来陪你用午膳,你欢不欢迎?”

    花颜想说不欢迎,但看着他扬着的大大的笑脸,意气风发的模样,将话吞了回去,笑着对方嬷嬷说,“去吩咐厨房加两个毓二公子爱吃的菜。”

    方嬷嬷应了一声是,连忙吩咐人去了。

    梅舒毓迈进门槛,对花颜端端正正地见了一礼,然后一屁股坐下,“我的小侄子可还好?他什么时候出来跟我玩啊!”

    花颜“扑哧”一下乐了,“你当自己还是小孩子吗?玩?你赶紧大婚,让赵大人给你生一个。”

    梅舒毓扁扁嘴,惆怅地叹了口气,“你也称呼她赵大人了,赵大人要守孝,我也要守孝,守孝之后,还不知道到时候是否天下太平没?就如今她那操劳样,虽然同在朝中,我若不是刻意去找她,连她人影都摸不着,何谈大婚之期?怕是遥遥无所期,追妻何难哉!”

    花颜哈哈大笑,笑够了对他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她都忙疯了,还给你做了一件袍子,你穿的美滋滋的,背后却这么说,良心可安?”

    梅舒毓看了一眼身上的袍子,嘿嘿一笑,得意极了。

    在梅舒毓的陪同下,花颜笑呵呵地多吃了一碗饭,用过饭后,梅舒毓军营里还有事情要忙,毕竟朝堂在筹备打仗,也许是一场硬仗,他掌管着京麓兵马大营,不能疏忽,也许还会派上用场,马骝地走了。

    他走之前还不忘对花颜说,若是有空,拉着他家赵大人陪着一起用膳,他觉得,她们两个都太瘦了,若不是看她肚子,都猜不到她是怀孕四五个月的人。

    花颜笑着答应,想着别看梅舒毓一副看起来不着调的样子,但却人粗心不粗,对赵清溪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赵清溪喜欢上他,真是一点儿都不难,这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能拒绝得了一片赤诚之心明明白白地捧在面前。

    梅舒毓离开后,花颜转身去屋里午睡。

    她刚睡下不久,听到福管家在外面对方嬷嬷小声说,“太子妃刚睡下?哎呦,太后得知太子妃回来了,忍不住了,非要见人,人已经出宫了,这可怎么办?把太子妃喊起来?”

    方嬷嬷也踌躇,舍不得地说,“太子妃刚睡下,要不然让主子先歇歇?等太后进了东宫,再喊?”

    福管家咬牙,“行。”他也舍不得喊,毕竟太子妃怀着小殿下呢,身子骨又不好,刚刚睡下,即便是太后,更想着抱重孙子,太子妃和小殿下能平安回来,太后不知乐成了什么样,想必也能体谅。

    花颜听着二人在外悄声说话,她也不太困,索性从床上起来,对外面出声,“嬷嬷。”

    方嬷嬷一惊,立即进了屋,连忙请罪,“是奴婢声音大了,惊扰了您。”

    花颜摇头,“没有。”话落,笑着说,“你去告诉福伯,吩咐东宫上下接驾,我……”

    “您就在这东苑等着吧!若是您兴师动众,太后不见得高兴。”方嬷嬷立即说,“太后想必就是想见您,说说话,您先歇着,奴婢让福管家去安排。”

    花颜颔首,太后褪去了强势后,对她很是不错,想必不会见怪,“也好。”

    方嬷嬷立即走了出去,福管家得了太子妃的话,连忙带着人去接驾了。

    不多时,福管家又命人送来消息,说安阳王妃、武威侯夫人、梅府老夫人、大夫人、大少奶奶,还有几位朝中重臣命妇,得到消息,都一起来了。

    花颜想着这下可热闹了,云迟离京后,她待在京城,为了稳固朝纲,夫人制衡朝局的策略也缺少不得,少不了还得仰仗她们,一并都见了也好。

    第七十四章

    太后早先并不知道云迟离京去了北地的荒原山救花颜,一直以为云迟真的在病中,若非皇帝拦着她,说云迟没有大事儿,让她别去东宫打扰云迟养病,有天不绝在呢,她早就来东宫了。

    今日一早,她才从皇帝的口中知道云迟哪里是病了,原来是去救花颜了,且将花颜救回来了,她懵了好一会儿,当即就要来东宫。

    还是皇帝拦住了她,说让花颜多歇歇,她这么早来,花颜一定没起呢。

    太后强忍着忍了半日,终于受不住了,皇帝命人来东宫打听消息,说花颜醒了,便也没再拦着了,让太后来了东宫。

    太后的车辇来到东宫门口,正遇到安阳王妃、敬国公夫人、梅老夫人一众人等,一行人连忙给太后见礼。

    太后下了车辇,笑呵呵地说,“哀家没想到,你们都来了,咱们倒是一起赶巧了。”话落,命周嬷嬷连忙扶起梅老夫人,“连你也出门了。”

    梅老夫人自从梅老爷子故去后,好是病了一阵子,梅府一大家子人都生怕老夫人也跟着出事儿,子孙小辈们有空闲的都轮番地陪着,赵清溪百忙之中,也隔三岔五去一趟梅府,梅老夫人的病缠绵了二十多日,自己也想开了,病好了,又担心起云迟和花颜来。

    也是今日,云迟亲口在早朝上对外透了消息,说太子妃平安回来了,她也坐不住了,一定要来看看,不过宫里的太后没动静,她也不好轻易来打扰,如今听闻太后出宫了,也赶紧着来了。

    因云迟在早朝上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再没说别的,但还是让朝臣们炸开了锅,纷纷想着,前些日子,太子殿下装病出京去救人了?可是云迟不说,朝臣们也不敢直言开口询问,只得纷纷将消息递回了家,让家里的夫人们斟酌看是否赶紧去东宫瞧瞧?

    朝中重臣的夫人们都是不简单,闻风而动的主,盯着宫里太后的动静不说,还盯着敬国公府、安阳王府和梅府的动静,见宫里和三府一动,纷纷也都出动了。

    也就导致今日齐聚东宫门外,一大群人,热闹至极。

    “外孙媳妇一定在外面受了很大的苦,她既然回来了,我又怎么能坐的住?自然来看看。”梅老夫人笑着说,“我这一把老骨头,不活动活动的话,真怕躺在床上起不来,徒惹儿孙们担心,还是多走动走到的好。”

    “正是这个理儿。”太后笑着伸手挽住梅老夫人的手,二人年岁相当,一个是孙媳妇儿,一个是外孙媳妇儿,这段时间,都牵挂着一个人,顿时觉得心都靠近了。

    安阳王妃和敬国公夫人对看一眼,笑着跟在太后和梅老夫人身后,一行人浩浩汤汤地进了东宫的大门。

    福管家带着东宫大部分人迎太后的驾,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太后摆手,“别跪了,太子妃可是在午睡?”她想着,若是在午睡,她就先等等再过去瞧她。

    福管家站起身,弯着腰笑呵呵地说,“太子妃刚睡下,听闻太后和老夫人、王妃、国公夫人都来了,便起来了,本来要出来迎接,被奴才和方嬷嬷劝住了,如今在东苑等着呢。”

    “哎呦,到底还是打扰了她休息。”太后有些后悔,“早知道我忍忍,不赶着晌午来了。”

    “若是能忍住,自然不差这一时,这不是忍不住了吗?”梅老夫人笑着说,“咱们坐坐就走。”

    太后点点头。

    福管家带路,一行人走向凤凰东苑。

    虽然方嬷嬷劝说花颜不必折腾着出去迎接,但花颜还是觉得不能托大,来的人都是女人,谁没怀过孩子?总不能她最娇气,连出门接一接都做不到了。

    于是,她穿戴妥当,出了房门,倒也没走远,由方嬷嬷陪着在凤凰东苑的门口迎接人。

    远远地,浩浩汤汤一群人,将花颜也吓了一跳。

    方嬷嬷小声说,“自从您失踪,太子殿下一天好脸色没有,朝臣们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私下见了太子殿下,连大气都不敢出,说话也谨慎得很,这一段时间,不止我们东宫沉闷窒息,京城也安静沉闷如阴云罩顶,都盼着您早日回来呢。你一回来,太子殿下就阴转晴了,不止东宫的人高兴,朝野上下都跟着高兴。”

    花颜笑出声,“这样啊,真是难为朝臣了。”

    二人说话间,一群人来到近前,花颜瞧清楚了太后、梅老夫人、安阳王妃、敬国公夫人等人,连忙上前给太后见礼。

    她还没弯下身,太后激动地一把抓住她,看着她隆起的小腹,老眼落下泪来,“好好好,回来就好,母子平安就好,哀家可真是担心坏了……”

    太后紧紧地握着花颜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

    梅老夫人也落了泪,安阳王妃红了眼泪,哭的最凶的反而是敬国公夫人,她抢不着太后的活,握不到花颜的手,拿着帕子一个劲儿地抹泪,转眼就将帕子打了个湿透。

    花颜也红了眼睛,又哭又笑,一时间,各府的夫人们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一个个的也拿着帕子抹眼睛,人人道着平安万福。

    方嬷嬷生怕老的老少的少哭坏了身子,连忙出来打圆场,请太后别哭了,否则太子妃哭,小殿下在肚子里也跟着哭了。

    提到花颜肚子里的孩子,太后顿时止住了哭,真是比什么都管用,不止不哭,还盯着她肚子开心地乐了,对花颜问,“会动了吗?”

    “会了,刚刚还踢了我呢。”花颜笑着点头。

    太后“哎呦”了一声,又问,“他有没有力气?”

    “力气大的很。”花颜点头。

    “定然是个小子,小子才劲儿大。”太后笑眯眯地说着,话落,怕花颜没生个小子心里因为他这话落下结,立即又改口,“姑娘也有力气大的,无论是什么,哀家都喜欢。”末了,又补充了一句,“皇上也喜欢。”

    花颜从没觉得太后这么可爱,真是想着法子为她找补,她笑吟吟地说,“我就期待是个跟太子殿下一样的小子,我想看看他小时候什么模样,若是个小姑娘……”

    太后板起脸,“你是当娘的,可不能这么偏心,小姑娘有何不好?姑娘是暖心的小棉袄,你这么说,小姑娘该多伤心,若是小姑娘,跟你一样,哀家更会疼到心里去。”

    花颜其实也没打算说不中听的话,只不过想说若是小姑娘,像她,有云迟头疼的,不过太后既然这般说,她便打住要说的话,笑着软声说,“皇祖母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不说了,是小姑娘,我也一样疼她。”

    “这还差不多。”太后满意了,笑的见眉毛不见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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