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初,民武会参加抗日募捐等等,随着第一代民武会华工老去,他们的子弟成人,成为第二代民武会成员后,性质逐渐发生变化。华人在英国受到歧视,民武会从最初对抗歧视,变成了对抗其他白人帮派,性质与格调马上滑落,老一辈华工辛苦勤劳,最后就算无法大富大贵,往往也都是小康之家,而第二代民武会则更加好勇斗狠,他们集结在一起,以帮派为荣,一心想要超越父辈,干些让父辈钦佩的事迹,可是干的最多的,却是与本地帮会械斗。民武会与克雷兄弟只发生了一次争斗,对外克雷兄弟宣称和平解决,但是实际上是,克雷兄弟的人打了民武会的一个成员,民武会当时的一个小头目亲自登门见克雷兄弟,告诉他:“英国人喜欢用硝酸甘油炸药炸开银行抢劫,他们则喜欢炸掉半个伦敦东区,东区警察局外现在停着一辆装满炸药的货车,要么道歉赔钱,要么现在就引爆,让你收买的那个同性恋议员来收拾局面。”

    第四六一章 六合同春

    小

    金牙雷和一干福义兴的叔伯坐在香堂上首,看着此刻底下跪着的四个字头兄弟。

    此时跪着的人中,有两个是与金牙雷辈分相同的老江湖,此时一把年纪面无表情,另外两个则是这两个的心腹头马,此时则脸上带着不忿,不时抬头瞄向上面坐着的金牙雷。

    金牙雷手里搓着一枚翠绿色的翡翠扳指,一语不发,反倒是身边那几个叔伯中,有沉不住气的率先开口。

    “出来混做偏门是天经地义,在座哪一个,没有做过偏门?阿雷,炳强和文山两个人已经一把年纪,你居然搞到开堂口……传出去让其他字头笑话。”

    金牙雷咧嘴笑了一下,露出嘴里的金牙,他花名金牙雷,实际上最初只有一颗包金的牙齿,最近才把烂掉的几颗牙齿全都换成了纯金牙齿,坐实了金牙雷这个名号。

    “山哥,强哥,川叔替你们求情,你们自己有咩话要讲?”

    跪在香堂内叫炳强的那个大佬哼了一声:“我冇话讲,你是老顶,你话不准做偏门,大不了我不做就是了,只是老顶,福义兴这么多人,不做偏门,难道去你家里开伙食饭咩?”“我没讲过不准各位做偏门,我是不准兄弟们再做鸦片这些毒品生意,因为什么不让大家做,你们不清楚?”金牙雷慢悠悠的对炳强说道:“你有八间鸦片馆,我知道停了鸦片,你亏很多,我有没有对不起你,褚孝信褚先生新开的一家制药厂,四个仓库的生意,我全都交给了你,你每个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都能赚到饱,手下也都全都有工开,你当时笑嘻嘻的答应我,保证把鸦片生意停掉,现在倒好,正行生意的钱,鸦片馆的收入,你全都吃了下来,分明当我这个老顶是水鱼,我叼你老母!”

    金牙雷抓起手边的茶盏直接砸向炳强,炳强侧头躲过,想要站起身和金牙雷对骂,他辈分与金牙雷相同,能跪下也是看在金牙雷身后供奉的牌位,不是跪他金牙雷,此时金牙雷发飚,他当然不想示弱。

    可是双腿还没等站起,后背就被人狠狠蹬了一脚!整个人扑倒在地,头被踩到地上动弹不得,身边陪绑听金牙雷训话的心腹头马刚想站起身救自己大佬,后脑挨了一棍打的昏死过去。

    高佬成面无表情的踩在炳强的头上,看向金牙雷。金牙雷身边那几个福义兴叔伯刚想开口,金牙雷就扭头看向他们,如今的金牙雷,把谭长山那些人都处理之后,留下的这些福义兴叔伯全都是软柿子,早就被他揉圆捏扁,任意蹂躏,最多无非是仗着辈分说几句不疼不痒的废话。“各位叔伯,不把我这个老顶放在眼中,当我是白痴,炳强这种人该怎么处理?我正行的好处给了他,他答应收手鸦片生意,结果现在分明是……唉,炳强自己应该就不会有这种胆色,不知道背后有没有人替他撑腰。”金牙雷不阴不阳的看着这几位叔伯开口。

    本来还想替炳强张目的几个叔伯听到金牙雷最后那句话,顿时都哑口无言,乖乖闭嘴。

    “既然各位叔伯没话讲,阿成,把炳强拖出去吧,钱,如数收回来,鸦片馆也拿回到字头手里,给他留两个赌档养老。”金牙雷对着高佬成摆摆手。

    高佬成招招手,旁边有人把炳强和他小弟拖出了香堂。

    金牙雷眼色阴沉的看向文山:“山哥,炳强拿我做水鱼,你有什么话讲?”

    文山此时脸上已经微微冒汗,眼神略显慌张。

    “他拿我做水鱼,但是至少还当我是同门兄弟,你,拿我做仇人。”金牙雷慢悠悠的说道:听说你花了重金去吊颈岭,准备找那些国民党溃兵打我的黑枪?“文山吞了一口口水:”雷哥,不是我,不是我!我冇做过。“”现在讲不是你,是不是有些太迟了?你答应吃下五百斤的烟土,可是偏偏我不让字头内的兄弟做毒品生意,于是你就为了五百斤烟土,做了我?“金牙雷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手帕大小的布包解开,露出里面的三条黄鱼,金牙雷把黄金丢到文山面前:”大价钱,三条黄鱼买我金牙雷的命呀?还要不要将收了黄鱼的人找出来见你,让他和你当面对质?“看到丢在眼前的黄金,文山一把年纪对着金牙雷磕头不止:“雷哥!我猪油蒙了心……我不是人,你放我……”

    金牙雷环视香堂一周:“其他人没话讲了?”

    几位叔伯和执堂弟子都沉默不语。

    “三刀六洞还是训诫龙鞭,你自己拣。”金牙雷拍拍手。

    随堂女侍捧着一个托盘走到文山面前,上面一把锋刃雪亮的匕首,和一根黑沉沉的龙纹铁鞭。

    文山看都不看,只是低头不断磕头,那凄惨模样,再不复往日威风气度,让他身边跪着的小弟忍不住开口:”雷哥,我替我大佬受刑!你放他一马!“

    金牙雷露出笑脸:”好!这才是你大佬的好兄弟!那你准备替他受哪一个?““三刀六洞!”这个小弟颇为硬气的说道。

    在他心中,三刀六洞已经是极重刑罚,他大佬文山撑不住的。

    “好!就让你替他受,你自己动手吧!”金牙雷脸上带着欣赏笑意开口。

    这名文山的小弟也是狠辣人物,站起身拿起托盘内的匕首,对着金牙雷说道:“老顶,我大佬同我做错事,我做个六合同春俾你认错!”

    他出刀极快,连续在自己两条大腿上斜穿六刀!刀刀穿肉而出,两条腿留下十二个伤口!鲜血淋漓!

    六刀不过一瞬间,等他自刺六刀之后,双腿也再站不住,整个人跪在地上,大口吸着冷气,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呻吟。

    “带他出去包扎,以后文山的生意交给他,小子,你叫什么名字?”金牙雷也看的眼前一愣。

    三刀六洞这种场面并不稀奇,替大佬顶罪扛刀也不是没见过,可是做的这么干脆,金牙雷倒是第一次见,而且居然还懂说出六合同春这个词语。

    在普通人口中,六合同春不过是一句吉祥话,可是在洪门人眼中,这个词更有大家都是洪门子弟,应该齐心协力反清复明的含义。

    “我叫阿楠。”这名小弟强忍疼痛说道。高佬成亲自扶着对方离开香堂包扎,金牙雷看向跪在地上的文山,自己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女侍身边拿起那根铁鞭:“你的小弟帮你受了三刀六洞,这龙鞭还是要你自己来扛,扛得过,你还是福义兴兄弟,扛不过,下九泉也不压怪我,只怪你自己命不够硬。”

    “雷哥!你放我一马!我告诉你一个消息,我告诉你一个消息!值很多钱!金三角……”文山似乎知道自己扛不住,语速极快的说着求饶的话。金牙雷像是完全听不见,铁鞭抡起,第一下就狠狠砸在文山的后脑上!

    第四刘二章 金光狮子游戏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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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缅甸吉坎眉,时近黄昏,太阳懒洋洋的半挂在山坡上,准备收起它最后的余晖。

    “???????? !(快!快点!)”一个穿着脏兮兮渔民装束的中年人从远处一条小路走近山坡,左右张望之后,朝着山坡下的树林里招招手,用泰语招呼,说话的同时,还不忘朝嘴里塞着干豆腐块和腌菜。

    树林里慢慢站起了十几个身影,他们互相打量着,小心翼翼的走出了树林。“只有二十多户个小村寨,男人出海打渔还没有回来,只有些妇女孩子,我们讨些或者抢些食物,填饱肚子就快点上路!”中年人一手指着不远处露出来的几片茅草屋顶,对面前这些好像叫花子一样的同伴说道。

    看到几个同伴过来够他手里的食物,中年人瞪眼:“去村寨自己去取!”

    不过嘴里虽然凶狠,但还是大方的把食物让了出去,自己恨恨的看着这些同伴,吐了口难吃的腌菜碎末骂道:“歌丹威这个混蛋,收了塞爸(塞—乍仑旺)两百万铢,最后却出卖了我们!”

    刚刚从他手里拿到了一些豆腐块充饥的青年,此时搓着双手,眼神略带亢奋的打量着远处的村寨:"派吞上尉,这村寨里只剩妇女和孩子,从泰国来兴府跑到缅甸吉坎眉,我们还没碰过女人,不如……"被称为派吞上尉的中年人之前像是个面容愁苦的普通渔民,此时听到这个青年的话,腰杆猛的一挺,眼睛一瞪,虽然仍然是那身渔民装束,可是整个人瞬间却多了不少铁血狠辣的意味:“如今塞爸和乃坤只带了十几个人去了香港,正等着我们去汇合,你还有心情搞女人?忘了塞爸的吩咐?少惹事端!歌丹威能在仰光抓我们,难道就不会追来吉坎眉?找些食物填饱肚子,晚上就有船来接我们,到时上船去香港!”

    被他呵斥的青年却有些不以为然,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仍然梗着脖子,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此时有些不忿:“塞爸丢下我们这些人不管不顾,自己先逃去了香港,我们现在想搞个女人开开心,你也要管?你不是塞爸最忠心的手下,还不是和我们一样被抛弃?”

    派吞打量着青年,树林遮挡了夕阳,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你们对塞爸不满?”“我不敢对塞爸不满,但是塞爸去香港没有带上我们,让我们辛辛苦苦跑来缅甸,还要坐船跑去香港,却连女人都不能碰?我们在来兴府时,塞爸不是那样对我们,现在分明是觉得我们是累赘,所以才冷落我们,逼我们自己走!”青年索性撕破脸,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和语气,对着派吞说道。

    派吞扭头又看向其他十几名同伴:“你们和他一样的想法?对塞爸不满?”

    那些同伴都纷纷摇头。派吞走到青年身边,帮对方整理了一下领口:“我来告诉你,塞爸给你们每个人,有家人的,都送去了一笔钱,没有家人的,在盘古银行也帮你们存了一笔款,塞爸这次逃去香港,不能大张旗鼓带着两百多人一起坐船,只能分批慢慢外逃,塞爸有七千多士兵,可是只选出了你们两百多人,是因为对你们器重!你以为塞爸自己去香港是逍遥快活?他是替我们先找个能存身的地方,一两百人,去了香港难道去讨饭?塞爸在香港想办法安置我们,大家都在努力逃命,你却在这里想着搞女人,对塞爸不满?以为塞爸逼你自己走?你是被塞爸收养长大,没有塞爸,你早就饿死!在场所有人都有资格说走,唯独你没有!你想走,我送你走!“

    派吞帮对方整理领口的双手突然一拧青年脖颈,青年反应非常快,双手去架派吞双手,同时一个头锤朝派吞面门撞来!派吞歪头避过的同时,左膝一记膝撞狠狠顶在青年的裆部!青年双手顿时下意识去捂档部,嘴巴张大想要惨叫,派吞双手同时一个发力,拧断青年脖子,把对方的惨叫扼杀在喉咙中,最后青年只能瞪大着眼睛,发出咯咯咯一样的轻微声响。

    派吞松开青年,看着对方:“你这身本领是我教的,我替塞爸连命和本领都收回来。”

    其他十几名塞—乍仑旺手下的士兵面面相觑,又都看向派吞,派吞打量着他们,面容严肃:“去村寨里拿些食物填饱肚子,不准碰女人,不准惹麻烦,拿到食物就上路,记住,你们是军人!”

    ……

    五十四岁的塞—乍仑旺在几名手下的拱卫下,脚步缓慢的走下客轮,踏上了香港中环码头。

    花白的头发和蓄起来的胡须被码头的海风一吹,四散飘洒,他穿着一件略显老旧的灰黑色西装,扭头看了一眼舷梯,发现自己的独生子坤正用英语搭讪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

    塞—乍仑旺叹了口气,语气略重:“坤!我们来香港人生地不熟,不宜生事,而且你如今已经长大成人,该成熟些,我如今老了,以后很多事还要靠你!”

    二十四岁,生得英俊帅气的坤却对父亲的话好似听不见一样,恋恋不舍的看着女人走远,才收回目光,走到自己父亲的身边嘻嘻一笑:“放心了,爸爸,我不会乱来。”“是真的才好,年纪大了就要学会稳重,我像你这么大时,已经打了很久的仗,都已经开始做上尉,哪像你,现在还一事无成。唉,也不知道派吞和素攀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汶仁,汶仁!”塞—乍仑旺叮嘱了儿子几句,转头开口叫自己的手下。

    叫汶仁的手下走过来稍稍躬身:“塞爸!您有什么吩咐?”

    “不是说在码头会有本地帮派的人来见面吗?礼物准备好了没有?不要失了礼数。”塞—乍仑旺语气慢吞吞的说道。

    汶仁脸色有些犹豫,迟疑数秒,开口说道:“塞爸,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之前那个本地帮派的人已经死掉了,前天才下葬,听说就是因为鸦片生意,他那个帮派的大佬,打定主意不做毒品生意。”

    塞—乍仑旺楞了一下,半天才动作迟疑的用双手捧起胸前佩戴的四面神佛牌,合十用泰语喃喃:“萨度,金光狮子游戏如来,萨度,药师琉璃光如来,萨度,大梵天王,萨杜,大圣欢喜天。佛经诵完,他抬起头,打量着面前这座华人城市,用字正腔圆的汉语说道:“我要亲自去拜访本地帮派,请他们高抬贵手,赏我们这些丧家之犬一个安身之地。”

    第四六三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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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世亭端着茶盏,静气凝神的听着家里的戏班子,在台上唱着《长生殿》的一折《惊变》。

    身旁的桌位上,坐着几个内地来的沪商,此时虽然都和于世亭一样,端着茶盏听戏,可是眼角却都不时瞄向于世亭。

    沪帮和香港两大船王见面这件事,虽然大家清楚,可是两人见面到底谈出个什么模样,是沪帮和香港两方势力各自磨刀霍霍,准备动手,还是大家和气生财,一笑泯恩仇?这些人完全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几天,可是于世亭仍然没有和这些人通气,这让沪帮这些富商们再也忍不住,他于世亭已经赚下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可是他们大多数从上海跑来香港时,钱款并没有留下多少,全都指着在香港这个英国殖民地安安稳稳的做大生意,东山再起,如今已经连续几天,码头停工,货船停用,如果不是客船利润不大兼容易把整件事彻底闹大,恐怕天星小轮和往来省港澳的一些客船,花尾渡也都全部停工。

    对这些船商而言,停一日便是少赚一日的银子,于世亭能与徐平盛耗的起,他们却耗不起,尤其现在运费正是高涨的时候,往日少赚一块,现在就是少赚五块。

    所以无论如何,这些人今天一定要让于世亭给他们一个答复。“于老板,这徐平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赔钱,赔船如果能圆过去,那点钱不用于老板你开口,我们这些人随便分一分拿出来就是了,若是徐平盛觉得差了面子,我辈分小,我出面请一桌和头酒,赔礼道歉。“其他几个老成持重的船商仍旧耐着性子听戏,一个不过三十四五岁左右的青年忍不住开口问道。他叫狄俊达,象山人,算是在上海滩自己一步一步爬出头的年轻俊杰,和其他在场经商数十年的老狐狸不同,狄俊达是圣约翰大学外文系毕业的高材生,最初只是为了进入外国公司做中国买办,刚毕业就遇到日军偷袭珍珠港事件,英美与日本正式成为敌对国,英国美国在上海滩的公司纷纷撤离,满心希望成为买办,走上二等洋人之路的狄俊达,还没有就业,就宣告失业。

    无奈之下,狄俊达和几个外文系同学凑钱开了个荐人馆,帮人介绍工作抽取佣金,再做些翻译的工作勉强糊口,彼时是一九四二年,狄俊达二十二岁。真正让他翻身而起是在上海收复前期,懂得外文的他,比上海滩大部分人的消息更快捷,清楚的预判日本即将投降,战争即将结束,航运业即将兴起,于是把自己多年积蓄外加借了高利贷,买下一艘二手货轮,以荐人馆为消息来源和货物来源,迅速开展航运业生意,一九四五年,狄俊达二十五岁。而到一九四七年,狄俊达不满三十岁时,已经跻身上海滩千万富豪之列,被多名上海滩大亨称为南田雏虎,志满意得的狄俊达乘胜追击,开始宣告上岸,由航运业转入地产业,现金吃下上海滩大量地皮,准备开发房地产。可是偏偏在一九四八年东月,在上海滩意气风发,志满意得的狄俊达,遇到了气吞山河锐不可当,一路南下的解放军,一九四九年新年刚过,淮海平原被收复,杜聿明,黄百韬,黄维兵团全军覆灭,上海滩那些亲近国民党的富商大亨如同惊弓之鸟,变卖物业,或是逃向台湾,或是逃向香港,或是逃向海外。

    而狄俊达千万身家投入的地产业,想低价变卖套现都无人接盘,最终,狄俊达来香港时只带了折合四十多万港币的美金匆匆来港。比起于世亭,曾春盛这些带着亿万身家过海赴港的航运大亨,狄俊达简直如同乞丐,这两年好不容易靠着朝鲜战争才勉强又有起色,全部身家加在一起堪堪破三百万,如今这个时节,停了生意,让本来就已经遭受打击的他更是心如油煎,心中早已经把炸沉雷英东那艘船的幕后黑手恨得刨了对方祖坟。

    一群老狐狸不吭声,狄俊达却不想再兜圈子,他本来就是西学出身,对中国这种兜圈子,打太极的商场手段不感兴趣。

    话问出口,狄俊达感觉四周突然一静,可是扭头看去,那些老狐狸仍旧该喝茶喝茶,该闲聊闲聊,台上的戏子也在咿咿呀呀的唱着。

    于世亭倒没有驳这个晚辈的面子,放下茶盏,侧过脸还向狄俊达露出个笑脸。

    “俊达,既然你问起,那我就告诉你,第一,徐平盛不要钱,第二,徐平盛不要人,至于和头酒,更是不需要,我现在把这件事告诉你,你帮我出个主意?”

    狄俊达顿时语塞,于世亭这句话其实说的已经很重,几乎等于是抬手给了狄俊达一个耳光,意思是我告诉你结果,你有资格参与这件事吗?狄俊达的确没资格,他那几艘小舢板,也就跑跑近海澳门混些生意,在座这些老狐狸的船,那都是能从马来西亚,泰国甚至澳大利亚装满货物,一路开去辽东或者朝鲜的,一趟运费赚下来,就比他此刻全部身家还要多。

    “于老板,那就是要先斗斗货,再坐下来谈?”狄俊达旁边一个刚才好像打瞌睡的老头此时却毫无睡意,开口对于世亭问道。

    狄俊达脸色一黑,这些老狐狸都在等有人忍不住第一个问出口,于世亭这种人,不可能每次开口都让人难堪,先拿第一个开口的来个下马威,后面的人问起来只要小心些,再不会出问题。

    想到这里,狄俊达愈加气愤,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这些老狐狸连这种心思都还要计算,一个个都当自己是范蠡陶朱,真有本事,去和英国人抢生意啊?

    于世亭扫了一圈今日来的人:曾老板怎么不见人?昨日,曾老板不是在西塘一处馆子宴客吗?既没给我下帖子,今日也没有赏光,这是嫌弃我于世亭没有担当啊,这出《惊变》我还是特意给他点的。突然《南扑灯蛾》的调子一起,扮李隆基的小生顿时字正腔圆的唱了起来:稳稳的宫庭宴安,扰扰的边廷造反。冬冬的鼙鼓喧,腾腾的烽火黫。的溜扑碌臣民儿逃散,黑漫漫乾坤覆翻,碜磕磕社稷摧残,碜磕磕社稷摧残。当不得萧萧飒飒西风送晚,黯黯的一轮落日冷长安。

    第四六四章 塔尔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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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乍仑旺满面慈祥的合十向金牙雷行礼:“萨瓦迪卡。”

    金牙雷只是微微点头,这伙从泰国来香港的老兵痞,他早已经让人查了个清楚,在泰国的生意被人抢了,走投无路,所以才带了一两百人跑来香港避难。

    请塞—乍仑旺做到了茶楼的包厢内,外面,鱼头标,高佬成则与塞—乍仑旺带来的派吞,汶仁等手下分据几张桌面,无声对视。

    “荀先生,这次拜访您,是为了表示歉意,我们泰国人不懂规矩,我是来香港之后,才听说您的帮会已经不准备再做鸦片生意,唉……贵帮会的文山兄弟……”塞—乍仑旺坐下之后,满脸歉意,诚恳的开口。

    金牙雷伸手拿起茶壶帮两人倒了茶,推到塞—乍仑旺面前一杯:“没关系,不知者无罪,之前塞将军在泰国可能不清楚我们香港福义兴的规矩,道歉二字,不用说了。”

    塞—乍仑旺面露喜色:“实不相瞒,荀先生,我来香港只是想带着身边的人混一碗饭吃,绝没有和您帮会作对的意思,所以这才急着见您,把事情说清楚。”

    金牙雷楞了一下,打量着对面的塞—乍仑旺突然笑了起来:“塞将军,香港可不比泰国,未必有您在泰国时那么轻松就荣华富贵。”“都到了这种地步,哪敢再想什么荣华富贵,再说,之前在泰国这些年,也已经积攒了一些积蓄,如今头发都已经白了,不准备再做些打打杀杀的生意,安安稳稳每天能吃上一碗安乐茶饭就足够,我准备开个佛堂,卖卖泰国佛像,至于那些手下,我拿钱出来帮他们买房置产业,以后也不打算再让他们冒风险,都已经跟了我这么多年,也该娶老婆做正当生意了。”塞—乍仑旺双手端起茶盏,小心的喝了一口茶之后对金牙雷说道:“不过我也知道,哪怕是做正经生意,也要和本地帮会打声招呼,何况之前还有文山兄弟的事,所以这才来急着见荀先生,把事情说清楚,免得让您对我们这些可怜人有误解。”

    金牙雷淡淡点头:“塞将军,香港字头不是军队,您的正行生意,福义兴绝不插手,之前文山那件事,也既往不咎,是他被钱蒙了心,算不到您的头上。”

    “那就好,一点薄礼。”塞—乍仑旺拍拍手。

    门外的汶仁拎着手里的皮箱起身,高佬成几乎是同时和他迈步进了包厢。

    塞—乍仑旺接过汶仁递来的皮箱,亲自打开调转方向,推到金牙雷的面前:“不成敬意,不成敬意,要多谢荀先生你大人大量,既往不咎。”

    看到这个皮箱内的东西时,金牙雷瞳孔一缩。

    皮箱内,一尊金灿灿,相貌凶恶的佛像,三枚泰国军队功勋勋章。

    “塞将军,您这份礼太贵重了,这三枚勋章,恐怕是您半生换来的,送给我?我承受不起啊。”金牙雷把目光移到塞—乍仑旺的脸上,把皮箱慢慢推回去,严肃的说道。塞—乍仑旺摆摆手:“一把年纪了,也已经不是什么将军,不过是被人赶的连家乡都不敢回的丧家之犬,我看很可能以后我就在香港选一块墓地,埋在这里了,勋章留在我身边,反而让我看到会伤心,送给荀先生,让我得清静,也让荀先生知道,我无意与荀先生的帮会交恶,就这样,我还约了其他一些帮会的首领见面,唉,初来贵地,各个都得罪不起,荀先生您慢慢坐,我先告辞,日后再给您发请柬,请您出来喝茶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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