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运缓缓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庆国人都说了什么?”方运问。

    众人相互看了看,没有开口。

    “说吧,一定是针对我,我早有准备。”方运缓缓道。

    夜枫道:“无非是骂你的话,不用我们说你也明白。”

    “你们怎么想?”

    陆宇立刻道:“当然希望你别出来!他们就想毁了你!你……不能出去。”突然闭嘴,只有秀才班的人知道方运自创战诗,别人都不知道,不能说出来。

    秀才班的人立刻心领神会,没有人开口,怕说漏嘴,但其他班的同窗不明白,好奇地看着陆宇。

    见陆宇不说话,张如海道:“你无需多虑,除了少数没长脑子的景国人,所有人都支持你,都知道这是庆国人的毒计。我们已经让人散播说,你要是出战输了,对景国是损失;你要是赢了,证明你比传说中的更天才,等于在告诉妖蛮要杀你。所以大多数人都支持你在家里,不要中计。”

    方运点点头,道:“那些少数人,其实不少吧?”

    众人没有回答。

    “何必管别人说什么!你已经是方五甲,又到达书山的三山三阁,和历代的天才站在一起,只要再积累几年,必然一飞冲天。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冒进,而是稳!稳住了,你再回头,嘲笑他们就好了!”

    “对!我们来这里,不是逼你出去跟庆国人文斗,就是来看看你,希望你别中计!我们知道你的性情,你这不是懦弱,是卧薪尝胆,是能屈能伸,这样才是文人楷模。”

    “对!我们都相信你!”

    “等你将来成了大儒或半圣,看他们有脸说什么!”

    众人说着越来越激动,都把洗刷耻辱的希望寄托在未来的方运身上。

    “谢谢诸位。”方运缓缓道。

    “你客气什么,以后等你成了大儒半圣了,我们只要说是你的同窗,一辈子吃喝够了,饿不死。”宁志远突然笑着说。

    方运的面容突然变得无比阴沉,静静地看着宁志远。

    没有人说话,正厅里静得可怕。

    宁志远露出懊悔之色。

    许多人又相互看了看,这才深刻领悟到方运的聪慧,竟然能从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里看出端倪。

    “你们有多少人准备去跟庆国人文斗?”方运问。

    众人低着头,无人答话。

    “夜枫,你是励山社的社首,说说吧。”方运道。

    夜枫长叹一声,道:“我们所有人都决定了,要跟庆国人比自创新战诗词,全都签下生死状。哪怕我们再不如他们,他们总有失误的时候,我们总有胜的机会。只要我们胜一次,他们就死一个!一个一个来,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既然要斗,我们景国人奉陪到底!”

    方运默默地看了每一个人。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嚎啕大哭。

    “方运!方五甲!求求你给我们家公子和老爷报仇啊!我给您磕头了!”

    方运猛地站起来,匆匆向外走,他记得这是钱举人的随从的声音,那日龙舟文会的时候,这个随从忙前忙后,文会结束还不停夸他。

    其他人也一起跟出去。

    杨玉环走到正厅的门口,手扶门框,看着方运的背影,眼中满是担忧。

    门房背靠大门,道:“老爷,您千万不要出去,方将军吩咐我,说什么都不能让您出去。您的命可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金贵!”

    “没关系,我自有分寸。”方运道。

    门房无奈地打开门。

    方运向外看去,就见那个钱家的家丁正跪在台阶下,满脸是泪。

    方运的脸色无喜无悲,道:“你先起来,慢慢说怎么回事。”

    那人急忙擦干眼泪,道:“我们家少爷今天实在气不过,就去跟庆国的举人文斗,结果文胆碎裂,昏迷不醒。我们老爷本来就有病在身,得知少爷出事,活活气得归天了。方老爷,求求您给我们一家两口人报仇啊!庆国人太狠了!太狠了!”

    方运身后一人怒道:“谁让你来的?你难道不知道庆国人最想看到方运去跟他们文斗?一旦方运有什么闪失,你拿什么赔偿!你想眼睁睁看着方运也被庆国人毁掉!”

    那人吓了一跳,哭着道:“我真没有这么想啊!我……我不求了,我回去照顾我们家少爷去!”

    方运却道:“大牛,备车,去钱府。”

    “少爷!”方大牛焦急地看着方运。

    “备车!”方运的声音平稳有力。

    “方运,你千万不能出去啊!你一出去,一定会有人逼你文斗!”宁志远急忙大喊。

    “钱兄昏迷不醒,钱伯父去世,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不能不去。大牛,备车!”

    “可……”

    方运迈步向外走去。

    方大牛急忙大喊:“别!别!我马上备车!马上!”

    第136章 欺人太甚

    方大牛急忙回院子里套好车辕。

    众多学子忧心忡忡,常万绪问:“方运,你不再想想?”

    方运神色淡然道:“风口浪尖急流勇退,万军阵前退避三舍,知退,懂理,是我的圣道;友人重伤,其父新丧,前去慰问吊唁,知进,有情,也是我的圣道。两者并不冲突,无须多想。”

    “既然是方运你的友人,也是我们的友人,我们一起前去。”

    众人纷纷点头。

    不多时,七辆车从门口离开,一起前往钱府。

    钱府是玉海城大户,门前已经停了许多马车。下了车,一行人走到门前,钱家家丁带着方运等人进去。

    钱府里一片凄凄惨惨,许多人已经戴着孝,还有人哭得眼睛发红。

    “方运方茂才来了!”那家丁说完,许多人急忙让路,大多数人都非常感动,没想到方运竟然在这个时候前来。

    灵堂已经摆好,方运先去吊唁钱父,然后在钱家的人带领下来到钱泊尚的卧房。

    门口的丫鬟低声道:“大少爷刚刚醒了,只是气色不好,医生说无大碍,只是……”丫鬟没有再说下去。

    方运点点头,推门而入。

    “钱兄。”

    方运走到床边,看着面色灰败的钱泊尚说不出话来。

    房间的蜡烛忽明忽暗,钱泊尚背后垫着枕头倚着床头,苍白的面庞浮现一丝笑容,道:“你坐。”

    方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你怎么知道的?我在去之前就对别人说,千万不要惊动你。”

    “既然来了,就不要问这个。我没想到你也会参与文斗。”方运的语气十分沉重。

    钱泊尚道:“我本来也不想去,等到没人理他们,他们自然就走了。但……他们的话太难听,我实在忍不住。其实也没什么,我本来就考进士无望,等过几日就去从军。文胆不存,但文宫、才气和天赐仍在,比秀才还是强许多。”

    “庆国人真的比我们景国强这么多?”方运问。

    钱泊尚认真地道:“是。十国若是以文人论强弱,武国能在前三,而庆国在前五。我景国现在连四州之地都不足,庆国武国哪一个不是超过十州?一国抵我三个景国,人口更是我国五倍还多,怎么比?”

    “唉,想想也是。庆国一年取上千举人,我景国不足三百,是远远不能比。”方运道。

    钱泊尚目光带着忧色,道:“方运,现在大家都看出来,景国日渐衰败,你也应该为自己找条后路。你最好公开你恩师的身份,或者干脆离开景国。”

    方运摇摇头,道:“恩师一直没有说这件事,我也不能开口。至于离开景国,我暂时还没想过,毕竟若是现在走了,我在‘忠’‘礼’‘信’和‘勇’方面将留下永久的污点,等于在未来放弃这四条圣道,连左相都不如。”

    钱泊尚道:“所以说左相最是奸猾,他之所以能在景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恐怕早早投靠以吕氏世家为首的半圣世家。他有杂家之艺傍身,只要能说服自己,只要不背叛人族,怎么都不会出事。”

    方运想起以前的事,道:“去年景国大败,左相从中作梗,恐怕就是杂家和纵横家指使的吧?”

    “具体我们这些举人并不知道。只是听说圣院有分歧,一些众圣世家坚持灭妖屠蛮,但杂家和纵横家等一些世家却认为要拉拢蛮族,连蛮灭妖。要是他们完成连蛮的壮举,恐怕会出一位新亚圣。这事,应该是那位在主导。”

    方运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如今杂家的那位半圣,但半圣太强,若是提及名字,必然会被对方感知到。

    “半圣,亚圣,圣人,一步一天地,若是真能联合蛮族、成就亚圣,那么一切努力和一切损失都值得。问题在于,联合蛮族之难等同再出一位孔圣,但其功却不能成就圣人,万一连蛮失败,损失过大,那几位赞同连蛮的半圣的圣基恐怕会动摇。”方运道。

    “所以反对之声极大,但其他人也拿杂家纵横家无可奈何,毕竟杂家和纵横家在各国文官中力量最大。可惜成就亚圣的诱惑太大,那位不会放弃。既然你不想离开景国,一定要处处小心,万一左相借助杂家或纵横家等力量针对你,只要不违反圣院的规矩,圣院恐怕也很难插手。”

    “我会小心一些。我的事你不用多虑,你的文胆没有修复的可能?”

    钱泊尚却坦然一笑,道:“没有可能。我既然决定去文斗,就有了文胆破碎的准备。只要你能平平安安,无论以后景国怎么样,都没关系。你可以死在妖蛮手里,但不能毁在庆国人手里!”

    “他们毁不了我。”方运的语气无比坚定。

    “我相信你!”钱泊尚微笑道。

    “既然钱兄清醒,我便告辞了,令尊出殡那天,我一定前来。你躺好,不用送了。”方运说着站起来。

    “那我就不送了。”

    方运走到门口,背对着钱泊尚问:“伤你的是谁?”

    过了好一会儿,钱泊尚才无奈地道:“席陌录。”

    辞别钱泊尚,方运向大门处走去,而脸色也由刚才的平淡转阴,在钱泊尚面前自然不能太激动。

    走了几步,方运听到靠近门口的庭院传来喧哗声。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庆国人欺负到家门口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辱我景国女人!我不能忍了,现在就去文院!”

    “卑鄙无耻!为了引出方运,竟然用出这等卑劣的手法!”

    “偏偏那人是举人,只要不是大罪,必须交由圣院审判,我景国官府根本无法处置!他现在躲在文院里,除了文斗,我们根本拿他没办法。”

    “可恶!当街撕扯我玉海城女子的衣裙,之后又骂方运是缩头乌龟,实在是太过分了!”

    “那女子是清白之身,受此大辱后愤而投河,幸好有人救了她,不然我非杀了那人不可!”

    “那种人简直是败类,我听说他还得意洋洋道这是兵家的手段,说这是激将法,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可恶,太可恶了!”

    “走!就算死,也要溅庆国人一身血!”

    方运心中怒火升腾,本以为对方只是文斗而已,没想到竟然用此下流手段,实在已经突破了他能容忍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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