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国人欢呼起来。

    盛州牧大喜,正要宣布荀执星胜利,但呆住了。

    荀执星的才气龙卷风竟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比灯火熄灭更加干脆,不留任何痕迹。

    方运的才气之剑却静静地悬浮在半空,如同一柄无锋石剑,让人感受不到任何力量。

    “不可能!”

    数不清的庆国人惊呼。

    “方运作弊,他动用了才气之外的力量!”

    “圣庙的力量为何没有反应!”

    荀执星本来就木讷,现在更是面如石像,表情僵硬。

    方运看向荀执星,别人不清楚整个过程,但自己最清楚。

    剑与风相击之时,剑已经稍落下风,因为荀执星有神物帮助,又花了十多年凝练的才气,不是方运的才气能比的,可在最后,方运感到荀执星外放出一道奇异的力量,增强才气龙卷风,那力量类似文心增强纸上谈兵,所以圣庙力量没有阻止。

    看到剑被风卷入的时候,方运本以为自己要输,准备坦然承受失败,哪知自己文宫里的文曲星光竟然发威,驱散了那神物的力量,连带把荀执星的才气龙卷风也生生吹散。

    方运感觉文曲星光驱散龙卷风的过程就像是一只千丈大手拍在蚊子身上,蚊子飞得再快再敏捷,也避不开那么大的巨手。

    文曲星光是方运在第七长廊得到的力量,跟领悟的寒意、星之王的凶星等力量一样,都已经属于自己的力量,所以圣庙没有干涉。

    方运心中感到造化弄人,荀执星那神物本无错,但遇到了身为众星之主的文曲星。

    天下所有的才气都来源于文曲星,那才气龙卷风不是利用天地元气形成的战诗词,而是纯正的才气力量,在文曲星光面前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荀执星眼中的星光突然完全消散,双目恢复正常,比之前黯淡了许多。

    “我昼观大日,夜观星空,却在今日得见最伟岸之力。此次文斗,执星全力以赴,依然落败,方镇国名不虚传,执星心服口服。”荀执星郑重向方运作揖,也不理荀家人,孤身离开。

    没有一个荀家人指责荀执星,一些年轻的荀家人甚至还恭敬地对着他的背影行礼送别。

    宗午德轻哼一声,道:“这荀执星才像个样子,文斗就文斗,不提什么荀家名声尊严,不用什么激将拖延,处上风不骄,居下风不降,输了干脆离开,多好。简单干脆,这才是文斗。”

    那些庆国人很想质疑方运,但圣庙力量不动,荀执星又说出那番明显带着景仰的话,凡是有文位的人都没办法出面指责方运。

    荀家人哪怕肚子里有一万个不高兴,也不敢质疑圣庙的力量。

    多个荀家人交头接耳。

    方运扫视那些人,荀家人已经乱了。

    原本应该马上出现的盛州牧却迟迟不宣布第十场文斗开始。

    “盛大学士,第十场的人选何在,你不是说要尽快送我离开吗?”方运道。

    盛州牧走过来,微笑道:“我方才也想让第十个举人快一些上场与你文斗,但突然发现考虑不周。你连斗九场,此刻必然无比疲惫,我认为你休息一个时辰为好。”

    “谢过盛州牧的好意,不过我并不疲惫,现在就可以开始文斗。”方运道。

    哪知盛州牧坚决地道:“不!我绝不能让你连斗十场,我们庆国人做不出这种卑劣之事!你或许会怀疑我们之前故意加快消耗你的才气,但现在你可以放心。你是想休息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由你决定。”

    “我不想休息。”方运笑看盛州牧。

    “唉……你不能陷我们庆国人于不仁不义啊,这件事不容商量,你必须要休息,至少两刻钟!你若想走,我不拦着,我问心无愧!”盛州牧正气凛然。

    方运大概明白,自己的胜利超出了荀家的想象,荀家人原本的第十人恐怕胜算极小,不得不开始商量新的对策,拖延时间。

    到了这个时候,连孩童都能看出来荀家胜算不大,若方运离开,中止文斗,正好顺了荀家的意,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

    “既然荀家人如此高义,那我就休息两刻钟,若是两刻钟后还不文斗,那荀家人可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方运道。

    “唉,你还是对我们庆国人和荀家人有偏见。算了,此事不提,两刻钟后见。”盛州牧说完转身,走向许多荀家人所在的地方。

    方运看了一眼那些荀家人,然后向空行楼船边走去,巨大的楼船下面,站着许多随他一起来的人。

    “不负天下第一秀才之名,别人强加给我的天下第一举人的名号,今日算是正式交给你了。”颜域空笑说。

    “颜兄,你这是污我!”方运开玩笑道。

    “我虽未与荀执星交手,但也听过他的名声,论诗词经义他略逊我一筹,论文胆只比我差一线,论才气则远超我,论实战的话,他恐怕还在我之上。你可不要以为荀执星不出名便当他实力平平,有相当一部分天才因为某些历史问题常驻古地或其他地方,几乎从不踏足圣元大陆。”颜域空道。

    方运也听说过一些事,哪怕是世家子弟,也会有人犯下大错,接受流放。还有些人或争家主失败,或者被排挤走,这些人都会迁出圣元大陆。这些人可以在圣元大陆外生儿育女,几代之后若为家族立功,则可重新返回圣元大陆,列入旁系。

    也有极少数的人为了保人族平安,立誓永居两界山或一些古地,并不争权夺利,无论是外人还是主家,都很敬重这些人,甚至被赞为人族真正的脊梁。

    方运怀疑荀执星就是那种永居十寒古地的人,从荀家人对荀执星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若非荀家的声誉面临巨大危机,荀执星绝不会出现在圣元大陆。

    方运有些向往地道:“我听说,十国的学宫文比,圣院的世家文斗,人族古地的征服,两界山的大守城,入妖界的潜伏,圣道争鸣,以及最神秘的万界探索,汇聚着人族最顶尖的天才,因为是七种经历,并称‘七历’。其中又以后五历为最重,真正的惊世天才,都在后五历中大放异彩。”

    颜域空无奈道:“别人都说我如何不凡,可到现在,也只参加过一次学宫文比,我去两界山只能算参战,根本没遇到传说的大守城。而那次文比除了我,参与的都是进士。一般来说至少要进士才能参与七历,七历越往后,需要的文位越高,我们不知道多久才能参与。”

    李繁铭笑道:“咱们这些读书的举人或进士四处文比文斗,其实就是闲的,等到了翰林,要么主政一方,要么就要去参与七历,哪有那么多闲工夫。”

    “咦?荀陇怎么又回来了,还带着他的儿子,那小子我见过,比当年的我都出色。”宗午德道。

    方运望过去,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向荀家的人群中走去,正是荀陇。

    这位荀家的天才进士不仅在昨日调查方运,今日在空行楼船上还指责方运不识大体,不应该与亚圣世家做对,自信满满说荀家文斗必胜。

    荀陇身边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童生,和他的相貌有三分相似。每见一位荀家老人或高文位的前辈,荀陇必然让小童生弯腰作揖。

    荀家人用文胆力量遮蔽话语,方运什么都听不到,但可以看出那些人极为喜欢这个孩子,甚至有一位荀家老人随手赠送一件举人文宝。

    对于荀陇此人,方运虽然不喜,但也承认此人颇有辩才,而身为庆国六年前的状元,实力自然极强,在最后一场文斗即将开始的时候出现,必然不同寻常。

    方运有些不解,现在已经是半夜,荀陇自己来就罢了,还带着儿子前来,十分怪异。

    那小童生似乎面有悲色,但一直彬彬有礼,其间转头看过来,和方运对视,虽然极力掩饰,但方运仍然可以从他眼中看到仇视。

    方运越发疑惑,自己和荀陇本身无仇,现在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孩子仇视自己,这不得不让人生疑。

    方运回忆有关荀陇的信息,只知道他是荀家旁系子弟,有一个比他当年更出色的儿子,现在荀陇一直在努力争取入主家家谱,让自己的儿子得到荀家更好的培养,不能像他当年一样不被重视,到二十岁后才被主家着重培养。

    看了一阵,方运看不出什么,继续和颜域空等人聊天。

    休息了快两刻钟的时候,方运发现,荀陇走了过来。

    第326章 天行师道!

    方运迎着荀陇,向文斗的位置走去。

    方运心中有些好奇,不明白荀陇要搞什么名堂,他是进士又不是举人。

    荀陇一身白衣剑服,身形高大,神色严肃,如同老先生一样双手放在身后,道:“方运,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今日文斗,你若退出,我荀家以平局论。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不再追究你碎荀烨文胆之过。你若执迷不悟,这里,就是你的兵败之地!”

    方运立刻以舌绽春雷道:“少在那里像怨妇一样喋喋不休!我若有过,下有孔城刑部,中有圣院刑殿,上有圣人,你们荀家一直说怀疑我,是曾报案,还是敢请圣裁?少在那里说一些你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不敢就是不敢!你若再污我碎荀烨文胆,我马上请圣裁!当着夕州人的面,你可敢重复一遍你方才的话!”

    荀陇怒目而视,道:“你还要胡闹到什么地步!荀家乃千年的大世家,你无论怎样,都已经冒犯荀家,身为读书人,怎能如此肆意妄为!为亚圣世家退让一步都做不到,你还谈什么为人族!”

    一些人皱起眉头,因为荀陇不仅在呵斥方运,还在话里设下陷阱。

    方运冷眼以对,道:“别说为亚圣世家退一步,就算为半圣世家我都可以退!但我想问,见死不救的荀烨能代表亚圣世家,还是你这个卖弄唇舌的进士能代表荀家?荀家,不只是你们的宅院,不只是你们现在的荀家子弟,还有历代为人族前仆后继的荀家英烈,还有一代代追寻圣道的先辈,是一份份军功,是他们长存于世的精神,是荀子的圣道!你们,谁能代表荀家!谁敢代表荀家!”

    “你……”

    方运打断荀陇的话:“若是为了荀家英烈,别说退一步,退一万步都心甘情愿。但是,辱我污我害我的不是荀家,而是像你这种一部分是非不分的蠢货!你们一个个心知肚明荀烨为何文胆破碎,却还要装模作样调查我,真正的荀家做不出这种事!荀家的老家主还在,若是他说我方运错了,说是我碎了荀烨的文胆,我马上中止文斗!荀家家主不开口,你们一个个打着荀家幌子的伪荀家之人简直是丢人现眼!”

    “你敢辱我荀家人!”荀陇怒发冲冠。

    “是你自取其辱!”方运平静地看着荀陇道。

    荀陇背在身后的手收了回来,双拳紧握,道:“我问你最后一句,这文斗,你退不退出!”

    “废话真多,让第十个举人来吧,文斗胜利之后我就走。”方运道。

    “你胜不了!第十场文斗的举人马上就到,此次文斗,必须在一刻钟内开始,你有没有异议?”荀陇的语气中带着强大的自信,但自信背后,是滔天的怨气。

    “无。”方运知道荀陇一定有什么手段,但此刻心中已经无所畏惧。

    荀陇抬头望天,看向文曲星,道:“进士荀陇,身负荀家血脉,无一物相报。竖子方运屡屡欺我荀家,荀家一再忍让,他却咄咄逼人,妄图以文斗一州毁我荀家千年名声!今日,进士荀陇,向文曲谢罪,为洗刷我荀家污名,愿碎文胆!裂文宫!退文位!”

    全场哗然。

    “疯了吗!”

    “疯子!疯子!”

    “他最多一年就能成翰林啊!”

    随后,一声清脆的进士文胆碎裂声传遍全场,其间夹杂着文宫裂开声,但文宫裂而不碎。

    就见荀陇身体不断颤抖着,随后鼻口流血,但他依旧笔直站立,仰着头。

    鲜血流下,染透白衣举人。

    方运愣住了,文胆若是被外力破碎,以亚圣世家的力量足以修补,但自碎文胆哪怕半圣都不能修补,因为这代表这个人已经放弃圣道,必然被圣道所不容,没想到这荀陇竟然敢这样做。

    在一些世家的祖训中,自碎文胆要被断绝血脉。

    几乎在同一时间,方运就明白荀陇的目的,荀陇文位降为举人,不仅可以参与文斗,最重要的是,若是比诗词,文宫和文胆都可以舍弃,只要有才气即可。

    荀陇现在名义上是举人,但才气是实打实的进士才气,从进士才气彻底退化为举人才气至少需要一个时辰。

    在这一个时辰内,荀陇书写的战诗词的力量能保留全盛时期的九成,唯一不足的地方是不能使用进士战诗词,跟才气无关,跟文位有关。

    举人才气如指,进士才气如臂,不仅粗许多,才气蕴含的力量也远远超出举人,而且才气引动天地元气的速度也稍稍快一些,可以用更快的语速出口成章。

    进士才气与举人才气文斗战诗词,几乎是一面倒的碾压。

    “方运危矣!”李繁铭满面忧色。

    “方运若成举人很久,或可与荀陇一战,但荀陇接近翰林,而方运是刚成举人,可以说两人相差一个半文位!”

    “唉,怪不得荀陇把儿子带来,原来是让所有人见证他为荀家的付出,哪怕他成为最普通的举人,荀家也应该照料他儿子。若我没猜错,荀陇来之前已经跟荀家管事之人商定,无论胜负,他儿子都会入主家族谱。”

    “唉……”

    在阵阵长叹中,荀陇一指方运,道:“方镇国,我便是第十场的举人!我与你文斗诗词,你可敢!”

    方运看着荀陇,目光如电,沉声道:“为求上位而袒护荀烨,是为不仁;明知我无罪还栽赃陷害,是为不义;你自毁文位不敬文曲星,乃荀子所言‘无天地’,又败坏荀家声誉让列祖列宗蒙羞,乃荀子所言‘无先祖’,是为不礼!不仁不义不礼,第十场文斗,我必胜!”

    “方运小儿,你会为今日之言付出代价!我提议封止,不得用文心!请圣庙相助!”荀陇双目赤红,无法容忍方运把儒家最重要的“仁义礼”全部用来否定他。

    方运神态自若,道:“我提议封止,不得使用举人战诗词。”

    虽然早有准备,可荀陇还是无比愤怒,他最大的依仗就是举人战诗词,哪怕方运用自创的战诗词他也不怕,因为进士的才气足以弥补各方面的不足,可现在只能用秀才战诗词,大大限制了进士才气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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