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一点都不在乎,因为如果不需要与我的父母联系了,和外界我也没什么可联系的了。所以我乐得清净,根本不加理会。只是我一个一向爱好自由的人就被他们这样软禁起来实在是太难受了,静下心来后,慢慢地,我就想,既然是佛的灵魂拯救了我的生命,那我何不趁此也借助它来巩固生命呢?正好大学时学了点佛学,而现在这样的清苦环境又尤其适合清修苦练,我倒要看他潘天高能耐我何?

    于是,我再不犹豫,从此就一头扎入了佛门,慢慢地,渐入佳境,竟终至于潜心做了一个虔诚的佛门弟子,在佛祖为我构筑的精神世界里行云流水般地遨游,倒也没再觉得有多困苦了,甚至,对外边那个广阔世界逐渐地丧失了知觉。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时间晃晃悠悠流淌了五年,在这五年中,那个潘天高可能也是灰心丧气了,虽然仍然将我软禁起来,保镖一拨一拨地换,倒也没再使出什么更阴损的招数来。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度过大概五六年时光吧,在2006年的一天下午,我在午休的时候,突然做了个梦,现今想来真是不得不慨叹佛祖的佛法无边。

    那个梦里,佛祖驾御五彩祥云,端坐在莲花台正中央,宽大法袍微微鼓荡,一向慈眉善目的笑脸突然紧绷着一丝威严,他的嘴唇缓缓开启,而吐出的音符却如雷贯耳、荡人心魄,只听他冷冷地说,罪过啊罪过,当初念你未受佛光封印故灵体内恶念迭生,将你收于门墙,日日醍醐灌顶,想必定能善开智启,随我佛缘,岂料你尘根竟至如此顽劣,现而今对你耳提面命已五年有余,未见你有任何悔过自新,宏阔佛法,竟对一具灵体未曾起任何教化作用,乃我佛千百年未遇,哎,可叹啊,潘天高施主虽然罪孽深重,却不能由无边佛法进行度化,反而就要在我佛眼皮底下命丧黄泉,我佛慈悲,善哉善哉,不肖徒子,反省当时!

    说完这番话,佛祖不容辩说,袍子一甩,翻腾的五彩云团骤然黯淡下来,佛祖金身逐渐隐退,很快消散开来,唯留空际一团茫茫。我大急,生怕佛祖弃我而去,忙对着他隐没的方向惶恐地喊道,佛祖,弟子知罪了,甘受严酷戒律惩罚,万望佛祖不要弃弟子不顾,随着呼喊,我整个身体也就从床上翻身而起,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茫然地对着空气大口大口喘气。

    然后,逐渐地,我冷静了下来,回想一遍整个梦境里的场景和意境,我的心不自觉地一跳,陡然从床上跳下,奔跑到走廊头端,值勤的保镖一声呼啸,他们立刻训练有素地排***墙,我抓住一个保镖的胳膊大声嚷道,快把我的手机给我,我有急事联系潘天高。保镖还是那么顽固不化,坚定地摇头说,夫人冷静,董事长吩咐过,手机不能给你。我怒吼道,都人命关天了,还不给我,潘天高死了,我看你们谁负得起责。保镖有点发愣了,我的话吓着了他。我忙趁热打铁道,快把手机给我,潘天高可能有生命危险,我得赶紧联系他。保镖们虽然狐疑,但听我这么说,他们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冒风险了,其中一个保镖就胆战心惊地跑回他们的宿舍将我的手机取了出来,看来这么长时间他们一直恪尽职守在替我好好管理着手机,所以手机样貌功能一如从前,我急急跑回客厅给潘天高拨电话,让我惊惶至极的是,手机竟然关机。

    想着佛祖说的“一条生命就将在我佛眼皮底下未经度化命归黄泉”这句话,我急不可待,又连忙冲到走廊里,待保镖们围上来的时候,我对他们气愤地喊,潘天高的手机关机,我联系不上他,必须出去找他。这下保镖们无论如何是不相信了,可能刚才他们经过思考,觉得我这么一个完全被隔绝在深山老林里的人不可能能够掌握外界的信息,尤其还是他们的潘董事长突然就面临生命危险这样的荒唐信息。我几经挣扎,最后还是无可奈何败下阵来。回到客厅里我就傻呆呆地坐着,坐到夜里的时候,我就站在佛祖的神龛面前不停地忏悔,我请求佛祖原谅,我是很想悔过赎罪,但是,他们已经不给我机会了。没有办法,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几天之后,我就听到了外边走廊里一片喧哗,我心里一凉,快步走了出去,然后就看到了那些保镖们全都惊慌失措,彼此交头接耳,一副人人自危的场景。看到我向他们走去,他们竟然有点慌乱,惊骇地看着我,我就知道潘天高一定是出事了。果然,其中一个胆子稍大一点的保镖挺身而出说,夫人,实在对不起,我们也是没办法,董事长逼着我们在这里守着,我们不敢不从,你是知道他的手段的,而且,他还给我们开那么高的工钱,我们也经不住诱惑,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处境,现在董事长真地死了,我们也不想在这呆了,对于我们曾经给你造成的困扰,请求你的原谅,现在只要你一句话,我们立刻走。

    我当时身心已经彻底淡漠了,手一挥,就将他们遣散了。被禁锢了五年多的时间,突然就获得自由,我一点也没有浑身舒泰的感觉。我也没有立刻奔跑到广袤天地间去。而是默默地回到了房间里。我并不是为潘天高的死亡而难过,而是为一条生命的凋零而痛楚,而且由佛祖证实,这条生命的死亡不知道因为某种原因还是由我促成的。我一个深受我佛多年教化的信徒,非但没有为挽回一条生命施加援手,反而使一条生命坠落炼狱。如此罪孽深重,已无可饶恕。就唯有在佛祖面前先行闭门思过,减轻罪孽,死后方不至于打入十八层地狱。想来自己余生已无多大意义,就从容赴死,和那飘渺在空际中的有缘恋人再次相会,携手共赴天国,再续前世尘缘,虽然悲苦,但也快哉!

    主意落定,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和样貌,在佛祖面前静坐默立,随时间自然流淌,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觉得自己终于心平气和下来了,我就向佛祖拜谢。决定按照国人的纲常伦理去尽一下做妻子的最后责任,将潘天高的尸骨处理后,就回别墅二楼通风口追寻旧日恋人而去。我去公司打听到有关潘天高死亡的一些情况后,就去了你们医院。

    第218章 商诗的故事(五)

    也就是那一天,我们第一次相见。其实我先去的是你们病房,我到你们护士站找潘天高的主治医师,护士指了指你当时所在病室的方向。然后我很平静地走到了你所在的病室门口,当我漫不经心地往里看了你一眼时,我的面容顿时凝固,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当时你正在全神贯注地给病人讲解病情,没有注意到我。但是我却在那一瞬间找到了重生的感觉。那种感觉太熟悉了,太亲切了,你那平淡的面容,你那温和的微笑,让我恍惚间以为他又复活了。而且,李医生,你别吓着,我说的完全是实话,真地,你和他长得非常象,乍一看,完全就是同一个人似的,当然,细一看,还是有些不同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种暖彻心扉的美好感觉,这种感觉给了我一个很清晰的信息,我的爱人他终于回来和我相伴了,历尽苦难的我,蒙佛祖圣恩,我不用再孤独凄凉地去寻死觅活了。我在一瞬间的震惊之后,慢慢冷静下来。

    我决定暂时不和你相见,待自己心绪平静下来后,有了充裕的感知能力,再去默默地感受他或者说是你的灵魂。我当时也本能地相信,如果你见到我,肯定会有似曾相似的感觉,因为我很难认为你和他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你们的躯体相似,你们的灵魂也一定交缠。所以后来我在医务处要求见你,当你进来后看了我第一眼,我心里一跳,就明白了,不管你是他也好,他是你也好,再也无可否认,你是我的有缘人。那时你别看我外表那么平静,实际上我心里在翻江倒海。我提出走的时候,你喊住了我,第一次,你喊我方露,让我有点惊讶,第二次,你留下了我的手机号码,我就在想,你经历过一个生死轮回,终于还是进步了,这一次,不是我主动问你要电话号码了,你给我保留了一个女人的骄傲,呵,我那时心里还在夸你说,李医生,你真是好样的。

    从你那里走之后,我去太平间看了看潘天高,想了想,为了减少我的罪孽,还是决定去派出所报了案,也许弄清楚他的死因,可以帮助我辨认自己的罪责所在。后来回到别墅,我自然也就断绝了自杀的念头。我想了一整天之后,决定接管潘天高的产业。因为不管他的死我负有什么样的责任,终究是他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导致我如此悲惨的命运,并使我的恋人惨遭厄运,现在也是该他弥补我们的时候了。而且,李医生,你不要责骂我,我甚至还有一种可笑荒唐的想法,我觉得正是因为你当年的贫穷,不能为我的父母所接纳,才导致我们后续那些惨不忍睹的人生,所以我有点病态地考虑,我要让你富甲天下,财势滔天,以弥补当年的刻骨遗憾。

    因此,第二天,我就去了潘天高的公司,向他们亮明了身份,也就将公司接管了过来。由于一开始,我对公司的情况还不是很熟悉,所以不敢贸然去邀请你。也就是那次为什么你给我打电话后,我说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等忙碌完了再联系你。其实那一段时间,我不仅仅是忙公司的业务,还在配合着警方的调查,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警方会第一时间认为我和潘天高的死有关系,虽然我仍然相信潘天高的死有我的责任。后来方露和方市长都分别联系过我之后,我才明白,原来他们认为我有杀夫谋财的嫌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向我下手。

    我只有苦笑,其实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因为潘天高是要在借我肚子生完孩子后回去和方露复婚的,也就是说潘天高的财产原本应该是归属于他们的,潘天高突然一命呜呼,本已在他们指尖缠绕的财富一夜之间就完全与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如何能够不窝火?所以他们本能地以为是因为潘天高逼我离婚,我一气之下,将潘天高暗害了。而且这听起来多么理所当然。虽然我觉得这点很可笑,但是我也本能地相信佛祖的话,潘天高的死我是有责任的。所以我仍然努力地配合着警方的调查取证录口供。既有工作压力,又有精神压力,这也就是那么长时间我没有再联系你的原因。

    不过好在后来,我巧之又巧遇到了精明能干的欣月,我和她的遭遇也很离奇,这里就不讲给你听了。欣月在公司呆了十来年,非常熟悉公司业务,在她的帮助下,我逐渐摆脱了繁重的压力,最后完全授权给她,并且终于决定请你过来主持公司一切,以弥补自己心头那种一直耿耿于怀的叹息。所以那天,我冷不丁就给你打电话,我想,当时你一定很惊讶吧。呵!请你理解,我被潘天高禁锢了五年多,行为举止已经不太符合一般世俗习惯了!

    那次我到了你租住的房间后,和你共同坐在床上的时候,李医生,那熟悉的环境,那温情的感觉,我真地就象回到了和潘天高结婚的前夜,我当时有一阵又一阵的冲动想要脱光衣服,和你身心交融。不过,我还是苦苦抑制住了自己的想法,毕竟,我已经深受过佛门戒条的教诲,而且,当时你终究还只是我突然碰到的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当然,在这里,我还要顺便说声对不起,李医生,在后来和你相处的那些日子里,虽然我每天都很开心很幸福,但是我却没有给你传达过类似的感觉,使你茫然,彷徨,而且每每对你心动的时候,我都难以突破作为一个佛门弟子对佛祖曾经做出过的承诺。甚至后来我还甩了你一个耳光,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在作茧自缚,后来我终于说服了自己,我相信佛祖是能理解我的,我和你是百年修得的缘分,佛渡有缘人嘛,他既然要拯救苍生,又怎么会置自己的弟子于痛不欲生的境地呢?只要存心良善,仁义济世,那便是佛的最高境界,其他形式上的东西,倒不可过于注重。在这样的心境下,便有了我们后来的那一些甜蜜的来往。

    只是,可惜,李医生,我们这辈子终归还是没有相守一辈子的缘分,不是你先行辞世,就是我即将赴死,可叹啊,天意弄人,我究竟犯下了什么罪孽,竟至于让我和心爱的人无缘今生?我佛慈悲,就请你在我离世前告诉我,让我能够明明白白地离去吧!

    哎,小智,姐今天迫不得已跟你讲这些,姐心里也很难受,请你不要过于介意,不管你是不是曾经的他,姐都爱你,姐爱的是你的品质,你的精神内核,以及你对姐的忠诚,现在的你和曾经的李医生都能一下子启开姐的心扉,说明你和他一样都是值得姐深爱的男人。不过,姐现在却要向你说对不起了,姐得先走一步,不能陪伴在你身边关心你了。小智,你一定要多保重,姐永远爱你,姐的灵魂也会在浩淼的空际为你默默祈福的!好吧,我大致想要讲给你的就是这些了,时间这么长了,你也该回去了!”

    静静听着商诗的自述,刚开始那几个阶段我还是心情跌宕起伏、浑身乱颤的,听到后来,我已经完全平静了,因为商诗苦痛的遭遇,已经无法通过人类这个物种做出任何程度的情绪反应来加以足够的表达了。所以我反而只能用一颗平常心来抵制心头潜涌的酸苦。我冷静地说:“姐,我现在就可以明确无误地告诉你,你根本不可能先走一步的,因为我随你赴死的步伐一定只会比你慢半步!”

    商诗凄然地望着我,眼里噙满了泪光,嗓子有点微颤地说:“小智,姐求你了,不要做傻事,你还有那么美好的未来!”

    我微微笑道:“姐,别抱那么天真的想法,你不是已经领教过我的厉害了么,上次是服毒,这次可能简单点,就随便来个割腕吧!”

    商诗紧咬着嘴唇,泪水潸潸而下,不胜凄楚道:“小智,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让姐在赶赴黄泉的路上还不能安心?”

    我肃然道:“姐,如果你想挽救我,路只有一条!”

    商诗愕然地抬头,狐疑地看着我。

    我笑说:“那就是你上诉!”

    商诗无奈轻叹道:“小智,你为什么就偏要这么倔强呢?明知道结局已经铁定,为什么还非得将更多的人牵连进来呢?”

    我冷冷一笑,面容肃静道:“商诗姐,今天在进这个牢房之前,我还真就以为结局已经铁定了呢,我进来劝你上诉无非就是一种不甘心,现在听完你的话后,我完全不这么想了,我现在想,你要是就这样不上诉结束了生命,那我即便不选择自杀,我也会因为憋屈而死,那何苦来着,不如一刀来得痛快!”

    商诗听得脸色煞白,摇头坚定地说:“小智,姐能理解你的好意,但也请你理解姐的心情,不要让姐为难!”

    我见她还是油盐不进,心里十分光火,有点气恼地说:“姐,那好吧,我只问你一件事,警方认为潘天高是被毒药暗害的,他吃的毒药是你投的吗?如果你说是你投的,我二话不说,即刻打消劝你上诉的想法。”

    商诗愣了,愕然地看着我,好半响,她才茫然地说:“可是,无论如何,姐是有罪的啊!”

    我无奈一笑道:“姐,看来我是必须要帮助你来分析一番你总觉得自己对潘天高有罪的心理根源是什么了!”

    商诗疑惑地看着我。

    我平静地说:“原因其实很简单,你本来就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潘天高的卑劣行为实在令人发指,你断然不会在与他较量的那段岁月中产生那些相对善良的人来说显得有点冷酷的念头和行为,但你的内心深处一定也是潜伏着隐隐的不安和罪恶感的,后来不知算是不幸还是有幸你竟然皈依了佛门,于是如来佛祖用各种各样的语言敦敦教导你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海无边回头是岸,怨怨相报何时了,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转不过的弯,呵呵,总之嘛,就是这么些意思,你成天在这样的语言熏陶下,心理又怎么能不发生微妙的变化呢?慢慢地,你开始对自己曾经的行为进行反省,你在心底里对自己说,善恶皆吾师也,常念四重深恩、甘作众生马牛、亦份内之事,人欲取我首级、我亲自割下奉上,总之,就是人们怎么欺负我都行,我就是不能伤害他们丝毫,终于,你心底里潜伏着的罪恶感在这样的心理背景下开始暗流涌动,在你表层意识里还没有什么知觉的基础上却已经不知不觉控制了你的精神,于是,在你睡觉时大脑皮层意识处于沉睡状态未能对它进行掩饰的时候,它就冒出来大肆活动,推波助澜,终至于在你大脑里形成栩栩如生的梦境,使你借助于梦境的形式将内心深处的反思表达了出来,并悄然凝固成一个坚强的观念:你是有罪的。当然,你恰巧在潘天高死前的那一天形成了这一观念,这就有点玄奥了,也许你还真就练就了通灵的本领。咱先不去讨论这个玄学范畴的东西。我只想告诉你的就是,这一观念一旦成形也就从此盘踞在了你的头脑里,再也无法消除,且时刻对你施加影响,以至于当法院判你有罪时,你竟然毫无怨言地就加以接受!商诗姐,你既然能够领悟那么高深的佛法,我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不会理解不了吧!”

    商诗轻蹙着眉头,静静地听着,她的脸上罩上了一层庄严,听我说完,她低下头来,默默地思考了一会,抬头寂然道:“李医生,也许你说得对,但是即便如此,我终究还是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啊?”

    我苦笑道:“难道你就仅仅因为做了一些事情,竟至于要拿自己珍贵的生命去抵偿吗?你是个佛门信徒,佛祖告诉你要善待众生,你连自己的生命都不能善待,又如何去善待众生呢?要知道,还有那么多罪孽深重的罪恶灵魂等着你去超度呢,难道你就要撒手不管让他们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吗?”

    商诗面容顿时苍白,呆呆地看了我一会,喃喃道:“小智,你说得都很对,姐也曾经有意无意地想过这些方面,但姐并不是纯粹依靠这些概念来做出选择的,姐其实心理很复杂很矛盾,姐虽然是个佛门弟子,但姐也是个现实中人,姐又怎么能不面对现实呢?现实的情况是,潘天高突然就死了,本该属于方露甚至说是属于方市长的亿万家财莫名其妙就从他们手心里溜走,他们如何能够甘心,又岂能再容我于世?所以现实的层面我也想过,什么我都想过,姐不是那么单纯地就做出选择的!”

    我惨然一笑道:“那商诗姐,既然咱们都知道自己是被迫害的,为什么不挺身而出,反而要让坏人得逞、令亲痛仇快呢?”

    商诗悲叹一声道:“既然明知道结局已无法更改,又何必再让牵涉面扩大进行时延长呢?”

    我想了想,决定直击商诗要害,我平静地说:“商诗姐,直接跟你说吧,你不就是害怕我卷进你的官司影响前途吗!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这是杞人忧天,我是一个医生,什么是我最顶端的前途?那就是成为医术水平天下第一的医生,那个方市长对我恨得再咬牙切齿,顶多也是让我将来当不成官,难道他还能阻碍我成为天下第一的医生?顶多他不让我在这个城市行医,那又怎么着,如果你不在了,我还不愿意在这个城市呆着呢!我怀里揣着你的骨灰,浪迹天涯行医去,那才是真正的行医呢,行动着的医生,呵!所以,姐,你说还有什么可顾虑的,最坏的结局也不会比现在差,就是个小学生,也会算这笔帐啊,怎么到了你这儿逻辑全乱套了呢?”

    听着听着,商诗的俏脸开始动容,美丽的大眼睛不停地扑闪,我的心一颤,竟似捕捉到了一丝生命的迹象。商诗应该是被我撬动心思了,我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几寸,喜悦悄无声息地溢上心尖。

    我得趁热打铁,脑子电闪过后,又发动攻势道:“而且,商诗姐,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胡乱以为潘天高的死和你有关联,实际上,屁关联都没有,你不要惊讶,我甚至可以告诉你潘天高是怎么死的!”

    商诗身形一颤,蓦然抬头,惊讶地看着我。

    第219 商诗同意上诉

    我心里一声苦笑,表面则很平静道:“那我就来告诉你吧,当然,潘天高为什么吃美沙酮很难理解,初步可以推测认为他这个人因为世间什么样的刺激都玩够了便想尝尝吸毒的滋味,又怕真正吸毒欲罢不能,便以毒性较小的美沙酮替代,总之,不管什么原因吧,他自服美沙酮是肯定的,然而美沙酮终究也是有毒的,长期这么吃肯定身体会比较虚,当然,光吃这个还不至于死人,可悲的是,潘天高他玩火自焚,他这个人天性淫乱,经常去天上人间寻欢作乐,天上人间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是天下最有名的妓院。毒药本已伤身,再加之纵欲过度,他身体焉有不衰竭之理?姐,也许你听着会难受,但请你不要怪我将如此龌龊的事实说出来,我甚至还可以告诉你,潘天高临死前的最后一天下午就是在天上人间度过的,我有一个朋友亲眼见过他从那里出来,那也应该是世人见到他的最后一面。同时也就是在告诉你,你那天下午因为担心他的生死存亡而打电话想表示关切的时刻,却正是他在小姐身上风流快活的时刻,为什么他的手机关机,原因当然就在于此。我亲爱的姐,你作为他的妻子在为他的生命担忧时,而他却作为你的丈夫在和别的女人淫乱,当然,他确实因为纵欲过度猝死了,可是凭什么反而要让你去承担他死亡的责任?他不承担背叛你的责任就已经令山河呜咽了,还让你去为这样一个泯灭天良的人偿命,我的姐,这世界还有天理吗?难道你们的佛理就是这么让你对待公平和正义的吗?姐,不为别的,就为还天空一片蔚蓝,还人世一片纯净,咱们也得奋起抗争啊!”

    商诗在听的时候脸色瞬息万变,听完后,沉静了好久没有说话,最后她缓慢而有力地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我,眼里锋芒闪烁,轻轻地说:“你说的是真地吗?”

    我镇定地点头,刚要张口说话,突然从我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说:“他说的是真地,在潘天高死之前的那一天临近晚上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他从天上人间出来,和国土局的谭局长一起,李医生所说的那个朋友就是我!”

    我骇然转身,然后便看到了赵警官,他什么时候进来了,我怎么全然不知?不过想想他刚才的话,倒确实是在帮我,我便感激地看他一眼,道:“赵警官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呀!”

    紧接着意识到了什么,我脱口而出道:“天,你不会连我们刚才的话也听了去吧?”

    赵警官微笑道:“李兄弟,不要紧张,我刚才倒确实将你们的话全听了进来,谁叫你们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如此投入呢?不过,这是好事啊,我原来还真以为潘天高是被商诗女士为民除害了,听了你们的交谈后,才恍然明白原来是冤枉的,既然如此,那就请商诗女士听李兄弟一言,赶紧上诉吧,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了,看,外边天都有点亮了呢,李兄弟,咱可也不能久留了!”

    我和商诗都下意识地歪头去看屋顶高处的铁窗,果然有一丝白茫茫的亮色悄然渗入,在屋子顶壁上泛着微淡的光彩。原来我和商诗两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送走黑暗,迎来光明!

    商诗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沉重地点点头说:“好吧,我上诉!”

    我准备了好一会的愉悦顿时澎湃开来、怒放心梢。

    赵警官也配合着露出喜色,然后,他就拽住我的胳膊说:“那好,兄弟,此行不虚,时间不早了,咱们得赶紧走!”

    我随着赵警官手臂的拉力动了一步后,再看了一眼已面目平和的商诗,我突然定住身形,掉头对赵警官说:“赵警官,求你一件事,你给我打开里屋的门,好吗?”

    赵警官略一愣神,马上就有要坚决摇头的意思,我立刻补充道:“兄弟,我已经有几个月没碰她了,你要理解,而且我进去也不会干别的,只抱她一下,然后马上出来!恳请兄弟帮助!”

    赵警官犹豫一瞬后干笑了一下,便松开了拽住我胳膊的手,当下不再犹豫,走了过去,取过手里的钥匙,插进了钥匙孔,旋转了一下,然后抽出来,想了想,走了过来,走过我旁边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请一定快点,然后,就走了出去,将门带上。

    我心跳到了嗓子眼,一开始几步我是试探着前进的,几步后,我找到了感觉,就猛扑了过去,当我将门刚一拉开,一阵香风扑面,一股如兰的自然体香便融进了我的怀里,并迅即融汇进了我四肢百骸的每一个细胞。我的女人,商诗,那温软热辣的美体,又紧紧地漾满了我的胸怀。她娇颜如花,香息盈鼻,迷醉的眼神里,有着无尽的期待。我轻轻托起她娇嫩的下巴,狠狠地对准她艳若玫瑰的粉红唇瓣,将我干枯的嘴唇紧紧地贴了上去,舌头一探,将前方那片迎过来的柔嫩香滑的小东西卷起,就这样,从那个美妙无边的口腔里,我忘情地吮吸着生命之源,她的唇嫩嫩的,她的舌柔柔的,她的汁液甜甜的,带着温热,将我融化……

    从房间外边将赵警官叫进来,时间还不算长,他还算比较满意,对我偷笑一下,就将里屋的门锁上,我回过头来和商诗最后深情地对望一眼,朝她自信地点点头,给她勇气后,就毅然转身,和赵警官关门出来。

    实际上外边还没有天亮,刚才铁窗口透露进来的可能还是月光、夜光、灯光混合在一起形成的光影。我们沿着清冷的街道往那所医院走,一路上,赵警官表现得很活跃,手搭在我身上和我勾肩搭背,时而说些荤段子自己就开怀大笑,时而慨叹我和商诗神奇的遭遇,说你小子真他妈的好运气,竟然可以和商诗的初恋情人长成一副德性,商诗这样旷古绝今的美女,天下有几个男人能够享用得到啊!然后就是辅之以一串长长的唏嘘感叹。我其实听着心里很不舒服,我在心底里本能地抗拒赵警官所提到的那一层意味,我认为商诗对我的爱不会夹杂着她原来恋人的影响,而且即便如此,又怎样,我不是单纯靠枯涩的面貌打动她的,我高洁的灵魂,优雅的举止,端重的品行,综合起来,才堪堪将她那心灵的坚冰融化。再说,听商诗描绘得那样离奇,我是不是真地就是她的恋人轮回转世也说不定呢?

    我们进了那所医院大门,一眼就看到了冷欣月的车,在路边的一个车位里安然地趴着,而冷欣月却没在近旁。

    我们匆匆来到病房,才发现冷欣月正心神不宁地坐在我那张病床上发呆呢,看到我们,她眼睛一亮,猛地站了起来。

    我走过去,笑呵呵地说:“欣月,你怎么代替我住起院来了!”

    欣月看我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她紧蹙的眉头微微有点舒缓,颤声说:“怎么样?”

    我不自觉伸出手指做了一个胜利的姿势说:“一切安好!”

    冷欣月面容顿时松弛下来,不经意地抬袖子蹭了一下她的额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喜色逐渐爬上了她明媚的眉梢。

    赵警官自从进来后就一直痴痴地看着欣月,狠不得将眼睛嵌入她的身体,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心里竟然隐隐觉得不适。

    我拉了拉欣月的胳膊说:“走吧,我们回去吧!”

    欣月愣了愣,摇头说:“你不是还要住院吗?”

    我苦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住什么院啊?我接下来可得为商诗姐的上诉进行一番坚苦卓绝的浴血奋战呢!”

    冷欣月眼睛晶晶亮地看着我,想了一会说:“可是你现在还没有恢复呢?能行吗?”

    我将胸脯拍得山响道:“瞧见了没,这就叫体魄,区区一点风寒,我放个响屁,它就随风而散了!”

    冷欣月扑哧一笑,看了看我,可能是我精神变好躯体确实就有了点生气,所以她眉头完全舒展开来,想了想说:“那我们得去找值班大夫商量一下,他们可能不会让走的,昨晚,他们见你没回来,很生气,就把我叫了过来,让我联系你赶紧回院,说出了问题他们概不负责,我跟他们好说歹说,才把我扣押在这里做人质呢!”

    我咧嘴一笑,当下再不犹豫,来到护士站,一个小护士上下眼皮直打架,眯缝着眼睛在值班呢。我想了想,觉得值班大夫肯定也在睡觉,想着自己值夜班的辛苦,还是决定不去打扰他了,便又悄然退了回去,对后边跟上来的冷欣月和赵警官招了招手,然后悄声说:“他们在睡觉,我们还是先走吧,等明天白天再过来结帐出院。欣月,麻烦你白天再来一趟,好吧!”

    欣月爽快地点了点头。

    我们三个悄悄出了病房楼,走到车旁,我自然而然地就要去钻副驾驶座。没想到赵警官也有这样的意思,我们两人的手同时伸上车门,我颇为好奇地歪头看他一眼,他嬉笑着摆了摆手,缩了回去,钻进了后排坐椅。

    我上车后对冷欣月说:“欣月,请开车去一趟我们医院的方向!”

    欣月扭头惊诧地说:“这深更半夜的回医院干什么?”

    我淡定一笑道:“欣月,从今天起,我就得住回医院了,因为我需要为商姐的案子奔波,随时可能出去,住别墅里离城太远,太不方便了!”

    欣月想想觉得有道理,就黯然地点点头,将车启动。我看她的神情似乎还隐藏着点失落的样子,我心里好生不解。

    我先让欣月将车开到那个墙根底下,果然,我的那套被褥还在夜风中微微颤抖着呢,在寂寥暗黑的夜色中,它就象横卧在地上的一具死灰色尸体。

    我心情又有点落寞了,静静下了车,走过去将它卷成一团,紧紧抱在怀里,就如同抱着一个被人世遗弃的婴儿,他在瑟瑟发抖,奄奄一息,而我用我的体温温暖着他,试图恢复他的生命!

    大夜里的,一路畅通无阻,不一会,就到了医院附近,很快,我就指引着冷欣月将车开到了我所租住的那栋楼房底下。

    我抱着被褥下了车,欣月和赵警官先后下了车,想要过来帮我,我从被褥后边探出头来摇摇说:“欣月,你们回去吧,房间里有孩子睡觉,明天他还要上学,人多会打扰他们休息的!”

    欣月低垂着眼皮,闷闷不乐地点点头。

    我返身对赵警官说:“赵兄弟,这大夜里的,不太安全,拜托你帮我护送欣月回家吧,麻烦你这么多,真是抱歉了,以后定当重重地谢你!”

    赵警官摆了摆手讪笑道:“看你说的,李兄弟,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别显得这么生分,你放心地进去吧,欣月嘛,我当然是要好好保护的!”

    我笑了笑,再看欣月一眼,对她轻快地眨了眨眼睛,就抱着被褥转身进了楼门。

    在就要隐没在楼道里的刹那,我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我看到赵警官钻进了副驾驶座,心里没来由地就有点异样的感觉。

    我抱着被褥捆呼哧呼哧终于爬上五楼。在家门口,我放下被褥,歇息了一会,待呼吸完全平静下来,我才陶出钥匙轻轻开门,小心翼翼地旋开锁孔,轻轻地将门推开,蹲下身来将被褥堆先拉进屋里,再将门悄然关上。然后才俯身抱起它,凭着对客厅布局的记忆,蹑手蹑脚地穿堂入室,来到了我租住的那个房间,我的房间门一向不锁,所以我腾出一只手来,轻轻一推,就将门推了开来,然后,我一脚迈入,另一只脚抬起,再然后,我就愣了,一股幽幽的芳香伴随着酣甜的鼻息音在门开脚入的一瞬间,将我卷裹,竟然有人在我房间里睡觉?这能是谁呢?我下意识地就去摸开了门墙上的灯管开关,随着一片耀眼的白光倏忽渗透开来,我的眼睛只是随意一扫,我的身体就僵硬了,面容就凝固了,意识就惊厥了,眼神就固化了,而我的呼吸却粗重了,我手里的被子也跌落到了地上。

    光芒闪亮的那一瞬间,我用第一眼看到的是,我的床上歪斜着躺着一个女人的身体,这具女人身很美,由于已近夏天,所以她下身仅穿一条小巧玲珑的粉红色裤衩,上身仅着一串乳白色的胸罩,粉红色裤衩里含住的东西微微鼓胀,乳白色胸罩里包住的东西高高顶起。通体雪白膏腴的肌肤在茫茫的灯光下闪耀着精细诱人的纹理,可能觉得温热,她在睡梦里将被子踢到一旁,只有一个小被角耷拉在她浑圆的大腿根。

    当我在一瞬间的震惊之后,眼睛闪了闪甩出我第二串眼神的时候,她已经被突然的灯光刺醒,骇然翻身坐起,惊恐地看着我,一时回不过神来。

    第220章 联系郑律师

    当然,我也就看清了,她是罗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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