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耀答:“在家!睡觉!”

    一旁的邓老头儿说:“我们阿耀基本上不出门的,一天到晚只知道干活儿。”

    “几点睡的?”

    “9、10点钟。”

    “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我们在抓一名外地逃窜过来的通缉犯。”

    “没有!”

    ……

    “家里有车吗?”

    邓老头先答道:“没车,我们哪里买得起车。”

    “那怎么做生意?”

    他的回答和赵大伟如出一辙:“需要用车的时候,让有车的邻居帮个忙,或者市场里叫个面包车。”

    问完后,尤明许想要取指纹,邓氏父子俩都是一愣,邓耀看了眼父亲,猛然说:“我不是罪犯!我没有犯罪,为什么要取我的指纹?”

    尤明许慢条斯理地说:“例行程序。这条街上,你们几个邻居,我们都取过了。希望配合啊。”同时把袋子里另外几个指纹袋都拿出来,晃了晃。

    殷逢嘟囔:“是啊,快点配合。不配合我们还得把你们带回局里去,让不让人睡觉了?”

    ……

    从邓耀的房间出来,邓老头儿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尤明许看到旁边还有个比较大的房间,黑灯瞎火的,就问:“那是干什么的?”

    邓老头儿答:“宰猪的,不好闻。”

    尤明许:“我能去看看吗?”

    邓老头儿沉默了一会儿。

    殷逢说:“万一通缉犯就躲在什么地方呢,我们也是为你们的安全着想。”

    邓老头儿走过去,打开门和灯,他俩一看,确实是个用来屠宰的房间。刀具整整齐齐码在地上,房梁上挂着一排肉。收拾得很干净,地上也没有什么残留的血水。但是有种经年累月堆积而成的干涸血腥味儿。

    两人看了一圈,依然没发现什么异样。

    ——

    两人拿着三份完好指纹,还有一份模糊指纹,回到警局,已是凌晨两点了。

    尤明许叫来鉴证科的人,让他们连夜出比对结果。她又与还在前线搜寻的许梦山通气,许梦山的声音在电话里听着很平淡:“没进展。”

    挂了电话,尤明许站在鉴证科外的走廊里,抽了支烟提神。

    一路追踪,她刻意忽略掉某些情绪,甚至照旧和殷逢言笑晏晏。但一回到警局,询问案件进展,无可避免又会触到樊佳这个名字。心又怎么可能静得下来。

    樊佳算不上她的知交,甚至关系还不如许梦山亲近,毕竟老练的许梦山和尤明许脾气更相投一些。樊佳就像大家的小妹妹,刚毕业一两年的姑娘,总是跟在两人屁股后头,成天咋咋呼呼,特别卖力。

    现在樊佳的父母,还不知道她出事,以为她在外执行任务。听说他家就这一个女儿……猛然尤明许的手指被烟灰烫到了,一抖,她低头看着飘落的烟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不该是樊佳。

    她还是个热血的小姑娘,都没有亲手抓过重犯。小姑娘还想做一辈子的人民警察,一辈子惩奸除恶。

    明明应该是他们这些凶神恶煞的成熟刑警,替她挡在前头。她却挺身而出,甘愿为饵,揪出了分金宝公司深藏的犯罪集团。

    小姑娘的一辈子,应该还长着呢。

    “尤姐是我的偶像。”

    “我们尤姐,可是这条街上最靓、最牛逼的女警哦。”

    “哪天我也能像尤姐一样,亲手抓个大坏蛋!”

    ……

    尤明许只感觉到鼻子发酸,心想老子算哪门子的偶像,连樊佳的人都找不到。而樊佳被重锤击中倒地的画面,再次闪过她的脑海。于是她心里更闷,更堵。有些事没有办法深想,她的脸色变得越发冰冷,脑子里只余一个坚定信念:

    她绝不会失去自己的战友。

    绝不会。

    因为,他们是人民警察。

    “阿许,你猜我能不能在栏杆上走路?”一个声音在身旁响起。

    尤明许没理他。

    结果那道不安分的身影,翻身就爬到了走廊的护栏上。护栏上沿只有十多公分宽,这里是三层楼。而殷逢深吸口气,平举双手,一步步往前走。

    尤明许抬头看着,只感觉到额头又有根神经在跳:“下来!”

    殷逢却说:“我要是走到那头,你能不能笑一笑?”

    尤明许沉默。

    他低头看着她,哪里晓得就是因为这一分神,双腿居然晃了晃。尤明许只吓得全身一抖,上前一把抱住他的双腿,抱得极紧。

    可这家伙却站得稳稳的,半点没有要摔的趋势。两人一高一低对视了几秒钟,她松开手,说:“滚下来。”

    殷逢一跃而下,拍拍手,冲她笑。像个得意的少年,可又有几分青年男人才会有的调侃目光。

    尤明许不知怎的,心跳又紧了一下,颇为懊恼,可之前的压抑难受,似乎也减轻了许多。她轻骂道:“混蛋!下次再这样,滚回你自己家住。”

    他凑过来,说:“可我现在就住在自己家。”

    尤明许一摁他的头,胡乱揉了把发泄情绪,转身走了。殷逢望着她明显轻快了的步伐,笑着跟随。

    ——

    指纹比对结果很快出来了。

    三个不符合,一个指纹无效,无法比对。

    天还是黑的,离天亮依然有很长一段时间。

    尤明许拿着鉴定报告,和殷逢坐在警车里。

    这四名嫌疑人,是从殷逢和范淑华教授的侧写画像,从茫茫人海中直接筛选出来的。完全的犯罪心理手法,跳过了逻辑推理与证据寻踪。事实上,警方也没有获得什么有价值的证据。

    尤明许既不确定,那名杀手是否就在这四人里;也不确定,即便杀手在其中,他是否就是袭击、带走樊佳的人。但是他们现在没有别的线索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而且一个刑警的直觉提醒她,这四个人中,有人藏着秘密!

    他们也无法获得别的警力支援,因为不能因为殷逢的画像,就去改变大部队的侦查方向。

    但现在,三个不符合。只剩下一个符文秀了。。

    如何确定,符文秀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呢?

    第119章

    殷逢说:“阿许,我给符文秀测谎吧。”

    尤明许一怔。

    殷逢说:“刚才我看到鉴证科旁边的储物室,有台测谎仪。我突然想起来,自己会用,跟老师学过。”

    怀城是湘西南重要城市,有测谎仪不奇怪。曾经有一段全省推广学习过这个手段,但毕竟是新东西,不是绝对证据,所以下面县市用得不多,仪器丢在那里。

    尤明许:“那玩意儿有用吗?”

    殷逢:“测了才知道。”

    尤明许点点头:“也行。”她想的是,即便没用,吓吓符文秀也好,试探一下也好。

    “你觉得会是他吗?”尤明许问。

    殷逢答:“他的精神状态不正常,情绪不稳定。具备杀死和处理赵菲儿的技巧能力,不能排除嫌疑。”

    “况且……”尤明许说,“他的指纹毁得太彻底了,十个指头的皮几乎都磨平了。”

    说了就做,两人干脆从鉴证班还拉来两个帮手,连夜就折返符文秀家,把人带回了局里。符文秀是被从床上叫起来的,整个人都阴沉沉的,一路还忽然“呵呵”笑,笑得大家心里都毛毛的。

    等进了审讯室,只有殷逢和鉴证班的一个用过测谎仪的小伙子,面对符文秀。

    尤明许站在深色玻璃后,许是之前就与殷逢有“惺惺相惜”的一面之缘在,符文秀倒没有反抗不配合,反而是在看到测谎仪后,显得很兴奋。

    审讯室内,开始繁复漫长的问答、测量、记录。

    尤明许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看了看手表,3点半,她已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睡过,此时陷入无比宁静的等待,整个人好像一下子也垮下来,太阳穴疼得厉害,困意阵阵袭上心头。

    她干脆靠在把椅子里,盯着审讯室,慢慢阖上眼。

    即便告诉自己要休息,脑子还是停不下来。她迷迷糊糊的,脑袋里反复还是案件有关的事。一张张脸庞从眼前闪过,一条条街道在经过。分金宝公司的罪恶狂欢画面,一条隐秘的地道;樊佳在会议室里站起来说:让我去吧。

    ……

    画面一闪,她又到了一条寂静的长街上,她站在冷风中,看着一个人倒在地上,而一个高大的黑影,把那人扛起来,走入了黑暗里。

    尤明许急了,在梦里发狠地追。可是偌大的贫民窟,街道四通八达弯弯折折,谁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

    对,车!尤明许浑浑噩噩却又脑子急转,在意识迷离间转得她都有点疼了。

    当年那人要把赵菲儿运到郊外弃尸,哪怕家里没车,必然也要会开车。

    但是她已经在系统里查过了,那四个人拥有车的情况,确实和他们说的一样。除了邵沅生拥有一辆车,其他人既没有车,也没有驾照。邵沅生有性犯罪嫌疑,指纹却还和箱子上那个指纹不符合。

    车……指纹……

    车……指纹……

    尤明许的脑子里,闪现个画面。

    那是一处院落,黑乎乎的,除了地上有些沉年的深褐色痕迹,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那是几个小时前,她和殷逢去过的地方。

    院子里有棵大树。

    大树下有块专门留出来的空地。

    地上有些泥土痕迹。

    当时在那个院子里时,光线不好,她只是匆匆一瞥。可此时,半梦半醒间,那些泥土上的印痕,却如此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

    那是车轮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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