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蕤雪笑着说谢谢。

    但后来无论她遇到什么,也没有打电话和曾经的同事求助过。

    后来的事,丁雄伟还是听别人说的。

    听说尤蕤雪虽然去了基层,可是一步一个脚印,越干越好,很快又得到重用,加入了另一个区的刑警队。

    听说她一直没有结婚。

    还听说,她和某个黑帮组织的小儿子,有着说不清的关系。传言有鼻子有眼,说那小儿子本是国外留学回来,根本不沾家里的事,也没跟她提自己的身份。她也是被骗了,那个儿子,就是跟那人生的。

    结果后来出了一连串的变故,小儿子不得不接班。而且他身为书生,居然十分了得,传言他以铁血手腕,把对头全都收拾了。还收拾得特别漂亮,后来警方重拳出击时,那些对头全都证据确凿,反倒是小儿子手里,抓着的只是房地产、金融公司这些干干净净的生意,一点事没有。

    但都是只言片语的传言而已。毕竟尤蕤雪多年来始终独来独往,而那小儿子已经进军实业,结婚生子,生意越做越大。怎么看,两人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离得很远很远。

    ……

    “你妈妈那些年,挺不容易的。”丁雄伟叹息。

    在尤明许的记忆里,童年虽然和外祖父母住在一起,但母亲只要有时间,就会从湘城去江城看她。母亲总是温和的、平静的,对她有无尽的爱,从未表现出任何不甘和怨埋。这也是尤明许第一次听人提及,那些年,母亲过着的,是一种怎样的生活。谣言、怀疑、谎言、背叛、对立……

    尤明许忽然就不再想要知道,母亲和那个人之间,当年是真心还是欺骗;母亲是否会后悔。

    已经不重要了。

    母亲其实已经给了她答案。

    两个答案。

    一个答案,是直至殉职,母亲都是一名最称职的警察,克己奉公,勤勤恳恳,立下许多不会被磨灭的功劳。

    另一个答案,是母亲对于她来到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后悔和怨言,她对她倾注了一个母亲全部的爱,并且也影响她,继承母业,成为了一名警察。

    尤明许眼眶一热,垂下眼眸,喝茶遮掩。

    丁雄伟看着她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儿,说:“有关这件事,还想知道什么吗?”

    尤明许答:“不用了。”她长吐了口气,语气淡然下来:“说说殷尘吧。”

    丁雄伟皱眉:“殷尘……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当年,谁也没注意到这号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认识尤蕤雪的。后来尤蕤雪殉职那个案子,我记得档案里,也没有殷尘这个人。”

    尤明许沉思了一下,说:“我要看当年的卷宗。”

    殷尘既然提到了,邢几复也说,殷尘是“当年缠着她的那个小子”,也许从那个案子里,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丁雄伟答应了。

    这天下午,一叠厚厚的,纸页已经发黄的卷宗,到了尤明许手里。

    第269章 娶了个媳妇(1)

    一盏柔和的台灯下,尤明许独坐在办公室里,翻着卷宗。

    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经手过不少残忍可怖的案件。但当她看到十九年前那起连环杀人案的现场照片时,还是会有恶心难受的感觉。

    五次作案,五名受害者,四死一伤。尤蕤雪就是在最后一起案件里牺牲的,救下了那名受害者。

    作案时间大致分布在半年内。凶手于深夜跟踪、袭击单身女性。那个年代,监控摄像头很少,虽然面临经济快速发展,城市里荒地、空地、工地也很多。

    凶手将受害者拖至无人处,性侵后勒死,以锐器重伤性器官,并割下上身带走。尤明许看了几张照片,长吐了口气,很不舒服。

    受害者有的只有二十多岁,是单身女性;也有三十多岁,已经结婚生子的。孩子当年才一两岁,就失去了母亲。

    凶手名叫许霸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警方在两起犯罪现场,发现了他的指纹和体液,有目击者看到他在一起案发现场出现过。

    还有一项非常有力的证据,是在某个银行分理处门口的摄像头,拍到了他尾随一名受害者的画面。

    但是当警方确认这名重大嫌疑人的身份,实施抓捕时,他已潜逃至乡下。于是警方发布通缉令,并调集大量警力,展开搜查。

    大概十多天后,正是尤蕤雪所在的小组,发现了许霸坪的踪迹。只是当支援警力赶到时,所发生的事,令所有人震惊。

    从现场痕迹看,尤蕤雪和另一名警察,与许霸坪发生激烈搏斗。尤蕤雪当场牺牲,另一名警察重伤。但另一名乡村女孩和她的母亲,活了下来。按照她们的口供,许霸坪当时情绪非常激动,拒不认罪,并试图劫持母女俩。正是为了救她们,尤蕤雪意外牺牲。许霸坪逃走。

    但这时,许霸坪已是穷途末路。

    两天后,警方就在山里找到了许霸坪。

    但他已经是一具尸体。

    而且是一具面目全非、非常可怖的尸体。

    他被剥了皮。而且是活剥的。

    连环凶杀案,算是破了。

    但许霸坪被杀的案子,这些年却始终没破。因为警方找不到这样一个有动机、有作案时间的嫌疑人。那些受害者的家属,都排除了嫌疑,有动机但是没有时间和能力。所以这起案中案,就一直悬了下来。

    尤明许合上卷宗,默坐了一会儿。

    证据非常充足,许霸坪应该就是连环案的真凶。

    她也知道虐杀许霸坪的凶手是谁,那人亲口说过。

    而现在,殷尘在逃,那人也不知所踪,不知道是否还活在世上,还是正受尽折磨。

    但是尤明许把所有涉及案件的相关人员,都捋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和殷尘有关的线索。

    难道说,殷尘和这起案子,没有关系?

    那他又是怎么认识母亲,“缠”着母亲的?

    时间隔得太久,母亲当年又独来独往独住,要查下去,只怕不容易。

    尤明许蹙眉想了一会儿,放下卷宗,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只能慢慢来了。

    她看了眼时间,夜里九点多,算是这些天很早的时间了。

    想了想,她给殷逢发了条短信:“睡了吗?”

    过了大概一两分钟,她都把桌面收拾好,才收到回复:“没有。你在干什么?”

    这些天他不闻不问不联系,尤明许虽然也没空,心里到底是有点不舒服的。只是此时看到他发过来的话,心里才柔软了几分,索性直接打了个视频过去。

    两人都到这个份上了,现在打个电话,听着“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等待接听的声音,尤明许居然有几分不自在。

    他接起了。

    画面里出现天花板,病床,绷带,病号服。殷逢坐在床上,静静望着她。

    尤明许一时也不说话,只是仔细打量着他。脸色看起来似乎好多了,头发也干干净净的,脸还是瘦,因为缠着绷带要换药,没穿衣服,只是披了件病号服在肩上,露出肩膀和胸口。

    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深深暗暗的,没有半点温和可爱,似乎也在打量她。

    还没等她开口,他先说话了:“瘦了。”

    尤明许愣了愣,说:“最近太忙了。你能坐起来了?”她有些高兴。

    殷逢很冷地哼了一声,说:“一个星期前就能起来了。”

    尤明许盯了他两眼,淡道:“厉害啊。”

    他接得很顺口:“那是当然!”

    尤明许就忍不住笑了,眼眸盈盈。

    殷逢看了她一会儿,倒是没笑,人又往下靠了靠,倒是显得慵懒了几分。

    他说:“你都在忙什么?”

    尤明许就把这些天的工作大概说了说,想起刚才看的卷宗,和一并和他说了。

    殷逢沉思了一会儿,说:“扫描一份给我。”

    “行。”尤明许说,“当年的案情算是很明朗,只是不知道……你觉得殷尘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殷逢答:“当年他才二十出头,大学刚毕业,比……伯母还小了七八岁,在我的记忆里,他那时候还比较正常,只是过得不太好。惩罚者组织,那时候他也没有能力创建。我想或许是和伯母有关的什么事,那起案子,给他带来比较大的精神冲击甚至创伤。所以他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复仇、惩罚的善恶观,或许也是从那时就开始积累成型的。”

    尤明许其实也有相同的感觉,其中肯定还有隐情。甚至她想,会不会正是母亲的因公殉职,才让殷尘不再信任司法,决意成为惩罚者呢?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殷逢问:“你有什么打算?”

    尤明许摇摇头:“不好查,我会再想想办法。如果殷尘真像你说的,会再现身,最好是从他身上入手。”

    “嗯。”

    两人都静了一会儿,尤明许感觉已无话可说,就说:“那你早点休息,有事给我电话。”

    他盯着她,眸色难辨。

    尤明许:“怎么了?”

    他沉默了几秒钟,说:“你急着去干什么?”嘴角露出讥诮的笑。

    尤明许:“……我什么时候急了?打算下班回家。”

    第270章 娶了个媳妇(2)

    “回家干什么?”

    “宵夜,睡觉!”

    殷逢又问:“吃什么宵夜?”

    尤明许早已觉出味儿来,脸上就带了似有似无的笑,答:“随便点些外卖。你呢?今天吃的什么?”

    他不紧不慢把中饭、夜饭菜都说了。

    尤明许又问了他的病情,还有多久康复。他也一一答了,说恢复得还可以,大概还有两个星期就能下床,只是不能剧烈运动。

    尤明许心里有股甜甜涨涨的情绪,在无声流动,又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湘城?”

    他也只是盯着她,眸光幽幽,答:“再过一两个星期吧。”

    尤明许想了想,说:“不要一个星期就回来,还是等好全了,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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