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递了出去,同时睁着眼睛说瞎话:“晕晕的,可能是贫血吧,也可能发烧还没好利索,肚子好像也不是很舒服,心情还特别低落。”

    这是他以前糊弄校医得到的经验。

    季缓则搭了一分钟脉后,冷冷报告:“老板,没什么,他就是懒病。”

    邵静静:“……”

    他还想再辩解,周锦渊貌似无意地拨了一下自己那些长针,“你哪里不舒服来着?”

    邵静静打了个寒战,“没、没有。我,哈哈,我活动一下就好。”

    (被迫)在诊所打工就是这点不好,想装病都装不了,更没法偷懒,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你的身体怎么样。

    他多久没干过活儿了啊,愁眉苦脸地活动了几下,又忍不住探头问,“周医生,那我有多少工钱噢?”

    周锦渊:“一天四十。”

    邵静静:“……这么少?!”

    他差点昏过去,搬砖也不止这么些吧。

    周锦渊看他一眼,一边走开一边道:“你奶奶说的,让我给少一点,免得你拿了钱又和人出去喝酒。”估计邵静静不知道奶奶想贴钱送他打工吧,放在旧时代邵静静肯定会被送去当学徒。

    邵静静:“……”

    容瘦云啧了一声,“怎么这样呢。”

    邵静静转头看向容瘦云,嗯,和尚老师果然慈悲为怀一些……

    容瘦云上下打量了邵静静一眼,“干活不老麻利啊,三十就可以了吧,表现不好得扣工钱的。”

    季缓没忍住:“哈哈哈哈哈!”

    这就是新时代的包身工啊,邵静静受伤地倒退了两步,差点撞在药柜上,还是路过容细雪用手肘托了一下,“小心。”

    邵静静回头看到容细雪,见他虽然是一张冷脸,之前还瞪过自己,但是相处下来就知道了,他怀疑容细雪可能才是小青龙诊所心地最好、最善良的人。

    不然,还是和这位大佬打好关系吧。

    邵静静看容细雪两手还分别拎着几株植物,伸出手去:“容老师,我帮您拿吧,这要栽花坛里么……”

    容细雪立刻躲开,“不用了,你别碰。”

    邵静静:“不客气的!我又不多收钱,我都一天四十了。”

    容细雪:“……”

    容细雪:“有毒。”

    邵静静像被雷打了一样,赶紧缩回手,靠,不是吧,真的假的,看起来很清新啊。

    周锦渊在旁边看到了,叮嘱了一句:“真的,万一你掐这儿抠那儿的,又不洗手,入了口嘴都烂掉还是轻的。”

    这都是生天南星,毒得很。

    邵静静:“……我靠,都是吗?另外一盆呢,还挂了果,也会烂嘴么?”

    容细雪:“不会。更毒。”

    邵静静:“……”

    另一盆是马钱子,毒性的确更上一层楼,有句谚语说“马前吃,马后死”就是说它,可见毒性之剧,过量服用会中毒致死,谁没事应该不会吃上好几个果实,马钱子是很苦的。

    但就是轻度中毒也够难受的了。

    “好了别这表情,这都是我们自己种的,拿过来炮制使用,不会就这样久放。你要是担心的话,告诉你一个避免中毒的方法。”周锦渊说道。

    邵静静:“什、什么?”

    周锦渊指了指容细雪,吓唬道:“你离他远点儿,他尽玩儿那些。”

    邵静静:“…………”

    往后邵静静没敢再离容细雪三米以内了。没想到这特么才是小青龙最毒的人,其他人只是扣工钱,这位要命啊!

    ……

    周锦渊让容细雪弄来马钱子,是为了给金绰仙用的,他最近想投点马钱子,不过金绰仙病在肝,马钱子毒性又大,所以炮制方法与用量都要仔细斟酌。

    至于南星,就是容瘦云要的了,容细雪拿来处理一下后,他要拿去配制新的膏药。

    最近诊所来的中老年患者好像很多都有膝关节骨性关节炎,算是这个年龄段的常见病了,膝关节会很疼痛,容瘦云才打算做些针对性更强的膏药。

    “你觉得……我们用多少克比较好?”周锦渊看着容细雪在炒砂,低声问了一句。

    其实,按理说金绰仙身体不是特别好,尤其是肝,那不能频繁更不能过量用马钱子,比如容细雪他们学校教的,就是内服日用量0.3到0.6克,而且是炮制后。

    容细雪看了周锦渊一眼,“你想用多少?”

    他直接这么问了,已经看出来周锦渊肯定是想加大剂量。

    周锦渊嘿嘿笑了两声,比了个手势。

    容细雪沉吟道:“有点危险,不过,马钱子里的马钱子碱和番木鳖碱对肝癌细胞系hepg2有不错的生长抑制作用……”

    这两个成分,是马钱子的主要有效成分,更是有毒成分。

    周锦渊期待地看着他,这种事他还是希望得到药师的赞同,“我和金绰仙说过了,他没有意见。你看你怎么多炮制炮制。”

    容细雪早知如此,无奈地道:“用吧,也尽量配伍减毒。”

    周锦渊哈哈笑了两声,“我给你去拿芝麻油。”

    容细雪把芝麻油加进去,又放生马钱子。

    路过的邵静静只看到他们放油和马钱子,不禁纳闷,“你们炒毒药干什么,要神农尝百草吗?”

    “神农尝百草之前还烹饪吗?这是在炮制——你赶紧干活去!”周锦渊只说了一句,邵静静就嚷嚷着想请假跑开了,“这是压迫劳动人民惹!”

    周锦渊贴着容细雪的耳朵讲八卦:“你觉不觉得,邵静静有点gay gay的。”

    容细雪:“…………”

    “除了懒惰、耍流氓、游手好闲,人还是可爱的哈。我就是看他平时这个言行举止,有一点点判断,”周锦渊谦虚地道,“不一定准确。”

    容细雪迟疑地道:“你觉得他可爱吗?”

    “……你这个重点是不是错了?”周锦渊不禁道。

    容细雪答道:“因为没想到哥哥还有这样的判断能力。”

    周锦渊:“…………”

    周锦渊:“我就是随便说一下!”

    主要是他有点怀疑邵静静之前调戏急诊大夫是有什么喜好,但现在看样子,静哥在小青龙诊所待得不知道对白大褂失去信心了没,极有可能。惨。

    周锦渊回头看了一下没人注意到,哼哼道:“我要是往那方面发展吧……”

    他和容细雪离得还十分近,容细雪几乎屏住呼吸,带着期待听他接下来的话。

    周锦渊:“那也是和容秃。哈哈哈哈哈,道佛cp是不是很主流?”

    容细雪:“………………”

    容细雪冷静地移开头:“……让让,加毒药了。”

    .

    .

    赫兹菲尔德唱片是b国一家大型唱片公司集团,成立至今一百余年,一直由赫兹菲尔德家族掌控,旗下拥有诸多音乐厂牌,从古典到流行,业务遍布天涯。

    如今,赫兹菲尔德家族的继承人之一,可以叫他小赫兹菲尔德,简称小菲,就掌管着集团中一个重量级唱片公司。

    他正在办公室喝咖啡时,随意点开了一封邮件,只见一位下属向他汇报:

    金寄来了他的作品。

    小菲的动作立刻停住了,放下了咖啡杯,并让下属立刻带着金的作品来办公室。

    在这间公司,大家所说的“金”只有那一个,那就是来自华夏的音乐家“金绰仙”。

    多年来,金绰仙一直和公司保持着深入良好的合作关系,他在华夏的作品同样由赫兹菲尔德的华夏子公司代理。

    但是很可惜,天妒英才,金身患恶疾,小菲为他请遍了医生,但人终究无法和死神作对。

    金最后的消息,就是独自前往母国进行中医保守治疗,并整理自己的“遗作”。

    公司尊重他的选择,如他所恳请,没有人打扰他,这个消息被守得死死的。小菲想,也许若干时日后,他们把金最后的作品发行了,世界才会惊诧,并哀悼一位天才的离去。

    他如流星划过,但光芒将永驻。

    算一算,金已时日无多,小菲清晨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两分钟,下属敲了敲门,手里拿着笔记本,“赫兹菲尔德先生?”

    “请进。”小菲吸了口气,“这就是金的作品?”

    他没有用上最后两个字,但他们都知道,这是。

    “是的。”下属在笔记本电脑上点了几下,他刚刚才下载完毕,文件太大了,这些作品,有的使用了虚拟乐器,有的是金找乐手实录,还有他自己录制的,录制场地也各有不同。

    “开始吧。”小菲说道。

    一共十六支曲子,基本都是在金确诊之后创作的。

    他们从第一首听起,就像跟着金一起经历他的内心,他卓越的音乐才能,令小菲二人感同身受,听到一半时,小菲就忍不住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

    这位年轻的大师满怀对世界的不舍、热爱,用音乐追忆、道别。

    但是,当最后一支乐曲开始播放,小菲和下属都愣了愣。

    这支乐曲风格迥异,与刚才体裁各异、配器丰富的乐曲不同,这一支只有钢琴,是钢琴曲,小菲敢肯定这取材自民间音乐,很显然它拥有着别样的风情。

    开头舒缓古朴的节奏让人安静、平和,旋律与情感一同层层递进,高潮部分如同被金色的阳光包括,满怀着美好的希望、生命力,更因为它特殊的节奏、风格,具有前所未有的感染力。

    就像……就像向远古的神灵祈求,然后获得了救赎一般。

    音乐,诞生在各种宗教仪式、民族活动,而这首曲子中的神圣感更加浓厚,你可以肯定他是具有某种色彩的。

    小菲甚至无法呼吸了,他捏紧了咖啡杯,闭着眼睛欣赏,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才霍然站起来,不可思议地惊呼:“这真的是金写的吗?”

    可以不谦虚的说,小菲具有极高的音乐素养,毕竟他的家族一家在这一行上百年了。

    就是这份感受力,让小菲质疑起来,他不是质疑金的才华,而是,这首由金自己录音的钢琴曲,其中包含着的生命力,完全不像一位绝症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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