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素心下不耻,连家的人,为达目的还真是不择手段。堂堂皇子妃,竟然当众污人名节,这样的气度好意思妄想成为将来的一国之母。

    “大皇妃,臣女与沈公子之事满封都皆知。婚约之事已经作废,臣女也被陛下亲自赐婚给二殿下。如今皇后娘娘在,二殿下也在,大皇妃重提此事是何道理礼数教条对女子已是严格,定亲退亲都非臣女所能左右。臣女处在内宅闺阁,无法和世人分辩,若是再有一个和前未婚夫牵扯不清的谣言,岂不是要被逼死”

    她说得凄然,泪水盈在眼眶,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如果是因为今日之事,大皇妃恼了臣女,大可斥责臣女。臣女确实没有听连四小姐说起过山匪之事,想来是臣女耳朵不好使,或是连四小姐声音太小了。总归大皇妃只想要一个结果,就是逼臣女认下此事。那么,臣女就依大皇妃好了,就当是连四小姐说过吧。”

    什么叫就当是说过连娉婷气得肝疼。不仅是她气得不轻,连贵妃也是气得头脑发胀。这个李三娘,还真是小瞧了,想不到竟然是这么一个能言巧辩之人。

    连家三女还未想到法子反驳,却听到一声低沉的声音。

    “皇嫂莫要再逼谨孝乡君,我也只当连四小姐说过,自己没听清吧。”

    连婉婷咬着唇,面无血色。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是想羞辱她吗

    好,他们的目的达到了。此刻的她,就像一个被众人嘲笑的傻瓜,偏偏她还不能驳回去,不能再为自己辩解。

    皇后是不会信她的,皇后和姑母是死对头,恨不得天天看这样的笑话。陛下不信,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强忍着泪,“姑姑…”

    连贵妃凌厉地看她一眼,她立马喃喃,“贵妃娘娘。”

    陈皇后将姑侄两人的眉眼官司看在眼中,只觉无比畅快。多少年了,自己忍气吞身,明明贵为宫中之主,却要处处避别人的锋芒。

    “本宫瞧着这一番折腾,连四小姐累了,早些回去歇着也是好的。不过这件事情,本宫不想再听有人议论。说到委屈,莫过于谨孝,可怜这孩子死里逃生,又来宫里受惊,实在是叫人心疼的紧。”

    连贵妃低着头,像是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带着连娉婷和连婉婷离开。沈珽也行礼告退,陈皇后关切了一番,命送他出宫。

    该走的人都走了,陈皇后这才露出真心实意的笑。

    “眼看着到用膳的时辰了,邑儿留下来陪母后一起吧。”说完又转向李锦素,“恰好今天谨孝也进宫了,咱们娘仨就坐下来吃个便饭。”

    越千邑点点头。

    李锦素觉得不太妥当,她终是外人,哪能碍着别人母子团聚,“臣女多谢皇后娘娘,只是臣女进宫久了,家人兴许会挂念。娘娘与殿下难得一起,臣女就不打扰了。”

    “三娘家中还有挂念的亲人”

    越千邑这声三娘,把皇后娘娘听得一愣。不想皇儿何时与谨孝如此亲近了,竟然都直呼小名了。想着这儿媳是儿子同意的,定是有几分满意的吧。这般想着,看李锦素的眼神越发的怜爱。

    李锦素被他冰冷的反问问住,苦涩一笑,“不怕皇后娘娘和殿下笑话,臣女的亲人不多,尚有一妹,颇为贴心。”

    这就是指李锦瑟了。</p>

    陈皇后慈爱地看着她,“姐妹情深,本宫自是会成全的。你且安心留下,本宫派人去给你妹妹送个口信。”

    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若是再推辞就显得她不知好歹。且古代等级森严,万没有再三拂逆上位者的道理。

    “多谢皇后娘娘,臣女就叨扰了。”

    陈皇后的笑意越发真诚,忙命嬷嬷去知会御膳房一声,多备几个菜。

    宫中用膳,自是规矩颇多。偌大的桌子,稀稀地坐着三个人。李锦素的身后,是那上回给她带过路的宫女春雨。

    一顿饭吃下来,只有五分饱,便不能再多吃了。

    吃饭的当口,天已黑透了。

    李锦素代替了推轮椅的侍卫,推着越千邑慢慢离宫。后面跟着一群宫女侍卫,约在十步开外。显然越千邑并不喜欢有这么多人跟着,所以他们才会离得较远。

    宫中灯火通明,倒是不难走。

    “三娘怎么会料到我必会与你口径一致”

    李锦素料想他会有此一问,“并不能肯定,不过是在赌,赌殿下是值得臣女信任的人。”

    “信任”越千邑低喃,这个词好生沉重,分量千钧。

    “臣女以为,自己与殿下是未婚夫妻,无论是因何原由被赐了婚,总归将来是要绑在一起的。既然要在一起生活,信任是最基本的东西。”

    她的信任,其实并非是因此,而是她坚信自己的感觉。

    越千邑心头一震,这样的说法他从未听说过。世间夫妻何其多,能彼此信任的恐怕不足万分之一。

    “三娘信任我”

    “自是信任的。臣女知道殿下的不易,若是我们彼此猜忌,岂不是合了他人的意。信任是相互的,臣女信任殿下,也希望殿下信任臣女。倘若将来有一天,这种信任不存在了,臣女会尽好自己的本分。”

    她愿意信任他,是建立在相互的基础之上。将来的事情谁也料不准,没有什么关系是永恒的,真到了那个时候,她只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越千邑眉头一皱,“三娘以为会发生何事,我们才会不信任对方了”

    “臣女说不上来,总归是寒了心,或是不能再全心全意了。如果将来殿下您有了新欢,三娘便不敢再信任您了……”

    许是夜色给了人勇气,李锦素觉得时机正好。逃不脱的婚姻关系,她做不到和古人一样三从四德。

    在二皇子的后院只有她一人时,她可以做到信任他。如果他有了妾室,那她一定做不到与妾室姐妹和乐。

    真到那个时候,爱谁谁,她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越千邑不想她会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她可知道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少不得落个悍妒的名声。她当真是信任他,连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

    如此看来,自己的小未婚妻还是一个小妒妇。

    他嘴角弯起,竟莫名有些愉悦。

    她半天没听到他的回答,自嘲一笑。或许在古人听来,自己这样的论调简直是可笑至极。反正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她都不想违背本心地活着。

    一路沉默着,出了宫门。

    李家的马车一直等在外面,成妈妈原本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生怕出了什么事。好在之前有宫人去李家报信时,顺便知会了她一声,她这才知道姑娘在宫中陪皇后娘娘用膳。

    心里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夫人保护之类的。

    看到李锦素出来,眼前一亮,赶忙迎上来。这才看到越千邑,行了大礼。再扶着自家姑娘上了马车。

    “姑娘…老奴瞧着,殿下似乎并不是很难相处的人…”成妈妈迟疑地说着,生怕犯了什么忌讳,十分的小心。

    李锦素轻轻一笑,“皇家的人,没几个是好相处的。”

    “是老奴多言了。”

    “妈妈无需小心,我知妈妈是在担心我,心里盼着二殿下是个好相处的人。”

    成妈妈一愣,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姑娘真是懂事了。”

    “谁真心为我好,谁想害我,我现在都看明白了。妈妈不用担心,二殿下定然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他自会容得下。”

    成妈妈一抹眼角,感慨点头,“姑娘说的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姑娘诚心待殿下,想来殿下也会真心对姑娘。”

    这话李锦素不算认同,说起来佟氏对李家够诚心吧。结果呢,换来的是什么结局可见诚心这事,还得看人。

    马车的轱辘滚动着,压在青石板上发出低沉的声音。

    且说连家三女到了平宁宫,一进内寝,连贵妃就狠狠给了连婉婷一个巴掌。把连婉婷打得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姑姑……”连婉婷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连贵妃。姑姑最是疼她,怎么可能会打她

    “没用的东西,连做戏都不知道做周全。哪家姑娘被人劫了还光鲜亮丽,衣裳不乱发髻不歪的本宫是如何教你的,你竟然阳奉阴违。”

    连婉婷委屈啊,都说了是走一个过场。哪个姑娘面对心爱的男子,不想展示最好的一面,她不想被沈公子看到她狼狈的模样,何错之有

    连娉婷不忍,不过姑姑的话,她是不也反驳的。

    “姑姑,这事不能全怪婉婷。怪只怪那个沈珽,人太木讷连基本的变通都不知道。反倒不如二皇弟,都知道见机行事,顺着李三娘的话。”

    连贵妃沉着脸,坐在锦榻上。

    “你说得也没错,确实不堪大用。依本宫看,这门亲事结不得。”

    连婉婷大急,“姑姑,沈公子也没有料到,他是个君子,向来不屑小人做派,做不来…”

    被连贵妃厉目一瞪,她立马不敢再说了。心里急得不行,这事过后别人还不知如何说她。唯一知道她是被冤的就只有沈公子了。

    再说她一直倾心沈公子,要是不能结亲,她还能嫁给谁

    连娉婷暗自叹息,这个妹妹怎么一心只想着儿女之情。女子嫁人,看的是地位是家世,怎么能感情用事。

    “姑姑,此事是我们吃了大亏,我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李三如此难缠。上一次她献嫁妆之时,儿臣就应该想到了。也怪那李老夫人没有实情以告,我们这才失了先机。”

    听到这个,连贵妃冷笑一声,“李家那个老蠢货,还想着与我们连家结亲,连自己的孙女是什么本性都看不明白,一辈子真是白活了。”

    连娉婷给连婉婷使了一下眼色,连婉婷忙爬起来,给连贵妃倒了一杯茶,“姑姑,婉婷知道错了。”

    连贵妃没好气看她一眼,到底是自己的侄女,确实该做的也做了,只是被别人摆了一道。这事怪来怪去,实在是不能全怪婉婷。

    “你知错就好,以后做事多动动脑子,莫要再被人拿了把柄。需知一个不慎,那可就是大祸。这次的事,就当是个教训,往后切莫私自做主。”

    “婉婷知道了。”

    连娉婷松了口气,听姑姑的口气,对婉婷应是消气了的。

    “姑姑,今日之事倒是给儿臣提了个醒。儿臣瞧着二皇弟与李三之间似乎颇有默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三性子难缠,真和二皇弟一心,以后就不好拿捏了。

    连贵妃重重放下杯子,眸光泛冷,“他们想夫妻同心,休想!”

    第41章 婚期

    连氏姐妹出宫后,连贵妃换上一身素色的衣裙, 故意散了一下发髻, 额头垂下几根发丝。用茱萸水润了眼, 画了一个极淡的妆容, 未擦口脂。

    瞧着楚楚可怜,眼眶红肿, 柔弱无依。

    这才扶着嬷嬷的手, 去到明帝的寝宫门口。

    也不进去, 就那么跪在宫外。

    明帝得了太监的禀报,知道连贵妃跪在殿外。心里有一瞬间的软化,思及连家所作所为,心又冷硬了下去。

    他尚且还在位, 连家就欲除去邑儿。待他龙御归天, 恐怕不仅是邑儿,便是皇后, 他们也是容不下的。

    皇权争斗,你死我活,他身在帝王之家, 早已知期中的残酷。然而他以为邑儿已身残, 注定只能当个闲散王爷, 为何还被人不容

    连家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 天子脚下都敢弄这样的把戏,把他这个天子当成了什么

    连贵妃楚楚地跪着,一直子时过, 终是像朵萎掉的鲜花一样晕了过去。这一晕,明帝的气也就消了,忙命人将她抬进寝殿,唤了太医。

    悠悠转醒的连贵妃可怜兮兮地扯着帝王的衣袖,红肿的眼和娇弱的样子勾得人越发的心疼。再加上一番忏悔与追忆往昔,将帝王的心重新暖了过来。

    此事暂且不表,只说李府素心居内。李锦素一直在等人,自打傍晚时分云耳从窗户跳了进来,给她送来一张纸条,她就一直趴在桌子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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