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整个下午的紧急施工,事发地段已基本疏通。

    秦朗站在最前面,直起腰,胡乱抓一把脸上泥水。

    本来以他军衔,舒舒服服地呆在后方车内,风刮不着雨淋不着,看看图纸用对讲机指挥下就行。可他还是坚持跟官兵们在一处,甚至冲到最前线。

    大半天忙活下来,他已经成了泥人。原本俊朗非凡的五官被泥糊住,整个人化身非洲友人,看起来有些滑稽。

    可在场官兵却没一个人发笑,身先士卒的长官,让他们越发肃然起敬。

    “报告连长!”

    “说。”

    “前方五十米处山石松动,检测到有发成二次垮塌风险。”

    秦朗身躯如白杨般挺直站立,望向工程兵所说位置,几乎毫不犹豫地下令,“撤回来!”

    “可上级命令我们六点之前必须疏通。”

    “这是命令!”

    “是!”

    工程兵脚跟一磕,正准备前去传令,突然天上传来轰隆隆的响声,电闪雷鸣过后,那处山石以可见的速度崩落。

    正在作业的几名官兵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傻了,一时间如被施了定身咒般愣在那。

    “撤退!”

    千钧一发之际,秦朗奋不顾身上前,冲向离他最近的官兵。

    暴雨依旧在继续。

    苏音坐在徐雯雯卧室内,望着窗外瀑布般的雨帘发呆。

    因为天气原因,商业街几乎没什么行人,红姐痛快宣布今晚不营业,闲下来的她也跟徐雯雯一道回家。

    面对第二次来蹭住的她,徐老太太那张遍布皱纹的容长脸简直要拉到地下。苏音终究没那么厚脸皮,干脆躲卧室里,逃避那些审视的目光。

    那股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可苏音怎么都想不起来。

    外面传来房门开启声,杨玉兰下班回来了,苏音走出卧室。

    “杨阿姨,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们了。”

    “别这么说,你辅导雯雯功课,应该是我们家感谢你才是。”

    杨玉兰脸上的感激是如此真挚,苏音余光看着拿遥控器调大音量的徐立群,心下感慨万千。

    尤其当杨玉兰还没喘口气,徐立群便大爷般地指着自己腿,要求给她按摩时,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她知道,腿脚不好的人一到阴雨天就酸痛难忍。

    可杨阿姨在外面忙活了一天,就不能让她稍微歇息个十来分钟?

    昨晚震惊于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苏音没多想。可今天冷静下来,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根据徐老太太哭诉,当年徐立群是为救杨玉兰才断了腿。

    危难之下有此反应,要么是真爱,要么是人真的好。

    可她怎么看徐立群都跟这两者不搭边。

    不是她胡思乱想,前世凌家发迹后,没少响应政府部门号召做慈善。凌梦作为慈善部门的总负责人,也在微博上赚足了名气,是大众皆知的“慈善女神”。为给凌梦当绿叶,她也曾跟着出席过不少活动。

    她见过不少身残志坚的残疾人,剪纸、草编、刺绣甚至电脑编程,他们在接受社会帮助的同时,都在尽最大努力让生活变得更好。

    徐立群只不过是断了腿,据说他还曾念过大学,应该比她接触过的绝大多数残疾人起点都要高。

    可他又是怎么做的?

    真爱?好人?

    这绝对不科学!

    苏音敏锐地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可这是别人家的事,她也不方便插手。

    哎……

    叹息一声,她百无聊赖地看向电视,然后就被一则新闻报道吸引了注意力。

    “据本台最新消息,截止17点,大暴雨以造成多处民房倒塌,我市西南山区发生严重山体滑坡,目前政府采取紧急应急措施,消防官兵……”

    播音员字正腔圆地念道,画面中出现身穿松枝绿制服的消防官兵背着老乡走出危房的画面。

    熟悉感再次一闪而过,这次苏音终于抓住了。

    她想起来了,为什么吴瑜会拿到名额。

    不是因为什么传说中的内定,而是因为她在这次的特大暴雨中,拯救了好几名生命垂危的士兵。这事在当时引起很大轰动,电视台为此专门做过专题,而这些也成为吴瑜后来青云路上的踏脚石。

    “杨阿姨!”

    她激动地看过去。

    杨玉兰正屈膝跪在沙发前,给大爷般平躺在上面的徐立群做腿部按摩。

    “音音,什么事?”

    苏音正打算说出来,客厅内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雯雯,接电话~”

    正忙着洗衣服的徐雯雯从洗手间走出来,甩下手上水,“我手湿,音音,你先帮忙接下。”

    苏音接起来,来电话的正是医院。听清楚他们所说之事后,她只觉眼前一亮。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杨阿姨,医院有紧急伤病患者。院里人手不够,通知您过去做手术。”

    本以为是水到渠成之事,谁知下一刻却遭到徐立群激烈反对,“不行!”

    第36章、救援(下)

    “那是好几条年轻的生命,他们是为保护大家才受伤的。杨医生,拜托您了!”

    面对阻止杨玉兰的徐立群,苏音终于忍不住恳求道。

    可徐立群丝毫不为所动,“那关我什么事?我只知道,自己腿疼得受不了。”

    一直拉着脸的徐老太太也敲边鼓,“不是我说,玉兰,你们医院就你一个医生?这事紧张归紧张,可不是还有其他医生?不是我说,立群这腿是为谁变成现在这样,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说完她又把枪口指向苏音,“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昨天刚来就跟我顶嘴,现在又要管我们家的事。”

    苏音:……

    愣了下,她无力道:“我没有要插手你们家私事,只是凭良心说话。那些士兵危急生命,很可怜,而且比起这边,情况的确是比较紧急。”

    “可怜?有我们孤儿寡母家可怜?我可怜的儿啊……”

    徐老太太又开始嚎上了,徐立群虽然没开口,可下巴却指向自己腿,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

    祭出当年救命之恩,杨玉兰也只能妥协。

    “哎,算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音总不能硬押着杨玉兰去医院。

    跟着徐雯雯进了卫生间,她顺便把自己脏衣服涮两把。余光瞥见外面跪在那按腿的杨玉兰,她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音音,我爸……他就是那样,你别往心里去啊。”

    旁边徐雯雯不好意思地劝道,苏音点头,只觉眩晕感越来越重。

    不能急。

    她劝诫自己,同时调动所有脑细胞,该想个什么办法,才能把杨玉兰劝去医院做手术呢?

    越想越头疼。

    在苏音想办法的同时,医院那边也在积极的想办法。

    的确如徐老太太所言,市人民医院不止杨玉兰一个医生,院方在联络她的同时,也在积极联络其他医生。

    凌家别墅内,低气压已经持续了整整两日。

    吴瑜满心不解,苏音到底是怎么知道的真相?

    她究竟知道多久了,是不是早就知道整件事是场乌龙,然后在那等着她看笑话。

    自打确定苏音对凌梦没安好心后,吴瑜就不啻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她。这会脑补出来的结果,让她觉得丢脸之余又忍不住气愤。

    撕了足足有两卷卫生纸,还是没能消下火气。

    医院电话打来时,吴瑜正在开始撕第三卷卫生纸,同时进行新一轮的阴谋论。

    “手术?”

    “我都已经请假了,天塌下来也别再来打扰我!”

    提起去医院,刚丢了那么大脸的吴瑜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恨恨地摔掉电话,她忍不住咒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那龌龊心思,肯定想把我骗到医院,然后看我笑话!”

    越发气闷,她拿起旁边高脚杯恨恨地扔出去。

    高脚杯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抛物线,正好瞄准放学回家的凌梦。厚重的杯底戳到眼角,昨天苏音离开,凌梦心情好、睡得也安心,好不容易下去的黑眼圈再次恢复。

    尖叫声响起,凌家一阵鸡飞狗跳。

    与此同时徐家,正在洗衣服的苏音感觉头越来越沉。

    “今天物理最后一道大题……”

    徐雯雯正在给徐老太太洗袜子,边涂肥皂边说着今天的考试,放下肥皂她扭头看去。

    “音音?你脸怎么这么红!”

    “我……”

    她脸红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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