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白昼与黑夜交替之时,传说中的逢魔时刻。

    少女浓密的眼睫湿漉漉,上翘的眼尾带着红晕,饱满鲜妍的唇染着殷红,她甚至还不自觉舔了一下。

    陆衍突然就产生了错觉,仿佛她是天地间纯阴之地化成的精怪,天真魅惑又不自知,偏偏要吸男人的阳气才能存活,至于他,没有负隅顽抗的勇气,只能任其予取予求。

    幸好,很快她就收起了那副惑人的样貌,磨了磨牙齿:“再缠着我就咬死你。”

    “你属狗的吧?”他突然就笑了,朝c区出口扬了扬下巴:“去车里,我有事问你。”

    梁挽不动:“我要回寝室。”

    陆衍盯着她:“去车里。”

    梁挽深吸了口气,握拳吼道:“我说了要上楼,听不懂是不是?”

    声音成功让附近的学生们再度驻足。毕竟这戏码,怎么看都像是情侣闹分手,一人纠缠一人心狠,这绝逼是吃瓜讨论的大好时机。

    陆衍甚至听到了一句【长那么帅也被甩】,他倒是无所谓背后被人议论,只是对小姑娘的名声确实不太好,他视线朝外扫了一圈,微微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你心情很糟,对吧?”

    梁挽没说话,又听他嗓音低沉:“不跟我走,可能会更糟。”

    随后,命运像是印证了这句话,本来还干爽的天气突然就下起雨来,远处雷声轰隆,她戴着帽子,还没意识到,只是看到有水滴落到男人眉骨处。

    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你看到了,别逼我扛你走。”

    梁挽认识他短短一个月,对这人任意妄为的劣根性基本见识得七七八八了,她骂过打过反抗过,可惜真是没什么用。

    最终她还是铁青着脸上了他的车,一辆没有标志但车型流畅颜色泛着银灰的轿跑。发动后引擎的声响并不大,可推背感真是能叫人把前一天的晚饭都吐出来。

    陆衍单手撑着方向盘,语调懒散:“这车我亲手改的,还没让人坐过。”

    梁挽用八个字来泼他冷水:“关我屁事,有屁快放。”

    陆衍从后视镜里看她,小姑娘眼睛还通红,一股子叛逆愤世的味道,暴躁得不行。他也不恼,勾了勾唇,直接带她上了高速。

    漫长的夜,天地混沌一片,路灯的光散不开浓重的黑,绕城高速上没几辆车,只有无限延伸至远方的大道。

    梁挽从头到尾手臂环胸,闭着眼睛,耳边是暴雨冲刷挡风玻璃的声响还有雨刮器接连不断的轻微摩擦。

    也不知开了多久,渐渐有了明媚灯光,雨势渐小,跑车穿过显示h市入口的收费站,拐过几条主干道,在闹市区的街边停了下来。

    梁挽就听到车门咚的一声,她朦胧的睡意顷刻间就散了,撑着酸胀的脖子将座椅调回原位,她趴在窗口朝外看。

    入眼是24h营业的便利店,男人走进去,随意挑了几样东西,走到柜台前等结账。即便是隔得不算近,梁挽5.3的视力依旧能分辨出收银员小妹的耳根子红了又红。

    真是个祸害。

    她收回目光,没再多看,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发出电量不足10%的警告。她拿出来,翻了几下,短消息一排银行基金加油站等系统发的生日祝福。

    微信里静悄悄的,只有下午彩排时左晓棠发来的消息,是其刚到国外落地特地在机场给她买礼物的照片。

    说来不甘心,二十岁生日,双十年华,除了得到亲生母亲的一个耳光,到头来竟然什么都没留下。她看了眼时间,现在刚18点37分,还有五个多小时这一天就正式结束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她鼻子一酸,忍着泪意,压了下眼角,余光瞥到男人拉车门的身影,赶紧侧过身装睡。

    陆衍顺手把袋子丢在后排,也没看她,直接把车开到了h市最负盛名的花园餐厅,传说中预约要提早三天的烧钱地儿。

    他倒也不是为了显摆,只是单纯觉得这家东西确实做得好吃,而且主厨是骆勾臣从法国学艺七年回来的堂姐,西餐和甜点都做得相当有水平。

    既然心情欠佳,那就好好安慰一下味蕾。

    陆少爷把车开到地库,先行下了车,从后排取了袋子,又拉开副驾驶的门,把东西丢到装死的小姑娘怀里。

    梁挽被逼着醒了,怒道:“陆衍!”

    他笑笑,看了眼手表,没头没脑地丢下一句:“给你半小时,够了吧。”语罢直接走到五米开外的空车位,倚在墙边摸出烟盒,敲了跟烟出来。

    梁挽恨不能掐死他算了,挨不过好奇心,她悻悻地打开袋子。

    里头五花八门的玩意儿一大堆,冰袋、免洗洗手液、湿巾、干纸巾、清凉油,还有通鼻喷雾。

    她琢磨了半天,总算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份豪华大礼包,能叫人没有后顾之忧地哭鼻子。

    真是好笑,她用得着他同情?她有那么惨?

    自以为是的王八蛋。

    梁挽面无表情地翻下遮光板,抬眸从里头的镜子里看到了狼狈的自己,左颊上的红印,像是耻辱印记。

    她仿佛看到了过去的无数个记忆碎片里,幼年扎着双马尾的她,背着书包的她,抱着小熊哭泣的她,无一例外都顶着一张红肿的脸。

    她的母亲,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诫自己的女儿,脸面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当然,她也曾傻乎乎地痴望过母亲的疼爱,所以什么事情都尽力做到完美,盼能得到其一句赞美。可惜还是敌不过那些变态苛求,稍有行差踏错,就是恶意的谩骂和体罚。

    终究是撑不下去了,痛苦和委屈席卷周身,梁挽捂着脸,任由泪水肆虐,她没有压抑声音,痛痛快快放声大哭了一场。

    不远处,陆衍皱了下眉,听着少女伤心欲绝的哭声,一动不动,烟灰带着炽热的温度烫到手背,他浑然未觉,只是心底泛起细细密密的针扎痛楚。

    就好像中了同心蛊,她在疼,他也烦躁难安。

    良久,他被这陌生异样的情绪快折磨透了,暗骂了声,踩灭烟头,疾步走过去,将她从车里拉出来。

    梁挽泪眼朦胧,还没反应过来就投入了一个怀抱。

    头顶上是男人润了橄榄油一般缠绵的嗓:

    “别说恩公不疼你,看你伤心,勉强借你一抱。”

    她挣扎了一下,没抵抗住他身上清冽又独有的温暖,埋在他的外套衣襟处呜咽。

    陆衍一手虚虚圈着小姑娘的腰,非常正人君子,君子到他都快不认识自己了。也不知怀中的少女到底哭了多久,他脚都快站麻的时候,领口被一双小手揪住了。

    他顺势垂下眸,看到她打了个哭嗝,表情带着不匹配的凶狠:

    “姓陆的,你是不是想泡老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傲娇又男友力max的陆少爷。

    今天是软萌又奶凶奶凶的挽挽。

    感谢我的大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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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惊喜

    陆衍有种错愕不及的迟钝感,她那句【你是不是想泡我】,直接让他的大脑死机了。领口还被拽在那个红眼睛的小姑娘手里,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可以清晰看清她微卷上翘的睫毛。

    他突然就词穷了。

    讲道理,陆少爷和乔瑾他们初中就在一块儿祸害人间了,那会儿念书时候混,嘴上也没把个门,女孩子来表白,他眉眼轻佻什么话都敢接,压根不知道矜持淡漠四个字怎么写。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梁挽气势汹汹捅破窗户纸的行为,他竟无言以对。

    可能是无法对着那样一双被泪水洗涤过的漂亮眼睛瞎扯淡吧。毕竟,在陆衍过去的人生里,他还真没有考虑过认真追姑娘正儿八经谈恋爱的问题,最多也就是有兴致或者无感的区别。

    就在他开始认真思考要如何委婉又礼貌地劝她别胡思乱想时,花脸猫小姐开口了:“很感谢你今天带我出来,虽然我并不怎么领情,但如果你认为这样就能泡到我,那我只能说一声抱歉。”

    陆衍:“……”

    世上竟有如此清新脱俗的拒绝之词。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女,发觉她并不像是在开玩笑时,啧了一声:“你这也太自恋了吧?我说了,有点事儿要问你。”

    “那你现在问吧。”梁挽点头,松开他的衣领,还装模作样帮他抚了几下褶皱。

    “现在没心情问。”陆衍俯身去车里抽了张湿巾,往她脸上胡乱擦了把,一手隔了卫衣布料拉着她的腕骨:“上楼,先吃饭。”

    她吸吸鼻子,被他拖着走,地下室顶部的照明灯很亮,拉得两个人影子长长,如果光看地面倒影,完全就是小情侣手牵着手的甜蜜模样。

    梁挽不自在起来,扭了扭手腕:“你能不能注意一点,别总是动手动脚的,我……”

    他刷得回过头来,表情似笑非笑:“这也算轻薄你了?”

    “不是。”她抽回手,放到衣兜里,含糊道:“但你要搞清楚,普通男女之间不会这样子拉拉扯扯。”

    陆衍挑了下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随后在电梯前站定,嗓音低哑地道:“可我俩的关系也不普通啊。”

    梁挽站在他身后,透过观光电梯的反光玻璃和他的视线对上,一秒钟都没坚持到就挪开了目光。

    男人那双眼长得真是太蛊惑人心了,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轻飘飘瞅你一眼,就能叫你想象出许多不为人知的旖旎心思来。

    幸好他很快又变成吊儿郎当的模样:“怎么说也是恩公和小丫鬟,你说对不对?”

    梁挽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惹来他一阵低笑。

    须臾,电梯门打开,陆衍率先走了进去,等了会儿发现她还踟蹰在外头,唇角勾了勾:“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你可以现在打车回去,一百三十公里,也就五百块不到吧。”

    一听这话,作为穷人的梁挽闭嘴了。

    花园餐厅人均消费接近四位数,逼格和隐私成正比,每一桌之间都隔了数米远,确保客人们之间交谈不会彼此打扰。

    这里的复古设计感和现场小提琴演奏是两大亮点,无论你想罗曼蒂克地求婚亦或是互相体面地道分手,都能得到一个不错的结局。

    梁挽坐下没多久,就看到前边有一位男士捧着鸽子蛋单膝下跪,三位提琴手围在餐桌边,一首《爱的致意》烘托气氛到了极致,至于对面被求婚的那位美女,早就捂着嘴泣不成声。

    她还是头一回看到这等场景,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陆衍慢条斯理地铺好餐巾,语气懒懒的:“很羡慕?”他眯着桃花眼,轻佻的姿态又摆出来了:“如果挽挽很想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陪你演……”

    “你演个负心汉比较合适。”梁挽迅速接话:“我可以当场就哭出声,骂你脚踏两条船四处劈腿玩弄感情,要不要试试?”

    陆衍:“……”

    他差点忘了,这只牙尖嘴利的小狐狸有多暴躁。

    很快服务生送了柠檬水和菜单过来,梁挽捧着杯子喝了口水,意兴阑珊翻着那本厚装精皮的menu。

    她其实对国外的食物并没有太多好感,以前戈婉茹特别喜欢上流社会那一套,不是请贵太太们过来在后院下午茶,就是约私厨来家里做法餐。

    她小学初中念书在家住的日子,早餐从来都是本尼迪煎蛋或者可颂面包加培根,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在食堂可怜巴巴吃两个红烧鸡腿,晚上放学回去又是香煎银鳕鱼配烤蘑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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