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的心软到不像话,从被子里探出头去看他,咬唇道:“真的?”

    他凑过去,在她额头印下郑重一吻:“真的,你别推开我,就行。”

    这一夜没有再掀起什么浪潮,陆衍衣服都没脱,十分正人君子地抱着小姑娘睡了,只是他确实在经历过那一遭后睡眠质量变得相当恶劣,全是噩梦,不断反复惊醒,直到天蒙蒙亮才睡过去。

    梁挽七点准时起床,看到他略带疲惫的睡颜,没敢吵醒他,自己轻手轻脚取了舞裙去一楼大堂和杨秀茹等人汇合。

    到了abt,所有参加甄选的舞者都到齐了,评委坐了一长排,足足有十人,大部分都是剧院里的常驻编舞大师,除了先前见过的艺术总监萨德先生,还有被誉为现代芭蕾舞之父的安东尼,以及今年巡回演出担任十一场《卡门》女主的abt首席舞者,来自俄罗斯的卡特琳娜。

    梁挽的是第七十六位出场的,号码抽在挺前边,快轮到时,杨秀茹替她整了下发上的花冠,鼓励道:“上吧,你可以的。”

    舞台灯光显眼,她迈着轻盈的步子上台,对着下边的评委鞠了一躬。

    直起身时,她瞧见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观众席正中央的男人,他如鬼魅一般站着,悄无声息,黑衬衣与阴影融成一处。

    她皱了下眉,心脏剧烈地跳动。

    因为她看清了男人的表情,那双眼,没有任何情绪,夹着冷冽,瞧陌生人一般地盯着自己。

    他不是陆衍。

    作者有话要说:  呃,应该是这文的大高潮了。

    等更辛苦,抱歉了。

    第68章 真假陆衍

    梁挽不知道他是如何会出现在甄选现场的,她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确定他是陆叙,但那种森冷孤立的气质,绝对不可能是她所熟悉的陆少爷。

    她的情绪彻底乱套,追光灯打在身上,目光却死死追随着剧院坐席后排的男人。很显然,他就是故意出现,满意极了她的失态,缓缓站起身,冲她微笑了一下。

    那是怎样的表情。

    带着几分胜券在握的阴狠,又有些睥睨天下的嘲弄。

    梁挽浑身的血液都泛凉,盯着他一步一步走出去,拉开门前甚至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现场的前奏音乐已经响起,她没有摆好准备的姿势,还呆呆站在舞台上。这种显然是注意力没有集中的表现,不够专业的印象分先入为主,惹得台下的评委们皱起了眉。

    萨德先生先行举了个暂停的手势,音控室接收到讯号,音乐骤停。

    “miss liang,don’t waste my time.”他不无严苛地道,环臂抱胸,态度有些恼火。

    其余几位评委也都面色不虞。外头还排了两百多号人,两分钟一段的表演时间,哪怕不休息,至少还得耗上八个小时,没有人有那个闲工夫容忍低级错误。

    梁挽听到这句话,面上火辣辣,无疑比当众吃了个耳光更难堪。杨秀茹在舞台彩排通道的另一侧,顾不得会不会失礼,喊道:“清醒一点!想一想这个机会你等了多久!”

    她浑身一僵,如梦初醒,定了定心神,深深鞠了一躬以示歉意,而后单腿足尖踮起,手臂上扬,舒展开身体。

    背景音乐重新播放。

    尽管有些恼怒,萨德先生依然不得不承认这位有着东方古气质的姑娘确实美得惊人,白色纱裙优雅朦胧,头上花冠让她正如所表演的舞剧里那位坠落人间的仙女,纯真而不自知。

    她跳的片段是舞剧的第二幕,森林晨曦初现,仙女同农夫詹姆士跳完舞后,在他想要拥抱自己前匆匆逃离。

    少女的足尖仿若被施了魔法,不断快速旋转的高难度技巧并未见任何吃力,她能轻盈地接上任何一个大跳,随后优雅落地。

    那位非裔的女首席挑了下眉,同隔壁的编舞大师交流了几句。

    当然,芭蕾舞剧不单是这些,表演成分也值得考究。最后时分,仙女被糊涂的青年用特殊丝巾所缠住,失去了背后的翅膀,她悲伤地将结婚戒指还给心上人,慢慢在同伴身边死去。

    那一刻,梁挽脸上的绝望和心碎如失去水分的花朵,迅速枯萎,她倒在地上,弓起腰背,身体绷成了漂亮的弧线,睁着眼不甘地落下了一滴泪。

    头上花环歪在一旁,白纱裙凌乱,她死得美丽又凄婉。

    灯光恰到好处地变化,最终归于黑暗。

    万籁俱静中,不知是谁起头鼓起了掌,随即有其他候场区的舞者,善意地吹起了口哨,全场都是赞叹。

    光线一点点亮起来,刚跳完独舞的少女站在中央,面色绯红,她虔诚地双手交握按在胸口,再度弯下腰去。

    没什么好怀疑的了,不用等到晚上公布,她也知道,自己一定会进甄选的二十五人大名单。

    下台的时候,所有评委都拥抱了她。

    “it’s beautiful.”萨德先生给予了高度评价。

    梁挽礼貌地笑了笑,重新回到后台,坐在化妆镜前休息。镜中的姑娘面上还带着欣喜和满足,只是那样子的快意很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失落和不安。

    杨秀茹难掩兴奋地冲进更衣室,想要好好夸夸得意门生,却见她衣服都没换,火急火燎批了外套,从身边擦肩而过。

    “挽挽,你去哪里?”杨秀茹不解。

    “杨老师,我有点私事处理一下。”梁挽握着手机,头也没回,她步伐很快,冲出门去。

    美国同属北半球,三月初的天气,乍暖还寒。这阵子不凑巧,恰逢冷空气逆袭,她大衣下边就是薄薄的纱裙,光着两条腿,冻得直哆嗦。

    纽约街头的taxi来来去去都是客满,梁挽顶着北风站了很久,好不容易遇到一辆空车,黑人司机却很不客气地直言要七十刀,事出紧急,她姑且忍下了,只要求对方开快一些。

    有钱能使鬼推磨,十五分钟的车程缩短了一半。

    梁挽付了钱,动作敏捷地走进酒店的旋转门,她还穿着足尖鞋,脸上带着有闪粉的妆,大堂里经过的客人无不诧异地盯着她。

    她目不斜视地站定在电梯前,颇为焦虑地摁着按钮,一颗心吊在了半空里,不上不下。

    漫长的走廊里空荡荡,她顾不得太多,奔跑起来,刷开房门后,男人果然在里头。

    他正在重新整理行李,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见她进来,瞥了她一眼,面上依旧淡淡的。

    梁挽反手关上门,胸口因为剧烈运动起伏不定,一双眼惊疑不定地上下审视着他。

    良久,她缓缓开口:“陆叙?”

    男人慢条斯理地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很敷衍的笑了下:“梁小姐,又见面了,不知道刚才我的突然到访有没有叫你乱了心神。”

    仔细去分辨,这话的语气带着些恶意。

    梁挽看着他同陆少爷一模一样的面容,因为截然不同的气质,她并没有任何移情作用,只是冷笑:“叫你失望了,我的演出很成功。”

    陆叙哦了一声,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拖了行李就要走。

    梁挽直接堵在门前,拦住他的去路,他往左,她就往左,他往右,她也跟着往右。

    陆叙面容愈发冷淡:“梁小姐,这是何意?”

    梁挽垂眸,没吭声。

    她不可能放他走,上一回,这个人顶着小变态的脸,做了多少破事儿,搞出个未婚妻还顺道把本尊弄上了八卦杂志的头条。

    而这次显然情况会更严重,陆衍的精神状况本就在临界点,不知道何时才能变回来,她必须要牢牢看住他,不管灵魂是谁,至少让这具躯壳在她眼皮子底下待着,哪里都不许去。

    心里有了决定,她面上反而不动声色:“我们聊一聊他的事,最多半小时,说开了以后我不会再拦你,可以吗?”

    陆叙眼神晦暗,阴沉沉地打量她,似是在判断这些话的可信程度。良久,他松开拉杆箱,坐到单人沙发上,傲慢地点了下头。

    梁挽非常想打他,这么一对比,她真是万分思念小变态往日里那副没个正经的模样。

    男人指节叩着身侧的茶几玻璃面,面上划过不耐:“要聊什么,请快一些。”

    其实这只是权宜之计,拿来拖住他而已。梁挽一边想着应对之策,一边慢慢踱步至落地灯旁,在距离他半米处停住,靠着墙边,轻声道:“你拥有他全部的记忆对吗?”

    陆叙冷冰冰地道:“没错。”

    梁挽假装好奇:“那么他呢,在你出现的时间里,他都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这问题太蠢了,陆叙讥笑:“我不妨告诉你,你能见到我,只能证明你的心上人懦弱到无药可救。”他交叠着双腿,一字一顿:“只有懦夫,受了刺激才会装聋作哑,躲在黑暗里见不得光。”

    他毫不掩饰鄙夷,语调生冷:“所以,你的问题应该不需要我解释了。”

    记忆是不通的。

    换句话说,陆叙能知晓主人格的全部事迹,陆衍却不能,他只能察觉到身体出了状况,活在间歇性失忆的空白里。

    这种情形,想想就觉得恐怖。

    敌在明我在暗,说的不就是这样么?

    梁挽深吸了口气:“你这次会出现多久?他什么时候能醒?”

    小姑娘已是强弩之末,颤抖的尾音泄露出她的惶恐。男人听出了不寻常的意味,破天荒微笑道:“说到这个,我还得谢谢你。”

    她眨了下眼,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陆叙盯着她的眼睛,“是你怂恿他去做催眠疗程的吧?他遗失的那部分记忆正在复苏,至于那个真相,他是绝对承受不住的,我猜你的男朋友将会失踪很久。”

    语罢,他站起身来,微微俯视着她,冷道:“你可以当作他死了。”

    梁挽神魂俱裂,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袖子,被他狠狠甩开。她不依不饶地缠上去,嗓音拔高:“你说清楚!”

    陆叙欣赏着少女惊慌失措的狼狈姿态,冷漠的唇勾起了弧度:“他算是间接杀了他的孪生哥哥,这种肮脏卑鄙的小人,他怎么配再活在这个世上。”

    她被这话惊到,半天没反应过来。

    陆叙最后一点耐心告罄,将她纤弱的肩膀朝旁边一推,直接拉着行李就要走。拧开把手时,倏然一阵晕眩,伴随着后颈的钝痛,他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去。

    少女高高举着桌上的小型自由女神摆设,还来不及放下,她的手臂哆嗦着,小脸却异常坚定:“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直到陆衍回来。”

    这一下砸得挺狠,全金属质地的玩意儿,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男人头晕目眩,挣扎了几下,只觉眼前的一切事物旋转起来,叫他根本控制不住身形,重重倒在地上。

    梁挽赶紧去扶,手心垫在他额前与地板中间,免得真摔傻了。她拍了拍他的脸颊,确定他昏过去以后,费劲地将男人拖到椅子上,而后用舞裙背后的丝缎,牢牢将他五花大绑。

    怕不够牢固,她翻出陆衍昨天吃的镇定作用的药片,仔细看完说明书,上头有一行警告;

    【请遵医嘱服用,每次不得超过50毫克/一片,过量使用会造成四肢无力、意识涣散、恶心呕吐等症状。】

    纠结了很久,毕竟是陆少爷的身体,她不敢放肆,就喂了一颗,而后守在男人身边,眼巴巴等着他再度清醒。

    从中午到黄昏,整整五个小时。

    中途杨秀茹打电话过来询问,梁挽推脱说身体不舒服,铁了心赖在房间里,直到天色全暗,被绑在椅上的男人终于动了动眼皮。

    他迟钝地抬起头,整个人不在状况,还有点懵。

    梁挽没有靠近,眯着眼分辨他究竟是谁。

    男人垂眸,扫过自个儿身上那一圈一圈的缎带,舔了舔唇,嗓音性感又低哑:“宝贝儿,原来你喜欢玩捆绑play,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语调可以模仿,短短一句话,也不能说明他是陆衍。

    梁挽慢吞吞地俯下身子,犹豫半晌,坐到他大腿上,甚至妖娆地扭了扭腰,轻轻蹭着他的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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