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又黑下,两人睡醒吃吃了做做了睡,轻飘飘不知过了几日,方恋恋不舍重返俗世。

    房跃征驾着马车在林子外面候着,邹衍之唇角高挑,苏青婵红着脸深深垂下头,两人在林子里没日没夜颠鸳倒凤不回,只怕亲人们都知道了。

    邹衍之抱着苏青婵上了马车,房跃征却不拉缰绳。

    “王爷,出事了。”

    “哦?”是不是明月嫁给苏绍伦了,他娘不甘不愿在府里闹事。

    “忠勇侯夫人逮到忠勇侯在外头养了个女人,还有一个私儿子。”

    这事苏沐风说过,忠勇侯俸禄什么的都给夫人抓去,为了养外面的女人和儿子,还托苏沐风帮他理财弄几个利钱花。

    心念转动,邹衍之霎地坐直身体,要弄利钱花,总得有本金才是,忠勇侯哪来的本金?

    “衍之哥哥,怎么啦?”抱着自己的身体瞬间肌肉紧繃,苏青婵不安地问道。

    “家里可能出事了。”邹衍之安抚地亲了亲,眼睛看向冯跃征。

    “王爷。”房跃征看了苏青婵一眼,欲言又止。

    “说吧。”若是苏沐风出事,他不能不管的。

    “苏二公子出事了,普安王爷催奴才来找王爷……”

    忠勇侯夫人查得忠勇侯养外室的银子是苏沐风帮他弄的,跑到钱庄闹事。海棠的爹叶士俊正好经过,同在官场,忠勇侯的家事也知道的,忠勇侯平时身上最多能得到夫人给的两三两银子,哪来银子生利钱?叶士俊正不愤女儿被送回,留意着苏家的事。那一日苏沐风到西山帮着寻找苏青婵,钱庄被叶士俊钻了空子,苏沐风与高凯忠勇侯合作用户部库银生利钱一事,竟被叶士俊查出来了。

    “这可怎么办?”苏青婵捉住邹衍之的袖子,脸色惨白,“衍之哥哥,你要救救我二哥。”

    “上达圣听了没有?”邹衍之沉声问道。

    “还没人上过奏折,叶士俊被普安王爷私自扣押了,忠勇侯和高凯也在活动。”房跃征小声道。

    “普安王扣押了叶士俊?”邹衍之深眸凝重,叶士俊是四品官,普安王私自扣下朝廷命官,那是大罪,他为了苏沐风冒如此风险,因为什么?

    “是的,苏二公子和他娘亲,现在都在普安王府。”

    苏沐风母子都在普安王府?邹衍之哦了一声,有些明白了,普安王每日沉迷酒色,为何这次如此不遗余力相帮,看来,苏沐风的身世有问题。

    “去普安王府。”

    “衍之哥哥……”苏青婵不安地把那日普安王要把她送到行宫送到皇帝身边一事说了,道:“普安王爷行事诡异,捉摸不定,时敌时友,咱们……”

    一窍通了,其他的也很简单就想明白,自己对苏沐风的醋意,原来不是臆测,连普安王也看出来了,幸而,苏沐风心正,抑制了邪念,邹衍之长舒出一口气。

    “嗯,普安王此人不可不防,你别去了,先回家,我一个人去看看怎么让二哥脱险。”

    “衍之哥哥,我二哥最疼我,千万想办法免他牢狱之灾。”

    “我知道。”邹衍之应下,吩咐房跃征:“先去王妃娘家。”

    苏家静悄悄的,气氛沉重,少少的几个下人站在厅外侍立着,厅内,连苏绍伦也在,搭拉着脸垂头丧气坐着。

    “王爷,青婵,你们回来了。青婵,你二哥出事了……”苏太太眼眶红红的,站起来拉住苏青婵就哭了起来。

    “娘,小婵有些累了,先给她下去沐浴吃东西吧。”邹衍之止住苏太太,喊琉璃进来,“服侍你家小姐沐浴。”又喊外面苏家下人去灶房给苏青婵整弄吃的。

    衍之哥哥不想自己太愁闷,苏青婵领会得,也不坚持,先回房去了。

    门外下人散走了,剩了苏太太苏绍伦,邹衍之皱眉,道:“娘,沐风不是苏家的儿子,是不是?”

    苏太太点头,哭了起来,“我冤屈柳叶了,那年她跟我说被人强了怀的孩子,我还不相信,以为孩子是青婵他爹的。”

    “柳姨娘和沐风现在想跟普安王爷相认吗?”邹衍之直截了当问道,把苏青婵支开,他就是想确认这件事。

    “柳叶说,要是想让沐风认爹,就不会隐瞒这么多年了。”苏太太哭得更悲伤了。

    “认了普安王这个爹,沐风就是世子,不明白他们俩母子干嘛不认,是傻的吗?”苏绍伦叨念道。

    苏沐风不想认普安王,那是不耻有那样一个爹,也不想由苏青婵的亲哥变成没有关系的外人,他的想法邹衍之多少猜得到,柳氏不愿儿子认父的想法,就让人费解了,不过,邹衍之没去费心猜测她的想法,他问道:“沐风走前,有没有说过不想你们告诉小婵他的身世?”

    “说过。”苏太太巴不得苏沐风不要与普安王相认,虽然因为冤枉了柳氏对苏沐风母子感到愧疚,可她却还是害怕苏沐风对苏青婵怀着不明情意,苏沐风身世不揭开,就得守着苏青婵哥哥的身份,不能对她的女儿有妄想。

    “那就不要让小婵知道。”邹衍之嘱道,看向苏绍伦,道:“大哥,跟我去普安王府吧。”

    “好。”苏绍伦兴奋地跳起来,又摸了普安王的许婚书递给邹衍之看,“这是普安王爷亲笔写下的许婚书,可是明月和普安王妃不认帐,妹夫,你要帮着我。”

    连许婚书都搞到了,邹衍之对自己这个大舅子刮目相看,看来,再直肠子的人,在想占有某样东西时,脑筋也会灵活起来的。

    “用婚书逼明月嫁给你,有什么意思?”邹衍之微笑,道:“你要让她主动想嫁给你,那才算得偿所愿。”

    “她怎么可能主动要嫁给我?”苏绍伦苦恼。

    “女孩子都是喜欢有气概的男人的。”邹衍之拉了苏绍伦往外走。

    怎么做一个有气概的男人?豪爽地挥霍?他没有银子可以阔气,苏绍伦一路想着,然后想到一个极有气概的事,他进普安王府后,仗着未来夫婿身份,径自进了内院上房,当着明月和普安王妃的面,很有气概地把许婚书撕掉了。

    “明月,我不逼你,你愿意嫁给我就嫁,不愿意就不嫁。”苏绍伦挥舞着双手作男子汉大丈夫状,看着明月的眼睛色迷迷眨着狼光。

    “你……你……”明月被苏绍伦如此猥亵地看着,许婚书撕掉了的欣喜被冲淡,气得顿足蹙眉。

    “明月,你别生气啊……”苏绍伦自为很温柔地说,凑近明月,粗嘎的气息喷到明月脸上了,色爪去抹明月紧皱的眉头。

    这人到底知不知礼义廉耻?明月气得珠泪涟涟,苏绍伦看得着迷,不知不觉就伸了手去抱明月。

    “娘……”明月大骇,挣不开苏绍伦的熊抱,急得喊普安王妃。

    普安王妃木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地上,对明月的叫喊听而不动。从知道普安王竟有一个儿子,见到被普安王以要为苏沐风开脱罪名商量事情为名拉到普安王府的柳氏母子后,她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娘……”明月拼了命挣开苏绍伦,连啐带踢把苏绍伦轰出门外,扑倒到普安王妃脚边失声痛哭,“娘,娘你说句话,就算爹休了你,就算女儿不是普安王府嫡女,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个下贱的女人,爬上王妃的宝座,也没有什么王妃气度的。”

    “我儿……”木呆了许多日后,普安王妃第一次说话了,轻抚着明月的头部,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儿,柳叶她不是下贱的女人,你想想,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她二十一年来情愿不要,是因为什么?”

    自己的娘为什么反为那要逼得她们失去一切的女人说话?明月惊恐地看普安王妃。

    ☆、60宝奁尘满

    普安王府正厅中,普安王沉靠在椅子里,背部有些佝偻,苏沐风不肯跟他相认,柳叶宁愿当苏家没有夫君的小妾,也不做他的女人。

    苏沐风说了,自己做了错事,愿受律法制裁,也不领他的情。

    这一刻普安王是一个垂暮的老人,眼睛眯起,眸子浑浊,脸上沟壑叠嶂。

    邹衍之看了看普安王,扫了一眼平静地坐在一边的苏沐风,面色阴沉沉的。苏沐风不是贪图享乐爱财慕势之人,为什么铤而走险,他隐约猜到几分,心中很不悦,自己的妻子还要妻兄费尽心思保护,这是在打他的脸。

    “这事没做几日吧?”若他没料错,苏沐风是为了苏青婵才做这样的事的,他和苏青婵成亲方月余,这事进行时间不会很长。

    “半个月。”苏沐风有些愧疚。

    “怎么曝露的?”虽有忠勇侯夫人闹嚷出来,可叶士俊怎么那么机灵一下子联系到户部库银上去。

    “我……我虑事不周了。”苏沐风垂下头。

    “靖王爷可以回去问一下端静太妃。”普安王声音提高了,国字脸阴恻恻的,停了停,见邹衍之盯着他,冷笑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甩给邹衍之:“这是叶士俊的口供。”

    叶海棠被迫回家,心有不甘,又使了人回去求端静太妃,端静太妃没有答应,因为,苏沐风送了重礼给她——她一直梦寐以求的一颗拳头大小的东海明珠。

    “你……”邹衍之看着苏沐风,眉头拧起,“一颗东海明珠价值千金,且有金难求,一般官宦人家都拿不出,你怎么就不想想?”

    想过的,可是,萍珠说端静太妃最想得到的就是东海明珠,他顾不得了,当然也是没料到,端静太妃会把这事说出去。

    一个小小的钱庄管事,竟拿得出价值千金的明珠送礼,叶士俊自然想到钱庄的买卖来源极惊人。

    “靖王爷。”普安王没再纠緾端静太妃什么事情都往外说的事,“这事决不能给皇上知道。”

    给皇帝知道了,挪用库银这样胆大包天的事,皇帝不可能宽恕,高凯和忠勇侯在朝堂中关系网错综复杂,命肯定能保住的,苏沐风一介平民,就悬了。

    “这事还没闹开吧?”邹衍之问道。

    “知道的人不多。”普安王点头。

    苏沐风是邹衍之的妻兄,叶士俊一个四品官不敢对抗,去拉左相应明扬共邀圣宠,应明扬与普安王交情不浅,普安王从西山回家后,去找应明扬问计,怎么着废了普安王妃,立柳氏为妃认回苏沐风,两下说开,于是在事情曝露前知悉了。

    “钱庄放贷赚利钱有风险吗?会不会血本无归?”邹衍之看向苏沐风。

    “没风险,要贷银子的都要有抵押物的。”放贷后连本金都收不回,高凯也不敢冒这个险的。

    “现在库银都还回去了吧?”

    “嗯,都还回去了。”

    “你去和高凯说,不要再找人不要声张出去,马上进宫找皇上,向皇上建议,库银放国库里白放着,不若收取利钱给钱庄放贷。”

    普安王啊了一声,道:“王爷,你的意思是让高凯建议皇上用国库银子生财,此事若是捅出去了,高凯一个人背起来,把这事说成是冒着身家之险为国家找一个生财之道?”

    邹衍之点头,嗯了一声,道:“二哥,你和高凯说明情况,他一个人把事情背到身上,事败还能落个一心为国之名,只是胆大妄为了,比私挪库银的罪名小得多,跟他说,这是我的意思。”

    “叶士俊的嘴怎么捂?”普安王比了个切的手势,道:“要不,我把他杀了,一个人扛下。”

    “用不着。”邹衍之冷笑,道:“叶士俊只有叶海棠一个女儿,一直痴心妄想要做王妃,普安王爷,你给他女儿一个王妃做不就解决了。”

    “给他女儿一个王妃做?让叶海棠做我的王妃?”普安王眼睛睁大,怀疑自己听错了,“叶海棠好像才十七岁。”

    “普安王爷内院的美人难道没有才十几岁的?”邹衍之反问。

    “他父女俩不会答应的。”普安王道,寻回柳叶,他内院的美人都不想要了,更不说再去招惹一个。

    “相信他父女肯不肯答应相信难不倒普安王爷。”邹衍之站起来,看苏沐风:“要走了吗?”

    “走。”苏沐风朝普安王拱手,是客人的告辞之礼,普安王眼睁睁看着,想挽留,却找不到理由。

    “不想认回这个爹?”两个走出厅外,邹衍之淡淡问道。

    “没有一个认爹的理由。”苏沐风摇头,迎风站定,片刻,柳氏从廊下走了过来。

    “娘,我们回家吧。”

    “好,走吧。”柳氏轻声答应,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望,她看的,是通往内院的仪门。

    “沐风,王爷,你们稍等,我去和王妃告别。”踏出普安王府大门了,柳氏急促地说道,转身飞奔回去。

    “你娘和普安王妃认识?”邹衍之看着柳氏的背影,若有所思问道。

    “我娘没细说,应该是认识的。”苏沐风没有怅然,柳氏语焉不详,他不想追问,横竖他不会认普安王为爹。

    邹衍之沉默片刻,沉声道:“违法之事,以后不能再做了。”

    苏沐风赧颜,他已决定,这次若能平安无事,便辞去钱庄管事之职,参加科举从仕途上谋出身,虽然不能有邹衍之王爷的尊贵身份,可当上一官半职后,兢兢业业,努力往上升,总也能给青婵一个体面的娘家的。

    邹衍之似是看出苏沐风心中的打算,接着又道:“小婵的依靠是我,也必得是我,二哥以后不需得再操心了。”

    这些日子相处看来,苏沐风也知邹衍之极爱重苏青婵,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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