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司机师傅看到白娜手里的录音笔,赶紧停嘴不说了。

    “师傅,接着说啊。”

    “你是记者?”

    “是啊,我是省报的记者。”

    “那啥,我也是听人家说的,不当真啊,不当真。”任凭白娜怎么说,司机就是再也不提这岔事了。

    车到红旗厂门口,白娜付了车费,司机推说没有**,飞也似的开车跑了,白娜走向厂门,却发现红旗厂的大门已经不复存在,只有空地上搭建的一个小棚子,竖着两根杆子拦车用,门卫听说她是省报来采访卫总事迹的记者,便热情的指点了车间和临时办公室的位置。

    白娜把单反相机拿出来挂在脖子上,向办公楼方向走去,一年前她曾经采访过红旗厂,可是当初的厂区和现在满目疮痍的景象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这哪里像工厂啊,分明是轰炸之后的残垣断壁。

    昔日办公楼前,一堵花岗岩墙壁下,码放着无数钢锭,外形绵延起伏,看起来很是古怪,堆积如山的钢锭下,是一片白色的花海。

    白娜狐疑的拿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直奔事发地点的氧气顶吹转炉车间而去,在车间里采访了几名正好换班下来的工人,工人听说这位记者是为了采访卫总的事迹而来,顿时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讲起来,钢铁厂的炉前工,大多是教育程度不高的普通工人,但是从他们质朴的话语中,白娜却感到从未有过的震撼和感动,说到动情之处,工人们都落泪了,白娜也感到鼻子酸酸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采访完工人们,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白娜又赶到厂临时办公室,采访了领导们,领导们说话就四平八稳多了,拿出卫总历年来荣获的各种荣誉,以及卫淑敏担任厂主要领导后的业绩来说话,谈到当日的事情,领导们唏嘘不已,说没想到卫总如此刚烈,竟然以死相搏,也正是卫总的牺牲才换来厂子的新生,市委市政府及时叫停了玄武集团的重组,全场上下秉承卫总的遗志,冒着十年难见的大风雪,在破损的厂房中加班生产,一昼夜的产量,竟然创造了建厂五十多年来的最高记录!

    说到这里,几位领导都哽咽了,白娜也湿润了双眼,问道:“卫总的追悼会在哪里举办,我想给英雄上一炷香。”

    领导说:“卫总已经和红旗厂融为一体了,她捐躯的那一炉钢水铸成的钢锭,将永远屹立在红旗厂的中心。”

    白娜混恍然大悟,原来那一堆钢锭,竟然是卫总的化身。

    辞别了厂领导,天已经黑下来了,白娜匆匆向厂门口走去,忽然路边一股暗香飘来,是一枝傲雪的腊梅,鬼使神差的,白娜伸手将这枝腊梅折了下来,走到那堆钢锭前,正看到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工人,从怀里拿出一个毛巾包着的铝制饭盒放到了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卫总,家里新包的饺子,荠菜猪肉馅的,趁热吃。”

    说着说着,老工人就抬起袖子擦着眼睛,白娜注意到,除了那盒饺子,钢锭上还摆着各种各样的不锈钢、塑料饭盒、搪瓷缸、里面盛满各色食物。

    白娜轻轻将腊梅放到地上,鞠了三个躬,这才转身离去,走出百十米远,她又忍不住回头凝望,连绵起伏的钢锭在夜幕中渐渐化作了雄伟壮丽的昆仑山。

    12-4 风光大葬

    白娜并没有返回市区,而是步入了红旗钢铁厂的家属区,昏黄的路灯下,一栋栋八十年代的宿舍楼显得格外陈旧,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童年时光。

    她随便敲响了一户人家的房门,开门的是个老太太,一脸狐疑的问道:“闺女,你找谁?”

    白娜亮出了自己的记者证:“大妈,我是淮江日报的记者,想采访一下您。”

    “老头子不在家,我不识字,你改天再来吧。”老太太急着关门,忽然白娜看见屋里挂着卫淑敏的遗像,顿时灵光一闪,觉得这户人家肯定很有料可挖,她赶紧说:“大妈,我就是想和您聊聊卫总的事儿。”

    一提到卫总,老太太的语气顿时和缓下来:“你刚才说是哪儿的记者?”

    “淮江日报,就是咱们江东省的省报,领导派我来寻访卫总的事迹的。”白娜真诚的说道。

    “淮江日报……那是党报啊,孩子,赶紧进来,省里领导都知道俺们厂的事情了?”老太太忽然变得热情起来,把白娜请进屋里来,又是倒茶又是让座,白娜扫了一下屋里的摆设,陈旧的二十一寸电视机摆在五斗橱上,到处堆满杂物,一间卧室的门上还贴着褪色的双喜,看来这户人家至少是两代同堂。

    狭窄的客厅中央摆着案板,上面有包好的饺子和一碗饺子馅,老太太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饺子说:“闺女还没吃饭吧,趁热吃。”

    白娜性格本来就很活泼爽朗,遇到这种情况自然不作假,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接过饭碗吃了一个饺子,赞道:“荠菜肉馅,真香。”

    老太太慈祥的笑了:“好吃就多吃点。”

    白娜当然不是个吃货,她随便吃了几个就开始发问:“大妈,您家里怎么会挂着卫总的照片啊?”

    老太太眼圈立刻红了,叹口气说道:“淑敏这孩子苦啊,一个人拉扯个孩子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生活有点奔头了,又这么急着走了……唉,俺们能吃上饺子,那是淑敏拿命换的啊,别说俺家挂她的照片了,全厂上下几千个家庭,上万口子人,谁家不把淑敏当救命恩人啊。”

    白娜停下了筷子,暗暗开启了录音笔。

    老太太很健谈,从卫淑敏年轻的时候开始谈起,当说到玄武集团第一次吞并红旗厂的铁矿和焦化厂时候,老头子回来了,正是那个在卫总灵前送饺子的老工人。

    “这是?”老头疑惑道。

    “省报的记者,来采访淑敏的事迹的。”老太太介绍道。

    老工人肃然起敬,连连和白娜握手:“感谢省里领导的关怀,卫总的事迹一定要好好宣传才行,她是我们厂的好干部,是我们党的优秀党员啊。”

    一番交谈之后,白娜才知道这个老工人是第一代红旗钢铁人,八十年代曾经当过卫淑敏的师傅,现在早已退休,家里还有个儿子,今年三十多岁,也在红旗厂上班,去年才结的婚,可是前段时间因为和玄武集团的保安打架而被公安抓走,至今还在看守所中在押,媳妇也回娘家去了,现在家里只剩下老两口。

    “淑敏这孩子刚烈啊,她这一跳,牺牲了自己,救了全厂上下啊,要是玄武集团继续搞什么重组搬迁,现在估计就该拆到家属区了。”老工人抹了一把眼泪说道。

    白娜也觉得喉咙中有些堵的感觉。

    回到招待所之中,白娜拿出笔记本电脑和录音笔,开始整理资料,她几乎是一边哭着一边整理,整理好了之后就开始写稿子,可是无论怎么写都不满意,在大学里号称才女的她,此刻竟然觉得自己笔力如此苍白,根本无法表述出卫总伟大光辉的十分之一来。

    ……

    就在白娜为稿子呕心沥血之际,玄武集团江北分公司大楼彻夜亮灯,楼下停着一辆辆高级轿车,所有高层领导依然在会议室内进行着激烈的讨论。

    陈汝宁暴亡,玄武集团的发展方向成了最大的问题,近年来集团发展迅猛,在各个领域都有不俗的表现,但也呈现出铺的太广,资金面吃紧的难题,而且由于陈汝宁超强的个人能力,他撒手人寰之后居然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能接手这么大的摊子。

    玄武集团在江北有不少产业,其中投资最大的是南泰工业园项目,然后就是城东的经适房和商品房小区项目,此外还有一些煤矿、铁矿、焦化厂等实业,可以说已经占到集团业务量的一大半以上,由于拓展太快,集团里有不少像聂万龙、尹志坚这样不甘寂寞的职场强人,玄武集团就像是一个皇帝驾崩后的朝廷,野心勃勃的文臣武将们纷纷登场,争取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麦抗美是陈汝宁的夫人,陈玄武的母亲,更是麦省长的姐姐,按理说此时她最应该出面接手公司,但是这个出身于干部家庭的女人,从小就是娇生惯养,婚后更是一切事情交给老公操持,要说消费购物,撒泼骂人,她还有几分本事,但是掌控那么大的集团,就是心有余力不足了。

    眼瞅着一群副总、董事在面前吵来吵去,麦抗美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响,她猛然一拍桌子,吼道:“都给我住嘴!”

    顿时鸦雀无声,玄武集团毕竟是家族产业,现在除了太子爷陈玄武之外,最大的就是这位夫人了。

    “你们吵什么我不管,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办好老陈的葬礼,老陈家乡的规矩是,客死异乡的人要在当地办丧事,你们看看怎么安排吧。”

    众人面面相觑,但很快就都从中瞅到了机会,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在夫人面前表现一把的话,对自己在集团中的地位是有莫大好处的。

    聂万龙第一个表态:“陈总突然离世,我失去了世上最好的兄弟,我恳请嫂子,让我来主持陈总的葬礼。”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要尽自己全力来把葬礼办好,麦抗美听他们表完忠心,点点头说道:“谢谢大家,我觉得具体事宜,还是让小穆操持比较好,老陈生前最信任他,一直把他当儿子看待的。”

    坐在角落里很久没有说话的穆连恒站了起来,短短两天时间,他已经憔悴的不像样子,胡子拉茬的,领带也不整齐。

    “阿姨,我一定办好陈总的葬礼。”穆连恒向麦抗美深深鞠了一个躬,又坐了回去。

    “那就这样吧,明天玄武就回来了,你们商量着办。”

    ……

    第二天早上,陈玄武搭乘的专机降落在江北机场,穆连恒率领工作人员前去接机,风尘仆仆的陈玄武从舷梯上下来,穆连恒上去痛哭流涕:“玄武,我没照顾好陈总。”

    陈汝宁出事的时候,陈玄武还在欧洲旅行,得到消息后连夜往回赶,但是欧洲和亚洲各处普降大雪,机场封闭,所以还是晚了两天。

    陈玄武上前拥抱了穆连恒,紧紧咬着嘴唇,几个字从牙缝里迸出:“找出凶手,碎尸万段!”

    穆连恒的瞳孔不经意的收缩了一下,沉痛的说:“黑白两道都在查这件事,相信不久就能水落石出,玄武,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让陈总入土为安。”

    “我知道,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处理吧,回头拿个方案给我。”陈玄武拍了拍穆连恒的肩膀,旁边有人上前将一件黑色长风衣披在了陈玄武肩头,簇拥着他走了。

    浩浩荡荡的车队离开机场,向市区驶去,一路上穆连恒向陈玄武介绍了集团内部的情况,他俩人是大学同窗,关系很好,知无不言,当陈玄武听说父亲死后董事会的乱局之后,愤然道:“这帮老不死的,真把自己当回事啊,说到底还不是给我陈家扛活的。”

    穆连恒勉强笑了一下,陈玄武似乎意识到什么,说:“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兄弟,这帮家伙我信不过,现在只有你可以依赖了。”

    “玄武,陈总待我如父子,你待我如兄弟,我这条命就是陈家的,你说怎么办的,我听你的。”

    “这样,等葬礼办完之后,你拟一个名单,把不顺眼的不听话的全开了,然后我任命你为总经理,咱们哥俩齐心协力,把集团规模扩大十倍,让爸爸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你说好不好?”

    “兄弟同心!”穆连恒伸出了一只手。

    “其利断金!”陈玄武也伸出了手,两只年轻的手掌在空中击响。

    回到分公司大厦,陈玄武在保镖助理秘书们的簇拥下走向大门,一路上遇到的职员都穿着黑色西装,胸配白花,看到太子爷纷纷鞠躬致意:“陈总好,陈总节哀。”

    陈玄武看也不看他们,大步流星走进大堂,上了电梯,来到顶层父亲的办公室,麦抗美正在这里收拾陈汝宁的遗物,母子两人大哭一场,穆连恒在旁边也陪着掉了不少眼泪,哭完了之后,陈玄武说:“妈,为什么不回省城办葬礼?”

    麦抗美说:“你这个孩子,还是不懂事啊,这个节骨眼上,不能给你舅舅添乱啊,再说了,你爸爸是被江北佬害死的,我就是要在这里风风光光办一场葬礼,让他们看看咱们家的实力,同时也看看江北官场的反应,毕竟集团的重心都转移到这边来了啊。”

    12-5 送葬的车队

    公安局法医中心,主任办公室内,胡蓉拍案而起:“不让解剖尸体,怎么查出死因?连死因都不清楚,怎么破案?”

    中心主任苦笑着说:“我们也没办法,,这是秦书记和韩局长拍板的事情。”

    胡蓉说:“秦书记是外行,不懂也就算了,韩局长怎么也跟着瞎起哄,真是胡闹。”

    整个公安局上下,也就是胡蓉敢这么评价韩局长,主任也是看着胡蓉长大的,无奈的摇摇头说:“你这个丫头啊,一张嘴真是厉害,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别人面前可不敢这么说,韩局长是搞政工出身,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胡蓉不服气道:“分明就是这样嘛,一边不让解剖尸体,一边支队又压着破案,说是一星期内破不了案,唯我们是问,这不诚心难为人么。”

    主任笑呵呵的说:“不解剖尸体一样有办法,我仔细检查过,死者双手有轻微的电击痕迹,超声波扫描可以看到肺部大量积液,死因应该是溺水身亡,我建议你去检查一下游泳池的护栏,或许会有发现。”

    老主任有着三十年法医经验,他的话肯定有道理,胡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道:“那么死亡时间具体在什么时间段?”

    “这个就难说了,因为游泳池水和恒温的,所以难以确定。”

    胡蓉又问了一些相关问题,主任都给予了解答,最后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随口问道:“前段时间那个女高中生的尸检结果出来没有?”

    “哦,那个女孩子啊,心脏有点问题。”主任含糊其辞的说道,胡蓉也没在意,那案子已经破了,下面就是检察院和法院的工作了,和刑警没啥关系。

    离开了法医中心,胡蓉驱车来到了淮江南岸的锦绣江南别墅区,案发地点还在封锁之中,当地派出所派了两个协警看守这里,胡蓉亮出证件打了个招呼走了进去,站在游泳池旁边仔细观察起来。

    这栋别墅本来是大开发的保留产业,设计极尽奢华,整栋别墅采用两套采暖系统,一套是ao史密斯燃气炉,一套霍尼韦尔的中央空调,楼上有价值百万的家庭影院系统,连电线都是银丝芯的,地下室内更有恒温的游泳池和健身房,无论哪个房间,都能上网和打电话。

    游泳池内的水已经被放空,胡蓉带上手套和鞋套,打量着不锈钢扶手,两根扶手并不接触水面,而是固定在铺着瓷砖的池沿上,而旁边的地上,则铺着防滑的橡胶垫。

    再看墙壁上,有若干电源插口,都是进口的梅兰日兰插座,胡蓉比划了一下,如果从插座引出一条电线来接在游泳池扶手上,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主要把线路藏在橡胶垫下面就能掩人耳目,而且由于池沿的高度,在游泳池中根本看不到插座。

    胡蓉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陈汝宁在池中畅游,岸边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坐在躺椅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时不时回答着陈汝宁的提问,片刻后,陈汝宁上岸,双手刚接触到不锈钢扶手,岸边的西装男子就按动了藏在电脑下的开关,一阵蓝色的火花闪烁,陈汝宁全身抽搐,掉进了水里,男子急忙冲上去,看到陈汝宁头埋在水中好一会儿,才回身从墙上插座取下电线,装进包里匆匆离去。

    胡蓉如梦初醒,拔腿就走,一边走一边拿起手机:“韩大,我怀疑是陈玄武杀了自己的老爸。”

    “别管是谁杀的了,这案子现在和咱们没关系了。”韩光没好气的回答道。

    “为什么,我们不查,难道让陈家自己查?”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市委大院那个案子现在交给你,去办吧,就这样。”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胡蓉气鼓鼓的上车走了。

    ……

    白娜再次来到了红旗钢铁厂进行采访,离得老远就看到钢山前白茫茫一片,无数的花圈堆积在山下,无数写满悼词的飘带在风中飘舞,一个白衣女子肃立灵前喃喃自语,白娜以为也是厂里的工人前来吊唁,看了一眼便过去了。

    在车间里采访了一会儿,忽然接到厂办的电话,说是正在讨论卫总的追悼会问题,请白记者前来旁听,白娜赶紧赶了过去, 打开录音笔在一边旁听起来。

    工会主席提出一个方案,先在厂里举办一次内部追悼会,让工人和家属们向卫总告别,然后再在条件相对较好的市殡仪馆举办一次更加隆重的追悼会,争取请几位市领导参加,遗憾的是卫总没有遗体,就只好采用衣冠冢的形式。

    领导们纷纷表示,一定要给卫总办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走完最后这一程,忽然有个女孩站起来说:“我反对。”

    白娜抬头看去,那个女孩不就是在卫总灵前肃立的人么,她眉眼清秀,依稀间有些卫淑敏年轻时候的风采,看来应该是卫总的女儿。

    说话的正是卫子芊,她已经从丧母的悲痛中坚强的站了起来,诚恳的对大家说道:“妈妈在世的时候,就一直反对铺张浪费,繁文缛节,我觉得仪式就免了吧。”

    “子芊,话不能这么说,卫总是咱们厂的常务副总,又是为厂子牺牲的,于情于理都应该隆重的举行追悼会,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一切都由组织来操办就行。”党委副书记说道。

    其余人也纷纷劝解卫子芊,但她不为所动,坚持一切从简办理,卫子芊的性格酷似母亲,刚烈固执,谁也劝不动,没办法,家属的意见必须尊重,领导们只好做出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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