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昆的家人已经赶来,而且还在陆续增加中,陈昆妈看到守在手术室门口的方霏,怒从心来,扑上去撕扯着方霏的衣服喊道:“都是你,害了我儿子,要不是追你小昆也不会被车撞。”

    方霏慌忙后退,忙不迭的说对不起,陈昆妈气焰更盛,不依不饶的大闹起来:“不行,你要负全责!你得照顾我儿子一辈子!”

    医院工作人员前来劝阻,被陈昆妈一把推开,坐在地上抹着眼泪哭喊起来,医院本来就是人来人往的地方,看到有西洋景,大家纷纷前来围观,有那好事的家庭妇女七嘴八舌的问起来,陈昆的二姨就解释开了:“这个护士是我大姐没过门的儿媳妇,刚才在家里给老婆婆下马威,摔门就走,我外甥追出去就被车撞了,你说这是什么人啊!”

    中年妇女们最见不得这种撒泼的儿媳妇,立刻站到了陈昆家一方指责方霏,方霏的脸红的快要滴血,咬紧牙关不说话,忽然人群中站出一个大姐来,斥责陈昆二姨:“这明明是我们邻居老刘家的儿媳妇,怎么就成了你家的儿媳妇?”

    方霏抬眼一看,站出来说话的是贝小帅的妈妈,手里还提着一袋子药,原来她是到医院开药来了,没成想遇见这一幕,本来她就是个急脾气,当场就站出来说话了。

    这话一出,陈家人当场就炸了,原来方霏还有历史遗留问题啊,本来学历低年龄大,陈家人就不怎么满意了,再加上一个作风问题,陈妈妈简直就要气疯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去挠方霏的脸,旁边几个护士赶紧上前阻拦,陈家人一哄而上,抢救室门口乱作一团。

    贝小帅的妈妈以前是在晨光厂开叉车的,身体素质相当过硬,一个箭步上前护住了方霏,把陈妈妈甩到了一边,陈昆二姨急眼了,上去就抓,又被贝小帅的妈妈推到了地上。

    正好二姨夫处理了交通事故赶到医院,看到这副乱局,火一下就上来了,上去就要打人,医院保安从旁边冲上来把他拦住,二姨夫用夹着香烟的手指着众人威胁道:“行,你们等着,别以为有个副院长撑腰就牛逼了。”说着拿出手机开始叫人。

    贝小帅的妈妈也拿出手机打给儿子:“儿子,有人要打你妈,你快来吧,就在市立医院。”

    不大工夫,二姨夫的儿子带着七八个刺龙画虎的小伙子来到了医院,从腰里抽出铁棍就要动武,医院的保安都是些四五十岁的老头子,维持秩序指挥车辆还行,让他们对抗黑社会分子就勉为其难了,一个个吓得往后缩。

    “谁打我大姨的?”小伙子恶狠狠地盯着众人问道。

    一片寂静,谁也不敢说话。

    忽然外面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一辆公路赛直接冲进了急诊室走廊,嘎然停住,摩托手下车,摘掉头盔,露出一头不羁的长发,脚下镶着铁掌的长靴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贝小帅来了。

    “谁在这儿闹事?”贝小帅走了过来,瞧瞧陈昆二姨的儿子,问道:“跟林国斌混的是吧?”

    小伙子打量一下贝小帅:“高土坡贝小帅是吧,我听过你的名号,怎么着,练练?”

    “啪!”贝小帅跳起来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当场放倒在地,从袖筒里拽出一把钢锯条打磨成的利刃,二话不说照头就砍。

    “住手!”关键时刻,贝小帅的妈妈喝止了儿子。

    锋利的刀子停在小伙子头部三厘米的位置,贝小帅收刀冷笑:“就你,也配和我练?”

    小伙子恨恨的拿眼瞪着贝小帅,不敢再说硬话,对方的江湖地位和实力远比自己高,玩软的硬的都不是对手,只能咽下这口恶气,他身后一帮伙计也忌惮对方的名气不敢上前。

    警笛声传来,派出所的警车到了。

    ……

    荒木直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祸得福,原本在马尼拉那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当站长,又打了一场败仗,这是在旧帝国时代是要切腹的罪过,但是上面居然放过了他,而且还把他调到了香港负责商业情报搜集工作,香港虽然不比以前那么繁荣了,但仍是远东地区数一数二的大都会。

    九七之后,英国人撤离香港,各国在港的情报工作转入地下,明面上的工作由总领馆人员负责,私底下的事情就交给以商社身份为掩护的情报人员,冷战结束很久了,中国大陆的意识形态也渐渐融入了主流社会,当下的主要工作放在政治经济情报的搜集上,作为有实战经验,又对中国文化颇有研究的一线特工,虽然遭到败绩,荒木君还是受到内调室高官的欣赏,被派来当了古川株式会社驻港办事处的头头。

    金旭东是个中国人,同时也是个情报掮客,多重间谍,据荒木直人了解,这家伙同时在为台湾、美国、澳大利亚和日本提供情报,当然主要是以不违反大陆法律的经济情报为主,要不然大陆的国安早把他抓起来了。

    古川会社和金旭东的接触早在三年前就开始了,不过花了大价钱买到的只是一些垃圾情报,但情报工作就是这样,必须维持一个长久的合作关系,才能在关键时刻拿到猛料。

    荒木直人知道,金旭东和中国华夏矿业新上任的邹文重总裁有着密切的关系,同时又曾是雷拓矿业的中国雇员,他这次要卖给自己的情报据说和中国在西非掌握的一个大型铁矿资源有关,日本作为一个资源缺乏的国家,在世界范围内投资了许多矿产,三大矿都有日本的股份,海运业更是日本的支柱产业之一,所以不管国际铁矿石价格如何上涨,对于日本来说,不过是左手的钱换到右手而已,无关大碍。

    但是如果中国掌握的这个铁矿投产的话,势必会对国际铁矿石价格走势造成剧烈的冲击,海运指数也会有相应的变化,作为重视情报工作,向来未雨绸缪的日本人来说,必须掌握先机,于是才有了这次和金旭东的会面。

    面前的金旭东有些惶恐,大概是意识到对他的侦察活动,这家伙昨天匆忙从上海飞到香港,紧急约见荒木君,要求提前交易,荒木直人虽然很讨厌这个“汉奸”但还是答应了。

    在约定地点楼上,荒木直人看到了跟踪金旭东的人,当时他的肾上腺素就上升了许多,因为他记得,那个人正是在马尼拉港口大败自己的中国特工。

    12-32 大买卖

    荒木直人今年四十二岁,二十年前在早稻田大学读书的时候选修了中国文化史,并且和一个来自上海的女留学生交往了一段时间,恋人没有变成夫妻,荒木却学会了一口半标准的普通话。

    后来荒木在海上保安厅工作的时候继续进修汉语,至今每月薪水里都有特殊技能补助,就是掌握汉语带来的好处,十年前他结了婚,娶了个来自山形县的漂亮女人,但不到三年就离婚了,从此后荒木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和同事关系很僵,这也是他被派到马尼拉的原因之一。

    马尼拉港口以役,死了四个陆自特科队员,还有几个人都身负重伤,从此与轮椅为伴,荒木直人的腰上也多了两个伤口,每个不眠之夜他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都是大汗淋漓,总要喝上好些烈酒才能压制住情绪。

    不幸的婚姻,惨淡的人生,荒木开始作践自己,办事作风更加粗暴,但却因祸得福的获得了上司的好感,认为他是个有担当的汉子,把他从马尼拉调到香港工作,也没有点燃他的希望之火。

    但是当他看到那个在马尼拉港口屠戮陆自特科队员的中国特工后,混吃等死的心理居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忽然觉得生命又有了意义,虽然商业间谍并不肩负暗杀任务,然他依然决定,在香港扳回马尼拉落败的那一局。

    见到金旭东的时候,他立刻告诉对方,你正在被中国的特工人员跟踪,不出所料,这个胆小的汉奸当即吓得魂不守舍,荒木君镇定自若的拿起电话安排商场保安去找那个特工的麻烦,然后带着金旭东从容离开。

    驾车来到油尖旺的日本城,要个包房坐下,金旭东依旧惊魂未定,也难怪,他当情报掮客这么久,还从未遇到过这种风险,荒木直人笑眯眯的盯着金旭东看,希望能从他的表情中发现些什么。

    其实金旭东这种人根本算不上间谍,只是个游走于边缘的投机客而已,他和外资公司的关系很好,和北京那些公子哥的关系也很好,他卖情报给外国人,同时也卖情报给中国人,同时做一些小买卖,赚些钱来养活他在墨尔本和上海的两个家,还有一帮情妇,这种人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属于没有底线的无耻之辈。

    “金桑,跟踪你的是什么人,你知道么?”荒木直人慢条斯理的帮金旭东倒了一杯茶。

    “不清楚,可能是检察院的吧,这两个人曾经去公司找我,然后又接近我的家人,现在又跟到香港来,看来当局已经注意我了。”金旭东心神不宁的说道。

    荒木直人浅浅的笑了,他虽然不知道那个特工的名字,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绝对不是检察院的人,甚至不是国安的人,因为国安只负责国内事务,在外面大开杀戒的应该是中国军总参二部的人员。

    但他没有纠正金旭东,而是很关切的问道:“那么,金桑要注意安全啊。”

    金旭东有些烦躁,说道:“我们赶快进行吧,口头消息两万美元,书面资料五万美元,合同影印件二十万美元,你要哪样?”

    荒木直人坐直了身体,正色道:“金桑,你现在应该关心的不是价钱问题,而是人身安全,国安已经盯上你了,如果你不能参加明天的谈判,就不能获得资料,没有资料你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就不能养活家人。”

    “好了,这些不用你教,我都明白。”金旭东打断了荒木,说道:“如果当局掌握证据,早就把我抓起来了,现在他们只是侦查,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我上面有人,真闹大了牵扯到不少大人物,他们肯定会出手。”

    正说着,金旭东的手机响了,是安琪打来的,金旭东当着荒木的面接了。

    “老公,中午回来么,刘先生他们也到香港了,我想约他们吃饭。”安琪的声音透着兴奋,金旭东却感到毛骨悚然,烦躁的说:“我还有事,回头打给你。”

    挂上了电话,荒木直人微笑着说:“他们已经渗透到了你的身边,但却又不急着抓你,用你们中国的俗话说,这里面水很深啊。”

    金旭东说:“谈判明天就要进行,来的都是大人物,我作为中间人是一定要参加的,难道你让我躲起来不成?”

    荒木直人说:“我看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躲起来,等明天再出现,如果因为你这个环节出了问题的话,我想他们都会对付你的。”

    金旭东思忖片刻道:“往哪里躲?”

    “我可以提供地方,香港毕竟不是内地,他们不敢乱来的。”荒木直人自信的笑了,点燃了一支柔和七星。

    ……

    北京飞往香港的国航ca111班机上,华夏矿业总裁邹文重和他的随行秘书、保镖占据了几乎全部头等舱,本来马峰峰说要把自己新买的湾流专机借给邹文重用的,但是向来低调行事的邹总却婉言谢绝了。

    这次前往香港是要和美国布雷曼矿业的理查德.索普总裁进行商业谈判,邹文重和所有新官上任的领导一样,开展了几次大的活动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先是在集团内部实行末位淘汰制,然后又在京郊买了块地皮搞房地产,一方面解决集团高层职员的住房问题,一方面为集团的多元化经营打开了思路,但这些都是小儿科,最重要的还是第三把火。

    理查德.索普以前是为雷拓矿业服务的,和臭名昭著的胡士泰是同事,当年邹文重还在钢协工作,和这个人打过交道,总的来说,索普是个深谙中国文化的西方人,并不像别的外商那样手里有牌就咄咄逼人,这也是邹文重愿意和他打交道的原因之一。

    布雷曼矿业虽然成立时间很短,但资本却像滚雪球一般扩大,控股了几个非洲铜矿,还拥有一个储量客观的澳洲铁矿,这是另一个吸引邹文重的原因,因为华夏矿业作为国内重要的矿产商之一,肩负着为国家谋求更多更廉价更稳定的战略矿产资源的任务,而布雷曼矿业恰恰符合这个要素。

    更重要的是,这个生意是金瓯投资的金旭东牵线搭桥的,而金瓯投资的幕后老板又是马峰峰,各方势力掺杂其中,让邹文重既有压力又有动力,搞定这个合同,自己才能在国资委领导眼里加分,坐稳这个位子。

    下午13点,飞机降落在香港新机场,邹文重在随行人员的簇拥下走贵宾通道通关,来到贵宾室,马峰峰正坐在沙发上抽着雪茄翘着二郎腿等他。

    “邹总,我飞的比你晚,到的比你早,怎么样,下回也办架专机算了。”马峰峰得意洋洋的说道。

    邹文重笑道:“我们毕竟是国企,不能太招摇。”

    “走吧,进城溜达溜达,领略一下香港的美食。”马峰峰站了起来,旁边两个漂亮的女孩子赶紧上前帮他披上风衣。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贵宾室门口的通道上,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拉开了车门,邹文重在上车前看了一下车牌,居然只有一个数字:9.

    “别看了,这是老杨的车,借来用用的。”马峰峰坐进车里,懒洋洋的说。

    “哪个老杨?”

    “拍电影的那个,邹总要是有兴趣,晚上我安排个饭局,让成龙阿娇他们都来陪你喝两杯,都是自己人,随叫随到,千万别客气。”

    邹文重微笑着摇摇头:“算了,影响不好,我们还是先做正事,庆功的事情先放一放。”

    邹总和马峰峰的随行人员上了后面一辆旅行车,劳斯莱斯在前后四辆汽车的护卫下驶离了机场。

    “小马,明天的谈判你有底么,对方要求我们要有伍德铁矿的控股权才和我们谈,可是这一点很难做到啊。”邹文重说。

    “没事儿,老外也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索普想要的只是交叉持股而已,他通过四金持有红星的股份,这样伍德铁矿就有他们的份儿了,我们持有布雷曼矿业的股份,手里掌握一两个小型的澳洲铁矿,而且是现在就能见效益的,这是双赢。”

    马峰峰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小冰箱给邹文重倒了一杯香槟酒。

    邹文重端着香槟酒依旧愁眉紧锁:“我怕有人会坏事,这事儿没有备案,万一被人捅出去的话,我们很被动啊。”

    马峰峰笑了:“谁说没备案,谭主任是知道的,谭主任知道了,大领导就知道,一些不开眼的倒是想插手来着,那纯属螳臂当车。”

    邹文重终于露出了笑脸,举起了酒杯:“先干一个。”

    ……

    赤鱲角上空,一架庞巴迪公务机盘旋下降,最终稳稳停在跑道尽头,几个身材高大的白人大汉先下了舷梯,警惕的站在四周,西装下面是鼓胀的肌肉,墨镜下面是犀利的眼神,随后,理查德.索普的身影出现了舱门,一身蓝色便西装,米色衬衣,脸上架着墨镜,看起来干练彪悍。

    “香港,我来了。”索普先生望着碧蓝的天空感慨道。

    12-33 又要乱

    茶餐厅,刘子光的手机响了,是赵辉打来的电话:“最新情报,马峰峰和邹文重今天早上飞往香港,现在可能已经落地了。”

    与此同时,梁骁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走出去接电话,两分钟后回来说:“入境处的伙计说,二十分钟前有一架从澳洲过来的私人飞机降落在香港,飞机的所有者是个美国人,叫理查德.索普,共有八个随员,鬼佬为主,其中有两个人曾经在驻港英军廓尔喀部队服役。”

    刘子光听梁骁说完,继续和赵辉通话:“两边主角都到了,大戏明天上演。”

    “你准备怎么办?”赵辉在那边问。

    “硬办,再联络。”刘子光挂了电话,胸有成竹的说:“万事俱备了,现在先得把金旭东掏出来,阿骁,你那边有情报了么?”

    梁骁又拿出手机打给ptu的伙计:“阿森,托你们查的失车有下落了么?对,找到后先打给我,不要call总台。”

    说话间上官谨从洗手间回来了,问刘子光道:“都下午了,你想好办法没有?”

    刘子光说:“早就想好了,从最薄弱的一环,也就是金旭东开始,弄清楚马峰峰邹文重和索普搞得什么花头,然后把证据拿到中央去告他们。”

    “完了?”上官谨问道,

    “完了。”刘子光说。

    上官谨摇摇头,对刘子光简单粗暴的作风和想当然的做法不予置评,问道:“那你准备怎么把金旭东挖出来,现在他已经是惊弓之鸟,即便你在安琪身上下功夫也没用了。”

    刘子光拍拍梁骁的肩膀说:“咱们有梁督察帮忙,万事不用愁。”

    梁骁谦虚道:“不敢当,尽力而已,上官小姐第一次来香港么?”

    上官谨看了梁骁一眼,冷淡的点点头,头便转向一边不搭理他了。

    梁骁干咳两声,对刘子光说:“刘长官,胡警官最近还好吧,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一定要通知我哦。”

    这下连刘子光也不搭理他了,含糊的笑笑,把头转到了另一边。

    梁骁挠挠头,尴尬无比,这时桌上的手机轰鸣起来,解了他的围。

    用粤语讲了几句电话后,梁骁改用普通话对刘子光说:“有消息了,古川商社的汽车出现在佐敦日本城附近一个停车场,我想你要找的人也在那里。”

    刘子光说:“佐敦附近,那不是合连胜的地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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