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善意的哄笑,大家都将目光转向了老温,有人啜叨道:“温工,说两句。”

    老温面对一双双期盼的目光,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大家可能对我的历史不是很熟悉,我在调来晨光厂之前,曾经在东北一所兵器研究所工作过,当时正是海湾战争爆发之时,我们单位受命研究巡航导弹,我是课题小组的副组长,那时候的科技水平比现在差远了,电子元件全靠进口,不过好歹也有些基础,陆总交给我这个任务的时候,我很激动,也很担心,生怕搞砸了,我想特别提出的是,功劳不在我,而在小叶,这个小伙子的知识面很宽,导弹的核心制导部分都是他设计的,我只是干了些老本行,搞了飞控方面的一些东西。”

    叶知秋忙道:“温工你又谦虚,大量的函数运算都是你做的,我只是玩了十几年航模,有些小聪明罢了。”

    老温说:“我年龄大了,脑子不灵光了,很多运算是闺女趁寒假帮我做的。”

    陆天明插言道:“你们就都别谦虚了,功劳一人一半。”

    老温忙道:“陆总,成功离不开你的决策和大力支持,功劳也有你的一半。”

    陆天明摆摆手说:“别夸我,我也是受人之托才做这个项目的,要不然你以为我这么大魄力,敢拿出上百万元来让你俩搞大号航模玩啊。”

    “是谁?”老温和叶知秋异口同声的问道。

    陆天明笑笑:“我不说你们也知道,现在先不提这个,回去之后你们抓紧时间再做一些样品,我去北京跑一跑关系,如果能打入军方市场,咱们晨光厂可就真的发达了。”

    一时间大家都不可自拔的陷入到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之中去了。

    12-66 工业园的出路

    欢天喜地的回到了厂里,门卫告诉陆天明,有位领导在办公室等他,已经来了大半天了。

    陆天明对老温说:“温工,给你放三天假,去北京看看闺女,小叶,你要是没安排,陪温工走走。”

    叶知秋知道温工身体不好,满口答应道:“好嘞,我正想去北京玩呢。”

    安排好了两位大功臣,陆天明快步来到办公室,忽然看到会客室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南泰县的县长周文。

    “哎呀,原来是周县长,让你久等了,真不好意思,我刚出差回来。”陆天明走进会客室,热情的和周文握手。

    “没关系,天天忙的团团转,正好在你这里放松一下。”周文一点也没有端县长的架子。

    陆天明把周县长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又是倒茶又是递烟,打量着这位年轻的县长,不知道他忽然登门有什么动机。

    周文先寒暄了一下,问了晨光厂的近况和收购红旗厂的事情,然后说道:“陆总,您还记得上次我在厂里和您谈的事情么?”

    陆天明当然记得,那还是晨光厂试制装甲车的时候,周文来到厂里参观,并且提出晨光厂搬迁到南泰工业园的事情,后来玄武集团也来洽谈过这个事情,平心而论,晨光机械厂处在闹市区,工人上下班是方便了,运输和生产却难以避免的造成扰民,而且现有厂房和设备已经束缚了发展,重工业企业就应该远离市区,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玄武集团这个合作伙伴吃人不吐骨头,一来二去也就耽误了。

    现在周文重提迁厂的事情,陆天明立刻意识到,工业园项目出了问题,而且是大问题,陈汝宁这个强力掌舵人死了之后,玄武集团肯定内部关系一团混乱,以前在铁腕统治下隐藏起来的问题,全部都会暴露在阳光之下,以新任总裁穆连恒的手腕和气魄来看,比陈汝宁差远了,工业园项目这头大象,可不是随便哪条蟒蛇都能吞得下的。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陆天明笑道:“当然记得,工业园嘛。”

    “陆总,今天我喊你一声陆叔叔,我也是晨光厂的子弟,有好事绝对忘不了咱们厂子,晨光厂在您的带领下已经实现了战略性的腾飞,但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晨光厂迟早会成为享誉国际的知名企业。”

    听着周文的马屁,陆天明微笑着不住点头,但并不接话,周文继续道:“随着晨光厂的进一步发展,迁址已经迫在眉睫,现在房地产市场势头依然迅猛,城市周围的土地都被卖的差不多了,放眼全市,也只有我们南泰县工业园适合咱们厂。”

    “我们是有扩大厂区的规划,可是没钱啊。”陆天明哭穷道。

    周文笑了:“陆叔叔,您就别骗我了,三亿风险投资,买地皮绰绰有余。”

    “小伙子,功课做的很足啊,说罢,有什么优惠条件?”

    “我给您最优惠的条件,一千亩地,每亩十万元租金,租期二十年。”周文炯炯的目光盯着陆天明,期待着他的回答。

    陆天明哈哈大笑:“周县长,你大概忽略了,昨天我们刚花了两亿五千万收购了红旗钢铁厂,哪里又能拿出一个亿来买,哦,是租你的地皮呢,别说是一千亩,就是五百亩,我也租不起啊。”

    周文也笑了:“我并没有忽略,据我所知,收购红钢还需要上级主管部门的批准,这是一个未知数,而且就算收购真的成功,也不需要一次全部注入两亿五千万资金,同理,租我们工业园的地皮,也可以分期付款嘛,陆叔叔,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坑您的。”

    这样一说,陆天明还真的动了念头,每年五百万租上一千亩地,值啊,不过兹事体大,自己一个人可做不了主,他沉吟一下道:“这样吧,回头我集合班子成员碰一下,这种大事要职工大会通过才行。”

    周文说:“不急,您慢慢想,我还有事,您先忙吧。”

    ……

    下楼上了自己那辆黑色桑塔纳,周文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为了工业园这个烂摊子,自己连党校的课都不去上了,不过好在省委和校方打了招呼,说明了特殊情况,党校才破例让自己暂时休学回来处理事务。

    陈汝宁死后,玄武集团如同坍塌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坏事接连不断,南泰工业园项目陷入停顿,周文虽然人在首都,但是各方面的信息一直没断过,尤其是从白娜那里获取了大量关于玄武集团的情报,经过缜密的分析,周文认为玄武集团无力继续经营南泰工业园,可是地也征了,海口也夸下了,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夭折,以后哪还有脸面去见父老乡亲,所以周文才毅然休学,到处奔波为工业园招商引资。

    “周县长,回家还是回县里?”司机问道。

    周文捏了捏发酸的鼻梁,问道:“小李,有烟么?”

    司机有些尴尬的摸出一包黄山来说:“周县长,我没有好烟。”

    “没关系,冒烟就行。”周文拿过一支烟,小李帮他点燃,坐在车里吞云吐雾。

    “周县长,您辛苦了。”一直沉默的从后视镜里注视着他的小李说道,这句话是他发自肺腑的感谢,大家都知道周县长平时不抽烟,现在竟然累得要抽烟定神,可见他为了南泰县的发展,有多么的操劳。

    “好了,回家,很久没看儿子了。”周文掐灭烟说道。

    桑塔纳直接开到了自家楼下,周文让小李开车回县里,星期一再来接自己,然后上了楼,敲了敲门,竟然没有人开门,无奈,只好拿出钥匙开门进屋,客厅里乱糟糟的,看不到刘晓静和儿子周博睿的身影。

    “博睿,人呢?”周文脱掉上衣挂在衣架上,走到厨房一看,没有吃的,他心中暗想,或许是刘晓静带孩子去奶奶家了。

    先去厕所撒了泡尿,然后推开了卧室的门,不禁吓了一跳,刘晓静披头散发,穿着睡衣睡裤坐在床边,地毯上丢了好几卷长长的热敏纸,上面打印满了字符。

    “你这是干什么,吓我一跳。”周文捡起一卷纸来随便瞄了一眼,心脏顿时狂跳起来,这是自己的手机费用清单,每一次通话,每一条短信都记录在上面,触目惊心的是那一排排同样的号码。

    那是白娜的手机号,省城的号码,很好记,自己手机里没有储存,但是烂熟于心。

    “是离婚,还是怎么着,你拿个意见。”刘晓静冷冷地说。

    “晓静,这是个误会,你听我解释。”周文徒劳的辩解着,事实上他和白娜确实没有越雷池半步,而且平时也很注意,每次收到短信,看了就删除,就是怕刘晓静发现。

    在周文心目中,刘晓静是个乐呵呵的傻大姐,心思没有那么细腻,也就没想到另外准备一个秘密的手机号码,没想到再傻的女人遇到这种事情也会变聪明。

    “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这个号码我上网查了,是省城的,周文你行啊,你才当个县长,就在省城***了。”刘晓静讥讽道。

    “晓静,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人是省报的记者,她伯父是省委宣传部的领导,我从她那里获得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平时交流是多了一些,不过都是为了工作。”

    刘晓静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仰天冷笑道:“谈工作,从夜里十二点一直聊到凌晨三点么?你一个县长,和记者有那么多工作可聊?”

    周文顿时语塞,诚然,白娜经常半夜睡不着给自己打电话,一打就是几个小时,手机电池都发烫了她还意犹未尽,有时候说着电话,白娜就在那边睡着了,都能听到她轻微打呼噜的声音,就像是一只幸福的猫,每当这种时候,周文就觉得特别安逸,特别幸福……

    “周文!你个畜生,想当初我不嫌弃你没本事,不顾爸妈的阻拦嫁给你,给你生儿育女,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不是人!你给我滚!”刘晓静看到丈夫张口结舌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所有的猜测都是真的,她咆哮起来,连玻璃都在颤抖,估计楼上楼下的邻居这会儿都在趴着墙根听故事呢。

    “晓静,等你冷静了我再和你谈。”周文也怒了,转脸就走,可是出了门才发现自己的皮包和外套都忘在家里了,又不想敲门回去拿,只好硬着头皮出去,刚下楼就看到楼下邻居在门后偷窥着自己,他心中更加烦闷,大步流星的走远了。

    丈夫摔门走了,暴怒的刘晓静渐渐冷静下来,拿起了电话,拨通了那个号码。

    短暂的音乐声后,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您好,我是白娜。”

    声音婉转如黄莺,刘晓静咬牙切齿,没说话。

    “喂?喂?怎么不说话?”那边问了两句后,挂断了电话。

    刘晓静再度拿起电话,这次是打给自己的家人:“妈,我查出那个小骚货的名字和单位了,你们快来吧。”

    12-67 婚变

    功夫不大,刘晓静一家人全都赶来了,刘晓铮一进门就看到周文放在茶几上的皮包,他立刻卷起袖子,从裤腰带上抽出一把菜刀喊道:“周文你个小舅子给我出来!”

    “喊什么喊!”老头子喝道,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老太太和刘晓铮的老婆走进卧室,刘晓静扑进母亲的怀抱:“妈,我不活了!”

    “孩子,别寻死觅活的,妈给你出气,周文呢,让他出来。”老太太拍着女儿的后背说道。

    “他出去了,大概又去找那个小骚货去了。”刘晓静泪痕未干,咬牙切齿。

    一家人在客厅坐定,刘晓静拿出周文的话费清单,一五一十的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刘副书记低头抽烟,叹道:“唉,周文这孩子还是没把我的话记在心上,作风问题对于干部来说,是最要命的。”

    老太太说:“事到如今你提那个有意思么,周文在外面养小的,他还是人么,他要是不给咱晓静赔礼道歉,这事儿绝不能拉倒。”

    刘晓静说:“我不要他赔礼道歉,我要离婚,不和他过了。”

    刘副书记说:“离婚事大,要考虑清楚,周文年纪轻轻就是县处级,将来还可能继续往上走的。”

    刘晓铮气势汹汹的说:“爸,你到现在还护着他,他当县长,咱家占了一分钱的便宜么?人家往家里送钱,他不让姐姐收,人家给我安排的廉租房,他听说了还不高兴,人家县处级的干部,哪个不是住着江景豪华小区,几百平方的大房子,再看看姐姐家,还是原来那个八十平米的破房子,周文他就是个白眼狼,他当再大的官,咱家也捞不到好处。”

    刘晓铮的老婆也跟着煽风点火:“就是,当官不给家属谋福利,当了也白当。”

    “都给我住嘴!”老头子忽然发飙,到底是当过晨光厂副书记的人,虎老余威在,大家顿时不敢说话了。

    “晓静,除了通话记录,你还有别的证据么?”老头子问道。

    “这就够了。”

    “那就是没有了,晓静,你也老大不小了,爸问你,要是离婚,你还能找到什么样的男人?”

    “这……”刘晓静陷入迷茫,老头子的话很残酷,但是现实,自己已经三十多岁了,还带着孩子,虽然工作还不错,在事业单位里吃闲饭,但那是凭着周文的面子,真要离婚了,指不定啥时候自己就下岗了,再想重新组建家庭何其困难。

    周文却不一样,三十出头的年纪对于男人来说那是风华正茂,何况还是县处级的干部,离婚之后那就是标准的钻石王老五,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啊。

    不行,坚决不能离婚,不能便宜了这对狗男女,刘晓静猛醒。

    “老头子,你拿个主意吧。”刘晓静她妈说道。

    刘副书记沉吟片刻,似乎找到了当初主持党委办公会时的感觉了,他手握茶杯,斩钉截铁道:“咱们老刘家是讲道理的,把周文的母亲请来,当面锣对面鼓的谈清楚,他悬崖勒马迷途知返的话,事情就可以商量,如果一意孤行铤而走险和人民为敌的话,我们绝不饶他,小兔崽子,当了县长就翘尾巴,哼,就这份出息,枉费我对他一番培养。”

    ……

    天已经黑了,周文还在外面一个人晃悠,街上的霓虹灯闪烁,喧嚣的人群从身旁经过,他走过一条条街道,来到江滩的长椅上坐下,肚子里咕咕叫,可是身上没有一分钱,遥想当年,一家三口在江滩公园嬉戏玩耍的情景,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忽然手机响了,周文还以为是家里打来的,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应对,却发现是白娜的号码。

    “大县长,吃饭了么?今天我和同事们去吃的海底捞,可逗了,有个朋友说想吃肯德基,那个服务员居然真的跑去买了一份……”

    白娜喋喋不休的说着,欢快的声音渐渐赶走周文内心的不愉快。

    “你怎么不说话,在家里?”白娜自顾自的说了一阵子,忽然问道。

    “哦,没什么,我在外面。”

    “好了,不耽误你了,知道你应酬多,少喝点酒,注意身体,88。”

    白娜挂了电话,听筒里传来忙音,周文叹口气, 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向母亲家走去。

    周文是单亲家庭,父亲是厂里的司机,因车祸去世,母亲是厂办托儿所的保育员,含辛茹苦把周文拉扯大,为了给儿子买婚房,老母亲把房子卖掉,一辈子的积蓄全拿了出来,刘晓静一句不愿意和婆婆同住,母亲就默默在外面租了个小平房,平时也不敢来打扰儿子儿媳,有时候想孙子了,就给儿子打个电话,还怕让儿媳妇知道。

    这种情况一直到周文当了市长秘书后才有改观,周文给母亲重新租了个小套楼房,起码有煤气和卫生间,不用自己生煤球炉子,大冬天的排队上公共厕所了,刘晓静也渐渐有了好脸色,经常带博睿去看奶奶了。

    周文步行来到母亲家,敲门没人应,邻居探头出来说道:“哟,周县长来了,你妈带着博睿去你家了。”

    “哦,谢谢了。”周文扭头就往自己家走,想到母亲,想到儿子,他觉得这一切应该珍惜,虽然刘晓静闹得有点不像话,但自己也有错在先,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

    ……

    周文家,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周文的母亲坐在一张木椅上,刘晓静一家人坐在沙发上,小舅子叼着烟斜靠在门旁,周博睿已经被哄到房间睡觉去了。

    “亲家母,周文这个孩子,我是一直当亲儿子看待的,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很痛心啊……”刘副书记做痛心疾首状。

    刘晓静她妈插言道:“亲家母,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教儿子的,我们家待他不薄啊,当初他一穷二白,啥也没有,我们把闺女嫁给他,也没指望享什么福,就是看这孩子老实,本分,哪知道是个白眼狼!你儿子的良心都被狗吃了,背着晓静在外面勾三搭四,他还是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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