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助理人挺好的,说话也委婉又客气,但翻译一下还是那个意思——我们大明星忙得很,就下周四晚上有时间,允许你前来参见,还不赶快领旨谢恩。

    孟婴宁叹了口气,她站得有点儿累,干脆坐在树下花坛瓷砖上,盯着脚尖儿平静道:“不用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本来电话说也可以,我觉得不太好才想着当面说可能会方便一些。”

    “不过既然陆小姐没时间就算了,主要是之前谈的那个关于杂志封面拍摄的试镜结果出来了,我们这边觉得陆小姐的气质和这期的杂志主题不太相符,所以虽然很遗憾,最终还是决定取消合作。”

    这次轮到小生活助理没反应过来了:“啊?”

    “那就这样,就麻烦您转达一下,”顿了顿,孟婴宁真诚地补充,“祝您工作生活愉快。”

    挂了电话以后,她慢吞吞地站起来,看着树荫以外仿佛能烤化了人的大太阳,有点儿发愁。

    肚子适时咕噜一声。

    她之前跟陆语嫣约了两点半见面,杂志社到影视城车程又远,饭都没敢吃,生怕会迟到。

    凭借着早上那杯咖啡和三明治扛到现在,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

    结果还被人放鸽子,当面喜笑颜开地跟别人走了,顺便喷了她一脑袋尾气。

    而这个别人,还他妈是陈妄。

    孟婴宁眨巴了两下眼,撑着花坛滚烫的瓷砖站起来,鼓起勇气迈出舒适圈,坚定地走到大太阳下,往车站方向走去。

    热烈日光烤干了空气中最后一点水分。

    空气好像都扭曲了。

    空荡荡的胃叽里咕噜的叫。

    连续加班加点儿工作到周五的疲惫、炎热以及饥饿叠加,熏得人大脑有点儿缺氧的感觉,迷迷糊糊的。

    路上没见着有个出租车,而车站还在遥远的前方。

    白跑一趟。

    孟婴宁也是个娇气的,从小被惯着长大,工作又没多久,社会阅历也浅,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

    她抬手揉了下眼睛,委屈巴巴地瘪瘪嘴,闷着头往前走。

    没走一会儿,手机又响了。

    孟婴宁无声吸了吸鼻子,连来电显示都没看,直接接起来,声音蔫巴巴的:“喂?”

    “孟小姐吗,您好,我是陆语嫣,刚刚我的助理给我打电话说合作取消了?请问是什么误会吗?”

    陆语嫣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精神得很。

    这肯定精神,人正坐在suv里头吹着空调呢。

    孟婴宁还没开口,她又赶紧道:“今天我是临时有事,我这段时间工作排的确实挺紧的,真的特别忙,我听助理说你已经在影视城门口啦?要不我们现在过去接你吧?”

    还我们。

    孟婴宁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的,这知道自己被踹前后态度差了简直不是一点半点。

    合同还没签就觉得封面稳了,约好了两点半见面结果两点四十才来约改天,就这,还是在她这边主动联系了两次被无视以后派了个小生活助理过来通知的,一上来就是我们下礼拜四有时间,你能不能配合。

    是什么给了你自信的资本,是因为你有背景吗?

    孟婴宁本来是怀着无限歉意来的,甚至做好了点头哈腰跟陆语嫣道歉的准备,这会儿理智被某种不知名的火气支配,愧疚挤压到几乎没有。

    她深吸了口气,强打起精神来,心平气和道:“临时有事这个也都能理解的,您不用来接我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在电话里说也可以。”

    “是这样的,陆小姐,我跟您的生活助理也说了,上次试镜以后我们本来是非常期待和您的合作的,但是我们这边临时换了下期杂志主题,觉得您自身气质和新主题不太相符,所以这次很遗憾。”

    陆语嫣忙道:“可之前你们主编明明说我气质挺符合的,当时不也是他亲自来说定下了吗?”

    孟婴宁用尽了最后一点儿教养才克制着自己没打断她说话。

    听完,她笑眯眯道:“您是说任主编吗?他上个月已经被辞了,我们现在的主编姓郁。”

    陆语嫣沉默了三秒,声音拔高:“什么叫被辞了——被辞了定下来的人选就可以说换就换吗?之前都说了我合适!怎么突然就不行了?我长得不好看吗?”

    “合同没签的话,一切都是未知数呢陆小姐,每一个主编选人的角度都不同,”孟婴宁耐心道,“不是说您不合适,您长得也挺美的。”

    她是真挺不擅长干这事儿的,所以虽然不太喜欢这个陆语嫣,但也觉得确实对不起她。

    陆语嫣那边依然觉得不能接受,嗓门一声比一声高,孟婴宁一边绞尽脑汁放着彩虹屁夸她好看一边委婉拒绝,到最后这女的还在胡搅蛮缠。

    孟婴宁也烦了,深吸口气强压着不耐烦:“有缘的话还是期待以后能有别的合作机会的,您不是挺忙的吗,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再您妈的见!

    孟婴宁啪叽把电话挂了,这个天儿说这么多话,还要斟酌着字句客客套套的,简直是种折磨,嗓子都冒烟。

    这会儿功夫她已经快走到车站了,这一片在开发区,周围都是工地和拆迁的平房,没什么人,很荒,孟婴宁记着来的时候在车站前面左手边看见过一个疑似钉子户的小平房,好像是个小卖部。

    她又往前走了一段儿,看见了那个立在路边破破烂烂的红色塑料牌子。

    上面大大的黄色字——有缘千里来相会。

    角落很小的三个小字——小卖部。

    牌子后面停着一辆车,黑的,suv。

    车主人此时正懒散倚靠着车头站在那儿,嘴里咬着根烟,手里捏着火机,头略低,火苗凑上去,点着。

    一抬头,俩人视线正正好好撞在一起。

    陈妄略一扬眉。

    小姑娘今天穿了件鹅黄色无袖连衣裙,丸子头,身上露在外面的皮肤被阳光晒得发红。

    像一只被烤得蔫巴巴的小鸡崽子,翅膀都扑腾不起来了。

    惨兮兮的。

    孟婴宁现在看见他就来气。

    这会儿又憋了一肚子委屈和火气,影视城门口那会儿陈妄走得干脆,她也不会巴巴的凑上去主动跟他说话。

    她移开视线,目不斜视走过去准备进去买水,顺便看看有什么吃的。

    走到一半顿了顿,略一想,还是折回来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早还早解脱。

    她走过去,垂着头打开包包,从里面掏出皮夹子,抽出二百来,抿着唇递给他:“还给你。”

    小姑娘就站在他面前,陈妄垂眸,看见她细细软软的发丝濡湿粘在额角,挺翘的鼻尖上挂着汗珠,白嫩的脸蛋儿一片绯色。

    声音蔫巴巴,唇色有些苍白。

    陈妄把才点着的烟掐了,站直了身,身体略往太阳来的方向偏了偏,高大的身影将她拢进阴影里。

    男人垂眸,瞥了眼她手里捏着的两张红票子,没接:“不是说了么,得加钱。”

    他微俯着身打量着她,眯了下眼,似笑非笑道:“怎么着,想吃白食啊?”

    孟婴宁:“……”

    本来努力想忘了的事儿,他非要来提醒一声让她回忆起当时有多么的羞耻。

    初见面时,孟婴宁觉得男人变化太大,陌生到让她有点小心翼翼,不敢接近。

    现在看来陈妄还是那个陈妄。

    他还是那个讨厌的臭流氓!!!

    就你会耍流氓吗!!!

    孟婴宁被他撩拨得一张小脸红了个透,憋了一下午的火实在憋不住了,恼羞成怒后退了一步,漂亮的杏仁眼毫无杀伤力的瞪着他。

    陈妄好整以暇,像以前一样,准备好了看她炸毛。

    结果小姑娘非但没炸毛,反而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一边垂头打开包,翻出皮夹子。

    陈妄垂眼,看着她动作慢吞吞地从皮夹子里抽出一沓一百,一张一张地数,数了六张。

    然后连着刚刚那二百也放在一起,八张折了一折,人往前凑了两步。

    香香甜甜的味道跟着靠近。

    陈妄今天穿了件黑衬衫,领口两个扣子没系,脖颈的线条蜿蜒着隐进衣领,再往下结实的胸肌轮廓隐约可见。

    孟婴宁眼观鼻鼻观心,不往上看,细白的指头捏着他胸前的口袋,往前拉了拉,八百块钱塞进去。

    ——青春荒唐我不负你,全套包夜八百元起。

    男人的体温仿佛比这盛夏的温度还要高,指尖能够隔着衬衫布料感受到包裹在下面的肌肉,灼热、滚烫。

    孟婴宁耳根子一红,微垂了垂眼,佯装镇定,小小的手缓慢地贴合在他胸前口袋上。

    陈妄一顿,肩线连着背肌无意识绷了绷。

    孟婴宁另一只手指尖虚虚搭在他肩膀上,垫着脚凑近,柔软清甜的声音带着吐息刮蹭着他耳膜,有些轻佻:“全套八百够了吗?不够小姐姐再给你加钱。”

    第六章

    孟婴宁这小丫头从小就这样。

    性格看着软绵绵跟谁都好说话,其实又倔又轴,脾气大得很,一般都憋着,一个人委屈巴巴地在角落里缩一会儿。

    有的时候憋不住真发起火来,那就真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管了了。

    陆之州说她这是兔子急了还咬人。

    而曾经揪揪呆毛就吓得抱着石板子床哭,说两句话就炸毛的小兔子此时一只手掌心紧密贴着他胸膛,另一只手攀住肩膀,脸颊凑到他脸侧,吐息都是温热的。

    柔软的身体和他虚虚离一点儿,裙子的布料随着动作垂过来,热风滚过,衣料和衣料轻微摩擦。

    气息动作声音都带着天然清甜,像软绒,勾着人。

    这何止是咬人,这是剔骨。

    陈妄垂着眸,目光落在她红透的耳朵上,顺着耳际到脖颈,脸颊的皮肤都是绯红的,也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其它别的原因。

    陈妄盯住,忽然笑了一声。

    他很少笑,更别说笑出声来的那种,一般都是一脸冷酷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惹老子脑瓜门儿给你崩开瓢”的凶残气场。

    这会儿离着咫尺的距离,男人在她头顶低声一笑,嗓子里溢出来的声音,低缓微哑,带着沉沉的力度,震得孟婴宁耳根发麻,整个人缩了一下,下意识就想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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