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觉得她可能一辈子也捂不热他了。

    喜欢一个人真的太苦了。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是这么卑微又难过的事情。

    她有些憋不住了,死死咬着嘴唇,始终含在眼眶里的泪一串串咕噜噜地往下滚。

    啪嗒一声,温热的泪珠砸在男人的胸膛上。

    孟婴宁眼睫急慌慌低垂下去,跪在她面前的身子无力地往下塌了塌,被抓着的手臂跟着往上提了提,眼泪掉得安静又无声:“我疼……”

    她被他抓着的手很小幅度的挣扎了一下,哽咽着小声地,委屈地哭:“疼,你别拽着我……”

    陈妄一顿,触电似的撒开手。

    小姑娘纤细的手腕上被捏出了红色的印子,她皮肤很白,几道红痕印在上面,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陈妄垂眸看了一眼,唇线平直抿着,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拉到面前,动作很轻。

    孟婴宁一把把他的手甩开,声音里带着忍不住的哭腔:“我又不问你,我什么都不问你,你不想告诉我我都不问了,我知道你嫌我烦,觉得我多管闲事,我贱得慌,但是……”

    “但是你流了那么多血,”她泪水噼里啪啦地往下滚,崩溃似的哭着闭上眼睛,含糊地重复,“那么多血,我就看看你,我想看看,你干什么那么凶……”

    声音难过得让人心揪在一起。

    陈妄喉咙滚了滚,脊背紧绷,手指一根根起蜷起,又展开,指节都泛白。

    沉默两秒,陈妄闭了闭眼,下颏骨微动,忽然抬起手来从她身侧穿过,勾住了她的背,往下按。

    孟婴宁本就单膝跪在椅子边儿上,站得并不稳,猝不及防跌进他怀里。

    孟婴宁的哭声戛然而止。

    陈妄一手环着她,另一只手抬起按在她脑后,将她一颗小脑袋往自己肩膀上按了按,声音有些无奈:“怎么就有那么多眼泪要流,你是个小水龙头么?”

    他在抱她。

    孟婴宁下巴抵着他的肩,睫毛上挂着泪,有些恍惚。

    很温柔的抱着她。

    她刚刚哭得凶,这会儿身子还在反射性地抖,柔软小小的一团缩在他怀里抽噎着,止不住,下巴尖儿上挂着的泪珠蹭到他脖颈那块儿,触感湿凉。

    陈妄以为她还在哭。

    他手指穿过她柔软发丝,动作很轻揉着她的头发,叹息似的:“不哭了,宁宁听话。”

    孟婴宁被他叫得心上一颤。

    他声线很沉,咬出她名字那两个字的时候暧昧又勾人,说不出的亲昵感。

    孟婴宁不敢动,任由他抱着,只脑袋小心翼翼地往他颈间埋了埋。

    陈妄指尖一下下梳着她的头发,声音低沉:“没觉得你烦,也没嫌你多管闲事,在那一个人乱七八糟的瞎说些什么?”

    “你特别凶,”她吸着鼻子,声音哭得有些黏糊沙哑,“还瞪我,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还捏我,跟我说那样的话。”

    孟婴宁这会儿胆子大起来,小声骂他:“王八蛋都没你混蛋。”

    陈妄笑了:“你这是跟我告状呢?告谁?嗯?”

    孟婴宁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好哄了,他抱抱她,摸摸她的头发,叫她一声,她那点气和委屈就全没有了。

    也太没出息了。

    她泄愤似的咬了他肩膀一下,也不知道是在气他还是气自己。

    肌肉硬邦邦的,硌着门牙有点儿疼。

    孟婴宁更气了。

    柔软的唇隔着衬衫布料贴上来,牙齿不痛不痒咬住肩膀上的肌肉轻轻咬了咬,又咬了咬。

    磨得人头皮发麻,一股邪火沿着脊椎直冲尾椎骨。

    陈妄揉着她头发的动作倏地停住。

    孟婴宁觉得膝盖好像忽然顶到了什么东西。

    她有些疑惑地眨眨眼,腿往前蹭了蹭,膝盖抵上去,感受到那东西好像还动了动。

    陈妄人一僵,“嘶”了一声,提溜着她把人从自己怀里抓起来,眯眼:“乱动什么?”

    小姑娘人被他拎起来,眼睛哭得通红,眼皮稍微有点儿肿,睫毛上还挂着泪,湿漉漉的眼茫然地看着他,唇瓣微张,有些困惑,似乎还完全没反应过来。

    过了差不多十秒。

    孟婴宁慢吞吞地明白过来,自己的腿刚刚到底碰到了什么。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又张了张,那张挂满了泪痕的小脸瞬间红了。

    孟婴宁面红耳赤,呆滞又惊恐地看着他,人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陈妄牙都要咬碎了。

    小老弟不听指挥,这事儿先天的。

    他能有什么办法。

    孟婴宁不敢看他,抬手捂住眼睛,又觉得太刻意了,手指一点一点滑下去,红着脸不知所措:“我……对不起,弄疼你了吗?”

    “……闭嘴。”陈妄用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声音说。

    孟婴宁闭嘴了,腿小幅度的,慢吞吞地,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两腿间椅子上收回去,踩到地上,人往后蹭了两步,站在他面前。

    陈妄:“……”

    孟婴宁也不敢看他,只垂着头,抬手,食指指尖轻轻挠了挠通红的下巴尖儿。

    她手一抬,陈妄看见她手腕上被捏出来的印子。

    这会儿已经有点青了。

    陈妄唇角绷直,手指抬了抬,想动,又生生忍住了。

    “操,”他低声骂了句脏话,拧着眉看着她手腕上淡青的印子,“豆腐做的么……”

    他当时都没敢使劲儿,还控制着力道了。

    孟婴宁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的羞耻着,迷迷瞪瞪抬眼:“什么豆腐?”

    “没什么。”陈妄说。

    孟婴宁“哦”了一声,也没往下问,看着他,眨巴了两下眼,抬抬手,指尖指着他。

    陈妄:“干什么。”

    “那我还能看看么,”孟婴宁指着他敞开的衬衫领子,吞吞吐吐地小声说,“都,脱一半儿了……”

    “……”

    她还惦记着这事儿。

    陈妄妥协般地叹了口气,抬手,解扣子。

    男人面无表情地单手一颗一颗解身上的衬衫扣子,精壮的胸膛随着动作一点一点露出来,这画面有种说不出的色气。

    但是很快孟婴宁就顾不上害羞了,他没全解开,到一半,顿住,但敞着的领口隐约露出一点点暗红的边缘。

    孟婴宁抿着唇走过去,抬手,指尖捏着他衬衫衣领,往下扯了扯。

    男人肩膀和背脊露出来。

    他肩胛处有很长一道伤口,明显是新伤,缝了好多针,黑色的线蜿蜒埋进鲜红的皮肉里,边缘的肉像是被泡得有些发白,伤口末端线头撑开,看起来有些撕裂,血肉模糊地翻出来。

    有粘稠的血从伤口里一点一点缓慢地渗出来,衬衫这一块的布料也有点潮,因为是黑色的,所以刚刚她根本没看出来。

    孟婴宁手指不受控制地抖,她指尖小心地碰了碰他伤口边缘肩胛处的皮肤,滚烫的。

    陈妄见她眼圈又变得通红,有些无奈:“别又哭啊,老子真哄不动你。”

    孟婴宁没说话。

    半晌,她才开口,声音很哑:“什么时候弄的,昨天?”

    陈妄看着她,“嗯”了一声,想起她刚刚哭得天崩地裂的样子。

    顿了顿,说:“昨天车撞了,手机也是那个时候丢的,没故意不回你。”

    孟婴宁难受地吸了吸鼻子:“伤了就好好换药注意一点儿,别压着扯着让它好快一些。纱布也不包什么都不弄,吃辣也不说,最好就这么等着它感染然后让你一个人死在家里是吧?”

    她语速很快,声音压抑着,却没哭:“既然这样你还装模作样缝什么针?就干脆这么晾着它好了,死得更快。”

    快气死了。

    他那伤裂成那样,想也不用想都知道他有多不注意,或者说根本就不在意,在浴室里就把纱布扯了,还沾了水。

    孟婴宁现在气得想打他。

    她没好气地抵着他肩膀往前动作小心推了推,后退一步,硬邦邦地说:“药呢。”

    陈妄鼻音低低,有些漫不经心:“嗯?”

    孟婴宁又想骂他了:“医院开的药!你昨天去缝针的时候医院没给你开吗!消炎消毒的内服外用的!”

    明明是很软绵绵毫无杀伤力的嗓子,炸起毛来语气又特别凶。

    陈妄没忍住勾了下唇角,老实道:“门口塑料袋子里。”

    孟婴宁气鼓鼓地走过去,拎了袋子又走回来,走到沙发旁,开了旁边的落地灯,远远地瞪着他:“过来呀!”

    陈妄就起身走过去,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孟婴宁坐在他旁边,白色袋子放在腿上,将里面的纱布面前医用胶带碘伏都拿出来,还有几盒乱七八糟陈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

    她一样一样仔仔细细地看过,医用脱脂棉塞进碘伏瓶子里浸湿,捏出来,侧身趴在他背上。

    灯光下看着更吓人,孟婴宁指尖碰了碰边缘:“都烫了。”

    她说着,冰凉的药棉轻轻地沾上伤口,一下一下很轻地点上去。

    陈妄手肘搭在腿上前倾着身,侧头抬眼看她。

    小姑娘皱眉抿着唇,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神情专注又小心,很仔细的一点一点蘸上去擦拭。

    陈妄心念微动,心脏像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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