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事发突然,顾景鸿竟没闪避开,侧了下脸,恰被明伦一拳打中侧颚,唇角便破了皮,一道血迹立刻渗了出来。

    明伦紧紧握拳,继续又要打,这回被顾景鸿一把抓住了手臂。

    顾景鸿喝道:“明伦公子,我劝你还是理智些为好!刚才那一拳,看在锦绣面上,我不和你计较。你去休息吧!”

    明伦满腔的失意和怒气,此刻终于借酒发作,对上了夺走自己心爱表妹的仇人,就这么区区一下,又怎么能解?

    他赤红着双眼,拼命地挣扎,奋力想要挣脱。

    一个是军队里的孔武军官,一个是素日舞文弄墨的书生。凭着明伦的力量,又怎么搏得过顾景鸿?他挣脱不开,怒火冲心,也全然不顾形象,干脆俯身,用尽全力低头猛地撞了上去,凭着自己的体重,终于将钳制着自己的顾景鸿给撞翻在了地上,手臂一获得自由,人就跟着扑了上去,死死地扭住不放。

    以顾景鸿的身手,即便刚才没有防备吃了一记,现在想要制住没有章法只打乱拳的明伦,应当不是难事。但或许是明伦发着酒疯,又不要命似地在搏,顾景鸿一时也无法完全将他压制住,两人便滚作一堆,一下撞倒了靠墙的一只花樽,花樽从架子上掉落在地,“砰”的一声,四分五裂。

    这边正乱,那头阿宣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钻了出来,瞪大眼睛看着,激动万分,兴奋地跳,握拳高声嚷着“奋力”“奋力”——也不知道他是在替明伦还是顾景鸿或者两人同时呐喊。

    变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这里还是外堂,随时有人经过。白锦绣原本不想惊动旁人,却是无力回天。自己根本就叫不停两个扭打在一起的男人,花樽的碎裂声和阿宣的呐喊声很快就引来路过的白家下人,又立刻叫来白镜堂。

    白镜堂大惊,匆匆赶来,和刘广等人一道终于将明伦架开。白成山和一些客人很快也闻声而至,见状,无不吃惊。

    将军府的公子明伦势若疯虎,和平常样子判若两人,但除了身上衣衫有些皱,人倒看不见什么损伤。

    反观总督府公子顾景鸿,唇角不但破皮,还见了血。

    孰是孰非,显而易见,且明伦被白镜堂架住了,还是不肯服输,依旧嘶声喊着“顾景鸿你抢走我的表妹,我和你誓不两立”之类的醉酒胡话。众人无不面面相觑。

    白成山立刻叫人把明伦送下去休息。

    明伦终于被强行送走,场面这才平了下来。

    白镜堂上去,察问顾景鸿的伤势,又代自家表弟向他赔罪。

    顾景鸿十分大度,正了正衣帽,自己擦去嘴角的血迹,不但没有怨言,反而向白成山致歉:“刚才没能及时与明伦公子化解误会,以致惊动了白老爷和诸位,是晚辈的错,请白老爷见谅。”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他的身份,见他被将军府公子寻衅受伤,不但大度忍让,而且把过错都主动揽到了自己身上,无不颔首。

    白成山开口安慰了他两句,随即叫人带他去处置伤口。顾景鸿说自己只是皮肉小伤,无关大碍,又请白成山回去继续寿宴。这一场乱终于消去。

    张琬琰早闻讯赶来了,送公公等人回去前堂后,将因为霎时就没了大人打斗戏看而郁闷下去的阿宣赶去睡觉。

    早在公公他们赶来之前,小姑就已进了后院,张琬琰知她是避了,但还是不放心,担心消息要是传开了,影响小姑闺誉,转个身就匆匆将刘广和老徐叫来,命他们吩咐下去,令下人出去了不许胡乱嚼舌。

    可惜她的划算失败了。根本不用等到第二天,当晚白家的寿宴还没结束,关于将军府公子和总督府公子为了白家小姐争风吃醋以致于大打出手的消息就传出了白家大门,没两天满城皆知,古城县民茶余饭后,津津乐道。

    明伦第二天酒醒过来,知自己昨晚闯了祸,虽心底依旧满是遗憾和不甘,却也十分羞愧。

    两家本是郎舅关系,十分亲近,白成山对外甥向来也很好,闹出了这样的事,第二天非但没有半句责备,反而留他再多住些日子。明伦自己却是一刻也待不住了,向白成山和白镜堂再三地告罪,当天连白锦绣的面也没再见,含羞带愧,领着先前同来的下人匆匆离了古城回往广州。

    顾景鸿倒是极想再留下盘桓几日的,白镜堂也以主人的身份,开口极力邀他再小住些日子,但因广州府还有要紧的事在等着,次日明伦走后,他也只能去拜别白成山,临行之前,说父亲和他会等着白成山的佳音。其余来宾也陆续踏上归途。待送客完毕,白镜堂因广州那边也有许多事情绊着,实在得不了闲,这里没住两天,也动身回了。

    张琬琰原计划是让丈夫先回广州,自己再留些日子的。至于阿宣,则是等暑期假结束了再回,这段时日就留下伴着祖父。

    她是一心为着白家将来考虑,这才想着促成这门亲事。她想好好再劝劝小姑。只要小姑愿意了,这门婚事,公公绝对会立刻点头。没想到就在丈夫走了之后的这个晚上,她亲自监督阿宣背书,阿宣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话,说先前她来了古城,他爹和他还在广州,有天爹送他去上学,在路上,爹遇到了一个女人,两人停下说了一会儿的话。

    丈夫从前在娶自己之前,心里是另有所爱的,对方姓柳,据说是衙门里一个书记小官的女儿,饱读诗书,颇有才气,和丈夫情投意合,只是因为公公棒打鸳鸯,他最后才娶了自己。这事张琬琰早就知道。嫁过来后,她怕在丈夫跟前被比下去,努力和年幼的小姑拉近关系,经营白家门面,把家事和外头应酬打理得井井有条,好让丈夫在外一心做事,终于获得了能干的好名声。且这些年,丈夫对自己虽谈不上情浓意蜜,但夫妇关系还算不错,不但没有行纳妾之类的事,连生意场上难免有的所谓逢场作戏也从没听闻。张琬琰原本是放心了。但去年的时候,她又听说那个柳氏竟死了丈夫,成了个寡妇,如今在广州府一间新立的女子小学堂里做女先生,心里就又起了疙瘩,唯恐丈夫和柳氏旧情复燃。于是暗中察看了许久,并没发现丈夫和对方有所往来,这才渐渐又丢开了。没想到儿子现在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张琬琰顿时被戳中了心病,立刻追问那女人是谁,他爹和对方都说了什么。

    阿宣摇头晃脑:“我那会儿在吃东西,没听到呢!”

    “吃!吃!整天就知道吃!”张琬琰训斥儿子。“你再给我好好想想!和你爹说话的女人是什么模样?”

    阿宣皱眉,努力回想:“比娘你白,比娘你苗条,说话声音也比娘你轻!对了,她手上还拿了几本书!”

    张琬琰大惊失色,顿时对号入座,脑补出丈夫和旧爱街头偶遇执手凝噎的一幕,心烦意乱,哪里还有心思再催儿子背书,坐着发了半晌的呆。第二天一大早,就对白成山说自己这趟来得有些匆忙,广州那边家里还有些对外的事没打理好,怕回去晚了耽搁,考虑过后,还是想尽快动身。白成山自然点头。当天张琬琰就把儿子交托给小姑,将这里一些未完的后续之事转给管事刘广,让他再多留几天,自己收拾了东西匆匆也赶回广州。

    随着各色人等几天内陆续离去,家里就只剩下了白锦绣和阿宣。因为白成山过寿而沸腾起来的古城,很快恢复了原本的宁静。

    刘广记着白成山那日的叮嘱,这几天一直叫人用大锅熬绿豆汤和酸汤梅,用冰镇了,每天派人出城送去巡防营。这天午后,日头当顶,白成山照老习惯午睡去了,刘广因没事,又一直承着先前聂载沉照顾自己的情,打算亲自走一趟,看下那天寿宴过后就没再现身的聂载沉。他叫小厮将两大木桶准备好的凉饮抬上了小骡车,自己正要坐上去出发,忽然看见小姐带着手里提了东西的虎妞,从门里走了出来。

    小姐回家后基本每天都穿褂裙,这会儿却穿了条颜色非常娇嫩的长及脚踝的黄色连身洋裙,还打了一柄边缘镶着簇作堆的据说是叫“蕾丝”的透明漂亮花边的蓝色小阳伞,走过来说:“刘叔,你不用去了,我帮你把东西送过去吧!”

    刘广哪敢要小姐做这种事,急忙辞谢。

    “我在家没事,想出城采风画画,顺便把阿宣也接回来,免得他撒野。”小姐又道。

    阿宣那日胜利地从母亲的严厉监控下解脱,得意洋洋,简直快要飞上天了。因他脑瓜子聪明,新学堂的功课期末门门都得甲等,加上白成山本也不是很赞同儿媳逼迫孙子暑期再补习国文,所以儿媳走后,叫来孙子,亲自规定他每天要做的功课,说自己检查,其余也就随他了。这两天,阿宣天天往巡防营跑,门房说一大早小少爷就在阿生的随同下出门,想必又是去了巡防营。

    小姐说完,带着虎妞就上了小车,位子有限,没多余的地方,刘广只能听从,叮嘱车把式赶好车,不要颠到小姐,自己就站在门口,目送小车朝着城北去了。

    第16章

    聂载沉答应帮白成山编练巡防营后, 就制定了严格的训练课程。这也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他很明白。因旧军无论是从军容、斗志或者作战素养等等方面来说,和新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想短期里赶鸭子上架是不可能的。所以即便他想早些回去, 但在刚开始的那一周, 除了跑操和体能训练, 聂载沉也就只操练士兵的军姿、军礼以及服从命令这些最基本、但却能够磨砺士兵性格的非常重要的内容。

    巡防营官兵都知道, 要没白家老爷的出手,他们的这个番号早已被撤, 他们这些人现在也不知道被塞到哪里去了, 所以对白成山十分感激。而这个受白成山之托来训练他们的据说是广州新军里最为杰出的青年军官之一的聂姓年轻人, 从到来的第一天起,也就镇住了他们。

    第一天的全营十公里跑操结束后, 人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很多人根本就没撑到终点, 半路就相继扑倒在了大日头下,而领着跑操的这位聂姓军官,不但从头领到了尾,跑完之后,还面不改色。

    就这简单一条, 叫巡防营里的老油条们便不敢轻视了。随着操练一天天进行下去,这个年轻军官不但处处以身作则,和官兵同跑同练,同吃同住, 他逐渐展现出来的旧军官兵前所未见的各种格斗和作战技能,更是叫人钦佩不已。

    这个年轻军官的身上,仿佛有着一种由内而外的令人信服的力量,没多久,全营上下就对他唯命是从,十分敬重。

    这几天,聂载沉见官兵渐渐适应了训练强度,先前白成山订购的那一批军械也陆续到货,就按照计划,开始进行战斗姿势和武器操作的训练。

    比起枯燥的基本项目,这两项是官兵期待已久的,所以练得更加起劲了。

    今天一个上午,白家的小公子阿宣都泡在营房里不肯走。他起先看士兵操练,后来聂载沉组织士兵技能比拼,他就来了劲头,钻进去夹在一堆大人中间,大声呐喊助威。聂载沉见他皮是皮了点,但挺懂事,士兵操练的时候,也只乖乖地在自己给他划定的范围里远远地看着,不会贸然出来干扰,加上目前武器也都不配实弹,不会有危险,也就随他了。

    到了中午,阿宣还是丝毫没有回城的意思,聂载沉问了声和他同行的阿生,得知出来前曾告知过白府管事小公子的去处,只好作罢,吩咐伙夫另外烧两样肉多些的菜,送到自己住的屋里让他吃饭。

    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又正当午,屋里虽然开了窗,但地方小,还是又闷又热,如同一个蒸笼。阿宣却仿佛丝毫不觉热,反而兴奋得很,一边扒着饭,一边叫聂载沉教他怎么和人打架。

    “聂大人,他们说那些本事,都是你教他们的?你赶紧也教教我,怎么和人打架!上回学堂里有人欺负人,我打抱不平,没想到打不过,还被人揪住了辫,要不是我的一帮好兄弟及时赶到,那天我就丢大脸了!可把我给气死了!”

    聂载沉哭笑不得,让他先吃饭。

    “聂大人我跟你说,这个打架是一定要学好的!我明伦表叔就是不会打架。我看他是别想娶我姑姑了!”

    聂载沉的手微微一顿,但没开口问什么。阿宣却是兴致勃勃,自己打开了话匣子:“就是几天前我爷爷过寿的那个晚上,聂大人你当时怎么不在,没看到我明伦表叔和顾公子两人打架,真的太可惜了!我表叔喜欢我姑姑,想娶她做老婆,顾公子也喜欢我姑姑,也想娶她做老婆,我姑姑却只有一个人,那怎么办?只能打架了!谁赢,谁就娶我姑姑……”

    阿宣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天晚上的一幕。

    “我表叔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只会乱冲乱撞,根本就打不过顾公子,我都要急死了。过了一会儿,我爹我爷爷他们就来了,把我表叔给弄了出去,我爹还替我表叔给顾公子赔罪呢。”

    “我看,我以后是要叫顾公子姑父了。他比我明伦表叔会打架!”

    阿宣最后这样下了一个论断。

    聂载沉沉默了片刻,放下自己的碗筷,给阿宣打了一碗汤,微笑道:“快些吃吧。”

    阿宣肚子确实饿了,刚才又说了一大通的话,更是口渴,于是把汤拌在碗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吃饱肚子后,那股兴奋劲也过去了,人就渐渐发困,趴在床上,很快呼呼睡了过去。

    聂载沉怕他睡这里中暑,于是抱着送到后营一处荫凉通风的干净地方,让白家男仆阿生在一旁陪着,自己回了前头。

    午饭过后,营中有短暂的休息时间。几个士兵坐在树荫下休息,有人在抽烟。看见他过来,立刻上前,殷勤地递上一支香烟。

    聂载沉摆了摆手,让士兵继续休息,自己回到住的屋里,躺在那张铺了一张席子的狭窄硬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他能在数九寒冬的雪地里空腹连续跋涉三个日夜,也能在酷夏的烈日下长途奔袭而不知疲倦。这样的天气,于他而言也不算如何。无论身处何地,需要的时候,他能很快就睡过去,以补回消耗掉的体力。

    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早上的训练强度确实过大,此刻他感到炙燥不已,完全无法休息。

    这个地方,从他到来的第一天起,他就觉得不适合自己。现在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还是在保证效果的前提下,再加快些进度,完成之前答应白成山的事,然后尽早回去为好。至于后续的细化训练,如果白成山需要,他会推荐更适合的人来代替自己。

    聂载沉下定了决心,慢慢地吁出一口气,终于觉得内心平静了下来。

    短暂的午休一结束,官兵就自动集合列队,开始下午的集训。

    聂载沉在校场上,亲自给官兵示范快速冲刺的要领。

    烈日当空,汗水在他的面脸之上凝结成点点细密的小水珠,不停地滚落。

    他讲解完毕,将手中的步,枪交给近旁的一个营官,让他带着小队模仿冲刺。但营官竟不遵指令,仿佛根本没听到似的,和周围的士兵一道,全都扭着头,在看自己身后的方向。

    聂载沉有些不快,略微皱了皱眉,循着众人视线,也转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吓了一大跳,也立刻明白巡防营的官兵为什么突然齐齐走神了。

    白家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来了,不但来了,还直接入营。

    她穿了条蓝色的洋装长裙,裙子几乎曳地,裙摆随风飘动,撑着把古城里头回见的小阳伞,就那么亭亭地立在校场边上。在头顶灿烂的阳光之下,明丽耀目,不可方物。

    难怪指令突然无效,官兵全都走神。

    就在自己回头的那一刻,她的脸上忽然露出笑容,不但如此,还冲着他招了招手,娇声娇气地喊出了他的名字:“载沉!”

    “聂载沉!”

    周围官兵再次齐刷刷地转头,视线落到了聂载沉的身上。

    天气炎热,聂载沉却顿时冷汗直冒,眼看她似乎就要迈步朝这边走来了,不再犹豫,立刻把手中的步|枪交给边上的营官,吩咐继续操练,说完转身,自己朝着前头而去,疾步来到了白锦绣的跟前。

    “白小姐,这里是校场,你来做什么?”

    白锦绣笑盈盈的。

    “今天我代刘叔给你们送凉饮。大桶的刚才已经叫人抬去伙房了,等下休息的时候,就可以分发给士兵们……”

    她说话的时候,聂载沉又转头,飞快地看了眼身后。

    官兵因为他刚才的那一句话,现在全都投入了训练,但显然,个个心不在焉,一边操练,一边不住地回头张望这边。

    汗不停地往外冒。这回是热汗了。聂载沉感到自己后背的衣裳,被汗水浸得像是刚掉进水里爬出来似的。

    “谢谢白小姐,你……”

    聂载沉正要说自己送她出去,不料她指了指一只放在她脚边地上的看起来像是小食篮的东西。

    “不过那些绿豆汤和酸梅汤都不好喝。天气那么热,你帮了我爹那么大的忙,操练那么辛苦,我实在是心疼,所以特意给你带了碗和他们不一样的凉饮。你跟我来……”

    她说完,略略弯腰,用优雅的姿势提起食盒,迈步就朝他住的那地方走去。

    聂载沉吃了一惊,起先还有点发懵,看着她的背影,一时没了反应,等终于回过神,他下意识地再次飞快转头,望了眼校场上的巡防营官兵,赶紧大步追了上去。

    “白小姐!白小姐!你别这样,大家都在看着!”

    他恨不得立刻把她弄出去,却不敢来硬的,只能跟在她的边上,不停地低声劝说。

    她的双眼却望着前方,仿佛根本就没听到他的话,继续朝前走去,很快就来到了他住的那间平屋前,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进去。

    聂载沉实在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倘若说,一开始他还有点懵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有点明白了过来,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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