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话太皇太后终于绷不住笑了,“好!好!这么乖的孙儿媳,我不疼谁疼呢!”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架秧子,皇后笑道,“三爷替他们家福晋讨乖争宠来了!”

    敬亲王把手捂在嘴边假装吆喝,“老祖宗也瞧瞧我们家福晋,能吃能喝!本事可大着呢!”这回长记性了,说完立马躲一边去,让福晋的肘弯扑了个空。

    谁能料到诚亲王这出呢?湛湛臊得脸红脖子粗,心底那片湖又荡漾起了波澜,久久不能平息。

    太皇太后跟前叙过话,踅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的手搭在卷椅的扶手上,能感觉身侧诚亲王的目光就落在他的手背上,凝结成微热的光晕,照得她心里发烫。

    她手指蜷起来移开了胳膊,慢慢抬起了眼睛,他的视线追了过来,跟她的撞在一起。诚亲王蹙眉,目光渐渐收拢把她框住,日光从他的眼窗里倾洒出来,肆意的铺展开来。

    他的神情执着认真,甚至还带着一丝傻气的专一,他龛位高居,却从不歧视她的出身地位,反而还要在所有人面前宣扬她的存在,湛湛心里嗟叹不已,她私心里希望他的这份深情能够长久的延续下去,陪她走到情路的尽头,或许是她太过贪心。

    这是第三趟有人在湛湛面前提起诚亲王府再次娶亲的问题了,头回是皇后的好言相劝,后来是回门当天家里老太太,额娘的谆谆教诲,今天是她又一次被迫面对这个问题。她什么意见根本不重要,没有人会在乎,她需要做的就是扮演一位心眼大度的嫡福晋,用心服侍好诚亲王便可。

    “王爷,”她怅然的,悄悄的望着他说:“您别对奴才这般纵容。”

    “嗯?”允颀没听懂她的话,还未来的及追问,她就偏过头去了。

    湛湛再抬眼时,无意间触到了皇帝的视线,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他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两人对视的一瞬间,皇帝眯起了眼睛,开口问道:“听说你大伯云南总督最近身子不大好?”

    对于皇帝,湛湛之前从来未跟他进行过任何对话,她对这位君主的了解可谓少之甚少,这句话的语气跟他的眼神相比,更像是伪装出来的随和。

    四月的风从帘底吹进殿内,应该是暖的,却携裹着凉意,沿着她的脊柱往上攀爬。湛湛想起行大礼前她跟诚亲王两人的对话,还有他对她的叮嘱,蓦然间茅塞顿开,她必须说不,说没有,这样她还有她家里的那两房人才能跟云贵总督彻底撇清关系。

    “回万岁爷,”湛湛垂首,“奴才尚未听闻。”

    “哦?”皇帝垂眼,目光划向了手中的杯口,“按照万寿节的规制,大邧所有部院,所有总督和朝廷所有的要员都要奉命准备并且参与庆典,云贵总督的请安折中却告诉朕他身体抱恙,不堪忍受长途的舟车劳顿,因此拒绝归京,今天太皇太后生辰,就连南面三位藩王都如数出席,马佳志宏的龛位倒大的很,朕都难以请的动他,既是身体不适,可曾书信告诉家中?朕有理由怀疑他是装病,倘或如此,你们马佳氏是不是太过不识规矩了些?”

    面对这样状似不经意,实则话里有话的质问,湛湛有瞬间的冲动,想要去征询诚亲王的意见,但还是梗着脖子堪堪忍住了,竭力敛回了自己偏转的余光。

    皇帝口口声声要把她把马佳氏跟她大伯所图的利益混为一谈,这在她看来是无稽之谈,或许皇帝也并非这么认为,或许只是想通过她打探一些云南总督的动向罢了。

    理清思路之后,那些几乎冲破嗓口儿的惶恐渐渐停止了叫嚣,沉入了心底,“有劳万岁爷垂询,马佳氏一族万万不敢藐视圣躬,奴才最近回娘家还是回门那日,从未听家里人说过有来自云贵总督的书信,事实上自打奴才记事以来,家中便鲜少跟云贵总督有书信间的来往,一年大概也就是那么一封信问候,互道平安,奴才二伯还有大哥都在朝中当差,尽职尽忠。奴才从不闻与朝中政见,至于云贵总督身体到底如何?奴才无从而知。”

    听她话里话外把马佳氏同云贵总督撇的一干二净,话里挑不出一处漏洞,皇帝抿了口茶,倒有些意外,诚亲王福晋本该手足无措,口齿不清的反应让他的预想逐一落了空。

    第49章 万寿节(3)

    皇帝不甘心,又道:“云贵总督毕竟是你大伯,家道团结,一家人难舍难分的道理你不会不懂,这般急于把自个儿跟亲人之间摘捡干净,不大好吧?”

    这话又是在指责她背弃亲人,不讲道义了,湛湛更加恭肃下身去,“家门的兴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奴才还有奴才的家人深谙这个道理,奴才也望云南总督信奉这一准则。”

    漂亮!敬亲王暗赞他这位弟媳,这番回答确实很机智,皇帝没有明白的问马佳氏现在是不是还跟云南总督有牵扯,她也没从正面回答,而是迂回表示,云南总督的所作所为跟她们家没有太大关联,也不评价她大伯的做法。

    横竖就是云贵总督的政见跟她们马佳氏没关系。她们马佳氏不清楚,也不随意判断,皇上您瞧着办吧。

    皇帝唔了声,越过杯口看向诚亲王,对方刚呷了一口茶抬眼,视线径直越过来也看着他,原本他以为自己当众为难诚亲王福晋,也许会在这位弟弟的脸上看到一丝怒气,却没有。诚亲王的面色浅淡,未有多大起伏,很难猜测他心中所想。

    皇帝放下杯盅,收起了视线,曼声道:“朕也就是随口一问,你也无需过分紧张,照实回答便是了。”

    皇帝跟湛湛之间的唇枪舌剑,没有浓烈的□□味儿,针锋相对的意思是有,不过是一递一和,字字珠玑的韵味。这就是聪明人打交道的高明之处。

    起先面对皇帝突如其来的问询,边上众人也都为湛湛捏了一把汗,后来见她应付自如,回答如流,闻听两人之间对答的心态,也由担忧转化成了酣畅淋漓的体验。

    太皇太后抽着烟锅重新审视湛湛,诚亲王的这位福晋并不是空脑袋,内里很是有些乾坤。而太后心里,更多的安慰,允颀瞧上的姑娘,绝非等闲之流。

    这是打算暂时放过她了,湛湛紧扎的心口松懈了下来,忙福身谢恩,随之而来的是后怕,端坐的身子慢慢变得僵直,手心里拿捏着一把冷汗。

    她肩头颤着,肩尾攀附的金线双龙绣竖起了鳞片,虽然身体上的幅度不是很大,却足以窥见她内心深处的惊惶。

    允颀紧紧攥住茶盅,掌心跟茶盅的外壁之间摩擦出了灼烧的热,他极力在忍,这些话他不能替她做答,他在朝廷里摸爬滚打惯了,口舌言辞间那些遮掩的功底,惯用的伎俩,皇帝一清二楚,只要他出口,便有混淆视听的嫌疑。反而湛湛一个没有过多权术经验的人,她自己说出的话会更加直白可信的多。

    湛湛背后一阵汗腻,一如既往的,诚亲王的手探过来找见她的,那份力道里有安慰,也有维护,莫名的让人感到心安。

    这一插曲过后,陆陆续续来拜见太皇太后的人越发频繁了起来,诚亲王留在殿里陪坐,湛湛为了给殿里腾挪出位置便辗转到偏殿里稍作休憩。

    偏殿里也安置着很多家的官员命妇,后宫嫔妃,湛湛绕过隔扇恰好跟一人对上了眼儿,两人一愣,望着对方笑了起来。

    富察荣荣扶了下头冠,忙跟她招手,把身边一圆脸儿嫔妃给她介绍,“这位是长春宫的佟答应,快来,人正找你呢!”

    湛湛跟佟答应打了个照面儿,猛的一看就觉着眼熟,再看依偎在她身旁的一个跟她脸盘儿相像的姑娘,突然间唤醒了记忆,这姑娘正是今早入宫时回头冲她笑那位。

    等她坐下身,佟答应笑着看了眼身边的姑娘,又看向她笑道,“这位是我娘家的妹妹,”说着用手推着妹妹起身,“这丫头也没个规矩,刚不还满世界吆喝要找诚亲王福晋么?这会儿福晋来了,你怎么又成锯嘴的葫芦了?”

    湛湛问起她的名字,小姑娘扭扭捏捏的起身,给她屈腿儿行了个礼,“回福晋,奴才名儿叫玉茹,玉石的“玉”,“我心匪鉴,不可以茹”的“茹”。”

    有的时候一个名字就能描述一个人,这句辞的大致意思是:我的心并不像镜子那样,什么都可以容纳。湛湛不知她的家人当初给她起这个名字的初衷缘何,但她这样解释自己的名字,多少反应了性情里的那份执拗和坚持。

    报完姓名,玉茹整个人似乎也大方了,开门见山的道:“奴才来找福晋是想跟您打听武英门上的那名侍卫,听说他是福晋的娘家哥哥,今儿入宫时我瞧见他那编笼里有只“垛儿货”……”说着眉眼间流露出羞涩的神情,“以往夏天奴才什么品种的蛐蛐儿都收集过,就是没逮到过“垛儿货”,奴才有个不情之请,您是否能帮奴才问问他,看他手里可还有这种品种的蛐蛐儿,有的话能不能卖我一只?”

    “你也喜欢玩儿虫?”湛湛很震惊,万没想到这姑娘来找她是为了打听临成的蛐蛐儿。

    玉茹无比诚挚的点头:“您说成吗?”

    荣荣在一旁听着直乐,佟答应以手捂脸状,“这丫头从小到大没个边幅,就喜欢鼓捣爷们儿那点爱好,那夏虫有什么好玩儿的?福晋您见笑,她姐姐这张脸算是没法儿见人了。”

    湛湛觉得这姑娘真有意思,为了一只蛐蛐儿从西华门追进慈宁宫,也真够执着的。“我回头帮你问问吧。”她笑道:“如果有的话,价钱这方面我同他商量,不会过分多要你的。”

    玉茹十分高兴,佟答应驱她到外间去:“你先上外头找额娘去,我同荣主子,福晋商量点事儿。”

    打发走妹妹,佟答应回过头说:“福晋瞧我们家妹妹怎么样?”

    她语气恳切,湛湛听出了更深层次的含义,她还没彻底摸清,佟答应等不及了,拉过她的手问:“福晋觉得咱们两家结个亲家如何?”

    这回算是明白了,这姐妹俩都是率直之人,目的明确,有什么说什么,见她愣着不开口,还以为她是不情愿,佟答应自顾自替她分析起来,“我阿玛是内阁诰赦房的中书舍人,秩从七品,您堂伯是都察院的四品大员,您又是亲王福晋,我们家的门槛确实低了些,不过姻缘这回事主要还是看缘分,我是替我妹妹相中了你堂家哥哥的人品爱好,今儿俩人在西华门上撞见了,又都喜欢养虫,这就叫投缘,不知道福晋认不认这个理儿?”

    听佟答应竹筒倒豆子似的一通分析,似乎也有点道理,湛湛当然不能盲目答应,想了想道:“理是这样的理,不过我们也不能替他们二人随便拿主意不是?你们家太太今儿不也入宫来了么?您也问问太太的意见,我回头问问我堂哥哥额娘的意愿,有什么让他们做长辈的见个面儿甄定岂不是更好?”

    这么说就是有戏了,佟答应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笑道,“福晋这样说我心里就有谱儿了。”说着起身理了理衣襟,“您跟荣主子二位慢聊,我上外间走一趟。”

    望着她摇着手绢,慢慢悠悠的背影,湛湛啧啧称奇,“这宫里还真是什么人物都有。怎么一上来就找人结亲家?”

    “习惯了就好,”荣荣抚着指间的金甲套子,不以为然的道:“你才刚嫁人多久,往后去这样的场合才多呢。你这个亲王福晋的名头也少不了人攀交,拉纤儿跑媒这样的事情躲都躲不及,今儿你就提前适应吧。”

    湛湛冲她瞪眼睛,装出故意发火的样子,“佟主子怎么对我们家那么了解?我二伯什么职位她都知道,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吐露的?”

    荣荣抬手抚鬓,嗨了声道:“宫里你来我往的多正常,她有那份心思,我这不顺手卖一人情么?好姻缘打着灯笼也难找,说不定就得咱们推波助澜一把呢。”

    湛湛心里直打突,“说不准吧?这事儿要真成了,那俩人凑一起做什么?养虫么?我也就牵个头,靠不靠谱看老太太,太太她们了。”

    “要我说养虫也也没什么不好,做什么不是打发时间?”说着荣荣高高扬起的眉毛就落了下来,明显有股失意的神气。

    湛湛看出一些端倪,犹豫了下问:“荣荣,自打入宫以后你过得还如意吧?”

    她眼睛调了过来,目光有些沉郁:“还成吧,宫里的日子谈不上好不好的,你呢?三爷他对你好不好?”

    湛湛低眉垂眼,耳根红红的,嗯了声说还行,荣荣一瞧就明白了,各自问起对方的境况,各自都只报喜不报忧,到底好不好,从对方眉间眼尾掖藏的隐情能知道。

    她握住湛湛的手,“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有福气的,湛湛,你一定要珍惜。”

    湛湛觉得她没有入宫前那股鲜活的精神气了,回握住她的手道:“荣荣,你心里若是有什么委屈不妨跟我倾诉,我听着,有些不快说出来就好了。总不会是因为皇后主子,我知道她的为人,她还提议让我入宫来找你玩呢。”

    荣荣摇头,“皇后娘娘为人很宽厚,我们苦的不是主子们苛刻,湛湛,你不懂这宫里的日子有多寂寞,一条金鱼儿养在鱼缸里,它游啊游,游不过那四围透明的隔膜,有时候我觉得我就是那条鱼,外面的一切可望而不可即,你知道是什么感觉么?”

    湛湛未曾体会过,但大概能想象的到,应该是宫墙圈养下没有自由的生活。

    “万岁爷呢?”她尽力安慰她,“我听说万岁爷待你极好的,你看你进宫没多长时间都封嫔了。”

    荣荣刮她的鼻头,“小傻瓜,万岁爷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他有许多丈人娘舅家的面子要照顾呢。我啊现在就想养个孩珠子,有了骨肉傍身我在这宫里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都到了要倚仗孩子来过日子的地步了么?荣荣还这么年轻就有了这样的想法,看来这一入宫门的境地,也非外人眼中那般荣华富贵,喜乐无忧比起来更多的是人心的消磨。

    相比之下,湛湛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第50章 万寿节(4)

    两人一聊聊了一晌,太监们进门通知主子们去用膳,还说过罢晌午开戏,为了瞻顾老主子凤体,减少奔波,这回不上畅音阁了,定在了漱芳斋戏台。

    万寿节的宴请,礼仪繁琐,人员众多,皇帝带着王公大臣们在前朝养性殿宴请,太皇太后在慈宁宫宴请,一顿饭吃下来反而更加疲劳,午觉也歇不得就携着宫里众女眷前往漱芳斋。

    终于在楼阁里坐了,太皇太后问道:“真是上了年纪,这又老了一岁,脑子里盛不住事情喽,今儿上午皇帝说让谁画今年的庆寿图来着?皇帝提了一嘴,哀家当时还记得,一转脖子又给忘了。”

    梁仙儿上前一打千儿,“回您的话,这程子不用宫里的画师了,万岁爷专程请了一位南方画师入宫画太皇太后六旬大寿庆寿图。万岁爷卖了个关子,说是要等画完了,再把那位画师引见给您。”

    太皇太后一怔,“想起来了,是这么回事儿,”拍了拍椅子的扶手又道:“哀家过生辰还得劳烦一众人,哀家不是为自己过的,是为大邧的体面过的。哀家有时候也觉得累。”

    太皇太后感慨万千,事后少不得周围人吹捧安慰,泰安公主借着这个空,把脸偏向了湛湛,“我听说上午在慈宁宫,皇上为难你了?”

    看来这宫里没有瞒不住的消息,既然问起这件事,事情的经过想必也已经广为人知了,湛湛道了声是,揣着恭敬的态度说:“万岁爷关怀家中长伯身体,同奴才问了几句话。”

    她这粉饰太平的说法,泰安公主听了却没有买账的意思,捻了升平署发下的戏单细细瞧着,“湛湛,我打小儿就是从这所宫里长大的,宫里人的样子,我比你要清楚,皇上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你我迟早都是他的眼中钉。”

    泰安公主的语调跟诚亲王类似,独属于皇家那种不紧不慢的音律,脸上面无表情的时候,声音里也没有任何感情。湛湛一愕,揣测起这话里的深意。

    其实不难猜,她大伯是云贵总督,泰安公主的额驸是平西王,将来这两人联手生造出什么动静,她们俩必定会被牵扯其中。

    “我明白公主的意思,”湛湛也拿起戏单佯装浏览的样子,“虽然奴才不懂朝政,可也知道这朝堂中的关系根株结盘,云贵那地方离北京城虽远,可奴才家中跟我大伯却是一衣带水的牵连,他如果湿了鞋,奴才一家人一并会被拉下岸。”

    泰安公主接上她的话说,“想要把自己择干净不容易,皇上也未必就肯给这个机会。若能连根拔起拔干净,何必留下残余的根须?”

    而她们就是依附于权力之上的根须。

    可能两人的处境相同,彼此之间也就感同身受,前途未卜的事实,还是她头一回把心里想的从口中说出来,说出来还是担惊受怕,甚至比之前更加迷茫。但是她很庆幸能跟泰安公主这样通透的人取得相互间的信任。

    该是前朝散了席,皇帝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楼阁跟两宫老主子请过安后各自就位,预备开演了,湛湛这才注意到戏单上的头出戏是《百花赠剑》。

    前排太皇太后的嗓音透着疑问,叫来梁仙儿,“这到底是谁排的戏?哀家当初可没拟这出戏折,派人去查。”

    这时皇帝出声阻拦道:“不必了,这是朕点的戏。”梁仙儿为难的在一旁杵着,听谁的话都不是。

    《百花赠剑》是根据前朝的一个话本改编而来,讲的是安西王谋反,朝廷下嫁公主和亲,公主受王爷仰慕,爱之,赠剑许以终身,后公主助父举兵,兵败后,公主自刎而亡的故事。

    这戏要唱在坊间倒无妨,宫里什么地界?平西王跟泰安公主都在此,当下削藩的局面的局势又这么严峻,未免让人浮想联翩把故事情节套用在他们身上。

    可能这就是皇帝的目的,隔山打牛。皇帝钦点的戏,即便不合时宜,常人谁又敢阻挠?

    太皇太后错愕的看了过去,而皇帝只是平静的望着戏台,端起茶默默的品。就这样僵持了半盏茶的功夫,皇帝始终不肯屈服,戏开场了,戏里的角儿依次登场了。

    太皇太后丢下了烟锅,无奈的偏过了头,没了抽烟的心情。最后还是太后把垂头的梁仙儿叫起了身,“刚用完膳,大伙儿容易口渴,再让南果房备些果子来吧。”

    梁仙儿喏了声,感激的冲太后打了个千儿,这才离开。

    左手旁就是泰安公主跟平西王,湛湛不敢去试探她的神色,也不敢猜测她心里的境况,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临成这样伤害自己,她心头肯定是刀割一般的滋味儿。

    看向右侧,诚亲王单肘做了支撑,抵在下颚的地方,把面色掩在一片阴影里。

    他心里大概是不好受的,这一个月来躺在塌间两人阖眼睡不着又没事儿做的时候,诚亲王就给她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泰安公主是故事里经常出现的角色,湛湛脑海里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红墙耸峙下,阿哥跟格格溜着墙根儿追逐打闹,上书房里,一人趴着窗台看着殿内另外一人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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