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即刻回应,而是端了茶盅,呷着茶把问题抛给了两广总督,“依你的估算,广西,广东合在一起大概需要多少灾款救助?”

    周广域额头微微冒汗,躬下身道:“回皇上,一千万两。”

    此话一出,军机处值庐内炸了锅,争议的焦点无非在于两广总督口中数额的巨大。

    郝中堂质问,“救助款项的拨调可不是平地扣饼的事儿,不知周大人索要的这个数目可有具体的评估参详?”

    周广域道:“那是自然。”这时皇帝接口道,“两广事关涝灾,申请救助款项资助的评估造册在朕手里,朕昨儿晚上已经看过了,现在由各位好好研究研究。”

    梁仙儿从他手旁接过一本书册,递给军机内阁大臣们轮流传阅。

    周广域在一旁解释道,“今年汛期,湘江、桂江、洛清江、蒙江、北流河、左江支流明江、桂南沿海多处河海泛滥,大部乡下郊区受灾严重,灾后重建涉及农田被淹没,百姓无口粮,房屋被冲毁,百姓无地方安身等诸多因素,这一千万两绝非臣口说无凭,各位大人详细了解我两广河道还有其他各道上的对灾情的评估便可得知。”

    册子传到了诚亲王的手中,他略略翻看了几眼,皱眉提出了疑问,“别的地方我不清楚,广西钦州灵山这地方我还是有所了解的,景隆三十年,先帝爷还在位时,灵山修筑河坝防汛,我在被派往藏区之前曾经到灵山河坝上监过几天工,当时灵山的人口大概有七万户,总计三十万人口,周大人的评估册上记载灵山受灾房屋大概有十五万所,即便所有灵山百姓的房屋都因洪涝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这个数字未免也太过夸大了吧?”

    若不是诚亲王有过出省当差的经历,其他军机内阁就是再看也看不出他们两广评估灾情的制册上有什么名堂,到底有多少灾民,多少田地房屋被淹践,还不是由他两广总督一人说了算。

    现在可好,被明眼儿人一下子戳穿,这册子上的其他数据在众人眼里仿佛也不真实了,这两广总督分明就有造假的嫌疑!

    面对众大臣怀疑的打量,周广域倒是毫无心虚的表现,“三爷您说的是七八年的事情,这些年来,大邧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人口自然有所增长。”

    “之前七万户,”诚亲王依旧凝着眉,“七八年的光景,就能翻一番?飙升至十五万户?”

    另外一名军机大臣也附和道,“大邧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不假,可天灾难挡,每年因旱涝蝗灾死伤的百姓惨重,广西连年是洪涝的重灾之地,人口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明显的增长?周大人怕不是虚报灾情,想要从朝廷这里分拨走更多的银饷?谎报灾情,骗取朝廷救资什么罪过,您不会不清楚吧?”

    这就是很严重的指控了,周广域一舌难抵百口,众人包围夹攻之下,面露倾颓之势,张口结舌,说不出个所以然。

    混乱中郝肃朝向皇帝行礼道,“臣等以为两广总督周大人的造册尚存疑点,还请皇上明鉴。”

    皇帝端茶的杯盅落在了桌子上,掷地有声,瞬间制止了殿中的争执,“事关黎民百姓的安危大事,朕相信两广总督的造册,也恳请各位相信自己的同僚。”

    堂下立马又是哗然一片,这么显而易见的纰漏,皇帝居然睁着眼睛就给忽略了,而且还为两广总督帮说,“请皇上三思!”的话众臣齐声呐喊,轮番演说,皇帝仿佛和尚打座,横竖就是不为所动,渐渐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呷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皇帝不是个昏君,两广总督拿着漏洞百出的造册就敢光明正大的张口要钱,皇帝非但没有责难,反而有意成全。

    这说明什么,很可能这一千万两压根儿就不是两广总督主动申请,而是皇帝主动要给。众臣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中印证了各自的猜测。虽然暂时还不确定皇帝为何要给广西这般大的救援力度,但若是皇帝执意如此,他们再劝也是无济于事。

    诚亲王的视线穿过一室寂然接触到了皇帝的目光,他想从皇帝的眼睛里找寻到这番决定背后的原因,却是无终而返。

    皇帝冷淡的瞥开了眼,打断了他的询问,回眼看向两广总督道,“这笔款项拨给你,朕希望你能落到实处。”

    周广域端着官帽垂首,“皇上放心,救济灾区百姓,并非泛爱博施,也并非随缘布施,务必要以亲眼所见为主,广泛的搜寻受灾人家给以周济,每一口粮,每一根木,每一两银都必根据朝廷的造册发放使用,确保最大范围的救助,尽量避免灾民被遗漏的状况。这一千万两,每一分每一厘,两广务必落到实处,如有剩余的款项,届时尽数归还朝廷。”

    这番保证让众臣工心中稍稍放下些心,却仍打消不了皇帝对如此广西偏重的疑虑。

    皇帝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起身径直往值庐外走,经过内阁首辅郝肃时,放缓了步子道:“你们内阁起早拟旨吧,尽快跟户部对接拨款。广西的灾民们等不了太久。”

    郝肃俯身,身后众人也跟着垂首望着他出门,值庐外的守门太监进门,寻常一句:“恭请大人们散朝了。”

    诸位臣工才从迷茫中反应过来,陆陆续续往殿外走,经过两广总督时都是鄙夷的一眼打量,诚亲王路过,态度倒是很平和,“周大人何时进京的?之前朝内也没听说两广总督要入京的消息,可见皇上的保密工作做得好。”

    周广域道,“臣跟皇上有商量,不便多给三爷透露,不过请三爷放心,臣做事坦荡,无愧于自己的良心,这一千两银子也不会乱糟蹋。”说着拜个手,“三爷留步,臣先走一步。”

    这是不打算多聊的意思,诚亲王也不强人所难,一颔首放缓了步子,容他走远,这边郝肃跟了上来跟他齐肩,道了句“三爷”问候。

    若谈政务,两人时而在军机处搭上话还有得说,私下里的联系认真论起来有些尴尬,毕竟这位内阁首辅是郝晔的父亲,而郝晔跟湛湛当初定过亲,他算是截了人家的胡,不然眼下他身边的郝中堂就是湛湛的公爹了。

    郝肃作为长辈,为官的各种行径深受百官敬佩,允颀对他还是很认可和尊敬的,郝中堂跟他攀谈,也属于对小辈关照的口吻,“三爷成亲之后,日子过得应该合衬心意吧?”

    诚亲王脸上挂着谦虚的笑,甚至还有些羞意,“劳中堂大人挂念,晚辈府上蓬荜生辉,您家里上下也都吉祥?”

    郝中堂驻足,诚亲王也跟着歇脚,他拍了拍他的肩头,“看到三爷,臣总会想到郝晔那小子,可惜他没三爷那份福气,湛湛是个好孩子,打小儿家里老太太,还有内人就把她当孙儿媳,儿媳看待的,也是两个孩子没缘分,也罢,毕竟是过去的事情,臣相信三爷也不想因为此事影响两家人的感情,说开了就好。”

    这一巴掌的力度虽小,诚亲王却觉肩头万般沉重,他能察觉出郝晔对湛湛的真情,却不想郝家上下都对他的福晋如此看重,怎么说呢?就是突然之间有了危机感。

    “中堂大人放心,”他微笑,笑里有些发虚,“我跟郝领班很早之前就把话说开了,既然湛湛入了诚亲王府,做了我的福晋,这世上就绝找不出第二个比我待她更好的人。我不会跟他计较上次那一拳的。”

    郝肃有些意外,点头道,“你们俩自个儿能把矛盾解开最好,臣是觉得他也该放开了。一跟他提起结亲的事情,他就起火上头……”

    允颀这会儿的心头有些乱,坚持不住再跟他聊下去,匆匆道了声别就拐道走了。郝中堂不明白他什么事儿至于这么急,摸摸下颌的长胡只身往园外走去。

    八月的天,如果不刻意避开日光,那股灼烧的劲头能把人淋的大汗滂沱,到了绿荫轩廊庑下,才有阴凉包裹上身。

    穿过游廊到了跨院边侧,望见正殿廊间里的那抹影子,允颀心头的热燥才彻底被安抚下来。他还记得见她的第一面,是在乡下她的外祖家,古旧的房屋前,她浸在晚阳的余晖里,耐心绣着千层底。

    同样的身姿,手里拿着针线来回穿引,把一晃两年而过的岁月串在了一起,给她平添了一份成熟婉约的余韵。

    只要他出现在附近,不管步子蹑得再轻,她很快便能注意到他的存在,之前是趴在栏杆上眼巴巴的望着他走近,自从过了“明玉溪”那晚之后,她就转变成了相迎的姿态,扣着手腕娴静端庄的立在阶前等他了。

    有片刻的恍然,站在高处的她像高原藏族的姑娘,只等他走近,为他献上手中的哈达。

    湛湛满眼的欣喜,待他上阶猛的把她搂住以后,变成了惊讶。

    “湛湛,”他用力把她嵌在胸前,“无论发生什么事儿,你都不要离开我。”

    “王爷这是怎么了?”她笑着,“我离开王爷做什么呀?”

    “你先答应我,”他脖颈贴在她的耳根处,仿佛把整个魂魄都靠在了她的肩头。

    “我答应王爷。”湛湛捧起他的下颌,询问道:“早起儿出门那时还好好的,怎么回来王爷像是变了一个人,是在军机处受刻薄了么?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从前是她依靠他,现在他难得也会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到她怀里寻求安慰了。

    得到她的承诺之后,诚亲王的神色才缓和下来,胸前的龙头绣焕然一新,不像方才那般颓然了,“现在政务上有些事情,皇上不像之前那样毫无保留的预先告知我了,这里头到底什么有什么名堂,很难琢磨。”

    湛湛听他讲说完上午在军机处皇帝议会的情形,遗落在她袖头袍身上鲜红的丝线也似乎失了色,诚亲王口气失落压得她也有些胸闷。

    方才还明媚倾洒的日光,片刻间化作了天边纠结的云雷,乌云密布沉到了屋檐下,压在人的眉心。

    帝心难以参透,倘或再遭了皇帝的冷眼,那么随后的天威便更加难测了。只要她一天是诚亲王福晋,皇帝忌惮云南总督,就不会对他这位弟弟彻底敞开心扉,这是个难以调和的矛盾。

    “王爷是在担心那一千两银子的去向?”湛湛靠在他的肩头,“我总觉得是自个儿拖累了王爷,如果不是马佳氏,不是因为皇上对云贵总督存有戒心,皇上是王爷的哥哥,这么要紧一笔钱的裁定,一定不会搪着您的。”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诚亲王冷眼望着屋檐下垂挂的雨帘,“这宫里的人情薄如一张纸,抿口唾沫一捅就破,当初让我收买你们马佳氏的是皇上,如今为此心存芥蒂的也是皇上,我能做到兄弟间的亲恭和睦,其余的全凭他人意吧。”说着侧过脸吻她的发顶,“但是湛湛,我从未后悔过当初答应皇帝要娶你。”

    雨水连串儿垂落,碎在阶前裂成瓣,汇入他袍底微微涌动的江崖海水中。

    “就算您后悔也没用了王爷,”湛湛喃喃道:“奴才这辈子赖上您了。旁人的心思咱们摸不透,但是只要你我之间相互信任,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

    允颀听了没做声,他低头看着,湛湛的目光看出很远,像两道倾泻的日光,在雨水的氤氲下结出两架虹,弯弯的架在眼睫上,她的眼睛里总能看得到希望。

    第64章 南风借喻

    两人就这样依偎了很久,这阵突如其来的暴雨有了收敛的势头,湛湛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脑袋道,“忙活了大半月,在这褃节儿上竟然给忘了。”说完一扭身从栏杆下面的坐板上提溜起一大串葫芦活计帮他佩戴。

    有荷包,有剑套,有香囊,有药袋还有装腰牌的套子,花里胡哨挂了满腰。

    “敢情这段时间你背着我忙活的就是这些活计?”允颀脸上有难掩的笑,他轻轻摩挲着那红色荷包上蟾宫折桂花纹的缎辫绣,“辛苦你了湛湛,我很喜欢。”

    湛湛很有成就感,垂眼帮他梳理着活计上的流苏,“这个是为了应中秋的景儿绣的,我从娘家带过来的还有其他很多好看的花样儿,下次给王爷绣春节的。”

    她总会让他感到语塞,最早是梗着脖子跟他较劲噎得他恼火,无言以对。现在是温泉似的流淌心间的那份熨帖,让他喉头发哽,万般动情。

    “今儿是八月初八,”他抚她的腮脸颊,“是你的生辰。”

    “啊?”湛湛的指头被流苏的丝线缠绕住了,懵懵的抬起头,“时间过得这般快,我都给忘了。”

    诚亲王道:“你想怎么庆贺,我帮你安排。”

    “还是别麻烦了,”湛湛摇头,“宫里除了王爷,大概也没有其他人知道我的生辰了,不知道了也好,我跟王爷清清静静的一起过,这样多好。”

    诚亲王说那不成,“生辰是独属于一个人的大节日,必须仔细认真的对待,我也不耐烦让其他人参与,不过就算只有咱们俩,也得隆重的操办。这茬儿你放心,我有准备,晚上湛湛瞧好吧。”

    原来他心里早就已经有了计较,比她更记挂自个儿的生辰。就这样一直下去多好,她操心他腰间该挂什么佩饰,他琢磨怎么为她庆生,把对方的事情当做是自己的责任。

    他觉得她比之前更成熟了,她觉得他比以前更爱笑了,两颗有棱角的石子相互打磨,被岁月的包浆缠裹,融合成了一块璀璨夺目的宝石。

    于是晌午过后,天边仍飘着牛毛细雨,诚亲王擎着竹伞,带着双肩盘卧的虬龙踏进了雨色中,龙鳞的片纹被湿润的空气洗刷的更加鲜艳。

    刚出了绿荫轩,一早在外等候他的戈什哈牧仁走上前打个横儿,“王爷,外头有人找。”

    诚亲王额眉起了皱,“我交待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今儿不见客,打发他回去吧。”

    “回王爷,”牧仁握拳,“是乾清门郝领班,说是有事情需同王爷商议。您吩咐的那件事儿,奴才已经布置周全了,不耽搁您见客。”

    诚亲王思忖了下,颔首,“他人在哪?”

    牧仁引着他一路出了圆明园,园子外有处别馆,相当于门房的作用,园外人拜见园内人,如果不进园,双方便可以在这处地方相会。

    一处名为倚澜湾的院落里,郝晔站在花厅门前等候,诚亲王穿过天棚,收伞上了阶。

    院里的太监煮了普洱膏敬上,牧仁接过茶壶替两人满了杯,比了个手势连同自己一起屏蔽到了殿外。

    各自呷了口茶都默着没说话,两人敌人算不上,朋友更是无从谈起,唯一的共性还是因为湛湛。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允许其他男人对自己如获至宝的女人心存觊觎,即便郝晔亲口说他已经放弃,换做从前,他不会耐着性子陪他喝茶,甚至还要严格跟他划分界限。

    然而时局起了变化,皇帝对于政务的研判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他和盘托出,而是有所保留有所怀疑,所以郝晔想要保护湛湛的初衷他并不排斥,在这点上两人勉强可以算说是同盟。

    乾清门上行走的侍卫,闻到一丝风声,特别是像郝晔这种心存政治觉悟的人,带来的效应是无穷波及的。如若他跟皇帝将来因为未知的原因走到君臣隔心,甚至反目的地步,他必将会被排除在朝廷政务的外围。

    而郝晔或许可以提供一道缓冲的屏障,在暴雨雷霆席卷马佳氏之前,预先透个风,预个警。允颀无奈,但是为了湛湛,凭他一己之力周旋起来艰难,他不得不认可郝晔这个盟友。

    说得难听点他在利用郝晔,郝晔心里自然也清楚,然而他心甘情愿做这位王爷的耳目,不为旁的,就为曾经雨过天晴后,彩虹下有位姑娘,会对他漾起笑脸。

    望着门外的雨幕出神,雨水沁透了两人的眼。

    “从乾清门到圆明园,”诚亲王调回视线,当先开口道:“你倒是勤快,愿意跑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还有事情要忙。”

    郝晔跟着收回眼,指尖紧紧捏着杯口,也把自己的眉头捏上了锁,“上午听我阿玛说,皇上一人决断,往广西拨调了一千万两银子救灾,而事实上广西那地方并不需要这么多钱财?”

    一口茶在诚亲王的嗓口匀了好几下方被咽下,“说实的,事关政务,皇上已经不似之前那样倾筐倒箧,任何事情都都肯跟我透露,这一千万两真正的去处,恐怕只有他跟两广总督两人知道。”

    “这么大一笔钱,总有能花的地方。”郝晔放手把杯底压在了桌面上,“不知三爷心中可有推测?”

    诚亲王慢慢抬眼,“这么问,想必你心里也有推测?”

    两人互相揣摩对方的心思,两下里又沉寂了下来,怎么在隔墙有耳,人多口杂的圆明园把心中的想法传递给对方需讲究策略。

    杯里的茶喝完了,郝晔抬手去提那只粉彩荷莲的玉茶壶,像是随口一问,“三爷得闲儿搓麻将么?”

    “牌技不怎么高明,”诚亲王谛眼视他,“顶多知道怎么输赢。”

    郝晔衔着杯口淡笑,“三爷怕不是谦虚。我邀请三爷同我搓一局如何?”

    诚亲王提眉,“乐意至极。”

    杯子又落在了桌间,郝晔抛开笑,抬肘支在桌前,“现在……”刚开了个头,他便把中指屈起在桌面上叩了两声响,“……手中有副对子,再来一张便“碰”,再来一双便“杠”,以三爷高见,这位手中的这副对子是哪两张?”

    牌局用语,同样两张麻将叫“对子”,三张同样的牌叫“碰”,四张同样的叫“杠”。

    如果说手里已经有同样两张牌,别人再出这张牌时,便可收归己有跟自己的牌组成“碰”。

    “杠”分两种情况,手中有三张同样的牌,自己摸牌摸到第四张同样的牌是为“暗杠”,别人打出的牌跟自己三张牌组合称作“明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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