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我把很多财产都转到了你的名下,如果按照这份协议进行,我们将会有很多麻烦,”慕言终于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我让公司法务重新起草一份吧。”

    这就是传说中的拖延政策,能拖一天是一天。

    丁汀也不是傻瓜,又怎么看不出他的心思,慕言在商场上无往不利,但是与人相处上,却并不是多称职的演员。

    她摇头,眼神坚决,“我就要按照这份协议走,拿走百分之五的股份和这些钱对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至于你说的那些财产,我们可以进行过户,我都还给你。”

    “那些东西折合成钱才多少?甚至都不够以前你两个月的花销,”慕言神情立马严肃起来,他更是无法忍受这种划清界限的举动,“现在拒绝的潇洒,你以后如何生活?”

    其实他和外界的很多人都一样,觉得丁汀就是应该用金银屋堆砌起来的公主。

    她现在有这种底气,是因为还没有受到社会的毒打,虽然慕言也暗戳戳希望她最后因为受不得苦而回头,但是这种阴暗的想法显然不能付诸实践。

    为了那么点私欲眼睁睁看她做傻事,慕言真的做不到无动于衷。

    但显然,丁汀并不会领这份情,今天的她性格沉稳,是因为心里打好了算盘,不再是能被人牵着鼻子走的雀鸟。

    心寒后的女人,并不会因为这点困难而退缩,反而有种迎难直上的倔强。

    她再次把笔递给他,“这些是我的事,一旦离婚我们各不相干,不要去杞人忧天,先做好当下的事情吧,你们做生意也这样吗,这件事还没解决就瞻前顾后影响正常流程吗?”

    慕言抿唇,眼睛不错地盯着她,语气中有些不甘和冷意,“那不一样,我们之间不是生意。”

    丁汀嘲讽地冷笑,似是回忆了很多,然后冷淡地反问,“哪里不一样?不都是步步紧逼层层试探吗?和你进行商业谈判有区别?”

    这句话让人哑口无言。

    慕言想到了他们这两年多的种种情景,心里却紧的不像样。

    “如果我今天就不签这个字呢?”

    “那我会恨你。”

    她是家道中落的大学教师,真要硬碰硬又能怎么样呢?无异于以卵击石,并不会对慕言产生任何影响。

    但是“恨”这个字眼对两个人来说都太过于残忍。

    慕言甚至哽了一声。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她,企图找到她逢场作戏的细微证据。

    但是敏锐如慕言,却无望的发现,没有任何破绽,她是认真的,没有回头路的。

    白纸黑字在眼前刺痛着神经。

    他长舒了口气,终于是自暴自弃,“我签。”

    -

    他龙飞凤舞的名字最终出现在那张轻飘飘,却决定了人生的纸上。

    曾经,慕言以为丁汀提出离婚的时候,会是他最难过的瞬间。

    可是人生真是处处惊喜,当你已经跌落谷底时,才发现滚一圈还有万丈深渊,死是死不了,却要不断忍受分筋错骨的痛。

    丁汀将那两张协议一式两份,其中一份交给了慕言,“你可以公布给董事会看,然后我们去公证。”

    原来她也有这样冷血无情的一面。

    慕言坐在她身边,身上不自觉地发冷,脸上竟有些戚戚然的情绪。

    仿佛这场博弈中,他是最可怜的受害者。

    其实也没错,他和丁汀都在固执己见用自己的方式维护感情,不论是分开还是在一起,对某一方来说,都是错误的。

    他见那张协议如蛇蝎,“不必,董事会那群人还不配看我的东西,我让赵西送你回去吧,今天可能下雪,你不要自己出门了。”

    丁汀闻言手上动作停顿了片刻,然后叹息了一声,撑着一口气提议道,“那刚好,我们今天可以直接去公证,如果时间来得及,我们还能直接把离婚证领了,我把结婚证和户口本身份证都带来了,你的呢?”

    一连串的操作打的人猝不及防。

    慕言现在只想把自己舌头咬掉然后躲到icu里再也不出来。

    他眼神闪躲,有种要把登记处给拆迁的冲动,思索了很久才淡定地说,“我证件拿去办公司程序了,这两天可能收不回来,等。”

    是真是假无从分辨,丁汀也没这么强大的功力,可以看出他的微表情。

    今天事情没办完,对她来说是有些遗憾的。

    感情这种事,每人有自己的处理办法,丁汀是那种经过长久纠结和忍耐后,一旦下决心就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她更喜欢快刀斩乱麻,而不是纠缠不清拉拉扯扯,这让她觉得更加儿戏。

    但是慕言看样子今天也是不会老老实实交出证件跟她去登记了的。

    好歹是签了字,不算无功而返。

    她将自己那张协议叠好放进包里,决定放他一马,毕竟他除了要费心家里这点事,对公司还要肩负着巨大的责任。

    丁汀也不想都分开了还留下无理取闹的印象,因此便轻松地站起了身。

    拉开那扇厚重的办公室大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慕言也正在望着她,似乎仍然在找办法努力挽留,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是无力。

    感情是双方的,一个人紧抓着不放时,显得很弱势,并无力。

    他弹了弹裤子,也走了过来,“还是我亲自送你回去吧。”

    只要能多创造一些相处机会,那么她回心转意的可能性会不会增加些?

    慕言抱着这种卑微的愿望,却被毫不留情地拒绝。

    丁汀已经挎着包走了出去,“不必了,我自己叫了车,已经在楼下了,你继续忙工作吧。”

    说罢,玛丽珍鞋便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响声。

    一下下踏在别人心上。

    丁汀再也没有回头,她怕会心软,面对慕言那双受伤的眼睛,她也不好过。

    这种分手和打人耳光一样,别人疼,自己也疼,甚至更疼。

    赵西尽心尽力地将她亲自送到楼下上了车,“夫人,您路上小心。”

    他是见证了两个人分分合合全程的人。

    尽管心是向着慕言的,但是夫妻俩的事情,他这个当下属的又敢说三道四呢,于是那些满肚子的劝说,最终也只化成了这声珍重。

    丁汀侧目看了他一眼,最终轻轻点头。

    “这些年来多谢你的照顾,以后,你可以不必再叫我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三章主题:不要试探女人。

    第51章

    丁汀所坐的汽车绝尘而去,赵西心里惋惜,却有心无力,只能叹息着转身往回走。

    刚迈入公司大堂,便与站在门内落地窗前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赵西是个情感十分细腻的人,观察力也很强,尤其是跟在慕言身边久了,更是能敏锐知晓他情绪的变化。

    比起谈判失败后平静的愤怒,或者是被竞争对手惹笑后不屑的报复。

    此时的慕言实在令人心慌,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经历了绝望后,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涌流动的深海。

    又静谧,又孤单。

    “总裁,今天的会议要推迟吗?”

    他只是个下属,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小事。

    可是慕言望着已经没有人的远处看了很久,最终只用手指摩挲了下衬衫上刻着卡通画的金属袖口,冷冷道,“不必,把近期所有工作压缩一下,我要尽快完成。”

    谁都有任性的权利,可以在难过到顶端时稍稍放纵。

    但他早就在出生那刻放弃了这项权利。

    “夫人那边跟的人撤掉两个,让王希机灵点,别被发现了。”

    “好的。”

    赵西心里除了佩服还有点同情,但是面对这样庞大企业,他这种小喽啰又怎么有权利去可怜人家呢?

    他同样预见了,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整个集团都不会好过了。

    因为慕言这几天一直往家属院驻扎,或多或少耽误了一些工作,这几日行程安排本来就非常紧密,如果再压缩……

    那就要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挤压出来使用了。

    -

    丁汀离开世逸后并没有回住处,她让出租车停在了老宅外的主道路上,然后自己慢慢沿着这条许久未修的老路走回去。

    她是生在老宅的,那时候父亲生意是最红火时候,这栋宅子在临市也算是最为优越那批人才能住得起。

    可是记忆里,最美好的时间,并不是那些充斥于耳的夸赞和寒暄,而是父亲牵着她一遍又一遍走在这条路上。

    从春到冬,从童年到成年。

    起初是有他,有母亲,有奶奶和姑姑,后来人越来越少,就只剩了她一个人。

    刚结婚回门那天,丁汀固执地让司机也停在路口,即使心疼慕言要跟她一起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也坚持要他陪着走完这条路。

    她也不知道当时所求什么。

    也许是随着长大发现拥有的越来越少,所以想要固执的用那种幼稚方法,证明她的人生,还不是那么荒草丛生。

    走到大门口时,丁茜正好也推门出来,手里提着大袋垃圾,见她回来,立刻眉开眼笑。

    “汀汀回来啦,怎么不早些跟姑姑说,冰箱里还有只鸡,现在炖汤想是来不及了,你想吃大盘鸡吗?我前几天跟电视上学的,你姑父说味道还不错,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辣……”

    丁茜见了面,便忍不住说着,发自心底的雀跃是无法伪装出来的。

    结婚后,她就算遇到任何困难,也很少会给丁汀主动打电话,因为觉得侄女在别人家过日子总归是不容易。

    所以每次见面她都很是激动,忙前忙后,恨不得把家里所有东西都贡献出来。

    老房子散发出冬日干燥时木屑味道,在午后晴天里,却有种回不去的失落感。

    丁汀见她不知所措的高兴样,心底免不得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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