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计划,一场烟花绽放般的大爆炸,把一颗星星炸成无法计数的粉末,这才是他们的目标。”

    “砰、砰砰”,另外三条轮胎相继爆裂,据美国军方公布的数字,这种真空轮胎可以承受十八到二十吨的极限压力,在各项破坏性试验中,全部为满分。供应商甚至开玩笑地说,只要用了他们的轮胎,美国军需处根本不需要为更换车胎支付任何费用,绝对保用终生。

    下一步,将成为钢索与绞盘之间的较量,那些精钢绞盘是用十四个小孩儿胳膊粗的顶级螺栓固定在车子底盘上的,它们累加在一起的紧固程度,应该能扛得住单根钢索的拉力。

    在我的知识范围内,没有任何一种液体的胶着力能大到令车胎爆炸的程度,或许这不是地球人物理词汇中的“液体”,而是来自外星球的什么东西。

    龙格女巫的思想无疑是与“他们”共通的,所以才会解读出“他们”的想法。

    “大爆炸?把星星炸得粉碎?只要不是地球就好了,否则,‘他们’将和所有的地球人一样,变成同样的粉末,不是吗?”我努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一点,但并不成功,越来越沉重的无形压力,像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渐渐让人呼吸困难。

    我无法看到龙格女巫的表情,但能听见她犹犹豫豫地叹气的声音:“不是地球吗?太阳系中,难道还有另外一颗蓝色的星球?”

    她的话,毫无疑问地表明,“他们”的目标,就是要炸毁地球。以地球人的思维方式,无法想像出到底什么样的力量,才能把偌大的星球直接炸为粉末,那已经不是炸药和核武器所能达到的效果。

    “太阳系中,只有一个蓝色的星球,就是我们脚下的这颗。如果你看穿了他们的计划,难道会听之任之地由他们得逞?”

    龙格女巫是地球人,没理由站在外星人一边,即使思想被他们控制,至少良知还没有被完全泯灭吧?

    五角大楼的某位战争艺术大师曾经语重心长地说过:“只要生命不死,侵略就不会停止,无论是何种形势上的,人类与人类、星球与星球,毫无分别。”

    一想到某些意图消灭地球的外星人就躲在山体下面的某个异能世界里,我的后背立刻渗出了一层冷汗。美国人的“天网”防御计划研究了近三十年,始终没有大的突破性进展,并且被全世界军事专家们诟病,认为五角大楼方面防御外星人进攻的军事提案纯粹杞人忧天。

    真应该叫那些懵懂不觉的小国总统们来看看,其实外星人的威胁就在身边,近在咫尺,只是还没有合适的时机爆发出来而已。我们的地球以及我们的四十亿地球人,在茫茫宇宙中无异于草木鱼肉,防御外星侵袭的能力基本为零。

    侵略已经开始,却不在忧心忡忡的美国本土,而是与他们有太平洋这一水之隔的中国。

    “我没办法,正如一万年地球时间以来历朝历代的地球人一样,没有人能够抵抗天神的力量。无知者无畏,也许等到你真正明白他们的厉害,也就甘心俯首称臣,委屈求生了。现在我唯一的希望,是求杨天不要再踏进山洞半步——以他的坚忍个性,发现这个秘密之后,绝不可能一个人逃生……”

    “是真正的男人,都不会只顾自己逃命的——”我打断了她的话,在我心目中,大哥是天下第一的大英雄,拯救地球、消灭一切人类大敌、做别人根本无法完成的大事正是他存在的唯一理由,否则又怎么能当得起全球盗墓高手共同推举给他的“盗墓之王”这个伟大称号?

    “是吗?也许吧……人死不能复生,即使委曲求全地活着,也要比慷慨痛快地死亡更快乐,不对吗?”鬼魅一样的龙格女巫,现在听起来像棵随风乱倒的墙头草一样可怜。

    “你错了。”我在黑暗里淡淡一笑。

    听任地球毁灭是死,奋起一搏也是死,但两者之间的意义悬殊,判若云泥。

    “对与错,有根本界限吗?我的思想,从上古传说一直延续到今天,几乎容纳了人类历史发展的全部篇章,难道还不如你仓促间下的判断?”龙格女巫的话带着某种离奇之极的意味。

    之前看她的体态,听她的声音,应该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妖娆女子,但刚刚她自称看过地球上一万年间的兴衰,竟然是从上古传说时期就存在了,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人在完全处于黑暗中时,其思维能力会产生奇怪的扭曲,对于任何问题的思考,都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我刚要张嘴问她,“砰”的一声巨响,起于吉普车下,应该是那根钢索实在支撑不住两股巨力的拉拽,最终生生挣断。

    借着青色液体表面的微光,我看到车子骤然弹起两尺多高,随即落地,四扇车门全部被震开,两只木制弹药箱跌出来,里面的弹夹、手榴弹稀里哗啦撒了一地。

    蓦的,一道雪亮的光柱从我右侧闪出来,唰的照在龙格女巫脸上。

    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我看到面具的眼睛位置是两个凿开的椭圆形孔洞,龙格女巫的黑眼珠在灯光下反射着惊恐而恚怒的寒光。那是一张百分之百的纯粹黄金面具,成色一流、工艺一流,表面光滑得像是千锤百炼的土耳其经典手工艺品。

    “风——”顾倾城在叫,电筒就在她的手里。

    “找死!”一阵风急促地从我面前掠过,那是龙格女巫的声音。

    一刹那,我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顾倾城不能死!”随即脚跟一旋,张开双臂扑向顾倾城,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

    我的速度是无论如何也快不过龙格女巫的,如果不是顾倾城身后陡然闪出一个人并且瞬间扣动了扳机的话,或许顾倾城瞬间就要丧命在龙格女巫手里。

    “哒哒哒哒哒哒……”卫叔手里的轻机枪吼叫起来,闪出一道长长的火舌,照亮了四周的环境。

    我双臂环住顾倾城的肩膀,再次飞旋,绕向卫叔身后,此时才发现,那些怪异的石柱不知什么时候又悄悄出现了。刚刚听不到顾倾城的声音,是被交错安放的石柱阻挡所致。黑暗成了龙格女巫的天然护身符,在我们无法察觉的时候,她却如鱼得水,任意来去。

    机枪子弹射中了正面的一条石柱,尖啸着弹开。

    龙格女巫跃起的身子停在半空中,伸出双手,满满的两把弹头抛撒下来,与山石相撞的回声响成一片,犹如一曲悠扬的乐章。在一个运动速度超过子弹的人面前,射出的子弹再多,也只是她的玩物。

    “风,不要试图探究黑暗里的一切,永远不要,记得告诉杨天,永远不要回来……”

    她的身体迅速向隧道深处退去,熟练地绕行于石柱之间,像一条圆滑无比的鱼。

    顾倾城的身子非常柔软,衣服上带着高级洗涤剂的自然芳香,干净爽洁之至。抱着她的感觉,舒服惬意,一阵淡淡的渴睡从心底里直蹿上来。

    “风,谢谢你救了我。”她轻轻抬起双臂,不着痕迹地挣脱了我的拥抱。

    卫叔深感万幸地叹了口气:“幸好她离去了,枪膛里已经一颗子弹都没有,如果再起冲突,我都不知道到那里去找个弹夹回来……”五米距离内,在轻机枪的扫射下仍旧能全身而退,这绝不是地球人能够完成的任务。

    “这些石柱,都是那女人操控的?她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呢?”顾倾城的电筒四面扫射了一周之后,缓缓指向孙贵消失的那个深潭里。

    这一次,我们三个人的眼睛同时瞪大了,卫叔更是失手跌落了手里的机枪,向后连退了五步,脸上露出见鬼一样的表情,低声惊呼:“到底是怎么回事?它在上涨……石头在上涨……”

    那些青色的液体正在汹涌地上翻着,形成了一根直径七十厘米的圆柱体,以每秒钟一寸多的速度提升着。覆盖在液体上的吉普车立刻被顶了起来,那些东西并非仅仅具有液体的柔性,反而具备了固体的刚性,否则也不会像柱子一样举起吉普车。

    顾倾城的电筒光柱已经无法移开,像是被噩梦魇住了一般,追随着那些液体。

    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挽住了她的细腰,低声说:“别怕,别怕。”

    龙格女巫对我是没有恶意的,否则也绝不会一次一次地出现,跟我心平气和地交谈。如果不是顾倾城照射她的面具,也不会彻底激怒她。

    青色液体穿透了吉普车,并且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十分钟内便升到了洞顶,塑造出了一根近十米高的青色石柱,完成了这个奇异的变化过程,外表跟其它柱子没什么两样。

    第四部 星芒大阵 第五章 唐门暗器,高速幻影

    我接过了顾倾城的电筒,射向石柱底部,那里只剩下坚硬的青色石头,冷冰冰的,再也看不到遥远的古建筑屋顶与下陷的孙贵。

    “风先生,孙贵就这样消失了?简直像是恐怖电影一样——”卫叔的喉结跳动了一下,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他用力揉着自己的眼睛,蹲下身子,在石柱根部抚摸着。

    那里只剩下普普通通的石头,跟这座大山里的任何一块石头一样。

    由固体转为液体,再由液体成为固体,这个诡异的转换过程,以牺牲了孙贵与一辆吉普车做为代价,但我们什么情况都没得到,只受了一场巨大的惊吓。

    顾倾城蓦的一声长叹:“风,那个人对你说过什么?那张黄金面具下,覆盖的会是一张怎样的脸?”

    女人对女人有天生的嫉妒心,我不清楚聪慧如顾倾城是不是也会如此?

    我犹豫着摇头:“那似乎不仅仅是面具,看她的眼睛部分,跟面具几乎是融为一体的,可惜时间太短暂了,我眼前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图像。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虽然是一幅黄金打造的面具,质量一定非常轻,戴在她的脸上,丝毫没有累赘的感觉,有点像一层薄薄的皮肤。”

    那一瞬间的照亮,像是照相机的镁光灯一闪,令我的眼球剧烈刺痛着,能够观察到这些已经着实不易。

    卫叔脱口而出:“人皮面具?川蜀一带的江湖人物身边,都会随身携带这样的东西,如同戏子们表演‘变脸’的工具一样。”

    顾倾城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卫叔的观点。

    人皮面具做为易容术的一大道具,一直以来都是江湖人物掩盖身份的首选。这种技艺到达巅峰之后,真的可以像川剧中的“变脸”那样,瞬间改变自己的面部特征,成为另一个人。清朝晚期江湖上出现过独脚大盗“千面妖狐”、“鬼面盗”都是使用人皮面具的个中高手。

    我不想反驳卫叔,但灯光一闪的瞬间,龙格女巫那张面具给我的感觉极其怪异,像是长在脸上的一层皮肤一般。

    “难道这个世界上,会有某些人的皮肤是金黄色的,像黄金一样?”我脑子里又捕捉到某种线索,飞快地运转起来。

    “目前已经有两样东西与黄金有关了,另一件是李家画册里那只巨蛋。龙格女巫的异能来自哪里?是“他们”赋予给她的吗?并且同时带给她这张面具?黄金是地球上最与众不同的金属,古代人甚至用吞咽金箔来治病驱邪,难道方眼怪人也有一张黄金般的脸?”

    我的脑子里有另外一条信息弹了出来——“秦始皇一统六国后,销天下之兵器铸金人。”

    按照后代考古学家的推断,当时兵器为铜、铁,历史上没有用黄金做的兵器,而且黄金太软,根本不适合作兵器用。

    现在看来,考古学家只是在用有限的近代科学理论来解释两千年前的史实,难免有张冠李戴、牵强附会之嫌。既然秦始皇能做出铸造长城、焚书坑儒、海外求药那样的疯狂举动,谁能保证,他不会集合亚洲大地上的所有黄金,铸造成真正的“金人”。

    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每次读到古籍中的“金”字,总会一厢情愿地把它理解为“铜”,仿佛古人对黄金的保有量,也像现代社会一样稀缺。其实,已经有很多资料证明,这种推断是完全错误的,否则也就不会在西藏、尼泊尔、印度、泰国一带出现那么多巨大的纯黄金佛像了。

    我需要大量资料来证实自己的猜想,所以,红小鬼已经成了目前最重要的角色,甚至超过了带队搜索的卫叔。

    “风,我们撤出去吧,慢慢商议。”顾倾城扯了扯我的衣袖,意味深长地微笑着补充,“飞月那个小姑娘还在外面苦守着担任警戒呢!她更放心不下你……”

    我无言地点点头,放开环住她的手臂,但她的左手巧妙无声地翻上来,有意无意地牵住了我的右手。

    黑暗之中,卫叔对此毫无察觉,但我感觉到顾倾城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有一块轻巧的石子,偷偷滑入了古井深潭的波心,于无声静谧中荡起涟漪千层。

    绕过七排石柱后,我终于重新看到了熟悉的天光日色,彻底挣脱了黑暗的包裹。

    飞月平举双枪,全神贯注地向洞里警惕凝视着,一看到我,脸上顿时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垂下枪口,喜极而泣,两行又大又亮的泪珠扑簌簌地滑落下来。

    顾倾城早就放开了我的手,飞月向前跑了几步,扑在我的怀里,放声大哭。

    困境中的男女相拥抱头大哭,只是自然而然的天性反应,就算飞月有什么特殊感觉,我仍旧当她是小妹妹,心里不会有其它想法。等她发泄够了,不好意思地退后,我们四个才一起走出洞口。

    黑暗中困了半夜的人,再次站在朝阳之下,绝对有种“恍如重生”的惊喜。那些远远退后的雇佣兵们迅速围拢过来,在卫叔的凌厉眼神逼视下,迅速各司其职,发动了剩余的三辆吉普车,准备撤退。

    距我们最近的一名队员,俯身从车头前捡起了一样黑乎乎的东西,扬着手向卫叔报告:“卫叔,这是刚才打碎车灯的……”

    风里飘来淡淡的腥气,就是从他手里的那支枣核镖上散发出来的。

    卫叔骇然叫着:“快丢开,快丢下……”

    暗器上淬着剧毒,所以才会有如此浓烈的腥气。我的身法比卫叔的叫声提前了一步,已经滑到队员前面,在他右臂上迅速一戳,封闭住了回溯上行的血脉。

    再厉害的毒素只要不攻入心脏,都不会令人猝死,最多也就是“毒蛇啮臂、壮士断腕”而已。失去一条手臂,总要好过丢了性命。

    这个人捏住枣核镖的拇指和食指,已经突兀地青肿起来,两秒钟不到,便肿得如同两只粗大的胡萝卜,那支毒镖“叮”的一声,跌落在地。

    卫叔一晃,也到了我身边,“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好霸道的毒!”

    他的动作好快,已经擎出了一柄小巧锋锐的刀子。江湖高手,绝不会有妇人之仁,试图切肤放血保留对方手指的话,只会令整条手臂都中毒溃烂。卫叔是久在江湖的人,无须我出声提醒,也会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我退开两步,把这个问题交给卫叔去处理。

    飞月戴上了一只棕色的鹿皮手套,把地上的枣核镖拾起来,又取下了嵌在吉普车探照灯上的一支黑色的燕尾镖,一共有十四件之多,放进一个黑色的橡胶盒子里。

    那些来自尼泊尔的雇佣兵们,也算是走南闯北之辈,精神紧张地盯着飞月的动作,一个个噤若寒蝉。

    亚洲小国的江湖人物历来对中国的暗器有天生的心理恐惧,几百年来,一直没有丝毫减退。我曾跟西亚、南亚的一些留学生有过这方面的交谈,每次提到蜀中唐门之类的江湖流派,他们都想破脑袋也无法明白,为什么那些提炼自地球植物的毒素会有见血封喉的奇效?

    “唔……风,你不觉得这些暗器有些熟悉吗?”顾倾城轻抚着自己胸前的长发,陷在沉思里。朝阳替她的脸和发都镀上了一层赤金色,再次令我想起龙格女巫的古怪面具。

    飞月托着盒子走向我:“风先生,所有暗器的重力中心点上,都刻着一个小字,请看——”

    我闭住呼吸,将目光投降两寸长的燕尾镖,就在镖身正中的燕尾分离之处,竟然有一个极其细小却又笔触工整的“心”字。

    “一个‘心’字?”我的思想蓦然被触动了。

    两个女孩子的目光唰地投射在我脸上:“对,就是这个字,让你想到了什么?”

    迎着璀璨的朝阳,我用力在自己的脸上搓了两把,借以掩饰自己内心的震撼。

    顾倾城的目光悄悄移开,极其善解人意地给了我调整表情的机会。

    “风先生,你想到了谁?是不是蜀中唐门的某个人?”飞月毕竟年轻,不懂得为别人留下转圜的余地。

    任何人提到江湖上使用剧毒暗器的门派,蜀中唐门是第一个怀疑的对象。这么多年以来,在暗器上光明正大地錾上“心”字的,也只有一个人,因为只有她才配在自己的暗器上使用这个字,仿佛只要她叫了“唐心”这个名字,其余的人,无论在她之前或者之后再叫这个名字,都成了无聊的仿冒追随者。

    “唐心?”飞月不是只懂得掂针绣花的深闺小姐,人在江湖,势必要懂得一些必不可少的生死行情。

    我继续凝视那些黑黝黝的枣核镖,长度只有半寸,镖尖带着冷森森的一点寒芒。

    “有可能,不过谁都不敢断定。如果有一架生化显微镜的话,或许才能做最后的判定。”在飞月的咄咄逼视下,我只能做含混的回答。

    “啊……卫叔不要,不要……”手指中毒的队员惨无人声地叫起来,恰好转移了飞月的注意力。

    一名枪手是绝对离不开双手食指的,正如一名刀客不能失去自己的大拇指、一名神射手不能放弃自己的眼睛一样。人类的双手十指,每一根都有其独特的筋肉结构和骨节分布,才能组合在一起,发挥“手掌”的整体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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