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劲。”于异大感无趣,叫道:“周店东,再来坛酒,咦,对了,我的鸡呢。”前后一看,却原来先前动手,把那鸡塞在一个家丁嘴里了。

    “你娘哦,还敢偷吃我的鸡。”于异走过去提脚要踹,明明是他自己塞别人嘴里的好不好,这叫一个不讲理啊,那家丁双手抓着嘴中的鸡,却原来于异塞的力太大,骨头卡嘴里了,取不出来,见于异要踹,他又急又怕又委屈又憋气,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晕过去就算了,一般来说,于异不怎么踹死鱼的,这个不爽啊,还好小二捧了酒过来了,手在抖,眼里到是星光灿烂,于异根本不看他,仰头灌了半坛,看四面啊呀声一片,脑中突地一闪,有了个主意。

    “起来,都给我起来,装什么死?”于异不露玄功,从旁边摊子上抽了一根长麻绳,一顿乱抽,把所有恶奴都抽了起来,他先前只用了拳脚没带玄功,因此虽然啊呀声一片,到没哪个是爬不起来的,众恶奴勉力爬起来,抖抖战战挤成一团,都不知于异要做什么。

    “都给我把衣服裤子脱了。”于异长鞭一扬,在空气中抽出啪的一声脆响:“是衣服裤子全脱啊,我数到十,没脱的就是一鞭。”

    这一鞭他带了点儿灵力,恰如就在众恶奴耳边打了个炸雷,众恶奴本来就给打怕了的,哪经得这一吓,包刮那武师在内,没一个敢抗拒,不等于异数到五,四五十人已个个剥得赤条条地,也不敢蹲,只把双手捂着胯。

    四面看的人不少,也有很多女子,于异突然唱这一出,可就羞着了一大片,月儿赶紧躲进了楼中,小脸儿羞红,心下只呸:“这人,这人。”却又奇怪:“这人人到底要做什么?”

    众恶奴也奇怪,个个可怜巴巴看着于异,于异又把长鞭一甩:“手放在胯里做什么?都摸着自己耳朵,双手摸耳。”

    光身子,尤其怕了这鞭子的抽击声,众恶奴没办法,只得双手摸耳,一只鸟,躲没处躲,藏没处藏,只好半躬起身子。

    于异扫了一下,好象还缺点儿东西,叫小二过来:“你们店里有锣没有,要不铁的锅盖也行。”

    “到有一面锣,防着走水招呼人的。”小二忙到店里把锣拿了来,于异大喜,就手扯过一个个子较高的家丁,把锣塞他手里,又把鞭子一抽,喝道:“都排好队,一个接一个,每一个之间相隔一个身子。”

    让众恶奴排成一行,执锣的排在最前面,于异喝道:“敲着锣,往前走,边敲边喊,卖光白猪,卖光白猪,一两银子一条,听清楚了没有。”

    这下众恶奴知道他要做什么了,这是光屁股游行啊,还要敲锣打鼓,还要喊,这人丢大发了,一时面面相窥。

    “咦?不动是吧。”于异恼了,长鞭一扬,啪的一下,正抽在酒楼前面的栓马石上,那栓马石有合抱粗细,三五百斤上下,给他一鞭,居然抽成两片:“我数到三,不动的就吃我一鞭。”

    这一鞭可把众恶奴吓坏了,谁吃得下这么一鞭啊,于异口中才算到一,最前面的恶奴已铮的敲了下锣,口中喊将起来:“卖光白猪,卖光白猪,一两银子一条啊。”

    边喊边走,他一带头,后面的自然跟着效仿,也是边走边喊,先还稀稀落落,给于异甩了一响鞭,顿时就喊得又整齐又响亮。

    马家在双阳县横行霸道,众恶奴也是横行惯的,不想今天集体给人剥光了,还双手摸耳,光着屁股还大喊卖光白猪,这稀奇大发了,一时合城轰动,满城人都围了来看,一面嘻嘻哈哈,品头论足,把一众恶奴燥得,只恨不得有个地洞能钻进去。

    月儿躲在楼上,从窗棂逢里往外看,又是惊羞又是好笑,想:“爹爹常说,恶人自有恶人磨,马家都是恶人,这人却是更大的恶人,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于异甩着鞭,直到把一条十字街游遍,也不见再有马家人来,县衙也不见有人出来,县令若敢来,于异能把县令剥了游三圈,再没人出头,于异就觉得没意思了,响鞭一抽,放了众恶奴,喝道:“回去再多叫些人来,小爷我就在这里等着。”

    复又回酒店喝酒,却又把一坛喝光了,只叫再搬一坛来,周店东这会儿不敢陪他了,也不再劝,只叫了月儿下来斟酒,月儿羞红着小脸看着于异,可爱的眼睛里同样是小星星直闪,可惜于异根本不看她,自顾自喝酒撕鸡吃肉,喝到好处,便把碗边乱敲,也不知在哼些什么曲儿,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却听他哼的是:“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糖一包,果一包,吃一包,揣一包,摔一跤。”

    这样的恶人,居然唱这样的曲子,月儿直接傻掉,她却不知,于异六岁给狼屠子带走,山野中和虎狼厮混,也没个玩伴,自然也没处学小曲去,他记忆中的,惟一幼时老娘哄他睡觉的曲子,这个记得牢,到死都不忘,而一旦喝酒喝得二麻二麻了,迷迷糊糊就会哼出来。

    于异从近午时一直坐到天黑,喝了五坛酒,虽只是五斤装的小坛,可也有二十五斤,吃了三只鸡,五盘熟牛肉,周店东在柜台后看得目瞪口呆,他到不是心痛这些东西,是真的吃惊,莫说,他先前还真有个想头,想着套套于异的话,连于异的姓名都问了,如果套着于异没成亲,或许就招了于异做女婿,结果看了这吃像,这话头直接转弯回了岳母家,再也不提。

    救命之恩,要吃你就吃吧,三餐五餐,十天半个月,凭这店子,也还管得起,但若招了做女婿,天天这么吃,娘啊,拆了酒楼也不够他嚼的。

    到是月儿越发迷醉了,她的想法不同,里巷间有俗话:男人,只能吃的是吃货,不能吃的是扔货,能吃会干的才是上等货,而于异这么能吃而且这么能打,真正的极品上等货啊,若是招做郎君,一定招来一片羡慕的眼光。

    可惜于异根本不看她,那也没法子。

    于异一直坐到天黑,看马家再没来人,衙门也没来人,估计是怕了,哈哈一笑,一拍屁股起身:“周老丈,谢酒了啊,告辞告辞。”

    走到楼门口,忽地一跤,倏忽不见。

    周店东刚起身来送,不想眼前一个大活人,生生一跤跌没了,他啊呀一声叫,这才明白:“原来是神仙,瞧我这老傻瓜,要是招了神仙做女婿,那——那。”

    “爹,你说什么呀。”月儿顿足,转身跑上了楼,眼睛时却已经含着了泪水,今儿个含泪一跳,让她意识到,一个强悍的男人,对于女人来说是多么重要,若于异早是她男人,跳楼的就不是她,而是马二少了,只怕还要剥光了衣服跳,可惜啊,没缘份。

    其实于异没走,他醉了,这一跌,不过是做个样子,其实一闪进了螺壳,白玉床上呼呼大睡去了,如果周店东是那种整天无事数螺壳,并非常了解门前柱子脚上蜗牛壳数量的,他一定会惊奇的发现,只是这一刹,柱子脚上突然就多了个螺壳,而且好象不是蜗牛,而是田螺——不过周店东真的没这么无聊啊,所以他不知道,至于月儿,伤心人问伤心事,更不会注意这个了。

    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人注意,在酒楼斜对面的一个杂货铺里,从午后起就一直坐着个人,时不时的盯着这面,见于异出来,一跌不见了踪影,他脸上没有惊讶之色,反是暗暗点头,又过了一会儿,眼见酒楼关门歇业了——这种小县城的小酒楼,夜间是不开放的,要住宿吃喝要打门——这人便慢腾腾起身,一摇三摆的往东走,过了街角,往后看了看,陡然加快步子,一路急奔,进了马家大宅。

    136章 衙门

    马二少嚣张跋扈,其蠢如猪,但他的老爹,马大富,却是个极其阴险极富心机的主儿,马家以前只是小富,到了马大富手里才真正大富起来,马大富空手创出这份家业,可见他的心机本事。

    于异暴揍马二少,马大富虽然一直恨儿子不争气,但不争气的儿子也是儿子,老子打得你孙子打不得,立马叫了人去找回场子,马大富当时的原话是,人抓回来,酒楼也给他拆了,然后没想到的是,四五十人打不过于异一个,不但打不过,还都给剥光了,敲着锣游行,马大富家养的家丁确实也就是这些了,但各铺子里还有人,城外田庄里人更多,真要找,一声招呼,集合个三五百人不成问题,但马大富听了回报,却严令再不准动,他甚至做好了准备,如果于异打上门来,他就当场下跪,把儿子拖出来再打一顿,一定要过了这一关。

    他为什么这么怕,吓住他的不是于异的身手,拳脚好,这个太不稀奇了,吓住他的,是于异的嚣张,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剥光这么多人,还要敲锣游行,这比直接杀人更恶劣,这得张狂到什么程度啊。

    这么嚣张的人,仅仅就只是拳脚好吗?不可能,马大富风里雨里闯过来,他深深的知道,敢嚣张,就一定有他嚣张的理由,能这么嚣张的人,就不是轻轻松松的可以招惹的,所以缩回脑袋,所以准备在找上门来时再伸出脸挨两巴掌,但他缩头不是怕,王八缩头,其实隐藏着咬人的牙,于异不来,马大富却派了自己手下最机灵稳重的一个心腹,远远的盯着了于异,便是杂货铺中坐了半天的这人,到这人回报,于异一跤不见,马大富毫无惊容,却是重重点头:“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他脸上有微微的惊惧,更多的却是得意,而眼睛却深深的眯了起来,所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当他眼睛眯起来的时候,就是在算计人了,他身边的人,一时都提着了心,服侍的小丫头屏着呼吸,甚至身子都尽量缩小了。

    马大富有个外号:马蜂。

    马蜂甚至能扎死牛,谁不害怕。

    于异可不知道有人在算计他,呼呼一觉,醒来一看,天蒙蒙亮了,酒楼里有响动,是小二起床做包子了,不过店门还没开,街上也没什么人,只有远远近近的鸡,此起彼伏的啼:哥哥起床了,哥哥起床了。

    于异到来了兴致,螺壳里出来,捏个诀,变成只大公鸡,一跃上了酒楼的屋顶,扯长脖子一声啼:嗷嗷嗷嗷。

    不象鸡啼,到象狼嚎,他本是凑兴,却吓得一城鸡全缩了脖子。

    于异大郁闷,这时后院楼上的小窗子打开了,月儿探出身子来,原来她一夜辗转,堪堪有点儿睡意,却给于异的鬼哭狼嚎搅醒了,大发嗔怒:“死公鸡,快下去,再不下去,呆会儿杀了你待客。”

    她身上就一个月白色的肚兜,带子还有些松,探着身子挥手,肚兜的衣领垂下来,里面一对小白乳便尽数落在了于异眼里,还真是小,比鸡蛋大不多点儿,但紧绷绷嫩生生,尖端还带着一抹红,恰如早间莲塘里的一个莲花骨朵儿。

    “丫头哎,可走了光了。”于异呲牙一笑:“可惜小点儿。”也没多看,唤不起鸡,咱飞吧,翅膀一振,冲天而起,径往庆阳府飞去。

    下面的小丫头可看傻了:“这大公鸡怎么飞得这么高啊,而且这么快。”看着刹时远去的鸡影,小丫头擦擦眼睛,眼睛亮了,心里却更迷糊了:“难道我看到的不是鸡,而是凤凰?我真的看见凤凰了?”

    脑中一回忆,影像越发混乱了,真的象是一只凤凰了,人总是往好的东西想啊,小丫头越发高兴起来,然而随后他又迷糊了:“凤凰的叫声,怎么象狼嚎呢?”

    不说月儿丫头的迷惑,还说于异,双阳县城离庆阳府城不过两百余里,于异几翅膀就到了,在空中飞了一圈,便就找到了城隍衙门。

    城隍衙门在城郊西北角一处荒山下,除了岳城,一般的城隍土地衙门都是混居在人类城池边上,一则是为了就近监察处理妖类对人类的侵害,二则生活方面也方便一点,神官也是人来做啊,一日三餐不能少,真个呆在荒山野岭,买个东西也不方便不是?不过又不能和人类靠得太近,靠得太近挤得太紧,撞进衙门的人太多,就会引发疑忌惊惧,因为隐神符会把人引开啊,不能让他直直撞到墙上,民间所谓鬼打墙啊,鬼迷眼啊,都是这个,但这种事不能弄太多,多了人家就要请道士来捉鬼了,那笑话就大了,所以一般的城隍土地衙门,即靠近城池,又往往选在城郊比较荒僻少人行之处,当然也有直接建在城里的,弄一个假身份,深宅大院里面,其实是城隍土地衙门,这样的也有,一般是大城,小城不好隐,小城就那么几个人,大家都熟啊,大城人多,谁也不认识谁,才好隐形藏神。

    找到了城隍衙门,于异却没有飞过去,心中想:“这些懒鬼,这会儿肯定是没起床的。”

    这是一个想头,另一个呢,是看到了城中飘扬的酒旗,庆阳是府治,比双阳县城可大得多了,人也多得多,酒楼自然也多,酒鬼就是爱看酒旗啊,酒旗挂得越多,心里就越高兴,于异这会儿就高兴坏了,一眼扫过去,选了最西头的一家:“慢慢来,我一家家吃过去,到看哪家的酒好,敢掺水的,本都尉直接拨了他酒旗,把他做妖怪荡平了,哈哈。”

    无人处下地,恢复人身,一只鸡跑上酒楼喝酒,酒是没得喝,怕是人家要捉了他杀了下酒了。

    到楼中,要了一坛酒,一个鸡,一盘熟牛肉,慢慢的自斟自饮,这一喝,便到了中午,却是两个鸡五盘熟牛肉下肚,当然还有三坛酒,还好他一身穿着打扮都是上品,这个高萍萍火凤凰两女是着实交代了几个蚌妖的,那店东眼光虽不时往他身上飘,到不怀疑他吃白食,只怕他发酒疯,醉死了更麻烦。

    酒足饭饱,看看天将近午,也实在该动身了,于异抛了一锭银子到桌上,道:“少了说话,多了寄上,酒不错,晚间还来喝。”

    这一顿酒,虽然吃得多,也不过二两银子不到,他抛在桌上的却是五十两一个大银锭子,把个店东乐得嘴咧到耳根子后,连声应了。

    下了酒楼,出了城,也不必飞了,安步当车,半醉不醉的,一路走过去,到城西,远远看去,一片荒山,古坟累累,甚至还有抛荒的白骨,阴浸浸的让人心中发寒,但于异眼中运灵光看去,荒山古坟其实是一连串的屋宇,而且建得颇为雄伟,于异先前在空中没细看,只扫到了缕神光就算,这会儿拿眼细看,到是奇怪了:“吴掾曹不是说庆阳府较偏僻,人家一个府十几个甚至二十个县的都有,他这里九县都不满,说来应是穷的,怎么这城隍衙门却比司道衙门还要气派?”

    懒得多想,过了符阵,到衙门前,几个差役打扮的人在门洞里纳凉,见于异过来,一人便叫道:“何方野人,敢来城隍门前张望。”

    都是这种腔板,因为隐神符只能瞒灵窍混沌的普通人,瞒不了灵窍已开的修行者或修行有成的妖魔精怪,甚至就是不修行的平常人,有些格外敏锐的,也能看到,所以民间常有什么走阴人啊什么的,其实不是走鬼,而是通神,能看到城隍衙门,自然免不了无事乱撞,而这些差役仗着自己捧着神界的饭碗,当然也就不会客气。

    于异到也不跟这种小杂鱼计较,腰牌一亮,喝道:“本官新任庆阳府荡魔都尉于异,特来拜会单简单城隍,速与本官通报。”

    他虽没穿官服,但腰牌不假,上面刻得有神符呢,神光隐隐,那几个差役顿时慌了,七手八脚跳出来站队:“不知大人驾临,恕罪,恕罪。”

    一面往里面迎,一面便有人去通报。

    于异进得衙门大堂,台阶上看了一下,到也还气派,不多会脚步声响,只见一个大胖子滚滚而来,为什么说是滚,因为看上去就象是滚,他穿的是官袍,于异到是奇怪了,官袍都是神界统一发的,虽然一般较宽大,但腰身也不至于有这么宽,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穿进去的。

    这大胖子便是庆阳府城隍单简,一眼看见于异,到是愣了一下,眼光还往于异身后瞧,这个于异到能理解,当时吴承书就笑着跟他说过,他脸太嫩,如此年轻的从五品高官,整个青州也独一号,现在单简这眼光,明显就以为他只是跟随的小厮,荡魔都尉大人在他后面呢。

    于异一抱拳:“是单大人吧,本官便是新任的荡魔都尉于异。”

    137章 这是神兵?

    “原来是于大人。”单简脸上堆下笑去,别人说堆,是形容,他这个堆,是真的堆,就一堆肥肉笑开了,仿佛一碗最肥的扣肉给筷子戳开了一样。

    “于大人少年有为,了不起,了不起。”单简大拇指连翘:“里面请,里面请。”

    两人到后衙小厅,丫环上茶,单简脸上始终堆着笑,客气话也成堆的滚出来,极为热情。

    他热情,于异却不热情,吴承书跟于异说过,单简这人,无能而贪,但极善交际,也舍得送礼,所以官声虽差,在摇光王眼里却还算得上是能用之人,岳王府也多有为他说话的,也有人送了他个外号:笑面狐。

    他的热情,不一定是真热情,狐狸便是笑着偷鸡的,即便他是真热情,于异也不喜欢这种人,当然,若能喝酒,于异说不定另眼相看,只清茶伴肥笑,于异真没兴致,只不过他来做庆阳府荡魔都尉,会见城隍是必须的,否则才懒得见他,这会儿也不想多说,虚应了两句,交了通条,这个是要存档的,便道:“即相见了,便不多聊,我且去我衙门中看看。”也没说要请单简引见长史和府曹。

    “于大人急于公事,让人钦敬,都尉衙门在城北,本官叫人带于大人去。”单简叫了个差役,一直送到大门口。

    于异身影消失,单简脸上堆着的笑刹时收拢,便如雨过天晴收了把伞,这时从照壁后转出两人,都是四五十岁年纪,一个是庆阳府长史肖运转,一个是府曹孙专,长史掌文告,府曹掌钱粮,正是庆阳府三巨头。

    肖运转道:“走了?”

    单简哼了一声:“走了。”

    孙专道:“明府以为如何?”

    单简又哼了一声:“昨夜司狱大人急脚传信。”

    说到这里他一停,肖运转孙专两人都看着他脸,齐道:“司狱大人如何说?”

    “狂妄。”单简脸上的笑漾开一半,不过是冷笑:“就这两个字。”

    “果然狂妄。”肖运转重重点头。

    “那这钱粮?”孙专看着单简的脸。

    肖运转插口:“不要拨过去。”

    孙专有些犹豫:“这可有半年多了,怕是。”

    肖运转哼了一声:“怕什么?各不相干,和以前一样,他便来闹,只说没有,索性再叫那几个小妖动一动,四面闹将起来,他没钱粮,支使不动神兵,看他到时怎么狂?便告到荡魔都督府,这官司也有得打。”

    “那到是。”孙专点头:“我们是府道官,荡魔都督府也只能去王爷面前打官司,管不着我们。”

    “先不急。”单简扬了扬手:“不必要他们闹,但钱粮也不拨,若来问,只说开春糟了灾,人界钱粮收不上,没给我们送上来,压他一压,看他如何应对。”

    “好。”三人相视而笑,恰如偷着了鸡的三只老狐狸。

    于异是虎行林中,不理狐笑狼啸,随那差役径往荡魔都尉府来,荡魔都尉府却不象城隍衙门离得城池那么近,而是离得很远,在三十多里外的北山下,一处山谷中,远看是绝壁,无路可通,其实是隐神符的作用,通了灵窍的看,那绝壁其实是两岩分峙,中间一条窄窄的山道,过了山道,眼界陡然放开,里面是一个狭长的山谷,长有数里,宽却不过数百步,山谷正中,建有一座衙门,右边崖壁下,另建有一排长长的屋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什么军营。

    其实神界的荡魔都尉府,就如同人界乡兵与捕快的结合体,人界兵营,离城市往往都比较远,荡魔都尉府也学了这一点,所以远在三十里外的山谷中。

    谷口,隐神符阵后面,有一座小屋子,象是个哨卡,有一个老兵,搬一个椅子坐在门后,这老兵至少也应该有五十多了,还断了一只左手,脸上满是风尘之色,门前一个小小的泥炉子,上面一个瓦罐,冒着热气,有几根草一样的东西露出来,似乎是在煎药。

    带于异来的差役却识得这老兵,疾行两步,叫道:“断手老宋,宋祖根,快出来迎接,新任的荡魔都尉于大人来了。”

    “啊。”那叫宋祖根的老兵慌地一下跳起来,急伸手想要把门外的炉子收进去,抬眼却看到了于异正背手看着他,一慌,扑通一声就跪下来:“小人宋祖根,不知大人驾临,万死,万死。”

    “死一万次啊,可没那多地方来埋你。”于异呲牙一笑,随手掏了个银锭子扔给带路的差役:“行了,你回吧。”

    带路的差役见一线银光抛过来,急忙双手接住,张手一看,顿时就傻住了,傻到什么程度呢,他居然当着于异的面张嘴去咬,咬出两排深深的牙印子,这才信得是真,连连躬身作揖:“谢大人,谢大人。”

    倒退着走,还一面迭声作谢,转过身,猛地绊了一跤,爬起来不好意思的一笑,随后双手揣在怀里,生似女人搂着孩子,飞也似的跑走了。

    上官打赏,他居然当场去咬,随后的举止也极度失态,于异忍不住讥笑:“还是神差,这个模样。”

    一转头,却见宋祖根伸直着脖子,傻愣愣的看着那差役离开的方向,半张着嘴,脸上的神情,就象叫化子看着人家酒席上的一碗红烧肉,于异转头看了他半天,他居然没醒过神来。

    “喂。”于异叫了一声:“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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