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野心跳一滞,“徐晚星!”

    然而下一秒,通话结束。

    他迅速回拨,可是不管拨几次,那头都没有再接通。

    她会去哪里?

    乔野握着手机,在原地站了片刻,下一秒,他回忆着通话过程中公交车报的站名。

    ……那是去肃德的必经之路!

    他把车一锁,扔在了麻将馆外,冲到路口去拦出租车。

    “师傅,去肃德中学!”

    一个是坐公交车,一个是坐出租车,时间差终于得以弥补,不至于相去太远。

    乔野在肃德正门下车,抬眼就看见不远处的网吧门口已经闹了起来。

    几个二十七八岁的小青年烫着金色卷发,穿着网管的统一工作服,不耐烦地把两个不良少年从网吧里拽出来,往外一扔——

    “要闹事出来闹,别他妈在我们网吧里乱来,砸坏了东西,赔得起吗你们?”

    李奕辞踉踉跄跄往前跌了几步,回头就想跑,却被徐晚星一把扯住胳膊,用力一拽,四仰八叉倒在了马路牙子上。

    李奕辞大叫:“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

    徐晚星一言不发,脸色前所未有的冷,抬脚就往他手腕上踩。

    路人都惊呆了,纷纷停下脚步,离得近的下意识往旁边躲,生怕伤及自身。

    那一脚堪堪碰到李奕辞,下一刻,有人重重拉住了徐晚星,把她猛地朝后一扯。那一脚终究还是落空了。

    徐晚星毫无防备,被拉得一个重心不稳,朝后栽去。

    她以为是李奕辞的帮手来了,下意识想稳住身形,可那人拉得太用力,她根本来不及回防。

    意料之外的是,她并没有倒在地上,反而被人用身体撑住,落进了谁的怀里。

    她猛地直起身,回头一看,“……乔野?”

    时间仓促,她只来得及瞥见他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身上单薄的毛衣。

    地上,李奕辞飞快地爬起来,一边叫着救命,一边朝学校大门跑。

    徐晚星挣脱出来,一个箭步冲上去,扒住他的后衣领,几乎要把高她半个头的少年提了起来,“你他妈跑啊,再跑啊!”

    李奕辞又歪歪扭扭被掀翻在地。

    乔野厉声喝道:“徐晚星——”

    再一次拉住了她的胳膊。

    徐晚星几乎是立刻回头,用前所未有的尖利嗓音冲他吼:“乔野,你他妈再拦我,我连你一起打!”

    她死死摁住地上的人,而乔野死死攥着她的胳膊。

    “不以牙还牙把这逼打一顿,我他妈白叫了老徐十七年爹!是朋友就别拦我,不然咱俩现在就绝交!这辈子都老死不相往来!”

    网吧原本就在校园步行街上,离肃德的正门并不算远,再加上李奕辞跑了一小段路,这动静很快就被肃德的保安看见了。

    两名穿制服的壮汉已经开始朝这边小跑:“哎哎,那边,干什么呢?”

    李奕辞穿的是肃德校服,蓝白相间,一目了然。

    自己学校的学生在校门口发生肢体冲突,保安神色紧张,立马要赶来现场。

    徐晚星咬牙切齿,想抽回自己的胳膊,可乔野死不松手。

    她倒是不知道原来他也有这么大的力气,看似斯斯文文、弱不禁风,结果她使出吃奶的劲也没能挣脱。

    “乔野,你他妈——”

    话音未落,她被他一把拉到了身后,跌跌撞撞退了好几步。正欲破口大骂时,却发现乔野一弯腰就拎住了李奕辞的衣领,接替了她的位置,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他打你爸哪儿了?”乔野一字一顿。

    徐晚星也一愣,“手和脚——”

    下一秒,她看见乔野一把扯过李奕辞的胳膊,冲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踹。

    李奕辞尖叫一声,捧着脚又倒在了地上。

    马路牙子上有人在摆地摊卖玩具,距离他们不过三两步,只不过摊主早就跑到了十丈开外。

    乔野一把拾起地摊上一根明晃晃的“金箍棒”,照着李奕辞的手臂就是一下。

    又一声惨叫里,保安近在咫尺。

    为首的那人掏出了警棍:“你们干什么?!赶紧停手!”

    “走!”乔野蓦地松手,金箍棒闷响一声,落在地上。也就在那一瞬间,他用另一只手拉住了徐晚星,朝着街的另一头跑。

    耳边是呼啸的风,手心是滚烫的汗。

    徐晚星张着嘴,不知所措地被他拉了一路,最后停在了转角的阴影处。

    转了个弯后,眼前的街道与先前的步行街宛若两个世界。这里是片茂盛的林荫道,两边都没有什么商铺。在这寒冷冬日里,草木凋零,万物颓败,林荫也成了零荫。

    无数枝干孤零零伸在头顶,一片叶子也没有,还挡住了路灯的光线,颇有些哥特童话里鬼影幢幢的意味。

    乔野停了下来,回头对上徐晚星的眼。

    她还茫然地站在那里,望着他时,眼底一片惊异。

    “你干什么?”她不可置信地把手抽回来,心跳如雷,脑子里像是被雷劈过。原先的愤怒被震惊取代,连带着这一路以来把她烧得理智全无的仇恨,也在一刹那被冻结。

    “你不是要报仇吗?不是要以牙还牙吗?”乔野的声音也是一片暗哑,带着急促的喘息。

    “你脑子进水了?”徐晚星张大了嘴,“你,你——你他妈不让我动手,自己瞎几把动什么手?”

    她的脑子已然不听使唤,心跳如雷,手还在哆嗦。

    愤怒回笼,理智不在,震惊有之,迷茫有之。她简直不知道乔野在做什么,打断她的计划,然后又来这么猝不及防的一手。

    这他妈神经病吗?!

    却听下一秒,从未说过脏话的人开口就是一句:“我他妈也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

    冷冰冰的,隐忍的,带着怒气的声音。

    乔野的眼神像锋利夜刃:“徐晚星,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被记大过的人了?要是不记得,我来提醒你。是你自己说的,如果你再打架、再出事,校长说了他会亲自开除你,谁都兜不住你!”

    那一字一句带着少年的怒火与心急,却像街角的风,刹那间吹灭了她心头的火。

    原本是火光滔天,此刻却忽然之间尽数熄灭。

    仿佛兜头被泼了盆冷水。

    徐晚星怔怔地望着他,只感觉到他声线紧绷,仿佛恨不能掐住她的脖子,最好能咔嚓一下掐死她的那种。

    也是到了这一刻,她才来得及去看他那洗过之后还未擦干,来的一路上又被风吹乱的头发。素来干净整洁的少年,此刻穿了件单薄的毛衣,脚下还趿着双棉拖鞋……

    可面上的表情却与这身装备毫不匹配。

    夜色浓烈,树影幢幢。

    乔野低头看着她,“你不能动手,我来帮你。”

    第三十五章

    深夜的街角,两人谁也没再说话。他嘴唇紧抿看着她,而她茫然无措望着他。

    空气里仿佛有一刹那的岑寂。

    明明是剑拔弩张的一幕,徐晚星却忽然大笑起来,还笑得前仰后合。

    “你笑什么?”乔野难以置信,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徐晚星边笑边摇头,“不是,我之前气得要命,在公交车上一路都在幻想怎么把李奕辞打得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只是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帮我动了手。”

    是他,这辈子好像都和动手打架扯不上边的学霸。

    乔野冷冷地说:“看来我的使命很圆满,你现在火气全消,甚至还有点精神分裂的前兆。”

    徐晚星也不跟他计较,只问:“你还记得你昨天跟我说什么了吗?”

    不待他答话,她就重述了一遍,“你说,那要是做人任何时候都意气用事,只考虑一时爽快,那家人和老师的期望又有什么意义。”

    “乔野,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好像违背了你的初衷?”

    她眼神明亮,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诧与不知从何而来的惊喜。

    乔野沉默片刻,扯了扯嘴角,“要是做人什么时候都瞻前顾后,一切都为自身利益考虑,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看她一怔,他低头望进她眼里,说:“我想了想,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有那么好几秒的呆滞,徐晚星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从来没有人这样挡在她面前。

    从来都只有她挺身而出,撸起袖子替人打架。

    她有些动容,仿佛有种柔软的情愫击中了曾经顽石一样的灵魂。

    那感觉很陌生,叫她惊慌失措,于是她伸出手来拍了拍他,想蒙混过关,说“你还记得爸爸的话,爸爸也是很欣慰”。可手才刚碰到他的胳膊,就听见他嘶的一声后退一步。

    她一愣,“怎么了?”

    然后就看见,打人时还帅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学霸,捂着右手手臂,眉心紧蹙,面色难看地停顿片刻。

    “我可能,骨折了。”

    徐晚星:“……”

    不是,您也就拿了根金箍棒冲人来了那么一下,人家都没骨折,您倒是……???

    您这也太娇弱了吧??!

    可她对上乔野的视线,强行咽回了这句话,赔笑说:“那真是,真是委屈您老人家了。”

    为了我,挺着这娇躯上去见义勇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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