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敖讨好地笑了下,道:“兄弟,也不瞒你,这信是打我表哥那儿来的,他府上有个案子现在正在大理寺,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想与里面说上两句,奈何你哥那里向来是外人近不得身,见他快比进宫面圣还难了,这也是被逼得无法了,才想到你。”

    叶勉摇了摇头,正色道:“这怕是不行,我如今还小,我哥向来不准我沾手这些。”

    秦敖挠了挠脑袋,又笑了下,姿态又放低了些去求他,叶勉却当真为难,只不肯接信。

    见这边有异的姜北勤走了过来,问他们怎么回事?

    秦敖叹了口气,也不瞒他了,一五一十和他学了一遍。

    “他们府上几口子都快急得扯绳子上吊了,”秦敖急道:“北勤,你帮我劝劝这位祖宗可好,倒也不用如何,只将信交给端华公子便可,至于叶少卿是看都不看就将信烧了,还是看了信却不允,这都无碍,我只领叶勉这份人情,以后不论什么事都尽可来找我!”

    姜北勤听了也甚是为难,想了好一会儿才皱眉道:“你这还真是为难勉哥儿了,我姐夫那人公私分明的厉害,怕是信交出去了,他却要挨顿罚。”

    叶勉连连点头。

    秦敖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劝,只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又回到桌上与大家吃酒。

    姜北勤偷偷与叶勉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叶勉也叹了口气,就算是他哥不罚他,这信他也是万万不能收的,庙堂上向来比他们学里复杂得多,谁知道这信里面写的是些什么东西......

    可如此也确实是结结实实地下了秦敖的面子,叶勉心里有愧,只能打起精神,多敬了秦敖几杯酒水。

    几人在酒楼闹到快后半夜才散了,只是叶勉刚上了叶府的马车,还没坐稳秦敖就钻了进来,把信往叶勉怀里一塞,道:“兄弟,你再想想,若是真不行,你明儿把信给哥原封不动退回来也成,哥照样记你一份情义!”

    秦敖说完也不给叶勉说话的机会,蹦下马车就跑了。

    “诶?”叶勉扒着窗子去叫他,人却已经打马跑远了。

    叶勉有些气恼,却又没得办法,只能叹口气,想着明日早早就将这信退还回去。

    叶勉今日喝了不少,他这幅身子酒量又一般的很,一路昏昏沉沉地回了府,又被宝年压着喝了一大碗的醒酒汤才迷迷糊糊地沐浴更衣,爬去床上睡觉。

    宝雪见叶勉吃了这许多的酒,虽问了丰今,说是路上没吐,终是不放心,撂下帐子前,小声与叶勉嘱咐着,“我和宝荷今晚都在东次间儿守着,你夜里要什么,记得叫人。”

    叶勉闭着眼睛哼唧了一声算是答应,她们今晚都守着他也好。

    今儿是鬼门开的日子,他怕他一睁眼,看见阿飘。

    叶勉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却又胸口闷得很,想要伸手拂下身上的被子,却发现手臂怎么都抬不起来,难受地喘了几下粗气,意识渐渐一丝清明,身子却依旧动弹不得。

    这是鬼压床了?!

    叶勉心内一丝骇然,努力地想要坐起身,却依然徒劳。

    叶勉知道自己这是做梦,大脑冷静地安慰着自己,现代人要相信科学,这是常见的睡眠麻痹现象,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过上一会儿就好了。

    只是随着时间越久,仿佛身上越没有力气。

    好像和之前不大一样。

    叶勉终是有些崩了,能感觉到自己浑身汗津津地,想要开口喊人,却连嘴都张不开,脑子浑浑噩噩想要入睡却又被吓得几丝清明。

    大脑的意识正拉扯间,却突然听到床帐外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叶勉心内一凛,这动静绝不是他熟悉的宝雪宝荷!

    叶勉一时吓得都快哭了,却依旧发不出声,哭都哭不出声,前世看过的所有恐怖片在他脑子里走马灯一样转着,脑内无限想象外面那是个什么东西。

    叶勉身子发着抖,却最终还是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却是一睁眼就被人捂住了嘴。

    叶勉应激张嘴就咬,却听那人“嘶”了一声,却没有躲,随即一股熟悉的冷香钻进鼻尖,叶勉睁大眼睛。

    “唔唔”庄珝!!!

    庄珝钻进床帐,伸手在他额上探了探,满手是汗。

    “怕成这样?”

    “你搞什么鬼?”叶勉气到脑内炸烟花,恨不得提刀砍了他!

    庄珝又一把把他嘴捂住,“嘘”声安抚,“你别吵,一会儿把人吵起来,叶璟当以为我来与你幽会偷情。”

    叶勉一把拽下去他的手,刚想张嘴骂他,就听庄珝又低声说:“刚才那人不是我。”

    叶勉瞬间瞪大眼睛,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密密地冒了一层冷汗。

    “你说啥?”叶勉颤声问道。

    “不怕。”

    庄珝见他身子在抖,是真的怕了,便跪起身,把他搂在怀里,轻声安抚。

    第58章 是人就好

    叶勉推开庄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庄珝被叶勉推开也不介意, 只靠在背后的迎枕上,手上却还抓着叶勉的手不放。

    “是嘉贵妃的人。”

    “嘉贵妃?”叶勉一脸震惊。

    “前两日七皇子一直与她闹着要讨你作伴读, 她便又起了那心思, 却怕你与我关系密切,便派人来跟着你查探一番,本想夜里收拾了他们, ”庄珝冷哼了一声,“哪想那两个蠢货却跟着你进了府,怕是被你今日收的那封信勾进来的,想墨下来回去主子那里讨功赏。”

    叶勉大脑消化了半晌,随即拍了拍胸口, 松了一口气道:“还好,是人就好。”

    庄珝:“......”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怕那玩意儿, 杀人不过头点地, 吓人可不行。”

    庄珝无奈地看着他:“你是亏心事做多了不成?”

    叶勉摆了摆手,“你不懂!”

    你又没死过。

    庄珝摇了摇头,似是不知从哪里说起,好半天才看着他语重心长道:“恶人比恶鬼可怕的道理叶璟没教过你?”

    叶勉突然想起, 问他:“那两个恶人呢?”

    “在我那里,怎么?”

    “你要怎么处置他们?”

    “你想怎么处置?”庄珝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我说了你定要说我妇人之仁,可是你可不行如上次一般挖眼割舌又抛尸的, ”叶勉抚了抚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太残忍了些。”

    庄珝看着他, 幽幽问道:“你可知你哥在大理寺是如何刑讯的?”

    叶勉瞪了他一眼,“你少挑拨我们兄弟关系。”他哥还有个诨号叫玉面阎王,他怎会不知其中含义。

    庄珝不太高兴,“怎么叶璟能做的,我来做便是残忍?”

    叶勉张了张嘴,如实辩解道:“我只是接受不了有人因为我被如此惩治。”

    庄珝看了他一眼,半晌才淡淡道:“那便算了,只是他们吓到你了,不惩不行,既如此,便也只吓吓他们就好。”

    庄珝一时变得这么好说话,叶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只是他今晚脑子乱糟糟地,一时想不出,便也没再纠缠。

    “今晚这事我得谢你,不过现下时候晚了,待明日我去学里寻你细说。”叶勉揉了揉额角说道。

    庄珝盯着他的脸,缓缓道:“不能现在谢吗?”

    叶勉抬起眼睛,“三更半夜的在床上,你想我怎么谢你?衣裳脱了和你睡吗?”

    庄珝怔愣了片刻,随即摇头哼道:“不愧与叶璟是亲兄弟。”

    叶勉踹了他一脚,“你少去打听我哥!我哥当年如何我不清楚,不过你若胆敢再将我当成女人调戏,我打断你第三条腿!”

    叶勉横眉立目,庄珝却看着他点头,“你如此,我倒更放心些。”

    叶勉没忍住又踹了他一脚,庄珝却伸手将叶勉的脚踝抓在手里,“我没把你当女人,”想了想又认真说道:“也没有哪家小姐长得比你好看,她们怎能和你比?”

    庄珝说完低头在叶勉脚背上咬了一口,便利落地钻出帐子。

    “你的两个丫鬟一会儿就会醒,你让她们睡在你脚踏上,不过是两个奴才,也值当你心疼。”

    叶勉脚上被他咬的生疼,嘶嘶哈哈地揉着。

    死变态,怕是得了狂犬病了!

    庄珝走后,叶勉将昏睡的宝雪宝荷唤了起来,说要沐浴。

    两个丫鬟见叶勉寝衣背后都湿透了,额发也是汗津津的,唬得一跳,叶勉只敷衍说是做了噩梦,宝荷赶紧把人都叫了起来,在院子里的小灶上烧了水给他沐浴。

    沐浴完再在窗边晾干头发,外面已经晨曦淡淡,叶勉看了看屋子里的漏刻,倒是还能再睡上半个时辰,便打着哈欠爬上了床,却没成想,躺下了却没爬起来。

    许是被这一晚上的糟乱给魇吓着了,亦或是刚出了满身的冷汗就洗澡,在窗口吹风着了凉,这副身子竟发起热来,而且病势来势汹汹,待身边伺候的大丫鬟发现不对,去探他额头时,已经烫的厉害。

    宝雪宝荷吓得腿肚子都软了,赶紧跑着去正院禀告,等邱氏和叶侍郎着急忙慌赶过来时,叶勉已经烧得人都不清楚了,怎么唤都唤不醒,只躺在那里哼哼唧唧地说着什么听不明白的胡话。

    “去!赶紧去把葛大夫给我请来!”邱氏的声音一丝尖利。

    待大夫被丰今拽着袖子拖到宝丰院,又给开了方子,强灌了药,邱氏才想起来惩治这宝丰院,问清楚昨日的情形后,邱氏恨恨地一拍桌子,把宝雪、宝荷还有丰今全都拖下去狠狠地打了一通,又从正院调了两个大丫鬟过来服侍着。

    那边叶勉灌了药依旧烧得滚烫人事不省,邱氏抹着泪与赶过来的叶老夫人和大嫂何氏抱怨,“怎么这两年,每回的七月半都闹这么一出,去岁也是这一晚,突然就发起热来,怎么灌药都没用,娘,您说勉哥儿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缠上了?”

    “别胡说!”叶老夫人轻斥,想了想又不安道:“上回亲家给求的福囊可找出来了?让人挂在床头上去。”

    “一直在他床头挂着呢,”邱氏拿着帕子点了点眼角道。

    何氏也一脸担忧道:“弟妹也不用多想,想是巧了,刚那丫鬟不也说了,昨儿夜里勉哥儿发了汗又沐浴了一回,怕是夜里露水凉,硬生生给冻着了,”何氏肃了口气,“只咱们哥儿身边伺候的奴才着实可恶,若是我,定是不肯饶的!”

    邱氏冷哼了一声,恨道:“勉哥儿待人仁义,我是怕孩子醒了与我要人,不然大嫂以为我这次会留着她们!”

    何氏叹了口气,安慰道:“也是,别他醒了再因着这个闹上一场,病倒难好,只等他身子利落了,咱们再慢慢收拾,”

    叶老夫人也鹿头拐杖往地上一顿,哼道:“如今他身边的这几个伺候的日子长了,都以为小主子再不会奈何她们,便都不肯上心了,看我这次饶她们不饶!”

    守在床边伺候的宝年宝月二人早已吓得脸色刷白,拿着帕子给叶勉擦额汗的手细细地发着抖。

    叶勉自是不知周围都发生了何事,他这回烧得迷迷糊糊神志不清,几乎是昏睡着,梦里一会儿是这边的大文朝,一会儿又是那边的世界,待中途烧退了些,倒是也醒过两回,只是人却还是糊涂着,问话也不知道答,自己说些什么,他人又听不明白,吓的邱氏又哭了两场,叶老夫人在佛堂里求上好些时候,连叶侍郎都急得满屋子踱步乱转。

    待叶勉人真正清醒时已经是两日后,叶勉一睁眼就看见了他大哥和他嫂子,只是张嘴喊人却是发不出声。

    叶璟扶着他坐起来,一点点地给他润了些蜜水进去,叶勉往下咽的时候却是十分痛苦,抬起发酸的手臂摸了摸喉咙,心里知道这是扁桃体发炎得严重了。

    叶勉难受地倚在叶璟的怀里,蔫儿得霜刚打过一样,哪有半点平日里活泼的模样,叶璟心疼地不行,抱着他哄了又哄,姜南初急急地催着丫鬟们把药煎了出来,一口口地给喂了进去。

    叶勉虽清醒了人却没大精神,叶璟给他掖了被子,让他再睡上一会儿,叶勉却把他哥拽住了,不让他走,又示意给他拿纸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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