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十四岁的魏晗立在床边,低头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虚弱的母亲。今天下午,祖母莫名其妙将他关起来。好容易出了门,却被告知母亲寻死不成,如今伤重,无法下床。

    魏萍本是一肚子委屈,如今看着母亲这个模样,又是惊吓又是害怕,眼里立即转了泪。

    “娘你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寻死啊,你不要我和哥哥了吗…”

    “萍儿不哭。”

    董氏当然不可能真的去死,不过就是苦肉计罢了。苦肉计的第一步,就是留在魏家。至于第二步…她看着一双儿女,眼中含泪,“你们的爹不要我了,他要休了我…”

    魏萍呆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八岁的孩子,已懂得被休是什么意思。

    魏晗也怔住,但他反应很快,“爹怎么会休了您?这不可能的,爹对您那么好。”

    “我…”

    董氏还算聪明,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继续撒谎,否则就再无回圜的余地,便含着泪说道:“我做错了事,你祖母不肯宽宥我,让你父亲写了休书,要赶我回娘家…无论我怎么哀求都没用,我没办法。如果回了娘家,对你们也是一个污点,以后该怎么在这个府里立足?你爹还年轻,休了我,肯定是要续娶的。天底下的后母,都不会真心对待原配生下的子女,我不能让你们跟我一样,被继母拿捏,一辈子都不由自主…”

    有自己的前车之鉴,她是真不信周氏会真心对待萧瑞兄妹俩。对萧雯说那些话,也不全然是利用。哪怕到现在,她也不信周氏是个好的,尤其还怀了萧家骨肉后,哪里会真心对待非亲生的儿女?

    她一番苦心,但魏家没一个人理解她,还要帮着外人,将她赶出门。

    她怎能甘心?

    好容易出了头,若是被赶回娘家,继母容不下她,不知道会如何报复。父亲…她更不抱希望。自古被休回娘家的女儿,能有什么好结果?也就周氏那个寡妇,当年流言蜚语缠身,时隔十多年都还能重回娘家,还能靠着娘家风光嫁入世家豪门。

    同样是被继母所害,周氏还不如她。可到头来,周氏风光再嫁,当家主母,女儿封县主,定亲安国公世子,名下产业盈利丰厚,名利双收。

    老天爷实在太不公平。

    可她不认命,她也还没输。

    所以她还要争取。

    “晗儿,萍儿,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我不能让你们跟我一样,一辈子受人白眼,我要你们风风光光的,就跟这京城所有世家子弟闺秀一样。受人尊敬,爱戴,再不用处处低人一等…可你们父亲,他不理解我,他要休了我…”

    魏萍呜呜的哭起来,“爹怎么可以这样?我要去找他…”

    门被推开,魏二爷走了进来。

    “到这个时候,你还不知悔改。”

    魏二爷不理会儿女,径自走到董氏跟前,眼里有失望也有悲哀,“你敢把你做的那些事都告诉晗儿和萍儿吗?我以为你是真心悔过,却不想仍旧只是苦肉计。罢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计较什么。你说得对,晗儿和萍儿不能被你所累,所以我和母亲商量过了,只与你和离。”

    董氏瞪大眼睛,泪水又出来了。

    “老爷,你…你当真如此狠心?和离,与被休,又有何区别?”

    “至少晗儿和萍儿不至于被你连累为人唾弃。”

    魏二爷彻底清醒过来,也会那么轻易的被她的眼泪所骗了。

    “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要休了娘?”魏晗年纪大些,也还算懂事,急急的问道:“无论娘做错了什么,她都是您的妻子,您向来都对娘那么宽和…”

    “就是因为我平时对她太过宽和,才纵得她如此的为所欲为。”

    到底是自己的骨血,魏二爷不会允许他们被董氏花言巧语蒙骗,“这次她做的事太过了,我再无法原谅。不止她,我已在你祖母跟前自请开府自立,以后咱们都要离开魏府。”

    魏晗目光睁大,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魏萍则放声大哭,“不要,我不要走,这是咱们的家,为什么我们要走?爹为什么要为了外人抛弃我们,娘,你和爹说说,我们不走,不要走…”

    毕竟才八岁,还是个孩子,遇到大事,也慌了手脚,魏萍哭着去拉董氏的手,寻求帮助。

    董氏眼前一黑,她没想到自己都这样了,魏二爷还要休自己,而且还坚持开府自立。为了做足戏,她那一撞是真的撞到门栏上,当场就晕了过去。如今才醒来不久,又说了许多话,脑子就有些晕,再被魏二爷这番话一刺激,脸色更白了,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老爷,你这是…要我的命。我们夫妻一场,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不留情面?”

    总归是自己真心喜欢过的女人,魏二爷见她这模样,不可能无动于衷,语气也缓了缓,却仍旧没有改变决定,“我就是对你太过留情,才让你闯下如此大祸。你好好休息,今晚我去书房睡。”

    ------题外话------

    本来以为这一章能虐完,没想到…啥也不说了,明天继续,保证会狠狠虐他俩的,不会手软,放心!

    第162章 最残忍的惩罚(一更)

    魏二爷这次是铁了心,非要搬出去不可。虽说当初是董氏欺骗了他,但有一句董氏没说错,他首肯了的。无论是下砒霜,还是其他。他识人不清,是非不分,才造此后果。

    董氏见他态度决绝,也心凉了。

    可她不能被休,若是被休弃回娘家,她就真的完了。

    不能坐以待毙。

    “娘…”

    魏萍早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六神无主,只会哭。

    魏晗到底年纪大些,比较了解父母的性子,父亲从来对母亲都言听计从,这次居然动怒到要休妻的地步,那肯定是母亲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于是他便问:“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今天我下午我和妹妹莫名其妙被关在屋子里不许出去,整个府里都人心惶惶的,您做了什么事,甚至都惊动了祖母?”

    他不笨,就算父亲一时糊涂,祖母却不糊涂。即便祖母不喜欢母亲,也不可能无故逼父亲休妻。

    董氏在儿子面前难得还有几分廉耻之心,没敢说出自己派人去季氏火锅下毒的事儿,满面凄苦悔恨道:“我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你祖母和父亲生气是应该的。可我与你们父亲十几年的夫妻情分,没想到他竟这么绝情,竟不给我悔改的机会…我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娘你别这么说,娘…”魏萍趴在她身上呜呜的哭,“你死了,我和哥哥怎么办?呜呜…”

    董氏摸摸女儿的头,也是一脸悲伤,“我若死了,你爹才会心软,只要他不休我,我就算死,也是魏家人。你们也就不会被人轻视,不会因我背上一辈子的污点。”

    “不要,我不要你死。”

    魏萍哭着摇头,“我现在就去找爹。”

    她说着就要起来,董氏忙道:“萍儿别去,你爹正在气头上,你去了他只会迁怒于你。这两天你们什么都别做,什么都别说。你祖母那边,晨昏定省,一次也不能落下,记住了吗?”

    魏萍哭着点头。

    “记住了。”

    魏晗抿着唇没吭声,将妹妹送去旁边的小跨院后,他就去了魏老夫人那。

    “祖母。”

    他跪在地上,面色沉重眼神诚恳,“我不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值得您动此雷霆之怒,必是母亲犯了大过。我只是一个晚辈,无权置喙长辈的事,但父亲要休了娘,那是我的生母,她生我养我十几年,无论她犯了多大的错,这都是无可更改的事实。为人子者,若不能为父母解忧,便是不孝。母亲有错,我不敢问也不敢替她分辨,只望能替她赎罪,还望祖母成全。”

    魏晗说完,便一个头磕到地上。

    ‘咚’的一声,很轻,却砸在魏老夫人心尖儿上,让她心里抽痛。魏晗不止是二房长子,更是孙辈中的长兄。当初他出生的时候,魏老夫人是极为欢喜的,一岁起就养在自己身边,直到五岁启蒙读书。

    董氏总说她偏心,事实上连颜氏后面生的二公子润哥儿,她都没有养过。

    也大概就是因为生下了长子,又得她喜爱,董氏越发得寸进尺,再加上魏二爷宠着她,以至于她越发贪心不足。

    后面有了魏萍,也养得跟她一般的性子。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该强行把魏萍接到自己跟前养着,也不至于如今这般的浅薄狭隘。

    “晗儿,你先起来。”

    不同于魏萍的骄矜桀骜,魏晗作为长子,生下来就得魏老夫人和已故老太爷的喜爱,他本人又十分聪颖。对长辈孝顺,对兄弟姐妹也和睦友爱。不止长辈喜欢,兄弟姐妹也对他又敬又亲。如今董氏做了这样的事,魏老夫人最为痛心的,便是魏晗这个长孙。

    这些年她对董氏的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也有魏晗的原因。

    如今董氏做了这等恶事,她原本想着将董氏休弃遣送回家就算了,儿子被女色所惑做了帮凶,她也恨,恨不得将他赶出去。可他舍不得长孙被这样一对父母连累,赔上了前程。所以就给了次子两个选择。谁知道次子这次倒是很有觉悟,大底也是被董氏那个女人伤透了,竟要分府自立。

    当时萧时在,她只要允了。

    事后她想了想,这次次子应该是大彻大悟了,让他们暂时搬出去,兴许也不是坏事。尤其魏萍那丫头,出去吃吃苦头,没准儿就能磨平性子了。

    她唯独舍不下长孙。

    “晗儿,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可惜你娘…”她望着长孙,眼神疼惜又无奈,“她犯的错,不是你能背得起的。”

    哪怕魏晗早有心理准备,听了这话也不免心惊。

    “祖母,娘到底犯了什么错?”

    魏老夫人沉默半晌,终究还是打算实话实说,“她为一己之私,险些毒害两条人命。”

    魏晗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这…这怎么可能?”

    魏老夫人苦笑着道明了原委,“萧家那边念着姻亲的情分,没有将这事儿闹到公堂上。但你母亲不知悔改,心性扭曲至此,难保以后还会不会打着魏家的幌子闯出更大的祸来。你娘的性情,你应该多少清楚几分。”

    魏晗没说话。

    他自是知晓的,但他总觉得,娘只是过于骄纵跋扈了些,爱争强好胜,爱斤斤计较,纵然脾气再不好,总不至于到恶毒的地步。可他万万没想到,母亲竟会为了‘财’而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他也从不知道,妹妹往日里口中表妹送的那些珠宝首饰,竟都是母亲和妹妹用手段诓来的。怪不得,母亲含糊其辞,怎么都不肯说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魏晗浑身发冷。原本他想着,祖母疼他,只要他诚心代母亲赎罪,兴许能有所挽回。可现在,他已没有底气再开口求情。

    今日这事儿,若萧家要计较,整个魏家都得遭难。这已非小打小闹,而是大是大非。

    “母亲犯此大过,孙儿不敢再为她分辨,在此代她向祖母请罪,万望祖母莫要因此动气伤身。”

    魏老夫人又是一叹。

    “大人的恩怨与你们无关,你切莫自责。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是,孙儿告退。”

    魏晗又磕了三个头,起身走了。

    魏老夫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沉凝。便是为了长孙的前程,也不能留着董氏在魏家作乱。

    她唤来心腹,“董氏那边伺候的使役,都换干净了?”

    “您放心,一个不剩。”

    魏老夫人点头,“别打发出府,以免旁人臆测,在前头院子做粗活就好。至于孙全夫妻两个…”她沉吟一会儿,道:“送去庄子吧。”

    “是。”

    ……

    萧府。

    萧老太太把长孙和长孙女叫到跟前来,说了白天发生的事。发生那么大的事,根本瞒不住。尤其三房那个,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打听。那也是个心思不干净的,不定怎么造谣生事,还不如自个儿先与两个孩子说清楚。

    萧瑞和萧雯都惊得睁大了双眼,尤其是萧雯,整个人都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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