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仆人来到了书房门前,禀报道:“老爷,外面有人求见,他说自己是宫里的人。”

    “哦?”唐枫一怔,,莫非皇帝在知道了此事之后也心生难处,所以来让自己进宫相商吗?他当即不敢怠慢,起身道:“走,带我去见见他。”

    外堂之中,一人负手站立,看着那并没有多少改变的厅堂布置,他微微点了点头,心里的一丝忧虑似乎也少了一些。就在这个时候,唐枫快步走了出来:“可是皇上命你宣我入宫的吗?皇上……”就在这么询问的时候,唐枫却吃惊地看清楚了那个自己认为是来传口谕的人的模样,他居然就是当今大明天子,崇祯本人!

    “臣唐枫参见陛下,迎接来迟,还请皇上恕罪。”很快地,唐枫反应了过来,跪下行礼道。

    “快快起来,朕突然而来,也没有表明身份,你何罪之有?”崇祯笑着虚扶了一把。

    “不知皇上御驾驾临,所为何事啊?”在请皇帝上座之后,唐枫才奇怪地问道。的确,作为一国之君,崇祯日理万机,可不会跑出来游玩的,何况现在还是如此时候。

    崇祯脸上的笑容因为唐枫的这个问题而慢慢敛去,半晌之后,他才说道:“记得朕还是信王的时候,一旦遇到了什么难决之事,总喜欢在这府中的后花园里走走,不知今日你可愿意陪朕去那里走上一走啊?”

    “这是臣的大幸!”唐枫不假思索地道,他看得出来皇帝满怀着心事,又不想被其他人在旁听了,便想到了这个法子:“自臣获皇上恩赐住进府里之后,一切都不曾变动,想必陛下依旧能从这里找到过往的影子的。”

    “如此甚好。”崇祯微一点头,便起身熟悉地往后园而去。唐枫以及皇帝的一些随侍之人紧随其后,唐枫更是向外面的仆从打了个眼色,命他们赶快去后面准备一下,要是里面有自己的家人在的话,便让她们赶快避开。

    在这两年的逍遥日子里,唐枫和他的两个妻子柳慧、大玉儿呆在一起的时间明显多了许多,这就使得两人又添了子嗣,除了绰儿之外,唐枫现在还有两子一女,一子一女是柳慧所生,而另一个儿子则是大玉儿所生。他的长子便是当初怀在柳慧腹中的骨肉,现在已有两岁,长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便取了个小名叫做虎儿,大名却叫唐克清,另一个女儿才在襁褓之中,取名唐环儿,而那大玉儿所生的儿子则取名唐克满,两个儿子名字里的意思,除了纪念那个前世的自己外,便怀着保明抗清之意了。

    往日里没事的时候,柳慧两女就会带了儿女来到园中嬉戏,虽然现在天气寒冷,但是唐枫却不敢怠慢松懈,毕竟来的乃是皇帝。还好,今天柳慧她们并没有到后园来,这里很是安静,这让唐枫安下了心来。

    跟在崇祯的背后,唐枫发现他看四周景致的时候满是怀念之情,心里也有些感慨,这一下就过了五年了,五年前的他一定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日吧?崇祯突然在一棵松树前站住了脚步,伸手摸了一下它道:“朕记得这棵树乃是朕亲手种下的,如今它也已经如此茁壮了。”

    “陛下……其实我大明的江山在您的治理之下,也是能如这树一般茁壮成长的。”

    “是吗?什么时候你唐逸之也学会了敷衍朕了?”崇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回头对跟在后面的侍从道:“你们退到一边去,朕要和安平侯说说话儿。”

    待到几丈方圆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崇祯才开口道:“虽然你不在朝中任职,只是一个逍遥事外的侯爷,但是若说你真的对我大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恐怕朕是不会相信的。何况此番在各地的灾祸满朝皆知,而陕西一事更是如此严重。”

    “皇上恕罪,臣不敢瞒皇上,这一切臣皆有所闻。”见崇祯直看着自己,唐枫也不敢再推搪说自己不知道了,便老实地回答道:“臣也在为我大明如今的窘境担心,奈何却是有心无力,臣只是一个闲散的侯爵而已。”

    “这也不是你的心里话,”崇祯看着唐枫好半天后才摇头道:“当初你不过是锦衣卫的一个同知,上面还有指挥使和佥事呢,你不照样做下了那么大的事情吗?怎么现在却会对此不敢有什么想法了呢?朕今日来见你,就是想问问你可有什么办法解当下之难的,你就不要再虚言推脱了。朕知道你还是有着一些见识和手段的。”

    皇帝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唐枫便也不好再装傻了,他叹息地苦笑了一下:“什么都瞒不过圣上啊,不错,臣也一直在关注着朝廷内外的事情,想必近几年不断的天灾使得皇上很是头疼吧?”

    “是啊,连绵的灾祸已经让我大明的国库开始空虚了,今年不单是地方上要用钱赈灾,就是辽东也需要大量的军费,可是朕却是真的没有银子了。这次陕西发生了大饥荒,朕更是将内库的银子都拿了出去,现在连宫里的用度都捉襟见肘了。今日早朝之上,有人虽然提出了裁撤地方驿驿卒的办法来为朝廷省下一些银两,但朕却知道这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听皇帝这么说话,唐枫心下也有些感动,身为一国之君,能从自己的用度里克扣出银子来,这也只有真心为国的皇帝才能做出来了。想想那清朝的慈禧老太太吧,为了自己的一个生日,以及建个颐和园就把建水师的军费给挪用了去,这简直就是鲜明的对比。这使得唐枫更坚定地想要保住大明的信念了。不过在听皇帝说起早朝时的决定时,唐枫还是有些无奈地笑了,那些驿卒能费多少银子了,那些大人们居然会想出这么个破主意。

    不过这终也是省了一点银子,他也不好说什么,便轻叹了声道:“陛下所虑甚是,这的确是杯水车薪,根本济不了多少事。其实在看到我大明国内连年灾祸的时候,臣就在想着该怎么为陛下分担了。现在却想出了两个方案。”

    “哦?快说来听听。”一听唐枫居然早有了办法,崇祯连忙问道,心里却有些不满,怎么直到现在他才跟自己说呢。

    唐枫的话却让他明白了这当中的缘故:“臣这两个方案都与祖宗的体制相悖,所以不是陛下问计于臣的话,臣是不敢真个说出来的。还请皇上在听完之后莫怪我。”

    “成了,朕赦你无罪便是,有什么便说吧。”

    “臣遵旨。臣想到,要想国库充盈只有从开源和节流两个方面入手,而臣的想法便是这两方面的。开源方面其实几年前臣就在陛下面前提过,那就是开海禁!”唐枫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皇帝的反应。

    第573章    唐枫的计划

    “开海禁?”果然崇祯在听到这个提议后,脸色就是一变,显然对这个祖宗定下的规矩,他是连想都没有想过的。话既然已经开始说了,唐枫就没有半途而废的想法,虽然皇帝的脸上看上去有些吃惊,可他还是坚持着自己的看法:“不错,就是开海禁!陛下,在我大明之外,尚有着许多的西方国家,那里的百姓也一心向往着我大明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精美物品,在这些年来,虽然我大明只有几处地方通海,可是通过走私,他们还是得到了这些物品,从而对它们赞不绝口。只要我大明肯和他们真正的互通有无,那些国家所拥有的财富就能从海洋上不断地送到我们这里,而朝廷就可以从中抽税,得到充足的银两了。”

    “这……”皇帝虽然对外面的世界所知很是有限,但却也知道唐枫说的是真的,在以前他就听说过一些佛郎机人来到广东等地经商的事情,只是随着朝廷的腐败,这现象却已经少了许多,这的确有着极大的诱惑力,毕竟那可是真金白银啊。但是,祖宗的成规,却还是让崇祯心生犹豫:“太祖时定下的片板不得下海的禁令,只怕不是朕能取笑的啊。”

    唐枫看出了崇祯的犹豫,劝道:“陛下,虽然我大明有过禁令,但那些禁令颁布的时候可没想到今时今日会出现如此情况啊。若是朝廷不能再从这些地方获得银两的话,只怕就连这江山社稷都有危险了……”说到这里,唐枫才惊觉自己失言了,好在崇祯心里为难,并没有仔细听唐枫的话,所以他急忙又说道:“何况即便朝廷有禁令,可象苏州等沿海的城市他们的百姓还是在偷偷地贩卖着东西去海外诸国,而且他们还不用交任何的税银。可若是朝廷准许了他们这行为的话,我们就能从中抽取足够的好处了。”

    崇祯想到现在国库里的情况,心里着实是有些动了,他怎么也还不到三十,有时候也是有些不守规矩的,只是因为没人在他面前说这话,才使得他一直没有这方面想法的。“难道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了吗?”最终崇祯却还是不能作出决定。

    唐枫知道此事事关国策,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敲定的,便不再劝说,而是提出了第二个办法:“其实除了开源之外,尚有节流的办法可行。”

    “你且说来听听。”崇祯当即不再理会那个让他为难的开海禁的问题了,如果能有其他的途径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此等祖宗成规还是不去碰的好。但他却忘了一点,在唐枫提出自己想法的时候就曾说过,自己是因为这两点都有悖大明成规才不敢提的,那这第二点当然也不会那么容易接受了。

    “皇上以为我大明朝廷一年的开销之中,哪一处是最大的,也是最没有必要的?”唐枫没有当即说出自己的办法,而是问了一个问题。崇祯思索了一阵,却一时说不出来,无论是军费、官员的俸禄,对地方的赈济似乎都差不多,但它们却都是朝廷立足的根本,可没有什么是不必要的。

    见崇祯一时想不起来,唐枫索性就直说了:“那就是宗室的开销了。我大明已承两百余年,自诸王以下,有着数十万的宗室,他们不事生产却能得到朝廷的奉养,拥有着大部分的土地,却根本不用交税,这才是我大明的国库日渐空虚的真实原因了。”

    “你的意思是?”崇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唐枫,没想到他居然会直指这一点,就连自己这个皇帝都不敢去轻易触碰的大明宗室的利益。其实作为一国之君,崇祯怎么会不明白这一点呢,大明的那数十万的宗室成员就象是一棵树上的寄生者,不断地吸收着大树的养分,当大树一切正常的时候感觉不到它们的威胁,可一旦真的有了什么麻烦,他们所造成的危害却是极大的。土地的兼并,拿到手的土地不用交税,使得这些宗室越来越有钱,可朝廷和百姓却是越来越穷,这是许多人都看到的现实。但是却没人敢去动他们,因为这不光是太祖时就定下的成法,也因为他们乃是朱明王朝的基础。

    但是唐枫却不这么看,从后来的历史来看,那些宗室根本只是一些寄生虫,当大明真的出现了大危机的时候,他们不但帮不上任何的忙,而且只会拖累朝廷,就是后来的那个什么南明小朝廷,若不是那些个皇帝无能,怎么也能做到象南宋那样偏安个百来年吧?可他们没有,只是几年工夫,就被清人所灭。从这一桩桩的事实里,唐枫可以肯定一点,这些宗室根本就是一无是处,只是拖累了大明朝廷而已。

    “你的意思是?”崇祯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

    唐枫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想要把宗室的祸患除去当然是不可能的,但陛下,我们却可以先削减他们的用度。就连皇上您在宫里的用度都削减了,难道作为宗室的他们就不能为我大明尽一份自己该尽的义务吗?臣以为,这一点比之开海禁更为迫切,只有这样,明年我大明的收支才会平衡一些,才能拿出银两来支付军费和赈济各地的灾民,这样我大明的江山才会稳固。”

    崇祯被他的话又带回到了眼前的这副危局之中,的确,现在处处都需要用钱,即便辽东那边还能再拖上一拖,这陕西的事情却还是要尽快处理的。不然待到那里的乱民真的坐大,对整个大明的局面都是非常不利的。“你的提议朕已经记在了心上,你能如此替我大明着想,不畏惧其他,朕很是欣慰,朕会考虑这两个方案的。”最终崇祯说道。

    知道要皇帝当即就做出了决定那是不可能的,唐枫只得低声应了下,然后道:“臣说的这些话其实也有些僭越和不恭了,还请陛下能够恕罪。”

    “朕刚才就说了会赦你无罪的,现在自然不会出尔反尔了。”崇祯面上带着一丝勉强的笑容安慰唐枫道。

    “谢陛下!臣还有一言要奏报陛下,既然这削减宗室用度的建议是臣所奏,臣就甘愿以身作责,请陛下先削减了臣这个安平侯府的日常用度吧。”

    “你……”皇帝面上再次闪过了感动,他倒真忘了唐枫现在的身份,现在他也是宗室了。在点了下头后,崇祯才道:“你对朕的忠心朕知道了,在有那个必要的时候,朕自会这么做的,只是此事现在还不能让他人知道。”

    “臣记下了,臣不会将事情说与他人知晓的。”唐枫忙表态道。

    皇帝在说了这么一番话后,便回宫去了,现在天下多事,身为天子的他当然不能长时间地待在外面了,说不定这时候又有什么奏章在等着他批复了呢。将皇帝送出了门后,唐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崇祯毕竟不是那些开国之君,在有些涉及到根本问题的事情上,他还是下不了那么大的决心的,但一国之君能如他这样,却已经是很难得了。

    回到书房,唐枫便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那里等候着自己,却是吕岸,这时候他才记起自己之前差人去将他叫来的事情,便走了上去道:“因为有个贵人来本侯府上,一时忘了招呼吕大人,倒是本侯失礼了。”

    “侯爷这话却是折杀下官了。”吕岸忙上前行礼道,他这两年当了锦衣卫佥事,而后又当了南镇抚司指挥使,现在身上也多了几分的官威,但在唐枫面前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恭敬:“不知侯爷将下官唤来为的是什么事情?”

    “你先坐吧!”唐枫在指了下房中的一把椅子后自己率先坐了下来。待吕岸落座,他才道:“本侯得知了一桩大事,说的是陕西当地发生了几起百姓作乱之事,你可知道?”

    “这个下官也是听说了的,怎么,难道侯爷久居京城又想去陕西了吗?”

    唐枫没有理会他的这个问题,而是自顾地说道:“那你可知道此事的起因啊?”

    “这个……听说乃是当地的官员贪得无厌,将朝廷拨发的赈灾粮食都私自挪用,害得百姓无以为继之下,那里的百姓才会突然暴乱将那县令杀死的。”吕岸看了一眼唐枫的表情后,才小心地回答道。

    “不错,这也是本侯所知的经过了。我若是记得没错的话,在这一次各地频发灾祸的时候,我已经让锦衣卫的人注意着各地官员的情况了,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果然,我就知道他会插手此事!”吕岸心中暗喜,早在得知了陕西一事之后,以他对唐枫性格的了解,吕岸就能猜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毕竟他可是跟随了唐枫有好些年的老人。虽然心里这么想,可吕岸的面上却是半点没有表露,只是道:“侯爷明鉴,下官现在是南镇抚司的人,可无权监视各地的官员,所以这一点下官也不敢说什么。”

    “是吗?”唐枫看了他半晌后,才突然一笑:“你当我做了这个侯爷后真的什么事情都不管了吗?还是以为自己现在羽翼已丰,不想再对我实话实说了?”

    “下官不敢!”被唐枫似笑非笑地一看之后,即便是吕岸也生出了寒意,虽然唐枫现在看似没有了实权,可他当初的杀伐果断的行为却还是留在吕岸的记忆里的,山东、浙江,对东厂的杀戮,全都是唐枫一手所为,这让他不禁又生畏惧。

    “你是南镇不错,无权对地方官员进行监察也没错,但你南镇却有着自己的职责。我想,不用本侯再明说什么了吧?”唐枫深深地看了一眼吕岸道。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吕岸知道火候已经够了,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就是要让自己把北镇抚司犯错的事情给说出来,所以在犹豫了一下后他便道:“大人,卑职这段日子里的确知道了一些我锦衣卫内部出现的问题。”不知不觉间,他又用回了以前的称呼:“这一年来,随着北镇抚司的大权逐渐为骆提督所把持,他已开始培植自己的心腹了。而要使人听话,就得有所恩惠,而银子就是最实惠的恩了。就我下面的人侦察所知,许多派在各地的锦衣卫人员,一旦发现当地官员有什么不法之事,不是拿人问罪,而是先索要好处。只要能满足他们的索贿数量,这些官员的问题就不再是什么问题。虽然陕西那边的情况究竟如何下官还不得而知,但是想来也因为此了。”

    唐枫满意地一点头:“你的判断很对,除了这一点,我也想不出能有什么理由来解释连当地百姓都知道的事情而我们却不得知。看来他骆养性真的变了!”

    “大人,或许他只是一时的失策吧,只要大人您提醒了他,想必他会改过的。”

    “是吗?这一年来他在锦衣卫的内部做了多少的事情,又得了多少的好处你知道吗?以前这些事情我虽然有所耳闻,但因为想到以往的情谊所以都没有说出来,但是这一次他却做得太过分了,锦衣卫乃是皇上用来监察百官的利器,可不是他用来满足私欲的工具,既然他已不能回头,就不能再让他继续担任此位了。”唐枫淡淡地说道:“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希望在事情发生之前你不要传与六耳。”

    “是,卑职记下了。大人但有什么吩咐,我及属下的南镇之人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好了,天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唐枫挥手道。

    在走出安平侯府之后,吕岸的嘴角也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唐大人,看来这次你真的会对骆养性下手了。”其实这段日子里,随着东厂不复存在,少了外敌的南镇和北镇已发生了数次的冲突,吕岸总是被高自己一级的骆养性压下一头,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一次在得知了北镇的事情之后,吕岸就开始谋划怎么对付骆养性。人往高处走,到了他这个位置,当然希望坐上锦衣提督的高位了,而除去骆养性就是这一切的前提。

    吕岸知道唐枫在锦衣卫依然有着不可估量的势力,所以就想着借唐枫之手来对付骆养性,但是他也知道唐枫的本事,知道自己直接上门去说会被他所怀疑,所以便一直隐忍着。不过隐忍不代表不出手,陕西的事情就是他寻找到的绝好时机,而那道密信就是将一切都推到台前的手段了。现在看来,唐枫已经开始对骆养性产生了怀疑和不满,或许取代他的一天也已不远了。

    但是吕岸不知道的却是,他的心思也已经在唐枫的掌握之中。既然唐枫能够知道北镇的一些事情,他南北镇的敌对怎么会瞒得过他呢?之所以唐枫一直隐忍不发,除了不想让朝中言官弹劾自己之外,还有等待时机的意思,现在时机就快来了。

    “吕岸,骆养性,这两人都有着自己的私心。其实私心并不算什么,人皆有私心,为了功名利禄做一些不正之事也是可以理解的,但骆养性却做得太过了。他一心想着巩固自己的地位,却将大明的稳固抛到了一边,这样的人一旦掌握更大的权力,损害的只会是朝廷的利益,所以这样的人必须除去!至于吕岸,现在看来他的危害还不显,希望在这次除了骆养性后能给他一点警告吧。”唐枫在闭目思索了一阵后,已经做下了对两人区别对待的想法,但是这一切却还得等着皇帝的意思。

    今天崇祯突然来到自己的府上其实还是在唐枫的预料之中的,只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而已。当今朝堂上虽然有着许多的干臣,但却人人都有私心,人人都有争斗,皇帝虽然在用他们,却也在防着他们。崇祯可不想第二个魏忠贤或是阉党再出现。而自己就是皇帝最能信任的人了,除了多年的关系之外,更要紧的是自己有着侯爵的身份,完全不会真个立足朝堂之上,这样就不可能形成自己的党派。

    再加上以前自己在山东,在浙江的一系列的举动,已经展示出自己处理一些紧急之事上的能力了。在可靠和能力两方面都能被皇帝接受之后,崇祯当然会想到再次起用自己来解眼下的危难了。所以今天他才会突然来见自己,就是想看看自己对事情了解的程度,以及对当下局面的看法。

    而唐枫提出的这两点正是基于眼前的难题而发,更要紧的则是这两个主意都不顾自身的毁誉,让皇帝知道自己是真的一心为国的。这样崇祯在回宫细想之下,一定会重新审视自己,在发现事情已经不能善了的时候,让自己重新出手。

    这就是唐枫一直在等的一个机会了,除了锦衣卫,他要改变的还有许多,无论是海禁还是宗室,在这一次即将愈演愈烈的造反狂潮中,他将要把大明前行的方向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从而真正的使大明改变既定的轨道。

    只有在乱世之中,一些旧有的制度才能被迅速地打破,而阻力也会变得很小……

    第574章    李自成

    诚如唐枫所料想的那样,此遭崇祯来见他除了想看看他有什么能解当下之危的计策之外,更要紧的就是想看看唐枫对大明的忠诚是否一如既往。这一次大明四处遭灾,又突然出现了民变,这着实让崇祯很是急切,只想着能有人能替自己分担。唐枫是很好的人选,但是在此之前,一向多疑的崇祯却是要试上一试他的忠心,现在看来,似乎是满意的。

    不过唐枫所提到的两个办法,崇祯却不敢轻易动用,这宗室乃是大明立国之本,而海禁更是传承百年而不敢擅动的定规,只怕自己这里一有宣布,朝臣就会联名反对了,到时候外患未已,朝堂内部又会多出了许多事情了。在思索了一夜之后,崇祯还是做出了一个决定,对陕西的乱民先以安抚为主,当务之急还是先把那里的灾情控制到最小。

    所以在次日的朝会之上,崇祯当即就下了旨意,同意那刘懋所提出的裁撤驿卒的方案,并且立刻实施。同时增加江南数地的税赋,以之解陕西的灾情。百官对此倒是全无反对,他们并不知道现在的陕西局势已经进一步地恶化了。

    在各地乱民的不断冲击之下,陕西各地的官府能控制的百姓和地方是越发的少了,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自己等是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但是这时候却无可挽回了,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当地的官员一面向朝廷禀报乱民之事,并且隐瞒了一些事实的真相,同时又勒令当地的卫所官兵出兵围剿那些乱民。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全无组织,只是激于一时气愤而起的乱民们的确不是正规军队的敌手,但是在几番战斗下来失败之后,一些有本事的人就渐渐冒了出来。第一个从中脱颖而出的就是高迎祥,他曾是一个马贩,最擅长骑射,因为被官府坑害而家破人亡,尤其憎恶官军。这一次见到官兵势大,他便亲自带着数十名好友对一处官兵的驻地发起了进攻,从而一举成名,成为了陕西乱民心中的英雄人物,而他也开始掌握了一定的权力。

    得了人的拥戴,高迎祥更加的厉害,几次大战,都身先士卒,杀到了最前面,无数的官兵死在他的手上,顿时就博得了一个闯字的称号,被身边崇拜之人称为闯王。

    不过人怕出名猪怕壮,在高迎祥的名号为人所熟知的情况下,官府对他所率反军的镇压也随之严厉了起来,几番遭遇战下来,闯军折损了不少人马。这时候,高迎祥只得派出了手下的一些信得过,且小心的人去到各处招兵买马,希望能进一步地增强自身的势力。

    另一方面,随着高迎祥势力的坐大,使得陕西当地官府真正感受到了威胁,他们急忙再次向朝廷求援,当然他们依旧只是说贼兵势大,却没有提自己的错处了。而在这个时候,朝廷的新旨意也来到了陕西当地。命他们裁撤当地的驿站中的驿卒,并将省下的银两用来赈济当地灾民,安抚当地百姓。

    对朝廷的这个方案,官员是不敢违背的,反正驿站也没有自己的油水可捞,撤了也就撤了。所以虽然现在已经是崇祯四年的腊月了,他们也没有将这个举措等过了年,当即就下令裁撤驿站和驿卒,让那些只是靠几个辛苦钱过日的人回家自寻出路。

    在这些被裁撤的人中,一个青年却是满心的无助和彷徨地看着自己唯一的一份生活来源就此断绝了。原来以他的勤勉,即便是裁撤人员,也不会裁到他的身上,但偏偏就在之前两日里,他没有依着上司的命令将他交给的私信送到家去,反而急着传递陕西乱民的情况,这让他的上司很是不满。现在终于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上司当然不会放过报复的机会了,当即第一个就让他离开了驿站。

    满天的雪花飘落下来,压抑的心情就如那头顶满布着阴云的天一样,被裁了的青年李鸿基长叹了一声,只得往家赶。几年来的梦想和安稳日子就此而终,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将来能有什么出路,是被饿死,还是其他。现在他脑子里转过的最多的却是该怎么交代,怎么对自己的妻子交代。自己的妻子韩金儿模样俊俏,当初自己娶她的时候就被她的家人反对,后来成家之后,两夫妻的关系也慢慢地出现了隔膜,现在要是知道自己没了事做,她还不得怪死自己啊?

    苦笑了数声之后,李鸿基还是朝家走去,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何况自己这一次因为陕西乱民的事情需要四处传送书信,已经有十多日不曾回家了,说真的还真有些想念妻子,而且她一个妇道人家持家过活的也让他很不放心,生怕有什么居心不良之徒来骚扰妻子。

    想着妻子过往的一切,李鸿基的脚步就更加的快了,只想着快些赶去见到了妻子,最好她能通情达理,这样自己再想他法也不迟。自家的小屋就在眼前,李鸿基的脚步这才慢了下来,但随即他却发现有些不对,现在正是黄昏时分,怎么家中却不见有炊烟生起呢?

    “莫非她回了娘家了?”李鸿基边走边想道,但在看到院门只是虚掩,全没上锁时,他的心就提了起来:“虽然家中没有什么银钱,但是离开了也不会不把门锁上,难道真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一想到妻子可能会出什么事故,李鸿基的心里就是一紧,随手就把离开驿站时不曾上交的腰刀给拔在了手里。

    尽量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又放轻了脚步,李鸿基推开院门,进了自家的小院落中。一切都和自己十多日前离家时没有两样,全没有一点强人到来过的感觉,这让李鸿基提起的心稍稍地平落了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李鸿基听到了房中传来了一阵喘息之声,虽然隔着房门不是很清晰,但是却依然能明白地分辨出那是男女欢好时的动静,李鸿基整个人都愣住了。在自家的房中,传来了男女欢好的喘息之声,这根本就不用多想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与之前自己看到的种种不合常理的情况放到了一起,一切更是明了了。

    在愣怔了好半晌后,李鸿基才轻轻地动了起来,他要先看清楚情况,确认那是自己的妻子韩金儿后,再做那个决定。轻轻地,李鸿基用刀拨开了已经闩上的门,然后进了其中,房中也是一片黑暗,只有卧房之中有点点的灯光透出。来到门前,透过那门帘,李鸿基看到了一幕让他怒火砰地点燃的一幕。

    在那张火炕之上,自己的妻子韩金儿不着寸缕地被一个肥胖的身子压在了下面,而那个男人,正是村中的举人艾昭。“是他!”火在李鸿基的胸口熊熊地燃烧了起来,这个人当初数次羞辱自己,只因为在父亲病死前欠了他几两银子。可现在他居然……而看自己的妻子韩金儿,显然两人早就已经勾搭在了一起,怪不得这几年自己没还银子他也没有上门来闹事,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情啊。

    可笑自己一路之上还惦记着妻子,怕她因为自己被革去了驿卒的职位而被她说不是,原来自己是一个被蒙在了鼓里的人。这倒要感谢他们将自己从驿站里开革出来了,不然这件丑事自己还不知道要被瞒着多久呢?

    李鸿基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扯下了门帘,大步闯了进去,双目圆瞪地盯向了已经慌乱作了一团的这对男女,大声咆哮道:“你们做的好事!”

    “啊!”看到李鸿基手中居然还提着一把刀,韩金儿当时就发出了一声惊叫,而那艾昭也是面色发白,只用衣服遮挡着自己的下身,在那里簌簌发抖。

    “贱人,我李鸿基自问向来都对得起你,你今日却做下如此之事,还有什么好说的?”李鸿基依旧压着心里的火气说道,直到这个时候,他还在克制,因为他不想走上不归路。

    “我……”看着自家男人想动手又有些退缩的模样,韩金儿突然大起了胆子:“不错,我是做错了,但是这却也怪不得我。谁叫你如此没用,在外面只混了一个驿卒,家里更是经常无粮无钱。如今这灾年里,要不是我和艾老爷有些交情,我早就饿死了!”

    “你……”李鸿基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自己妻子之口,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强词夺理。韩金儿一挺胸膛道:“现在事情都被你看到了,若是传了出去于你也没有什么好处,我看还是给你些银子,你把我休了吧!”

    艾昭这时候似乎也从适才的慌乱里走了出来,嘿嘿笑道:“李鸿基,你还欠着我三十来两银子,正因为看在金儿的面上,我才一直不来催要的,现在只要你肯如她所说,我不但不问你要这笔银子,还会给你百两纹银,这样你可就得了大实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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