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落电话,门铃响了。

    蒋璃看了一眼门镜,是保安处的一名保安,脸熟,在这小区里做了很多年了。

    开了门,小保安挺热情的,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您好几天没回来,这东西一直搁在物业呢,瞧您回来了,所以赶紧给您送来。”

    是个黑色的盒子,巴掌大小,没放进快递袋子里,外面就是缠了一圈透明胶带。“不是快递公司送的?”

    小保安摇头,“好像是有人放在物业门口的,下面压了张纸,写着您家地址。”

    等保安走后,蒋璃晃了晃盒子,很轻,没动静。

    她拆了透明胶带,慢慢打开盒子。

    里面的物件倏地刺痛了蒋璃的眼,心口忽悠一下,紧跟着窒息。

    她一把抓起盒子里的东西,好半天才喘过气来。

    许久才反应过来,拿起手机拨了过去。

    那头响了几声接通。

    声音嘈杂,像是应酬场合。

    蒋璃拨通后喉咙就堵住了,半天都没出声。那头喂了两声,见没人说话只闻呼吸就沉默了,少许,那头就安静了,应该是对方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夏夏?”

    蒋璃呼吸急促。

    那头似喜,“你终于肯打我电话了。”

    “饶尊。”蒋璃微颤唇齿,“你太过分了!”

    **

    “首先,这不是我送出去的东西。”饶尊将盒子里的东西拿在手里,“其次,你想想看最近有没有接触到以前的人和事。”

    在接到蒋璃的电话后,他就扔下应酬二话没说赶来了。赶到时,蒋璃就站在楼下的夜色里,远远的身影娇小,若不是有路灯,她会湮没在漫长的黑夜里。可她的脸色苍白,匿在黑发里像是清浅月色。她没让他上楼,而是上了他的车,饶尊将车子择了一处好说话的地界后这才发现她一直在抖。

    他想要去握她的手,可她把他的手甩开了。

    蒋璃压在心头的恐惧终究成了歇斯底里,她扭头盯着他,一改往日对他的战战兢兢,“不是你还有谁?论跟以前有关的人,也只有你才知道我的住所!”

    “你冷静点!”饶尊箍住她的肩膀,“我有这么做的必要吗?图什么?只是为了吓你?”

    蒋璃的身子颤得厉害,如此距离,饶尊都能听见她上下牙齿相撞的声响。轻叹一声,“你能确定盒子里的就是左时的东西吗?”

    盒子里的是一方纯黑色的手帕,手帕的右下角绣了一张很小的戏曲脸谱。

    就是这么一块帕子,引得蒋璃情绪大变。

    她将帕子攥在手里,点头。是左时的东西,但凡是他的东西她都不会记错。

    饶尊质疑,“左时没有用手帕的习惯,而且,就算他用过手帕,怎么就能证明这条就是他的?”蒋璃几番才压下颤抖,“这块手帕是左时出事前我送他的,那是有一次我们去梅府吃饭买下的,这种脸谱手帕其他地方没有,而那次是梅府在做纪念梅兰芳活动才出的刺绣手帕,买下手帕的就只有我和左时一桌。”

    饶尊了然。

    蒋璃猛地一颤,突然一把抓住饶尊的手腕,“是不是左时回来了?当时……当时发生的所有事其实都是假的?”

    饶尊见过她惶惶不安的样子,也像是今晚一样,他的心揪着疼,忍不住将她拉进怀里,“手帕交给我,我给你查这件事。”男人温柔的语息并没能安抚她无处安放的心,反而让她情绪更加波动,将饶尊拼命推搡,“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你要那么逼我?我已经躲了三年了,你为什么还要出现?饶尊,你是鬼吗?所以才阴魂不散的?当初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饶尊任由她像个疯子,也任由他身上的衬衫被她拉扯得凌乱,只是,在听见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脸色变了,寒凉又不悦,一把掐住她的下巴,“你就这么恨我是吧?那当时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和左时?我对你怎么样你不清楚吗?可自从左时出现后你就变了!夏夏,你是属于我的,凭什么左时把你抢走?”

    蒋璃眼角的泪悬在眼眶,死死不肯落下,她盯着他,一字一句,“饶尊,我从来就没属于你过!”饶尊掐着她下巴的手一僵,许久放开她,整个身子靠着车座,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是!是我他妈的自作多情!”然后转头看着她,目光阴霾,“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左时到底有什么好?凭什么你选他不选我?”有些人,注定就会成为另一些人的阳光,他们的好会像冬日暖阳穿透寒凉给予人温暖,那光亮不激烈不刺眼,暖得温柔,左时就是冬日暖阳,所以,饶尊永远都不会知道左时在她每天游走虚妄的日子里扮演了怎样重要的角色。

    而饶尊,他是烈日,身上的野会将人灼烧,直到灰烬。

    她坐在副驾上,用苟延残喘的力气回答了他的问题,“他懂我。”

    只有三个字。

    可这三个字比“我爱他”更具威力,饶尊的脸色冰得很,咬牙切齿,“好一句他懂你啊。”

    蒋璃抬手去开车门。

    手腕被饶尊控住。

    再开口时他已经管好了自己的情绪,“这件事交给我去查吧,你什么都不要管了,也许……”他咽下后半句话,没有也许,更不会有人是在恶作剧,这一点她很清楚,否则就不会这么失去理智。

    蒋璃虽脸色很差,但一通嘶喊和发泄已经驱散了心中的恐惧,她抽回手说,“如果对方是针对我的话,我想躲也躲不开。饶尊,这件事我不需要你插手!”

    车门关上后,车厢里只留着她的气息。隔着车窗看着她渐渐沉入夜色的身影,饶尊有几次想要下车去追的冲动,可是,即使追到又怎样?他看着自己的手,人人都说他尊少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只要他想,就会有人乖乖地将他想要的东西亲手奉上。

    他的手,得到了太多的权和势,却无法用这只手来将她控制得心甘情愿。

    三年前……

    他也痛恨三年前!

    饶尊转头看着茫茫的夜色,她的身影已不再了。

    可脑子里回荡着的是她曾经哀求的声音,她哭喊着哀求他:求你……饶尊,我求你别逼我……

    饶尊倏地闭眼,额上青筋凸起。

    是啊,只有左时才懂她。

    可是,如果当时换成是左时呢?他相信左时会做出跟他一样的决定。因为,她是他们深爱的女人。

    第123章 有见过邪的事吗

    黄沙漫天,一柱龙卷由远及近很快拔起扎在戈壁滩上的军用帐篷,远远近近被几年前的风蚀成各个形状的雅丹如巨兽,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静候所有生命都埋葬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戈壁里。

    紧跟着是刺眼的阳光,然后光亮转得柔和。是夹着花香的午后,玻璃房里男子正在工作。

    光线落在他白得发亮的白大褂上,他的眉眼柔和又认真,哪怕就是远远看着也美若画卷。

    他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嘴角含笑。

    那笑,就如冬日暖阳,如枝头春情,静谧柔和。

    转眼又是幽明的湖底。

    一束光如锥直穿水面,却又被黑暗给逼了回去,只散了极弱的光亮浮游在深渊之中。

    飘忽不定的尸堆。

    苍凉绝望的脸庞。

    远远的,被尸菌水母包裹着的那具尸体在水母散发的流光中陡然睁了眼。

    血汩汩而流。

    从那空洞的眼眶和嘴巴里。

    那具尸体像是痛苦,朝前伸着被水母包裹着的胳膊,似乎要抓什么,终究还是徒劳。

    尸体的嘴巴在蠕动……

    那口型依然是:救我!

    蒋璃猛地睁眼。

    眼前似乎还是如黑沙流动的湖水,冰冷蜿蜒。

    耳边有人在唤她,“夏总监?”

    蒋璃恍惚不知所闻,脑子里还是那具浮游在寒水之中的尸体,寒气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无孔不入,顺着毛孔流进心脏,整颗心渐渐寒凉冰封。

    她的胳膊被人轻轻推了一下,“你还好吧?”

    蒋璃这才回到现实,寒凉如潮水般驱散,可额头濡湿,抬手一抹,是冷汗。

    她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景泞隔着张办公桌看着她,眼中关切。

    “没事,做了个梦而已。”蒋璃觉得自己像是活过来了似的,深吸几口气,这才压下梦里的惶惶不安。

    景泞也不便问她做了什么梦,直接说了蒋璃交代给她的事,“沧陵天际那边查了监控,江山图前也有不少人逗留过,如果说每个人都要仔细盘查的话,沧陵天际那边需要有上级的授权。”

    “需要陆东深的签字?”蒋璃问。

    景泞想了想,“原则上是这样,但陆总目前不在国内,你也可以找杨副总的批示,只是……”

    蒋璃见她迟疑,问,“只是什么?”

    景泞笑了笑,“也没什么,我觉得要不然等陆总回国呢?这也就是眼前的事了。”

    蒋璃思量片刻,说,“没关系,我直接找杨副总。”虽说陆东深这阵子对她的态度和蔼可亲,可不意味着会同意她再插手沧陵的事,说不准真等他回来,她再想查就更困难。蒋小天虽说是一句无心的话,可偏偏就传出了那样的话,她很清楚江山图里藏了些什么,最怕的是,有人捷足先登。

    再加上将那块黑色帕子寄给她的人。

    她能做的就是先打后奏了。

    见景泞狐疑,她又补上了句,“我一会就给陆东深打电话,让他授权杨副总应该没问题。”

    景泞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等到了门口,她停了脚步,蒋璃见状问,“还有事?”

    景泞欲言又止。蒋璃觉得奇怪,虽说跟景泞认识的时间不长,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也能看得出景泞做事的干净利落,突然这般支吾倒是罕见。景泞一手搭在门把手上,想了少许终究还是问出口,“之前……你在沧陵的时候,有见过很邪性的事吗?”

    她迟疑,一是不想违反陆东深的意愿提及沧陵的事,二是,她觉得这件事也许是她多想。

    那荒凉的戏台,幽幽的曲调,她虽听不懂也觉得毛骨悚然。

    那天她追到了后台,并没找到唱曲之人,反而惊悚发现高悬着的一袭戏服。风从敞开的窗子里钻进来,那戏服飘飘荡荡,像是女人的身姿摇曳。

    当时她吓坏了,转头就跑。

    可跑到府门的时候理智就回来了。

    又折了回去想要一探究竟。然而,那件戏服不见了,原本挂着戏服的地方空空荡荡,更甚者,休息室的窗子也是紧闭着的,不见一丝风吹过。她仔细看过窗棱情况,上面铺着厚厚的灰尘,如果有人打开了窗子必然会留下痕迹,上面没有丝毫迹象。

    那天的那一幕,就像是亘在她喉间的刺,吐不出咽不下,每每想起都会陡生冷汗。

    蒋璃没料她会这么问,微怔一下,说,“在沧陵我以气味治病,因为他们不懂里面的门道,所以叫我巫医,至于你说的邪性的事,我没见过。”

    景泞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可笑的问题,忙说那就没什么了,她也就是随便问问。

    蒋璃瞧见她眼角眉梢的迟疑,跟她说,景泞,你遇上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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