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越来越薄弱。

    他是想掐死她吧。

    她的手指冰凉,尖细的指甲在他青筋凸起的胳膊上留下一道抓痕,然后滑落。

    没力气挣扎。

    也就不再挣扎。

    这样死去,或许也好。

    陡然,陆东深松了手。

    瞬间,大量空气涌至,人的天生求生欲令她下意识去深深呼吸,又被呛得直咳嗽,冲上大脑里的血液又慢慢地回流。

    然后,她感觉到了疼。

    也感觉到了冷。

    她无力地摊在椅子上,不断地咳嗽。有人扶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不停问她,夏总监你怎么样?

    是景泞,几乎是半身弯下来,神情又焦急又害怕的。

    夏昼像是从死亡线上走了一圈回来的人,头靠在景泞身上,任由她的手一下下地抚着后背。

    头晕晕沉沉,手指的凉半天也没缓解。

    她费力抬起脸。

    陆东深站在椅子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于他的眉眼间她看不出丝毫的怜惜之情,往日温情统统在他这般沉静的脸色里消失殆尽。

    她想起杨远曾经说过的话:陆东深不轻易发火,发火的时候也是不吼不叫不砸东西不骂人,直接动真格的。

    方知,越是沉静的男人就越是可怕。

    “我没有……”夏昼盯着他,好不容易从干涩的喉头挤出声音来。

    陆东深站在原地没动,她的这句话也没引起他丝毫的神色变化。

    莫大的悲恸从心底崩裂,她再次开口,“我没有害你,没有背叛你。”

    陆东深依旧沉默。

    夏昼拼尽力气站起身来,上前一把揪住陆东深的胸口衬衫,几乎歇斯底里,“陆东深!我没做过!我没有!”

    陆东深任由她撕扯着自己,胸前的扣子都崩开了,没说话,却也始终没把她推开。

    景泞跟在陆东深身边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这么失控过,如不是气到了极点,他哪会下这么狠的手?见夏昼失去理智,生怕她再把陆东深给惹毛了,赶忙上前拉住她。

    “夏总监,你先放手。”

    一扯一拉间,有清雅的气味窜进夏昼的鼻子里,若有若无,但如果不是鼻子迟钝的话,夏昼知道这气味应该会稍稍比这再强烈一些。

    是景泞身上的气味。

    来自某个知名品牌的洗浴液,那品牌主攻洗浴产品,做出来的每款洗浴产品都很受欢迎,其中景泞买的是限量版。就在前一阵子夏昼还故意拿景泞打趣说,堂堂陆大总经理的特助啊,哪有把洗浴液的香气当成香水用的,等h新品上市后你多买几瓶,我保证你步步生莲夜夜生媚,让你成功钓上个金龟婿。

    夏昼陡然松手。

    陆东深胸前的衬衫起了褶皱,裸露在外的胸膛皮肤被蹭得通红。

    夏昼转头看着景泞。

    吓了景泞一跳。

    见夏昼微微眯眼,目光由困惑到了然,再到骤然的愤怒,然后,又看夏昼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陆起白身上,景泞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后退一步。

    但下一秒就被夏昼一把扯住了胳膊,力气不小。

    “是你!原来是你们!”夏昼呼吸急促,眼睛里阴狠狠的,咬牙切齿。

    她的话说得不清不楚,旁人听不懂,但景泞多少猜出来了,刚刚夏昼落到陆起白的那一眼,她已经知道瞒不过夏昼了。

    她的双腿泛软,用力抽自己的胳膊,可夏昼的手指近乎扣进皮肉里,疼得她快要冒汗了。

    但也很快夏昼就放开了她,又一把扯住陆东深的胳膊,急切又嘶喝,“是景泞,她是陆起白的人!真正背叛你的是她!”

    众人一愣。

    景泞一个脚跟不稳差点跌倒,身后有只大手稳稳扶住她的腰,这才让她不至于暴露慌张。

    那只手很快就收回去了。

    景泞回头一看,是陆起白。

    他没再看景泞,缓步上前,直问夏昼,“夏总监,我自认为没得罪过你吧?”

    夏昼无力地扶靠在陆东深胸前,努力调整着呼吸,尽量压制所有不利的情绪,试图在最后绝望的时刻抓住一丝生机,不停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联系在一起。

    可脑子始终是乱的。

    其实心里明白得很,她在怕,怕从今天起,她和陆东深真就形同陌路了。

    攥着陆东深衬衫的手指在颤,连同她的嗓音,她说,“气味,陆起白身上的气味跟景泞的一模一样。”

    景泞一僵。

    陆起白也是一怔。周围人愕然。

    第328章 你还想怎样

    陆东深低头看着怀里的夏昼,微微皱眉。

    这般神情落在夏昼眼里,心也瞬间跌到了谷底,唯一的那么一点希望和争取也都破灭了。

    她盯着陆东深的双眼,喃喃,“你不信我?”

    陆东深将她紧攥着自己衬衫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然后箍紧她的手腕,语气冰又淡,“夏昼,值得我去信的我才会信。”

    夏昼僵在原地。

    值得他相信的……

    在他眼里,她不值得他去相信?

    靳严走近,然后从景泞和陆起白身边经过,又把目光落在夏昼身上,“夏总监,就算我长了个普通鼻子也能闻的出来,陆副总与景助理身上的气味不一致。”

    夏昼没看靳严。

    她一直在盯着陆东深,虽说他现在攥着她手腕的力量不重,但她感觉不到他的手温,感受不到他昔日对她的怜惜和疼爱。

    她就突然笑了,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陆东深说话,“是啊,不一致……不一致。”

    她要怎么解释?

    今天陆起白和景泞身上的气味的确不一样,可是,她指的不是今天。

    曾经有一次当陆起白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闻到了一种气味,当时她只觉得熟悉,好像是在哪闻到过,可怎么都想不起来。

    直到今天,当景泞安抚她的时候,景泞身上的气味提醒了她,当时陆起白身上就是沾了景泞的气味。

    是陆起白曾经用过景泞的浴液。

    这两人平时都不见说话,更无业务往来,怎么陆起白身上就有了景泞的气味?那可是一款女士浴液!

    可是,这么说谁会相信?

    她拿不出证据来支撑她的怀疑。

    是她大意了,也太相信景泞,从没将她身上的气味跟陆起白曾经有过的气味联系在一起。

    夏昼将头抵在陆东深的胸口上,大笑,渐渐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纤细的肩头颤得厉害。

    陆东深也就任由她这样。

    目光在她身上,不离须臾。

    突然,夏昼抬了头。

    这一次没看着陆东深,反而是盯着靳严。

    脸上的笑收走,眼神里是愤怒、是冰冷、是狠鸷,还有一种令人生骇的嗜血。

    靳严被这眼神吓了一跳。

    是恨毒了的眼神。

    夏昼松开手,不再依附陆东深身上,也不再苦苦哀求他的信任。

    所有人都在盯着夏昼。

    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气场,比她的眼神还要可怕。就像是她体内藏了一头魔,终于在被人逼到山穷水尽的时候,魔醒了,支配了她的理智,也支配了她的良善。

    陆东深也发觉了异样,低语,“夏昼。”夏昼充耳不闻,下一秒抓过会议桌上的玻璃烟灰缸,朝着会议桌的边沿狠狠一磕。会议桌都是上了年头的木料所做,边缘为了美观是嵌了纯钢花纹的,经夏昼这么用力一磕,烟灰缸就生生脆裂。

    紧跟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靳严,一把揪住他的脖领,烟灰缸碎开的锋利边缘朝向他的脸扎过去。

    靳严避犹不及,在场的人也没料到她会这么做,一时间都惊住了。

    千钧一发间,夏昼的手腕被人箍住。

    再看那块锋利的玻璃断茬,距离靳严的右眼只有数厘米。

    靳严哪会知道夏昼能这么狠,全身都僵住了,等反应过来瞧见近在咫尺的玻璃茬时,吓得一激灵,额间冷汗都要出来了。

    夏昼哪会善罢甘休?再次用力,朝着他眼睛扎下去。

    陆东深也用了力,攥得更紧,然后朝后一带。夏昼就生生被他扯开了,他的手指再一给力,她的手就使不上劲了,手指一松,半截的烟灰缸落地。

    “闹够了。”头顶是陆东深寒凉的嗓音。

    这次轮到夏昼一激灵。

    陆东深一松手,夏昼就像是全身力气被抽光,腿一软跌坐在地。

    靳严也是踉跄了一下,整个人靠在墙上,半天才喘过来气,一想到刚刚差点被扎瞎就后怕。

    陆东深弯身拾起地上的碎玻璃,“咣当”一声扔在会议桌上。

    “景泞。”他沉沉道。

    景泞心尖一抖,看向陆东深,“陆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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